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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妈的鬼一样站在这一动不动的。”对方酒精上头,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搂着刚从酒吧泡来的妹子离开了。   酒鬼经过猫儿藏身的地方,猫儿机敏地跑开了,没再关心何川的举动。   何川所在的小巷是本地最有名的一条长街,这条街是真的很长,长到可以白天与黑夜不尽相同,白天小巷里小资的很,营业的都是咖啡馆之类富有文艺气息的店铺,而到了晚上,这里便摇身一变,各种酒吧、按摩中心等就露出了本色,张牙舞爪地配合着年轻人躁动的荷尔蒙。   这个地方何川三年前就来过,准确地说是,他面前的这家名为‘欲动’的酒吧他三年前来过,他曾在这里打过工,当过一段时间的服务生,不过后来因为何川的爸爸何东言突然离世,何川便赶回了老家没再回来过。   而他这次重新踏足这个地方,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个突然消失了的人。   何川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会来酒吧,万一不在,他又该去哪里找那个人,是要以后每天都来酒吧这里找一遍吗?还是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里翻找他,抑或是那个人压根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何川压下心头的千绪百转,终于挪动步子,踏上了‘欲动’酒吧的台阶,推开玻璃门进入酒吧,顺着酒吧的下陷楼梯通往了地下一层。   一进酒吧,聒噪耐捱的音乐声便争先恐后地敲击着何川的耳膜,酒吧光线忽明忽暗地让何川眼花缭乱,等他终于走完了楼梯正式进入酒吧内部后,拥挤的人群更是让他心头纷乱。   他不喜欢这个环境,这种灯红酒绿、奢靡欲乱的地方,让他本能地排斥,可是他别无选择。   三年前来这里是为了赚钱,三年后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何川紧皱着眉头,躲避着拥挤热闹的人群,把目光尽量放得远一点,开始边挪动脚步边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可是这里的场子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氛围灯到处乱窜,何川除了挤出一身汗,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于是何川打算避开舞池中央,尽量往人少的边缘地带走。   边缘地带的光线都非常的暗,以至于何川在一心二用的情况下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子。   “对不起。”何川赶紧收回寻人的目光,冲着眼前的男人道歉。   男人一脸的不耐烦回瞪着何川,在一束灯光照过来的时候,男人看清了何川的长相——一张乖巧清纯的无害脸蛋,眼睛大大的透着灵气,鼻子秀气高挺,嘴唇看起来很软很欲。   “大学生?”男人来了兴趣,不耐烦的脸色转瞬即逝,“一个人来玩?”   “不是。”面对男人的突然殷勤,何川立刻明白了男人的心思,冷淡地开了口又说了句“对不起”准备离开。   男人却往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带着笑意:“撒谎吧,一看就是大学生啊,哥哥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   何川不欲理人,往旁边挪动一步,他挪动那男人也跟着一起挪动,总之就是要挡住何川的去路。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常客,我见你面生,酒吧里很乱的,不如跟着哥哥玩。”   “让开。”何川微皱眉。   “让什么让啊,来这里不就是玩的嘛,跟哥哥走吧,哥哥天天在这里玩,对这里熟悉得很,绝对会让你今晚玩的尽兴。”男人胸有成竹。   “你对这里很熟悉?”何川抓到了重点。   “当然,这方圆十里的吧都被我泡烂了,你说熟悉不熟悉。”男人看何川不走了,以为何川是想通了,不由往前靠近一步。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谁知何川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从和丁传贵的聊天记录里翻出一张照片怼在男人面前。   照片里有个男人站在‘欲动’酒吧门口抽烟,个子大概在一米八八左右,这张照片画质模糊,一看就是情急之下偷拍的,但画质再怎么糊也掩盖不了男人锐利的帅气和生人勿近的气场。   男人扫了眼照片,本打算靠近何川的身子突然刹住:“你找霍珩?”   “你认识他?!”何川和男子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男人语气惊讶,何川语气惊喜。   男人往后倒退一步,开始正式打量着何川,从头到尾的那种打量。   何川个子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但双腿笔直纤细,给人视觉上的高度,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怎么看都像是个纯洁的大学生。   尽管受酒吧光线因素的干扰,男人依然可以看出来他的皮肤很白皙,此刻一双大大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人看,让男人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操,他妈的这个霍珩,什么时候搞上这么好的货色……”   霍珩?   他叫霍珩?   哪个珩?   何川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珩,佩上玉也。   继而又想到了那张笑时如暖玉,冷淡时又透着高贵疏离的脸庞,何川觉得‘珩’这个字,确实很配他。   何川曾在很多次盯着他发呆的时候想过,他到底会叫什么名字,但此刻听到‘霍珩’这个名字时,竟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叫……”何川想问,他叫霍珩?但又觉得跟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人问这种问题很不妥当,于是改口,“他人在哪里,在酒吧里吗?”   “昂,在喝酒呢。”男子觉得何川跟霍珩有一腿,有点不太乐意了,语气没了刚才的热情。   “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他吗?”何川紧张又认真,像是怕人随时会离开一样。   “操,麻烦!”男人转身往一旁走去,然后扔下一句声音不高的“跟我来”。   何川立马跟了上去,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又要见到那张脸庞了,心跳骤然加快,想快点见到那个人的念头像势不可挡的龙卷风占据了整个头脑。   何川跟着男人七拐八拐地绕过各种卡座,最后在一处隐秘性极好的一角停下脚步。   面前有一道门,门两边各站着一名高大威武的保安,头顶上还有一架闪着红色工作灯的摄像头。   何川知道这个地方,这扇门的后面是另外一片天地,与外面聒噪热闹的氛围不同,这里把守森严,不是会员制身份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到这扇门后面。   即便何川曾在这里工作过三个月,他也只进去过这里一次,还是因为原定在这里伺候的一个服务生突然生病了,酒吧经理临时让何川顶替进去的。   “雷少。”两边的保安对男人行了招呼。   何川微愣,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把他领到这个地方,而且从保安的态度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雷鸣点点头,往身后何川站的位置歪了下脖子:“让他进来。”   “好的,雷少。”保安拉开了身旁的棕色实木门,恭敬地将雷鸣和何川迎了进去。   门后是一片走廊,铺着厚重的毛地毯,人踩在上边如同猫爪落地,无声无息。   何川跟着雷鸣刚踏进走廊,身后的大门便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杂音。   这里的隔音和私密性非常的好。   走廊的两排是一间间的套房,除非有人开着门,否则走廊上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房间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雷鸣在1002的房间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后神情紧张的何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推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里面还有好几间套房,但此刻最外面的客厅里坐满了人,打眼望去至少十几个人,男男女女在迷幻的音乐声中酒杯碰撞,一片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还有两个妖娆多姿的女人在客厅的中间尽情舞动着水蛇一般的软腰。   “霍珩,有人找。”雷鸣朝最中间的沙发那儿喊了一句,然后看也没看何川一眼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挡在何川面前的雷鸣离开了,何川的视线便没有了阻碍,在乌泱泱的一群人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中央位置上惹人注目的那个人。   霍珩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被发胶抓成时尚发型,一身名牌加身,虽说还是何川脑海中的那个人,但他身上散发的高贵矜冷的陌生感却令何川微微一愣。   霍珩也正好抬眼望向他望去,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何川心头百感齐下,霍珩则是眉心微蹙。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何川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语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好似受尽欺负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可以给自己撑腰的人那般。   霍珩默不作声地看着何川。   本来热闹的屋里忽然来了一个看似不属于这种地方的人,而且这人还是冲着本场最帅的男人去的,有几个人忍不住往何川和霍珩这里看了过来。   “这人谁啊?”雷鸣身旁的赵迟问道。   “我哪知道,你还是问咱们的霍二少吧。”雷鸣面色不佳地冲霍珩抬了下下巴。   不知是谁把躁动的音乐声调小了,于是众人听到了霍珩冷淡低沉的声音。   “你哪位?”   【作者有话说】   何川:呜呜呜……我是你老婆啊!   *不接受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世间文千千万,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微狗血,无逻辑,为剧情服务,在意者慎入。 第2章 被人拖走   犹如一道晴空霹雳在何川的身上震过,他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你,你说什么……”何川难以置信地看着霍珩。   霍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冷淡,“谁把他领进来的?”   “雷鸣。”赵迟抢答。   雷鸣本就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把人领来的,他不在乎这人身份如何,但他直觉这人与霍珩之间有事情,只要能让霍珩哪怕一点点不爽,他都乐意为之。   “我操,”雷鸣的视线在霍珩和何川身上来回打量,假装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嗐,怪我。”   “那什么,”雷鸣冲傻站在一旁的何川说道,“我说,这位小兄弟,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那么较真吧,一丨夜丨情这种事情很正常的,上床脱丨裤子的时候你情我愿,下床提起裤子那就得互不打扰,不然跟个娘儿们似的多没劲啊。”   “你又懂了。”赵迟讽刺道。   “你丫闭嘴。”雷鸣骂道,然后又对何川继续道,“我知道我们霍二少呢,是招人稀罕,可是他这个人啊,薄情寡义得很,你要向前看,眼光放宽点,你可以看看哥哥我啊,哥哥我可比霍二少温柔疼人许多的。”   这次不止赵迟冷笑一声,就连旁边的其他人也不由笑出了声。   “妈的,笑什么笑。”雷鸣恼羞成怒地看着身旁这群拆台的人。   “这位小帅哥,你到底找霍二少干什么啊?”这时坐在霍珩身旁的一个女人开了口,她一身低胸长裙,妩媚地往霍珩身上一倒,笑眯眯地看着何川。   何川看着靠在霍珩肩膀上的女人,再看着霍珩看向自己时那双冷淡傲人的眼眸,心下顿感酸楚和委屈,同时还有一丝丝的茫然。   “能不能……别让她这样靠在你身上......”何川看着霍珩说。   屋子里的人笑得更大声了,打量何川的目光越来越饶有趣味。   “还是个纯情的人呢。”有人打趣道。   “别笑,都笑屁,这年头纯情的人多难得啊,我就喜欢这款。”雷鸣点了支烟,笑看着霍珩,眼里玩味明显,“霍二少既然不想要,不如把人让给我?”   何川紧紧盯着霍珩,霍珩的眼眸漆黑幽深,在本就昏暗的屋里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随便,我不认识他。”霍珩紧抿的嘴唇开阖,吐出让何川心酸又震惊的话语。   “不认识?”何川不敢相信道,“什么不认识啊,是我啊!”   霍珩歪头看着何川,一只手抵在眉心上,眼神分明透露出不屑的距离感。   何川被霍珩陌生的眼神吓到了,像是要证明什么,他极力说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离开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的啊?!”   何川的情绪过于激动,这时屋里大半数人都被他吸引了,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剩一些则继续旁若无人地腻歪喝酒,发出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是谁?”霍珩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我是……我是何川啊,”何川望着霍珩,明明是那张脸,但此刻给他的感觉是全然陌生的,何川心里惶恐不安,“我是小川哥哥啊。”   “小川哥哥?”   “什么哥哥啊?难道比霍珩大?明明看起来那么小啊?”   “霍珩的表情要吃人了耶……”   “我操,雷鸣,你从哪带来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啊。”   “哈哈哈哈哈,今晚预感有好戏!最他妈爱看洒狗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川的话让周围的人活泛了起来。   “兄弟,话可不能乱说啊,”赵迟赶紧站了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赶紧走吧。”   “我操,走什么走啊,老子带来的人,老子还没让他走,有你什么事啊。”雷鸣也站了起来,推了一把多管闲事的赵迟。   “雷鸣,你别犯浑啊。”赵迟警告。   “这话说的,要说浑谁比得过咱们的霍二少啊,让人都找上门了,瞧这可怜巴巴委屈的劲儿,看得我都心疼了,”雷鸣说话夹枪带棒,“可咱们霍二少不为所动啊。”   “我说霍珩,你要真不喜欢人家,就赶紧说清楚,兄弟我今晚就把人给你带走。”雷鸣说。   霍珩轻抬眼皮看着雷鸣,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依旧冷冰冰的:“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喜欢他,他就乐意跟你走似的。”   何川一愣,不喜欢?……   “霍珩!”雷鸣没想到霍珩居然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   “哎,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别为了个不认识的人,伤了兄弟感情啊。”赵迟赶紧打着圆场。   “兄弟感情?”雷鸣冷哼,“这个人,拿谁当过兄弟了。”   “你说对了,”霍珩缓缓从沙发上起身,伏在他身上的女人自觉地让到了一边,霍珩人高腿长,一脸薄情相,再配上他结实年轻的身体,站起来后的气势更是让人觉得不好靠近,“我这个人,没有兄弟。”   霍珩长腿慢抬,两步来到何川面前,低头打量着何川脆弱茫然的神情,毫无怜悯地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所以,这位小川哥哥,你可以走了。”   ‘小川哥哥’四个字的音调,带着鄙夷和不屑。   幽深晦涩的香水味飘进了何川的鼻腔,这种味道是如此的陌生和霸道,令何川一时之间心神恍惚。   “不,我不走,”何川不知哪来的勇气,在众目睽睽下抓住了霍珩的手,“我要跟你谈谈.......”   “呜呼~~”有人不嫌事大地吹了声口哨,刺激着好戏上演,“霍二少,人家小可怜要跟你谈谈啊!”   “松手。”霍珩皱眉,看着何川清瘦的手腕。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说你不认识我啊……你……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何川没有松手,执拗地在霍珩耳边小声道,他的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霍珩发现何川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也在颤抖。   何川其实很害怕,能来这种包间消费的人他很清楚绝非等闲人家,他不明白霍珩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又觉得情理之中,霍珩这种人,任谁看都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只是眼前的霍珩跟他所认识的那个人相差太大,那个人看他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令人心冒冷意的表情。   雷鸣看着纠缠不清的两人,心中不快,两步来到两人跟前,捉住何川的另一只手腕   “小美人,霍二少不喜欢你,你就不要这么上杆子了,不如跟我走啊,哥哥绝对不会像霍珩那般对你无情无义的。”雷鸣边说边手上用劲,想把何川拉过来。   “你松手,我不跟你走。”何川努力想摆脱雷鸣的控制,奈何雷鸣力气很大,手腕仍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子给你脸才带你走,”雷鸣被拒,掉了脸面,语气阴狠了起来,“这要是霍珩,连这点脸都不会给你,知道吗你!”   霍珩面无表情地看着雷鸣,雷鸣怒视着霍珩。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调动了一群纨绔子弟的兴趣,不少人都在一旁添油加醋。   “呦呵,霍雷相争,鹿死谁手啊?”   “什么鹿死谁手啊,没看见咱们霍二少压根就不要这鹿吗。”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雷鸣,你怎么那么贱啊,人家不稀罕的东西你非得往上凑什么热闹啊。”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谁再多说一句老子就跟谁翻脸!”雷鸣被惹怒了,朝一旁幸灾乐祸看眼的人骂道,同时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捏得何川疼的叫出了声。   “好疼……”何川看着霍珩,像是在寻求霍珩的庇护。   可霍珩只是伸出手,把何川抓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你们玩得尽兴。”霍珩没兴趣多看任何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何川没想到霍珩会走,把自己扔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尤其是雷鸣还虎视眈眈地抓着自己,何川感觉心脏被人撕裂了一下,肉被撕开的时候,疼地发出滋啦的声响。   “别走……”何川看着被关上的门,有种被人遗弃和背叛的感觉,委屈心酸瞬间涌上心头。   “想哭?”雷鸣仔细凑近看了何川一眼,恶劣地笑了,“哭吧,你哭起来肯定更好看。”   “雷鸣,差不多得了啊,霍珩都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也见好就收吧。”赵迟走了过来,“赶紧把人松开。”   “松开个屁,你以为老子闹着玩过家家呢,我说我就喜欢这款的,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雷鸣不悦。   “雷鸣!你忘了你前两年玩死的那个人了吗 ?”赵迟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要是再出一次这档子事,霍阎还会保你第二次吗?”   “哼……那次是个意外,再说了,我会温柔对待小美人的。”雷鸣满不在乎。   何川听到二人的对话,虽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想来这个雷鸣不是什么善茬,何川不明白霍珩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搅在一起。   但眼下何川也考虑不了那么些了,只是使劲扭动自己的手腕,想摆脱雷鸣的桎梏。   “你放开我!”何川没了在霍珩眼前的那种柔柔让人怜惜的劲头,像一头小野兽倔强地抵抗着。   “放开你?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雷鸣冷哼一声,拖着人开始往门外走。   “雷鸣,悠着点啊,别把人玩散架了。”有人喊了一句,然后引得周围人咯咯大笑。   “你别喊了,小心雷少过来揍你。”   “不会,他现在的心思不在我们这了哈哈哈哈哈……”   “那男人能活过今晚吗?”   “谁知道呢,雷鸣都两年没动过男人了,这次估计是真想好好玩玩。”   “啧啧啧,他怎么对男人和女人还两副面孔呢……”   “你懂个屁,男人抗丨操呗,哪像你们这些女的,娇气得很!”   ……   ……   ……   何川被雷鸣连拖带拽地拉出了房间,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屋里的闲言碎语也被一并抹去,只剩走廊令人心悸的安静,霍珩看来是真的离开了。   “你放开我!你这是犯法的!”何川被抓着,只能伸脚去踹人,极力反抗着。   “法?那也得犯了再说。”雷鸣笑道,“而且法也是有空可钻的,知道吗?”   雷鸣的话加剧了何川的恐慌,他不管不顾地开始拼命抵抗,雷鸣被他突然爆发的一股小力量惊到了,随即恶狠狠地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拖进了走廊上的专用电梯里,他摁下了数字‘3’。   何川知道三楼里有各种类型不同的房间,房间里也有许多花样繁杂的道具,虽然他在这里工作的期间并没有资格踏入三楼,但同事之间还是有人会谈起过三楼的,那里象征着权贵和淫乱。   何川的眼泪流了下来,绝望地想起刚才霍珩坐在沙发上冷漠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眸和关门离开的绝情背影。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你是把我忘记了吗?   我今晚要死在这里了吗……   何川的脑海里一片麻乱。 第3章 别来找我   “叮”电梯门打开了,雷鸣拖着绝望的何川出了电梯,何川在他的手腕上用尽全力咬了一口,雷鸣只是皱了下眉头,冷笑道,“使劲咬,你越挣扎,我越兴奋。”   走廊上有人三三两两,可是没人对雷鸣的行为投来奇异的目光,似乎这种行为,在这个场合,是再正常不过的。   何川心灰意冷地发现,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明明在这里工作过,却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危险。   雷鸣走到一扇门前,一只手拖着何川,一只手掏出房卡开了门,他想把何川推进屋里,可是何川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门框,不肯妥协。   “霍珩会杀了你的……”情急之下,何川说道。   果然雷鸣一愣,随即笑道:“杀了我?会吗?为了你?”   “会……”何川气喘吁吁,害怕得发抖。   “可是我怎么看他对你没什么兴趣啊,你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也是偷拍来的吧,该不会是你单相思吧?”雷鸣一根根掰开何川抓紧门框的手,语气不善,“别废话了,管你俩什么关系,今晚陪你共度良宵的人可是哥哥我。”   “滚……你要是敢碰我一下……霍珩——”   “霍珩!霍珩!他妈的总是霍珩!我今晚就让你恨死霍珩你信吗!要不是他,你会遇上我?!”雷鸣被惹毛了,一巴掌甩在何川的脸上,“本来对你是可有可无,可是看你对霍珩那眼巴巴的劲儿,我就偏还要了你!”   白皙娇嫩的脸庞立刻浮上一掌红印,绚烂夺目,让人心生摧毁它的欲望,雷鸣不再克制,揪着何川的头发把他抵在门框上,开始伸手撕开他的衣领。   “嘶啦”一声,白皙清瘦的锁骨露了出来。   “骚丨货。”雷鸣骂了一声,看了眼领口里面,“居然还他妈的是微丨乳,够带劲啊!”   “你……滚开……”何川呜咽着,恐惧像惊涛骇浪般袭来,他悲鸣着闭上了双眼。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笑得温柔又开心的脸庞,黑色的瞳孔在晚霞中变成了耀眼的宝石,他轻轻靠近,笑着喊了声“小川哥哥”。   雷鸣的手已经伸进了衣服里,掐住了何川的细腰,何川浑身一个激灵,脑海里的那张笑脸忽然变成了面无表情的霍珩,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冰冷疏离的话,“所以,这位小川哥哥,你可以走了。”   何川的心里备受煎熬和痛苦,身体也在承受着雷鸣的进攻,不论他如何反抗,都如困兽之斗,雷鸣的力气是真的很大,尤其是此刻暴戾的雷鸣。   “救命……”何川有心无力地喊着。   “没人会来救你了,霍珩更不会来,你与其求别人来救你,不如求求我今晚对你温柔些。”雷鸣的身体压在了何川的身上,把何川死死地抵在门框上,然后再一用力,将何川轻而易举地抵进了屋里,就在他要用脚把门带上的一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撑住了门边。   “雷鸣。”霍珩站在门外,声音低冷。   何川猛然看向门外,心脏骤然间狂跳不止,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使劲往门外跑去。   雷鸣松了手,看着何川踉踉跄跄地扑向霍珩怀里。   “对我百般拒绝,对霍二少倒是投怀送抱积极得很啊。”雷鸣不屑。   “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何川死命地抱着霍珩,尽管现在的霍珩让他有些陌生,但他还是本能地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大大的眼睛里有惊吓有委屈还有对霍珩的埋怨和不解。   霍珩清冷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他抓着何川的胳膊,把人从自己的怀中拉出。   “霍二少,我这正忙着,你这样横插一杠的,不太好吧。”雷鸣看着霍珩不为所动的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刚才不是说让我随便的吗,怎么了,这么一会就后悔了?”   “霍阎让你滚回去,”霍珩像是没听到雷鸣的话,只说自己要说的,“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四个字,霍珩说得很轻,但其中蔑视和讥讽的意味十足。   雷鸣在听到‘霍阎’这个名字后,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刚才的蛮横劲头消失了许多。   “行啊霍二少,还真能屈能伸,”雷鸣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到霍珩跟前冷言冷语,“霍阎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弟弟一边恨着他一边还要利用着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放心,他很清楚。”霍珩淡漠道。   “哼,”雷鸣冷笑着,然后看了眼双手紧紧抓住胸前被撕烂的衣领,视线却胶着在霍珩脸上的何川,俯身在他耳边道,“小美人,看来你跟霍二少果然有一腿,既然霍二少肯为了你把他哥哥搬出来,那我就放了你。”   “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落在霍珩手里未必会比跟着我舒服,”雷鸣直起身,眼神恶狠狠地看着霍珩,“霍二少这种人啊,铁石心肠。”   “你可以滚回霍阎身边了。”霍珩冷冷道。   雷鸣从鼻子里嗤哼了一声,没再留恋地离开了。   待他人影从走廊上彻底消失后,霍珩也打算转身离开,可是刚一转身,就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何川紧紧攒在手里。   霍珩回头,看着何川被打肿的半边脸颊,眉头微皱:“松手。”   何川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控制不住地流着,他情绪激动,呼吸有点急促,声音哽咽:“你……你叫霍珩?……你恢复记忆了?你回到家了是吗?……”   “那我呢,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把我忘记了?”   “还是你……你只是不想理我了?”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了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你说话啊……求求你,不要再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我了……”   何川哭诉着,身体承受不住地发着抖,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又很滑稽的梦,明明这个人几个月前还跟他同吃同住在一起,为何一转眼就变成了高高在上冷漠淡薄的模样。   何川越说越难过,再加上刚才雷鸣给他的冲击,让他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霍珩默默地看着可怜巴巴、委屈难过的何川,冷峻肃然的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只是在何川哭着哭着突然又把他抱紧的时候,漆黑的眼眸里才泄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难过,何川紧紧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泪沾湿霍珩的衣服,流过他的心脏处。   霍珩突然拉过何川的手腕,把人拉进了雷鸣刚才打开房门的那间套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何川惊讶地望着霍珩,脸上满是泪痕,哭红的双眼和红肿的半边脸让霍珩的表情愈发阴冷。   “你到底想要什么?”霍珩把人抵在墙上,修长有力的指尖挑起何川的下巴,“一直哭个不停,是想让我来哄你吗。”   “我——唔——”何川的话被霍珩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住了,霍珩吻得又凶又狠,似乎带着某种宣泄,不管不顾地冲撞进何川的嘴里,让何川的呼吸愈发艰难。   可是何川没有推开霍珩,他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霍珩压抑霸道的吻里他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可眼前的霍珩深锁的眉头里分明都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霍珩吻了一会,松开了何川。   何川眼神失焦地大口喘着气,这下连嘴唇都是红肿的了。   “不哭了?”霍珩问。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何川就猛然抬起了头,盯着霍珩:“你分明都记得!”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刚才又为什么让那个混蛋把我拖走?!”何川质问着,胸腔有一团怒火,烧得他的眼泪又开始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何川喊道,气愤地往霍珩的胸口上推了一把。   霍珩纹丝未动,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身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霍珩皱眉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霍阎’。   漆黑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霍珩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影影绰绰,接通了电话。   何川望着站在霍珩的高大的背影,感受到霍珩身上的气场在发生转变,刚才吻里的那点熟悉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   霍珩拿着手机接听通话,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回复一个字。   等到霍珩挂掉电话后回头再看向何川的时候,何川的心里不由一个激灵。   又是刚才那种完全陌生任由雷鸣把他带走的冷漠残忍的眼神。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良久,霍珩缓缓开口。   房间没开灯,窗外有隐隐的灯光照投进来,打在霍珩线条分明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地不近人情。   “我离开,是因为我恢复了记忆。”   “我没联系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我不重要。”   “我说不认识你,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霍珩走到何川面前,略微低头,看着何川,语气疏离讽刺,“我的小川哥哥,别再来找我了。”   霍珩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拉开了房门,只是在他的脚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何川颤抖压抑的声音。   “来宝,爷爷……走了……”   【作者有话说】   霍珩,你小子虐妻有一手。   前三章倒序结束,下一章开始按两人正式相遇的时间线走剧情。   依然是求评论、海星的一天,真的很重要! 第4章 门口男人   薄暮冥冥,山路崎岖难走,有道人影窸窸窣窣地穿过一片矮草地,月光把他高高的身躯拉得摇摇晃晃,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望向身后那片黑暗无望的路,仿佛一只守在夜色深处的野兽,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男子回过头,继续凭借本能地往山下走着,这条山路又黑又长,眼下除了风声和脚下发出的踩踏声,再无其他人烟带来的生息。   男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多久的路,在脱鞋蹚过一条浅溪后,他发现了不远处的人烟,那里聚集着一片房屋。   他捧了把溪水送入口中,穿上鞋,加紧了步伐。   终于来到山下的时候,天边开始出现一丝单薄的光线,尽管还是不怎么见着人影,但至少脚下的路越来越宽敞平坦,甚至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狗吠声。   又走了一段距离,似乎是拐进一条主路,路两边都是些招牌老旧的门市房,这个时间没有店铺开门,男人在经过一家门市房的门口处却停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闻见了飘香四溢的骨头汤的味道。   男人转头看着身旁的紧闭大门的小店面,招牌上有四个掉色的大字——‘何家面馆’。   ***   “小川,今天起来这么早干啥?”老何今年七十多岁,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老人睡眠浅,听到对面屋老门开关时发出地吱吱呀呀的声响后,便躺在床上冲屋外喊道。   “爷爷,吵醒你了吗?”何川本打算下楼,听到屋内爷爷的声音后停了下来,转身往爷爷的卧室走,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何川推门进去了。   老何从床上起身,伸手拉了一下床头的灯绳,“啪”地一声,头顶的灯泡亮了,灯光发黄,不像节能灯那么明亮。   “王叔刚才给我来电话,说昨晚扭着腰了,今天发现起不来床,所以不能来给店里送菜了,我等忙完了得自己去市场提货去。”   “这个老王,也快六十的人了,干起活来还像年轻人那么拼命,咋就不能悠着点。”老何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从床边拿起一个塑料袋,打开里面全是满满的烟丝,老何抽出一张卷烟纸来,捏了把烟丝放在里面,老道熟练地卷了起来。   “刚起床就抽烟,还说人家呢,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抽起烟来也没见你悠着点。”何川不满意道。   “我这吃了五十多年的烟了,你要是不让我抽,那我死得肯定快。”老何掏出根火柴划了火,眯着眼吸了口烟,脸上是享受舒坦的表情。   “大清早的,就不能说点好话,”何川瞪了一眼爷爷,朝门外走去,“那您就像个地主爷一样舒舒服服地抽会烟,我先下去干活。”   何川和爷爷住在自家小面馆的二楼,楼上就两间小屋,分别在木头楼梯的两侧,楼下一层是间二十平方左右的面馆,里面有四张桌子,临门处放着出面的操作台和煮面、盛放汤底的两大口桶锅。   楼梯下方则是一间狭小的卫生间,不过这卫生间何川从不对外开放,一是他和爷爷就住在这里,卫生间若是给外人用了,必定会脏乱起来,他有点洁癖,不乐意跟陌生人共用。二是这条街上的尽头就有一间公厕,再说了,这就是镇上一间平平无奇的小面馆,又不是大城市里的高端饭店,即便卫生间不对外开放,也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何川从一踩一响的老木头楼梯上走下来,刚才爷爷问他为啥醒这么早,他只说了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何川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店门口摔了一跤,然后定睛一看,居然是被个黄金灿灿的大元宝给绊倒了,何川心里那个乐啊,乐着乐着就笑出了声,梦里刚准备屁颠屁颠地去捡大元宝的时候,菜市场的王叔就来了电话,扰了他的美梦。   何川从小就听过一句话,叫做‘早不说梦,晚不梳头。’尤其是做了好梦,三日内都不能说破,否则这好事就得跑了,何川还想着捡个大元宝呢,于是就没把这个梦告诉爷爷。   可能是做了个美梦的缘故,何川下楼干活都有劲儿了,他哼着美滋滋的小曲儿,往靠近门口的操作台边上的大铁桶里放了几根昨天备好的猪骨头和一些香料、调料,又去面馆的后院搬了一桶水倒了进去,然后拿着打火机点了火,准备炖一锅骨汤给面条做汤。   何川动作熟练,虽然身形清瘦,可是小臂上有隐隐的线条,提桶抬水的时候就会显现出来,若不是看他干活动作利索,只看脸蛋的话,会以为是哪家娇滴滴的小少爷,因为何川的脸实在不像是个会干苦力的样儿,更不像是在这种小镇小村里长大的孩子。   这里的孩子不说从小就泥里打滚,那也得跟个猴儿一样的见着树就爬,见着洞就钻,一个个疯得没眼看,而且到了农忙时就得在自家地里帮着大人干农活,个个晒得皮肤黢黑,可何川不一样,他从小就爱干净,而且同样是下地干活,别人一个夏天下来就只剩下牙白了,何川却只是皮肤晒得通红,过两个星期又捂回来了,怎么晒也不见黑,比村里哪家的小姑娘都还要白。   村头坐着唠嗑的大姨大娘们每次看见何川经过,都会打趣道:“何家小妞这是去哪啊?”   何川顶着“何家小妞”这个外号,一顶就是到现在。有次何川回村的时候坐村头的一大娘还喊他:“何家小妞,咋越长越小了呢,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哇?”   “三十了,别再小妞小妞地叫了。”何川不乐意地回道。   “这都三十了啊,咋还不娶媳妇呢?”大姨大着嗓门问道,坐一旁唠嗑吃瓜子的其他婆娘听后笑得直捂嘴。   “小妞长得比村里的姑娘都漂亮,谁能配给他当媳妇啊。”   “再漂亮那也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可不就得娶媳妇生孩子嘛。”   “说得也是,不过你看老丁家的传贵也跟小妞差不多大吧,他这不也没娶老婆么。”   “你还别说,传贵和小妞儿两个人从小就一起玩,这长大了还一起作伴儿当单身汉哈哈哈哈哈哈,他俩可真逗……”   何川都走出几米远了,还能听见嚼舌根的风凉话,气得当场拿出手机给丁传贵打了个电话。   “你咋还不娶媳妇啊?”电话一接通,何川就气呼呼地质问着,好像刚才的气都是丁传贵给惹出来的。   “咋了?”电话那头的丁传贵有点懵。   “村头的妇女大会今天批斗的主题是你和我为啥还不娶媳妇!”   “那你咋还不娶呢?”丁传贵反问。   “我……”何川语塞,“你管我呢。”   “嘿嘿……俺等你。”丁传贵傻笑着。   何川一愣:“你等我啥?”   “俺等你娶了媳妇以后,俺再娶。”   “……你有病吧,这又不是放学等着一起回家,娶媳妇怎么还等啊。”何川无语。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何川和丁传贵,两个村里黄金单身汉,被村里的婆娘儿们念叨怕了,都不敢回村了,两人没事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窝在镇上守着店铺做着小本生意。   何川继承的是他爸爸何东言留下来的‘老何面馆’,丁传贵则是去大城市学了个美容美发的技术回来后在镇上开了家‘贵美人理发店’。   两人的店只有一墙之隔,理发店就在面馆的隔壁。   此时铁桶里炖着骨头汤,何川又去后院的杂货屋里搬来一盆肉,屋里有个大冰箱,肉就从那冰箱里拿出来的,他把肉扔在操作台的案板上,提起菜刀,熟练地切着肉丝,切完肉丝又从操作台下的隔层里搬上来许许多多敦实的小陶罐,里面是各种酱和秘制配方。   何川打算开始做面的浇头,又想起来门还没开,何川平时干活就会开点门缝,感受着小镇接近清晨时分的那片宁静,何川走到门边,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拉开插销,把门往里一拉,门外的凉风嗖的入了门。   还有同时依坐在门外台阶上的一个人,回过了头。   “妈呀!”何川吓地叫了一声,坐在门外的人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也吓到了,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咋啦,小川?”爷爷的声音从楼上传出来。   “啊……这……门口坐了个人……”何川回道,同时细细打量起门外的男人。   男人虽然坐在台阶上,但看他的两条大长腿憋屈地蜷缩着,就知道个子不会矮了,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了,可一看就是那种价格不菲的冲锋衣,何川在大城市里打过工,看人的穿衣打扮就大概能知道这人的经济能力,显然眼前的这人绝不是什么流浪汉……   何川又往男人的脸上看去,男人看起来很年轻,鼻子高挺,嘴唇紧抿,面相看上去冷峻寡淡,何川直觉他的年龄应该没有自己大,他的脸颊上还有几处擦破皮的地方,头发也是凌乱的,有几缕额前的头发随风飘扬了起来。   于是何川看清了男人的眼睛和刚毅的眉骨,一双黑色深幽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何川,何川不知怎地想起了村口的那口古井,本该是波澜不惊的井面,在被人扔进石子后就发出空荡涟漪的水声。   何川觉得自己像是那投入口井的石子,不然男人的眼神里为何划开了一片波纹,何川的心脏莫名地空跳了几下。   男人还在专注地看着何川,让何川忍不住走上前去:“你是谁啊?”   男人摇摇头。   “你要去哪里?”   男人还是摇摇头。   “咋回事啊?”这时老何从楼梯下走了下来,看着门外的何川和坐在自家门口的陌生男人也是吃了一惊。   “这谁啊?”老何问。   “不知道,”何川说:“问他话就直摇头。”   何川心里奇怪,想着这人不会是个哑巴吧,那还挺可惜的,毕竟人长得挺帅的。   老何听闻赶紧把孙子拉进屋里,小声嘀咕着:“不认识的闲人,莫要管。”   “可是——”   “可是啥啊可是,你看这人长得又高又凶的,万一动起手来,咱俩打不过啊。”爷爷对何川咬着耳朵。   “他为什么要跟我们动手啊?”何川不解。   老何往孙子后背上一拍:“那谁知道啊,这正常人谁天还没亮就坐别人家门口的,这人来路不明,万一是个坏人呢。”   “看着也不像坏人啊……”   “那坏人会把坏字刻脑门上啊!”爷爷往何川的后背上又是一巴掌,嫌弃他笨。   “那你怎么就认定人家是坏人了?”何川继续问。   老爷子被问住了,继而往何川的后背上拍去了第三巴掌:“哪那么多问题啊你,我活得岁数不比你大啊,我看人不比你准?那词咋说来着……社会经验,哦对,社会经验,我社会经验不比你强啊!”   “您这辈子都没出过咱镇,哪来的社会经验啊……”何川不服的小声顶嘴道。   “反正你甭管!”老何撂下一句话,然后往门口走去,对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说道,“小伙子,你是赶路累了吧,累了你就在这儿坐着歇会,歇完了你就继续赶路啊,我们这店天亮就得做生意了,你可不能老坐这里挡着生财啊。”   男人盯着老何看,老何被他看得脊梁发毛,就在老何犹豫要不要把门关上的时候,男人总算低沉地回应了一句。   “嗯。”   何川心里莫名松下一口气来,原来不是哑巴啊。   【作者有话说】   何川:老何,你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啊,我后背疼!   老何:不动手你老想把人往家里领啊!   霍珩:他俩嘀咕什么呢……这小老板还挺好看的…… 第5章 他失忆了   何川被爷爷拖回了店里,爷爷在犹豫之后终是没把门关上,一来是屋里煮着汤,关上门太热了,只开通往后院的小门还是少了那股穿堂风,二来是天也快亮了,过了五点半镇上的店就陆续开门了,万一到时候这小伙子真有什么不轨行为,街坊邻居的也好过来帮忙。   何川没有爷爷那么多的百转心思,他单纯觉得这男人看起来有点可怜,那么大的个子就蜷坐在台阶上,不说话也不动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在等着主人来认领他。   何川回到操作台前,开始做今天面条的浇头,他强迫自己专注地干活,可总感觉男人的视线好像在跟着自己一起移动。   热油下锅,放入葱蒜爆锅,香气瞬间飘到了空中,何川把台面上的小陶罐拿过来,舀出几勺酱后继续翻炒,酱香味彻底飘出整条街道,何川感觉台阶上的男人动了动。再把切好的肉丝下锅翻炒,然后添上水,放上各种香料,何川给锅盖上了盖子,等着浇头出锅,最后再勾点芡即可。   这期间老何一直在卫生间里没出来,何川知道爷爷就喜欢醒后坐厕所的马桶上听着收音机、抽着烟上大号,没有一段时间那是出不来的,何川便没催促他。   由于操作台就守着店门口,何川跟门外的男人距离不过几步之远,他大着胆子看了眼男人,发现男人果然在盯着他看。   那眼神在骨汤蒸发出来的氤氲热气里看不真切,但是明明晃晃的,像是镶嵌在黑空中发光的宝石一般。   何川没说话,那男人也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后,何川终是于心不忍,他走到门外,看着男人轻声道:“你……要不要进来坐会?”   男人没有犹豫,立刻起身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何川就感觉自家的门框都变矮了,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何川更是感到一阵压力。   他开始想,也许爷爷说的是对的,万一这个人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动起手来,估计十个自己也打不过他吧……   但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并且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何川只能骑虎难下,转身进了屋,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同响了起来。   “随便坐吧。”何川指了指屋里的桌子,总共就四张,两张一排,分别依靠在东西墙两边。   男人选择了何川身后的位置,何川离男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被人近距离地盯着看。   何川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很少会像这个男人这样一直盯着谁看,他觉得这样不礼貌,而且他有时候也会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别人看,可这个男人好像没有这些顾虑,他似乎是想看便可以一直看下去。   最关键的是,他一直盯着何川看,可何川却看不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饿吗?”何川试探道。   “饿。”男人回答。   “那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好。”   “那你可不可以……看看别处……”何川小声提醒道。   “好。”男人应道,脸上并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只是平静地把脸往旁边一别。   于是何川就看到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鼻梁从侧面看起来更高挺了些,嘴角似乎有微微翘起的……嘴窝?   何川不知道有没有嘴窝这个词,反正他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何川既然不让男人盯着他看,他也没有继续再盯着人家看的道理,于是收回来目光,在另一个小锅里烧上水煮了大把面条,等面条出锅后,他又舀了些刚做好的骨头汤和浇头,一碗色相俱全的面条便被端上了桌。   “骨头汤熬的时间有点短,可能还不够入味,香菜和葱花不知道你吃不吃,不过我还没开始准备配菜,所以也没给你放。”   何川站在一旁絮叨着:“面条锅里还有,你要是吃着不够我再给你盛。”   “谢谢。”男人道了谢,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一碗面条三口两口就下了肚。   何川心想,他应该是真的很饿吧,可是刚才根本看不出来他饿到这种程度,看来这人的教养应该不错,可是教养不错的话会一直盯着人看吗,不知道那样会冒犯到让人不舒服吗……   或许是这个人的忍耐力不错,即使饿了,也会很好地忍耐克制着自己……   何川胡思乱想期间,男人的碗里已经空了,甚至连汤都被喝得一干二净。   “你还要吗?”何川赶紧问。   “嗯。”男人点点头,没有扭捏,没有局促,更没有客气。   何川接过男人的空碗又给他盛了一碗面条,男人这次吃饭的速度稍微放缓了一些。   “这咋还吃上了呢?”   老何一出来就看到自家孙子像个仆人一样地站在一边,而那个被他列入危险名单的男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坐在店里吃着面条。   老何心想,我这早饭还没吃上呢,这小子居然先吃上了,还吃得挺香的。   “哦,反正我面条也下多了,就让他进来吃的。”   何川撒谎道,然后又赶紧问爷爷:“给你也盛碗吧?”   “盛碗吧,”老何坐在了另外一张桌子前,把手里的收音机一关,冲男人道,“小伙子,面条是8块钱一碗啊。”   男人停下了筷子,摸了下外套口袋,声音平淡:“没有钱。”   “诶嘿!我就知道!”老何有点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想吃霸王餐?”   何川见老何小心眼的病又犯了,赶紧端着面条放到爷爷桌前。   “不就一碗面条吗,能值几个钱。”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面条再不值钱那也是我大孙子大清早辛辛苦苦起床做的,那付出不就得有回报吗?!”老何的嗓门大了起来。   “你看不出来人家遇到困难了嘛?”何川压低声音,不乐意地看着爷爷。   “那也不至于连碗面条钱都给不起吧。”老何打量着年轻的男人,嘴巴撇了撇,“你瞅瞅他穿的,像是个没钱的?”   “兴许钱包丢了呢……”   “那就扫码付款啊,这都啥年代了,付款码不就在墙上贴着呢么!”   “你……”何川被爷爷气着了,那男人看起来多可怜啊,这老头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呢。   “没有手机,我把这个留下来吧。”男人站了起来,走到争论不休的爷孙俩跟前,动作熟练地解开手腕上的表。   何川没由来地想起电视上的霸总单手解表带的动作,一气呵成又透着股潇洒。   “这啥表,值钱不?”老何不客气,拿起桌上的表,就着灯光,老眼昏花地盯着表盘看。   “这里面写的啥,这啥牌子,费劲巴拉地看不清,小川你看看。”   老何把手表塞进何川怀里,何川无奈地拿起来,读道,“P-A-T-E-K P-H-I-L-I——”   “行了行了,别读了,听着更费劲。”老何一把抢过表,看着高大的年轻人问,“你这表能值五百块钱不?”   “不知道。”男人说。   “值不值五百这表也不能要!”何川把表又夺了回来塞进男人手里,何川无意间触碰到男人的手,感觉到他皮肤上的温度。   “你赶紧吃面。”何川有点生气了,对着老何板起了脸。   老何知道何川的脾气,虽说平时性格不错,但小脾气有点大,眼下看孙子是真不乐意了,这才乖乖坐下来吃面。   “你也去吃。”何川没好气地对男人说道。   男人也不多言,重新返回桌前继续吃剩下的面。   小面馆一时无言,只剩一老一少此起彼伏吸溜面条的声音。   何川继续忙活剩下的工作,可总有点心不在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生气,应该是因为爷爷的刁难和不近人情,可是在看到那个年轻人就那么傻乎乎把手表摘下来的瞬间没由来地火更大了。   怎么看老何都像个恶人,而那个闷头吃面的男人像是个被人欺负的可怜小狗。   何川看了一眼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心里把小狗默默换成了大狗。   老何吃完面把碗一推,转头看着邻桌同样吃完面的年轻人。   “你叫啥?”老何问。   “不知道。”男人说。   “咋能不知道自己叫啥?”老何惊奇,“那你家住何方,年龄几许,师从何派?”   何川边切菜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老何啊老何,少从收音机里听点武侠小说吧。   “不知道。”   “你咋啥都不知道哇,那你是男是女你总知道吧?”老何急眼了。   “男的。”   何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见他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更是觉得好笑。   男人向何川望去,看着何川笑意盈盈的大眼睛,就又开始盯着人看。   何川笑了一会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盯上了,便止住了笑声,仓惶地转过身去,继续在操作台的菜板上切着香菜和葱花。   “你是真傻还是在这跟我装傻啊!”老何没注意到两人间的眼神攻退,只觉得小伙子骗他,嗓门又大了起来。   “我是失忆了。”男人盯着何川清瘦的后背说道,他发现何川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失忆?”   老何仿佛没听懂这个词:“啥失忆……就电视剧上经常演的那个失忆?我的个老天爷啊,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失忆的人啊!”   “你快跟俺说说,你到底为啥失忆的。”老何来了兴趣。   “不记得了。”男人道,“记得就不叫失忆了。”   老何噎了一下,半天道:“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   老何:所以这表到底值几个钱呐,谁能告诉俺。   何川:不好意思啊,我也没认出来这是啥表,反正看着还不错。   霍珩:你猜我记不记得这表值不值五百。   依然是求评论、海星的一个深夜,写完这章的时间已经0点了呜呜呜~~ 第6章 心绪不宁   晨光熹微,街道两旁的店铺开始陆陆续续地开了门,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慢慢多了起来,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小镇像是睡醒了似的,逐渐发出热闹的声响,各种小吃摊开始摆出了门外,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早起的人们穿梭在街道小巷里。 何川忙完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看了眼挂在一楼墙上的老钟,又看了眼被老何不停盘问的男人,老何似乎对这个男人变得好奇了起来。   “你这俊脸搁哪糟蹋的?”老何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抽出一张烟纸又捏了一把烟丝,在手里熟练地卷着。   “又要说不知道?”   “山上吧,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山里。”男人说。   何川端了一杯白开水放到男人桌子上,没去看他的眼睛,低声道:“喝点水吧。”   “好。”男人说。   何川尽管没抬眼,可用余光就知道男人的眼神又跟了过来,何川其实并不反感被他看,只是总觉得这目光像要把人看透一样,令人无从遁形,可若去跟他对视,又会觉得那眼神很纯净幽深,所有的杂念和做作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何川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思索道:“所以,你很有可能是登山时发生了意外?”   何川知道镇外有座山,地势陡峭,前几年也有些外地人跑来登山,结果发生意外不慎摔落,但是后来都被救援队地带走了,没听说有什么人员伤亡的事故。   这个男人显然是没有得到外界的帮助,难道他是发生意外后自己徒步走到镇子来的吗?   可是从那里走过来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何川看着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心想他这一路走的应该是比较辛苦的吧。   “大概吧。”男人端起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还要吗?”何川问。   男人摇了摇头。   “那你身上有受伤的地方吗?”   何川看着他脸上的伤,又看了看他的衣服,衣服上有几处破损,想来是被山上碎石刮烂的。   “脑袋有点疼。”   “那你都记得什么?”何川问。   男子皱眉,想了一会,然后继续摇头:“一片空白。”   老何咂巴着旱烟,仔细端量了男人一会,拿出火柴点燃了卷好的烟,吸了一口。   “你这啥都不记得了的话,不应该觉得天塌了?不知道自己该咋活?该找谁?该去哪?可我咋瞅着你一点都不慌呢……你咋这么淡定啊小伙子?”   老何边说边又抽了一大口烟,吞云吐雾间继续道:“小伙子,你这饭也吃了水也喝了,大家萍水相逢的,俺们呢,也算仁至义尽了。”   “至于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清楚,不是俺们信不过你,是这个江湖太复杂了,俺们就是些平头老百姓,不想惹啥事情上身,你明白俺啥意思吧?”   何川看向爷爷,爷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在下逐客令,何川不禁对爷爷皱起了眉头,可爷爷全当看不见。   三人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后,男人站了起来。   老何见他站起来后那么高,不知咋地又有点紧张了,腹诽道:妈呀,这娃吃啥长得这么高,这气势也忒吓人了吧。   可是男人站起来后并没有做出老何担心的那些举动,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何川一眼。   “谢谢。”男人对何川说道,然后与何川擦肩而过,向门外走去。   何川愣愣地站在原地,男人刚才看他的眼神,并没什么特别明显地起伏,可何川却莫名有些难过,在刚才两人不过一秒的视线交汇里,他忽而发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镇定,他其实也很迷茫很无助……   何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其实他跟爷爷一样,对这个男人都是同样的一无所知、萍水相逢,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刹那间感受到了爷爷感受不到的东西。   何川转过身,男人已经离开了,门口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有桌子上吃剩的空碗提醒着他,刚才的确有那么一个人来过而后又落寞离去。   老何悠然自得地把收音机又打开了,全然没有观察到孙子脸上那抹黯然神伤的表情。   “哼嗯哼~~~”老何眯着眼睛,指节敲着桌子打着节拍,跟着收音机里的曲儿哼唱着。   “啪”!收音机被关上了。   “你干啥?”老何睁开眼睛,看着面色不虞的孙子问。   “萍水相逢?仁至义尽?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多成语的,我怎么不知道?”何川瞪着大大的圆眼质问道。   “嗐,那武侠小说里不都这么说的嘛。”   “那你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里面的江湖大侠可都像你这样见死不救?!”   “你也说了,那是小说,小说里的事情那在现实生活里能真这么干吗?”老何理直气壮。   “你瞅瞅那小伙子说的啥,失忆?那不瞎扯呢么,拿电视里的套路来糊弄谁啊,我看他八成就是惹着什么事了,遇上了麻烦,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你说的就不扯了?”何川回嘴。   “我说你今天是咋回事啊,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跟我不乐意了一早晨。   老何有些奇怪地看着何川,最后感叹道:“你啊,从小就善良,这样很容易被人骗得连裤子都提不上的。”   “我——”何川想说,我才不会被人骗,话还没说出口,店里就来了清晨的第一批客人。   “老板,两碗汤面。”两位客人熟门熟路地走进来,坐在刚才那个男人坐过的位置。   客人打断了爷孙俩儿的争执,何川看了眼桌上的空碗,默默走过去把碗筷收走了。   “不要香菜。”客人嘱咐道。   “嗯。”何川无精打采地应着,觉得早晨睡醒后梦见捡元宝的那股喜滋滋的劲头好像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开一起飘散走了。   真是奇怪,怎么就会对那个人如此上心呢,何川边下面条的时候边想着……   是不是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养尊处优,高不可攀的模样,结果却可怜巴巴地蜷坐在自家门口。   那种落差感所带来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野草烂根被人踩的时候,没人会觉得惋惜,可一朵高贵美丽的花朵被践踏摧残时,就会让人心生怜惜……   何川想通了这个道理后,便加快了出餐的速度,把两碗面条端上了桌。   “老板,咋回事,说了不要香菜的!”客人看了眼碗里,不满意地嚷嚷着。   “没事,没事,小伙子,香菜给你挑出来。”老何赶紧站了出来。   “哎,算了,算了吧,”另一名客人摆摆手,“小老板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   “不好意思。”何川道了歉,沉默地回到了操作台前。   没一会儿店里便迎来了第一波用餐早高峰,这附近有个工厂,厂里很多上早班的员工都会来这吃碗面,何川负责出餐,爷爷负责收拾桌子碗筷,爷孙儿两人忙得没再有什么交流,何川也在忙碌中渐渐找回了平日的状态。   那个人似乎慢慢被何川淡出脑海,直到听到一桌刚落座的客人聊天。   “刚才路口那儿怎么回事,我看着围了好多人。”   “出车祸啦,好像是个酒驾面包车逆行,撞了个人。”   “是吗?看那围得水泄不通的架势,估计挺严重的吧。”   “是挺惨的,我正好瞧见了,啧啧啧,没眼看,今早儿这面条我可能都要吃不下了。”   “我去,真假?这么严重?被撞的是啥人啊,男的女的,不是咱厂子的吧?”   “男的,应该不是咱们这附近的人,我看了眼,面生,不过看起来个子挺高。”   “唉……命啊,这天灾人祸的,说不准哪天就来了……”   “可不是嘛。”   ……   ……   ……   后面两人的对话,何川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男的……面生……个子高……   出车祸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高大年轻的男人坐在台阶前望向他时的眼神,还有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毫无征兆地跃入何川的脑海里。   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像他面前那一锅煮沸的热水,从心底冒出,咕咕作响,烫得他无所适从。   何川遏制不住地想着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让他那么离开就好了,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是不是在向自己发出无言的求救呢……   那个人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想到这,何川便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围裙,冲老何喊了一句:“爷爷!我出去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何川跑得很快,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老何的呐喊声。   “店里还这么多人呐!你这发哪门子邪啊?!”   何川不管不顾地往路口跑去,以至于胸口都被风给灌满了,路上还跟个买菜的大婶儿撞了一下。   在离路口还有一段距离后,何川果然看到了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他们堵在路口中央,不停地指指点点,唏嘘不已。   何川的脚底像灌了铅,恐惧的情绪让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火海刀山上,何川努力接近人群,然后一个一个地推开挡在面前的陌生人,直到最后一个人让出前方的视野。   就在何川马上就要看清路口上的状况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睑上,同时还有一句低沉话语在耳边响起。   “别看,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别看,不好看。”有么有种霸总保护娇妻既视感~~   我先磕为敬! 第7章 带他回家   何川的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他仓惶又惊喜地抓住遮住自己视线的那只手,把它从自己的眼睛上拉了下来,转身看着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   “是你!太好了!你没事吧?!”何川喜出望外,脱口而出。   男人微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何川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发现自己还紧紧拽着男人温热干燥的手掌,于是便悄悄地松了手,男人没做任何反应。   “那个……你怎么在这里?”何川问。   “不知道去哪。”男人说。   何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身边的围观群众感叹道:“可怜,可怜,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遇上这种事。”   “听说是个流浪汉,这种人死了也没人关心的,无亲无故的谁管啊。”   “唉,流浪汉也是人啊,都是爹妈生出来的……”   “这司机也是,大清早就酒驾,这不就是出来谋财害命的吗!”   ……   ……   何川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男人英俊带伤的脸,心下一横。   “你跟我走吧。”何川说。   男人的眼神似乎晃动一下,但却看着何川一言不发。   “我是说……你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先跟我走,然后我……我们再从长计议,总比你这样子在大街上到处乱跑好很多。”何川解释道。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男人声音很低,在嘈杂的人群声里是那样的沉稳。   何川心里一咯噔,他没想到男人会问这种问题,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说不是的话,那是在撒谎,可若回答是,何川又不太想承认,毕竟对于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而言,自己撇下一店子的客人跑出来找他,怎么说都有些夸张,有些于理不合。   何川犹豫着,嘴唇开阖了几下,不知该怎么解释。   “谢谢。”男人没再等何川的回答,他已经有了答案。   男人垂目看着何川,与何川对视着,漆黑的眸光落在何川的脸庞上。   “嗯……”何川把脸别开了,他又莫名其妙地不敢跟男人对视了,“那你要是同意了,我们就走吧……店里还有好多事情呢……”   何川说完就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感觉到身后的男人跟了上来,这才加紧了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路上遇到几名街坊邻居跟何川寒暄了两句,谁也没把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跟何川扯上任何关系。   两人刚到店门口,就听见老何大嗓门地抱怨着:“这个小川,干啥去了,还不回来!莫不是让山上下来的狐妖把魂儿给勾走了吧?!”   “我回来了!”   何川赶紧闪身进店,怕爷爷的嘴里还能冒出更离谱的话来。   “哎哟,你个小兔崽子,你这——咦,他咋又来了?!”老何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两人,目光落在了不久前才刚见过面的男人身上。   “小川,你回来了。”这时一个手端着两只吃剩空碗的男人从店里走了过来,他个头大概能有一米八,皮肤较黑,脸上带着质朴的笑容看着何川。   “传贵,你怎么来了?”何川问。   “你说传贵咋来了?!你这撂下一摊子活突然跑了,我不把传贵喊来帮忙,我一个老头子应付得过来啊?!”老何吹胡子瞪眼,然后又看了眼闷不作声的那个男人,没好气道,“他到底咋回事啊?!”   “爷爷,先忙生意吧,等忙完再说。”何川岔开话题,赶紧接过爷爷手里的煮面长筷子,又对传贵说,“林子一会不还得上学?你赶紧回去忙活她去吧,这儿没什么事了,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最后才对着还站在门外的男人说:“我房间在上楼梯右手边儿那屋,你先进去休息会,什么事情都等我这儿忙完再说。”   “啥玩意?!”老何突然嚎道,“啥进屋休息?啥忙完再说?!”   “小点声爷爷,”何川皱眉,“别影响客人吃饭。”   “愣着干嘛,快进去啊。”何川又对男人催促道。   “嗯。”男人应了一声,在老何和丁传贵诧异惊讶的目光下进了店里,踏上了老旧的木楼梯。   “这谁啊,小川。”丁传贵满脸疑惑地看着走在楼梯上的那双大长腿,不知是不是腿长的缘故,人家上楼梯一步三个台阶的。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先回去,等忙完再说。”何川还是这句话,也不再看人了,对着操作台利索地忙活了起来。   “你脑子哈秧了啊小川!”丁传贵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老何心明眼亮,他气呼呼地往何川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啊,疼!”何川叫道。   “咋不疼死你啊,你个犟种!”   ***   男人照着何川的指示,进了楼梯右拐的小屋,房间不大,里面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小床头柜,再就是一组同样破旧的木衣柜,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其他家具,不过屋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的。   男人环顾四周,发现床头上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收起的窗帘是粉色碎花图案,再然后是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不算新的海报,上面有个外国男人,露着精壮结实的上半身,摆着搔首弄姿的姿势。   男人收回了目光,又看眼何川的床,同样是粉色碎花的床单,被套和枕巾,看上去已经洗的有点发白掉色了,男人又扫了一眼粉色的碎花窗帘。   屋里的陈设虽说旧,但都很干净,男人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不太干净的裤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掀开了床头褥子的一角,坐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这屋子里连个椅子都没有,除了床头男人确实无地方可坐。   男人依靠着床头,似乎有些累了,愣坐了一会儿终于抵不住渐渐袭来的困意,缓慢地闭上了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   九点钟左右,店里逐渐清静了下来,何川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他抬眼往楼梯上看去,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老何收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的用餐碗筷后气呼呼地拉过何川身旁的凳子坐下:“你到底想干啥我的小祖宗!”   “没想干什么,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何川说。   “他可怜你就把他往家里领啊?!那你看路边的野狗野猫的可怜不,你咋不也都领回来?再说了,你知道这个人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啊,他说他失忆了你就信啊?那他的可怜是装的呢?那万一是个在逃流窜犯呢?!”老何怒其不争地把一根手指头戳在何川的脑门上,“你说说你,都三十岁的人了,防人的心这么低,让俺说你啥好啊!”   “流窜犯不至于吧,爷爷,你看他的穿衣打扮和长相,哪里像个流窜犯,倒是像个落难少爷还差不多吧。”何川自知理亏,没跟爷爷商量就把陌生人领回来,所以这会儿也乖巧了许多。   “看长相管啥用,长相能当饭吃啊!长相能证明他是个好人?”   “可他长得多帅啊……在咱镇上我就没见过比他长得还帅的男人……”何川小声道。   “是,这娃长得是挺俊的……”老何想到那张脸也忍不住点头赞同道,然后一想不对啊,这话题咋跑偏了呢,“不是,他长得帅跟你有啥关系啊,你就因为人家长得帅把人领回家的?”   “说什么呢爷爷,我又不是女孩子,我都说了,是看他可怜。”何川翻了个白眼。   “看他可怜你就把人往家领啊,那你看路边的野猫野狗不可怜啊?那你咋不都领回来啊。”   “爷爷,你这怎么还带重播的。”何川无奈道。   “我不管,这人来路不明,你不能给我留。”老何站了起来,一锤定音。   “你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何川也站了起来,跟爷爷叫着板。   “反正这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看着办吧。”老何咄咄逼人。   “你……”何川顿了顿,头大道,“你就只听武侠剧不行吗,又听什么言情剧啊,一天到晚小台词一套套的。”   ***   何川上了楼梯,站在自己房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屈起手指轻敲了下门,屋里没人回应,于是何川便慢慢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男人坐在床边上,依靠着床头,似乎是睡着了,两条大长腿不舒服地拖在地上,何川轻轻关上门,朝男人走了过去。   见男人还没醒,何川便俯下.身仔细地端量起男人的长相。   眉骨刚毅,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睫毛很长很黑,在睡梦中会微微发颤,又会让人心生怜意。   鼻子高挺透着冷峻,嘴唇偏薄,可是嘴角微微上翘,令整张脸看起来也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   何川盯着他的嘴角,心里冒出个幼稚的想法,想用指尖去戳戳他那微微上翘的嘴角。   当然何川只是想想而已,并未打算真的付诸行动,就在他要直起身子离开的时候,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何川心下一惊,赶紧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男人则是沉默地调整了下姿势,不再依靠床头,坐直了身体。   “你睡着了。”何川心虚道。   “嗯。”   “怎么不上床躺着睡啊?”   “衣服脏。”   “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就好了啊,坐着睡多不舒服啊。”   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怕你不喜欢。”   何川听后也沉默了一会,他有点小洁癖,确实不喜欢别人睡自己的床,之前在外地打工的时候住过集体宿舍,为了避免别人碰到他的床,他每次都会选择睡上铺,所以当男人说出‘怕你不喜欢’时,何川一边为男人的细心感到惊讶,一边又为自己居然会让这个陌生男人睡自己的床而感到惊讶。   何川不禁想到了丁传贵,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丁传贵也没上过几次他的床,小时候不懂事,丁传贵穿着在地里玩的脏兮兮的衣服爬进了何川的被窝,被何川气地一脚蹬在了地上,脑袋当时就磕破流血,血糊了一脸,吓得何川哇哇大哭,最后还是丁传贵捂着一脑门的血过来安慰他,说自己没事,啥感觉都没有。   想起往事,何川暗自思忖着:何川啊何川,你还真是个标准的颜控啊,颜值决定待遇。这要是被丁传贵知道了自己曾经头破血流都没换来的上床机会却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作者有话说】   脑子哈秧是方言,类似脑袋坏掉了吧,但文中不指定地域。 第8章 灰色显大   何川胡思乱想着,没忍住笑了一下,着实自己都替丁传贵感到委屈。   “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件好笑的事。”何川见男人盯着自己,赶紧解释道,然后又转身从床头柜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只不大的透明塑料箱,里面装着一些日常用药。   何川把药箱放在了床上,自己坐到男人对面。   “你脸上有很多小伤口,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何川边说边拿出一块纱布,然后倒上医用酒精,“先用这个帮你擦擦脸。”   男人点点头,身子向前一倾,把脸凑上了上去,安静地等待着何川的动作。   何川没想到男人如此配合,看着突然靠近的脸庞,心跳陡然乱了几下。   这脸……女娲捏他的时候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何川心想。   “把眼睛闭上吧……”何川小声道,他可不想这么近距离地被男人注视着,他怕自己的表情管理会失控。   男人很听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又长又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何川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纱布在他脸上擦拭着。   “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好。”男人闭着眼睛回答道。   擦完脸之后何川又拿棉签蘸了点消炎的药膏,仔细均匀地涂抹在那些细小的伤口上,末了还细心地对着伤口轻轻地吹了几下。   这完全就是个习惯性动作,可当男人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时,何川觉得一股热流从自己脖子根处直往天灵盖上窜。   何川意识到自己手捧着人家的脸蛋,还对着人家吹气儿好像有些不妥,尤其是刚才对方还闭着眼睛,这个画面看起来会不会有点……不正常?   何川觉得自己是脸红了,不然脸颊为什么会那么热。   最扰人心乱的一点是,何川感觉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嘟嘟撅起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嘴唇上……   何川立刻松开了男人的脸庞,把药箱胡乱一收:“好了……处理完了。”   “嗯。”   “你的衣服也破了,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你先凑合着穿吧。”何川赶紧从床上起身,把头像只鸵鸟一样埋进大衣柜里翻找了起来。   男人依然坐在床边,目光直视着他略微躬起的后背,还有那一截露在外面白皙的脖颈。   “找到了,这套怎么样?”何川拎着一套灰色运动服挥了挥,“这是我上个月才买的,就穿过两次。”   “好。”男人站了起来,向何川走去,他个子高,一站起来有种快碰着天花板的感觉,他两步走到何川跟前,低头把冲锋衣拉链拉开,脱了外套,然后一扬胳膊,又把身上的黑色短袖衫给脱了。   “啊?!你干嘛?!”何川没想到他动作如此干净利索,一眨眼功夫就把一副赤.裸.精壮的上身怼在自己眼前。   “换衣服。”男人说完又把手放在自己的裤腰上。   “等等……等等……”何川慌张地制止道,“那个什么……我先出去,你再换……”   “为什么?”男人问。   “我楼下还有活没干完……你……”何川眼神乱瞟着,一不小心看到男人腹部上有一处红肿,一直延伸到侧腰,“……你身上也有伤?!”   男人腹肌紧实,腰线流畅,赤.裸着上半身更是满满的年轻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应该没大事。”男人不太在意地说。   “好像有点肿啊,你等等,我让传贵——哦,就是我朋友,他在隔壁开了个理发店,我让他过来帮你推点红花油。”何川不欲多作停留,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为什么找你朋友帮忙。”男人在身后问。   何川停下了动作,看着男人。   “你不可以帮我吗?”男人平静地说。   “我……我力气太小了,推油得力气大,使劲搓才管用。”何川说完就赶紧走了,生怕被叫回去一般。   只是一开房门,就跟刚上楼梯的老何打了个照面,老何端着个大茶杯,一脸的不高兴。   “人在屋里干啥?”老何问。   “换衣服呢。”何川说。   老何哼了一声,然后冲何川卧室方向喊了一句:“小伙子,换完衣服就出来,俺有点事要问问你。”   于是不到一分钟,男人就换上了何川的那套灰色运动服出来了,运动服的上衣是短袖的,何川穿着本来是有点宽松的,可此刻穿在男人身上还是紧了些,胸前的衣服被硬邦邦地撑开,裤子也短了许多。   何川瞟了一眼男人的下边,不知是灰色裤子显大还是自己的裤子确实太紧,反正男人那个地方看上去十分显眼。   何川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了。   “到楼下坐坐吧。”老何对男人说。   男人跟着老何下了楼,何川跟在两人身后,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男人坐一边,老何和何川坐他对面。   老何端起手中的大茶杯喝了口浓茶,清了清嗓子:“你——”   “小川,爷爷,俺来了!”丁传贵人还没进店,声音先传了进来。   “来了啊。”老何回道,“过来坐会。”   丁传贵三两步地进了店,看到男人的时候稍微一愣,然后坐在了男人身旁,好奇地打量着他。   “爷爷,这是谁啊?”丁传贵不懂避讳,直接问道。   “我也想知道。”老何语气不悦。   于是丁传贵又把目光投向了何川。   何川挠了挠脑袋,斟酌着该怎么说:“就是……就是今早天还没亮,我一开门就看见他坐在店门口,然后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初步猜测呢,应该是在镇外那座山上发生意外了,估计摔着脑袋了……反正,反正就是失忆了。”   “失忆?!”丁传贵吃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肆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看,“好家伙,失忆了,够玄乎啊。”   “是够玄乎的!”老何附和道。   “那你就把他捡回来了?”丁传贵皱眉。   “不是捡,是带。”何川纠正道。   “哼,有啥区别!结果还不是一样!”老何翻了个大白眼。   “那他咋穿着你的衣服?”丁传贵看起来也有点不太乐意了。   “他衣服都破了。”何川解释道。   “那也不能穿这套衣服啊!这衣服可是咱俩一起去买的!俺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呢!”丁传贵嚷嚷着,全然不顾男人就在眼前看着听着。   “……这是重点吗……”何川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这个丁传贵轴起来简直是翻版老何。   “重点就是你就不该把人带回来!”老何接道,“你要真想帮他,那就把他送派出所去,让警察帮他,你把人带回来算咋回事嘛。”   “我这不还没倒出功夫来吗,等会我就带他去派出所。”何川也不乐意了,自己不就助人为乐一下么,怎么眼前这两人不依不饶的。   三个人就男人的去留问题争论着,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何川看,他看着何川一会拧着脖子据理力争,一会气呼呼地瞪着圆眼,一会又软模软样地对爷爷说着好话,男人嘴角轻微一动,眼神沾染上一丝谁也没看到的笑意。   他觉得这个小老板似乎很有趣。   最后老何说累了,口干舌燥地又哐哐灌了一大杯茶水后道:“最多留他两天,你今天就把人带派出所去,该咋办让警察看着弄。”   “俺陪你一起去!”丁传贵道。   “你去干嘛,你不做生意了?都在这泡半天了,还不赶紧回去看店去。”何川不耐烦地赶着人。   “店里最近生意一般。”丁传贵说。   “那还不得更上点心?整天就知道往我店里钻,那人家去你店里剪个头发每次都得在我这里抓人!”何川挖苦道。   “好了好了,俺回去就是了,你别生气。”   丁传贵这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老何最后干脆也眼不见心不烦地躲后院躺摇椅上图清净去了。   何川身心俱疲地跌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墙上的老钟表,已经十点半了,到十一点左右就是午饭点,到时候店里还会迎来一批客人。   “你饿不饿?”何川问男人,“你如果饿了我就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垫垫,我们一般得中午营业结束后才吃午饭,大概得两点左右,你能扛得住?”   “可以。”男人说。   “那行,那你可以回屋休息,也可以在这待着,都随你。”何川起身,“我还得再备点菜中午用。”   男人跟着一起站了起来:“我帮你。”   何川一愣,然后摆摆手:“算了,你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处伤,伤成什么样——哎呀,忘记让丁传贵给你搓药油了!”   “我不用他。”男人说。   “嗯?”何川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不用他。”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罕有地出现了一种表情——执拗。   “哦……那就不用他……”何川揣度了一下他的用意,试探道,“那等我忙完帮你搓?”   “好。”男人爽快地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霍珩:1、要老婆搓搓才能好。   2、为什么我老婆会和丁传贵买一样的衣服?   3、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拥有姓名? 第9章 特种部队   果然十一点半左右,店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何川还是负责出面,爷爷继续跑堂,而男人则一直待在何川身边,何川往左,他就跟着往左移动,何川往右他就往右,何川一转身,他就站在身后,何川差点撞进他结实的胸肌上。   像条巨型犬,还是那种安安静静跟在主人身边的巨型犬,何川忍不住冒出了这种想法。   “干吗一直站在这里……”何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去哪。”   听他这样讲,何川心里泛起点酸酸的小情绪,想起了早晨在车祸现场遇到男人时,他同样是这样回答的——“不知道去哪”,简短的一句话里透出不易察觉的孤独无助和迷茫,何川心里越发觉得对方可怜,看向男人的眼神不知不觉间都柔和了许多。   “这么大个头,杵在这里跟个黑社会一样,碍事!”老何可不觉得男人哪里可怜,只觉得他碍手碍脚也碍眼的,走过来拿白眼儿对人,“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帮着小川干点活啊,你是失忆又不是傻了,这点眼力见儿还用别人来提醒你?”   “爷爷你干嘛啊,他身上还有伤——”   “我帮你。”男人打断何川的话,被老何说了一顿,脸上也不见有生气的表情。   “那你码点胡萝卜丝。”老何颐指气使。   男人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不会切?”老何问。   “我试试。”男人说。   “真不用你,你别听爷爷的——”何川说。   “别切太粗。”老何压根不听何川说话,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塞进男人手里,然后指了指着盆里已经洗干净削完皮的胡萝卜。   男人拿着菜刀,慢慢地在胡萝卜上切了两下,手法笨拙生疏。   “哎呀我的个妈呀!你往哪切啊!让你切丝,切丝懂吗?”老何大叫了起来,抓起男人切下来的大大胡萝卜块往男人眼前怼:“你切成这一大块的,那能切出丝儿来?”   “爷爷!”何川见爷爷态度恶劣,不禁有些生气,眼睛又瞪圆了。   “算了算了,你拿菜擦子打丝儿吧,菜擦子你总会用吧?”老何摇头无奈道。   “我试试。”男人说,然后盯着老何看。   “看啥……”老何被他黑漆漆的眼睛看得一阵不安,心里发毛。   “什么是菜擦子。”男人问。   “小川……他真是失忆了?”老何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子,“不是傻了?”   “胡说什么啊。”何川瞪了一眼老何,然后从操作台下的柜子里拿出打丝器给男人看,“嗯……这就是菜擦子,就是把它架在盆上,然后像这样把胡萝卜放上去一直搓一直搓就好了,你看,这样就行了。”何川边说边演示着使用方法。   “嗯,我来。”男人拿过胡萝卜开始有样学样,老何在一旁斜眼监工着,只是刚擦了半根胡萝卜,男人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指尖擦在了锋利切口上,手指立刻被划破了肉渗出了血。   “要命了!要命了!真是要命了,你咋这么笨啊!连擦个丝儿都不会啊,这也能受伤啊?!”老何见男人笨手笨脚地气不打一处来。   “快来冲一下。”何川见状赶紧拉过男人的手,打开洗菜盆上的水龙头帮他冲洗手指上的血迹:“算了,你别干了,放那里吧,一会我来,我弄得快。”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眼睛低垂,没再像之前那样盯着何川看,何川觉得巨型犬好像不开心了,一条看不见的尾巴耷拉了下来。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看起来也不笨不傻的,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活都不会啊?本来还觉得你留下来这两天能多少帮点忙,可这眼下看来,你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老何絮絮叨叨埋怨着,“真不知道小川把你留下来是对还是错,哎……”   何川见爷爷的话越来越过分,刚要为男人辩解几句,店里却来了三名客人,对于这三个人,何川和爷爷再熟悉不过,他们是附近服装加工厂的工人,都是外地人,虽然刚来这镇上大概三四个月,却是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他们在这条街上跟别人打过架斗过殴,也在许多家店里都吃过霸王餐,何川家的面馆也不例外,他们每次来都会用差不多的理由,吃完后说发现碗里有头发或者有虫子之类的,刚开始何川虽然疑惑,自认为自家的饭菜做得还是很讲究卫生的,但也怕有万一情况,所以还是给他们免了单,可后来见他们每次来都是同样套路,并且听说街上其他的街坊邻居店家也遇到同样的事情,才知道他们这是惯犯,一来二去的他们三人在镇上的名声也臭了,大家私下给他们起个外号——黑胖坏。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三个人一个长得黑,一个长得胖,还有一个长得看起来就很坏。   ‘黑胖坏’三人组大大咧咧地进了店,环顾了一下满客的小店,然后对着一桌正在吃面条的一男一女说道,“嘿,吃完了没,吃完让个地儿。”   “没呢,没看见正在吃着呢么。”女人不乐意地看着刚才说话的小黑。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这桌的男女是刚来镇上第一天的外地人,不清楚眼前三人的恶名。   “那就快点吃!”小胖不耐烦地开口催促道。   何川见这三个人堂而皇之地进店影响客人用餐,快步走了过去:“面条都卖完了,你们去别处吧。”   “这才十二点半不到,就卖完了?”小黑明显不信,脸色不好。   “卖完了。”何川不欲废话。   “那你锅里煮的是什么,面板上放的又是什么?”小坏开了口,他往何川跟前走进一步,阴恻着语气,“小老板。”   小老板三个字,他压低了语气,有警告的意味。   “那都是别的客人订好的。”何川说。   “你他妈的当我们傻啊!你有面条不卖给我们是什么意思?瞧不上哥们?”小胖凶神恶煞。   “哎哟,哪里的话,都是一个镇上住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会故意不卖给你们啊,我们做生意的卖给谁不是卖啊,是真的卖光了。”老何上来打着圆场,“对不住了啊。”   “别来虚的,我们三个今天还就在这吃定了。”小坏拍了下桌子,对身旁那桌终于看清情况吓得不敢说话的男女吼道:“吃完了就给老子滚!”   “你们别太过分了!”何川喊道。   “怎么了小川?!”丁传贵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他刚才在店里隐约听见这边的声音,赶紧撇下店里的营生,一进来就看到‘黑胖坏’,脸色一沉,“又是你们三个无赖!”   “说谁无赖呢,”小黑来劲了,“你再说一个你试试。”   “就说你们呢!”丁传贵不甘示弱。   “我操!”小坏一脚踹在桌子上,吓得用餐的那女人尖叫了一声,而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男的则是大气不敢出。   “出去!我的店不欢迎你们!”何川见三人痞赖德行气得浑身发抖。   “操!”小胖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拽何川的衣领。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何川半根头发,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半道截住了,并且还将他的手指头用力往上一掰,疼地小胖嗷嗷直叫。   “滚。”高大的男人站在何川身旁,寒声道。   何川转头,看见男人面色铁青,眼神凌厉,跟刚才的垂头丧气和早晨时可怜巴巴的样子相差甚远。   巨型犬还是条战斗力爆表的狼狗呢,何川心道。   “你他妈又是谁?”小坏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很强,小坏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来头。   “他是我家新来的伙计!”老何灵光一转,瞎话张嘴就来,“他可是退伍军人!特种部队那种!”   “特种部队的来给你家打工?”小胖握着受伤的右手龇牙怒目,“糊弄洋鬼子啊,操,他妈的有本事单挑啊!”   “单挑就单挑!”丁传贵大喊。   “出去打。”男人说,“别影响别人吃饭。”   老何环顾一下四周,哪还有人吃饭啊,统共不大的地方,四桌客人都紧张地盯着他们。   “我们还是报警吧。”何川抓着男人的胳膊,紧张道,“别跟他们打,他们就是群无赖。”   “没事,”男人拍了下何川的肩膀作为安抚,说出来的话却霸道得很,“警察对付无赖没用,对付无赖就得像打过街老鼠,来一次打一次,打多了打怕了,自然就不来了。”   “你小子口气挺狂啊!”小黑叫嚷着,“妈逼的,今天非得让你知道到底谁他妈的会被打怕!”   小黑说完就撸着衣袖,怒气冲天地要往上冲,结果出师未捷被同伴小坏给拦了下来。   小坏从上到下打量着何川身边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结实自然不用说,露在外面的小臂上的肌肉蓄满了力量,最主要这个男人的气势太足了,不像是个普通老百姓,虽然不知道面馆家的老头说这人是他家的伙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对于看人下菜碟这种事他可是比小胖和小黑更通门道。   “算了,既然你家面条卖完了,那我们去别家吃就是了,不过下不为例。”小坏对自己的伙伴递了个眼色,“走吧。”   小胖和小黑看来是唯小坏马首是瞻,小坏一发话,剩下的两人也不多作停留,跟着小坏的身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再有下次,老子砸了你们的店!”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吃饭吧。”老何见无赖三人终于走了,松了口气招呼着客人,然后像小坏一样,重新正式地把一旁的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   好像也不全是一点用没有……要是留下来当个保镖也凑合能用……老何心里重新估量着男人的价值。   “那啥,”老何清了清嗓子,“胡萝卜丝儿你别打了,交给小川吧,你坐着喝口水去吧。”   老何自认为这就是对他刚才帮忙的回报。   男人没动,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何川身旁,刚才笼罩在身上的战斗气压逐渐消失,脸上又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小川,你以后别再跟这群人硬杠了啊,他们急眼了可啥事都能干得出来。”丁传贵关心地看着何川。   “我也不想啊,可是也不能总被他们这么欺负吧,要是不反抗他们只会越来越猖狂。”何川撇撇嘴,刚才他就是色厉内荏,其实他还是挺害怕的,尤其刚才小胖冲着他挥拳头的瞬间,他就差蹲下来抱着脑袋了。   “那以后他们再来你就喊俺,俺来帮你。”丁传贵说。   何川的脸却转向一旁的男人,刚才是他拦下了小胖的拳头,何川觉得从他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心底好像忽然就有了勇气。   男人也回望着何川。   “我来帮你。”男人说道。   一旁的丁传贵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男人不仅抢了他的台词,还又高又碍眼的! 第10章 捡了块宝   因着被“黑胖坏”三人组的一通搅和,中午的客流量骤减了许多,小镇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传得快,而且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   何川不知道最后流传的一个版本是:何家面馆这次惹上麻烦了,“黑胖坏”已经放话了,一会就要带人去砸店,至于为啥要带人,是因为老何新招了个伙计,那伙计身高模样俊,就是脾气不太好,是个当过兵的兵痞子,能打得很……   大家为了不惹祸上身,暂时决定保留观望态度,能不去何家面馆的暂且不去。   何川送走了店里最后一拨客人后在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这牌子是何川特意做的,自从何川子承父业后,他就改了店里的经营模式,只做早、午两餐,去掉了一日三餐的模式,原因无他,何川不想那么累,父母都去世后就他跟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年纪又大,而他自己又不是特别执着物质,尤其在黑发人送白发人后,他更觉得应该多留点时间陪陪身边人,至于赚钱多少,两人饿不死就行。   丁传贵见面馆无事端生出,便回了隔壁的理发店,刚才出来得急,给一个大娘烫卷发烫到一半他就跑出来了,现在也不知道大娘那头卷儿在机器里烤得怎么样了。   等店里人就剩何川、爷爷和男人后,何川在小灶上简单地炒了两个菜,又下了面条,配上还剩下的浇头,三个人坐下吃着午饭。   “吃得惯吗,咸淡感觉怎么样?”何川看着低头吃饭的男人问。   “这还吃不惯,那得吃啥啊。”老何不满意地夹了一大口菜,“我孙子的厨艺那是杠杠的。”   “我又没问你。”何川跟爷爷没大没小惯了,爷俩孙也互呛习惯了。   “好吃。”男人说。   何川笑了:“那你多吃点,面条还有,菜不够我再炒。”   “吃多了不好消化。”老何又抢话。   “边吃饭边说话也不好消化!”何川瞪眼老何。   老何哼了一声,这才低头专心干饭去。   吃完饭后老何犯困,上了二楼小卧室去睡觉,临走前嘱咐何川:“下午别忘了带人去派出所,有困难找警察叔叔。”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你快睡吧。”何川推着爷爷的腰让他赶紧上楼去。   何川看了眼坐在一楼的男人,他正看着门口出神,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似乎是在发呆,何川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你脑袋还疼吗?”何川问。   男人摇摇头。   “那一会我带你去派出所报案吧,让警察帮忙找找你的信息,看看能不能帮你联系上家里人。”   “家里人……”男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表情有一丝困惑。   何川观察着他的情绪:“怎么样,能想到些关于家里的事情吗?”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何川不敢打断他,便没再说话。   “不想回家……”良久,男人终于开口。   “啊?”何川一愣。   “不想回家。”男人重复着,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坚决很多,眉头依然深锁。   “不想回家啊?……为什么不想回家?”何川不理解。   男人又摇摇头:“不知道,就是不想。”   “你这……”何川有些为难了,男人现在这个状态不回家怎么能行,难道让他一个人在外颠沛流离?可是让他回家他却说不想,一个失忆的人对回家这件事如此抵抗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家”对他而言,可能并不是代表归属和美好呢?   何川左右为难着,不知道他这个“不想”的成分有多重,或者说是否可信,毕竟他现在失忆了,所作出的决定是处于非正常状态下的。   “也不是去派出所就一定会有结果的。”何川斟酌道,“我们先去把情况说明一下,真的要把你送回家可能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男人看着门口的街道沉默了。   何川觉得大狗狗的心情又不好了……   “也许你的家人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你,他们会非常担心你的。”何川小声提醒道。   可是男人依然不为所动,只盯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看,就在何川觉得他大概再也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   “好。”   于是等何川和男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   “录了指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不要担心,暂时可以住在我那里。”何川和男人边往回走边说。   男人的心情好像从听说要回家后一直不太好,虽然他脸上始终反应淡淡的,可何川还是敏锐地发觉他周身的低气压,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何川打算带他到镇上逛一逛。   “对了,我今早本来打算去菜市场找王叔拿菜的,这里离市场挺近的,要不要陪我一起去?”何川说的是实话,若不是今早在家门口遇到这个男人耽误了时间,他的菜早该拿回来了。   “好。”   两人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菜市场,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个露天的一个大平地,地上全是黄土,走一圈下来鞋面上全是灰蒙蒙的尘土,下午市场摆摊的商贩不太多,就剩寥寥几名菜农还在坚持着卖剩下的蔬菜。   何川轻车熟路地带着男人来到一个摊位前。   “张婶。”何川对着坐在摊位前打瞌睡的一个女人说道。   女人迷迷瞪瞪地睁开了:“哎呀,小川你咋才来,还以为你今天——诶,这是谁啊?”   女人的目光落在何川身边的男人身上,在他脸上和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圈,刚才还迷离蒙眬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而且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这帅哥是谁啊!”   “……他是……”何川想着该如何介绍他。   “啊!他就是老何新雇来的打手吧?啊呸,不是,是伙计。”张婶笑嘻嘻道,“哎呀,这个老何,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大帅哥啊!”   “……中午的事情都传到这来了?……”何川无语道。   “那可不,诶,那些小流氓再没回去闹事吧?”   “没有……”   “那看来这帅哥还挺能打的啊,”张婶在男人的胸肌上又瞄了一眼,问男人,“你叫啥啊帅哥?”   “不知——”   “他叫来宝!”何川突然说道,不知怎地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今早的梦,梦里他在门口捡了个大元宝,于是张口便喊出了“来宝”这个名字,这可不就是他今早从门口捡来的……宝吗……   何川心虚地看着男人的反应,不知他对这个名字的接受度如何。   张婶一愣,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跟男人的长相气质不太搭,但多年混迹菜市场的她还是含笑道:“来宝啊?来宝好啊,多有福气啊,这名字起得多好听啊!”   “嗯。”男人应道。   “那来宝是哪儿的人啊,没听老何说最近要招人啊,咋店里突然就多了个伙计啊?”张婶好奇地打听着。   “婶儿,我的菜在哪,店里还有事儿,拿了菜我们就得赶紧回去了。”何川岔开了话题。   “你的菜当然给你留着了,等着,我去给你拿。”张婶说完就往身后的农用三轮车前走去,边走边叨叨,“给你留的菜那必须得是最新鲜的,不过这都放一上午了,肯定没早晨那阵新鲜了,小川,你今早咋没来拿?”   “哦,早晨有点事情耽误了。”   “这样啊,嗐,都怪你王叔闪了腰,这一条街的菜都没法送了,我这一个人还得守着摊子挪不开眼地,没法给你们送。”张婶边说边拎着从车上拿下来的两大兜菜递到何川面前,“这几天还是得你们自己过来拿。”   “行,没问题。”何川刚伸手要接过张婶手里的菜,男人已经把两大兜子的菜揽在了手里。   “哎哟,都忘了,你这有新伙计了,”张婶笑眯眯地看着来宝毫不费力地拎着菜,满意道,“那以后来拿菜的事就可以让来宝来。”   “好。”来宝说。   何川跟着讪笑了几声:“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婶儿。”   “行,回吧,我这一会也要收摊了。”   何川跟男人走出了几步后,赶紧解释道:“就是你总得有个称呼,大家叫起来也方便……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宝这个名字了……你会不会觉得俗气啊?”   “没有,挺好听的。”男人偏头看着何川,“你给取得名字。”   “嗯?”   “你再叫几遍,让我听听。”男人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何川听见这句话瞬间想歪了……   再叫几遍让我听听……这种话能不能不单拎出来用啊……   “叫啊 。”男人还无知无觉地一脸认真。   “……来宝……”何川小声叫着他的新名字,心里却觉得有种隐秘的酥麻感在升腾,好像他喊出来的不是名字,而是跟这个男人独有的私密关联,这是他给取的名字,这个名字的版权属于自己,四舍五入这个名字的主人那岂不是也应该属于自己的?   何川的脑海里风起云涌,天马行空。   “再叫几遍,让我熟悉熟悉。”   “……来宝……来宝……来宝……”何川的耳尖开始泛出粉晕。   “好听。”来宝说,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   何川觉得大狗狗的心情因为得到一个新名字又好了起来,何川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霍珩:普大喜奔,我终于有名字了,再也不是‘那个男人’了,以后我就是小川哥哥的来宝啦!   何川:来宝……来宝……(娇羞状)   小石头星星:各位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们,可以给多多的评论和小海星嘛~ 第11章 叫声哥哥   来宝毫不费劲地拎着菜兜子穿梭在镇子里,他边走边看,镇子里的生活节奏很慢,下午四点来钟的光景几乎都是街坊邻居在家门口聚众扎堆地嗑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下着象棋喝着茶。   “小川,去哪啦?”走几步就有人跟何川打招呼。   “这小伙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   何川一路不停地跟人介绍:“他叫来宝,是店里新来的伙计,不过大概也不会久留。”   何川不想让外人知道来宝失忆的事情,毕竟他人生地不熟的,这种私人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来宝只负责站在一旁接受别人的赞美。   “天咧,吃啥长这么高?”   “这脸在你家面馆当伙计?那镇子上的姑娘不都得跑你家吃面去啊。”   “当啥伙计啊,当模特多好啊,你瞧瞧这两条大长腿的,笔直笔直的。”   “第一次看见比小川还俊的娃子。”   “他俩站一块,用那潮流话咋说来着,行走的啥报纸来着?……”   “你咋这么笨啊,那叫行走的画报!”   “唉呀妈呀!就是说啊!这画报画的也太好看了吧。”   “听说打架还挺厉害的,今天刚来就跟服装厂里的那些小混混干了一架咧。”   “是吗,呦呦呦,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   ……   ……   何川见来宝一脸的宠辱不惊,凑他跟前咬耳朵:“你是不是经常被人夸,都夸免疫了。”   来宝想了想,坦诚道:“反正这种感觉不陌生。”   何川被他凡尔赛的回答逗笑了:“行吧,大帅哥,那咱们走吧,老何估计早就起床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一到店门口就看见老何摆了张摇椅坐在外面,悠闲地听着收音机里放的评书。   “得,人又领回来了。”老何叹口气。   “哪那么快啊。”何川进了店,白天店门是不关的,虽然不营业,但老何喜欢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街景,这样日子就没那么无聊了。   “我去洗碗了。”一般只有下午有空,何川才会开始清洗上午客人用的碗筷。   “你会刷碗不?”老何坐在摇椅上歪头问来宝。   “我试试。”来宝很聪明地接收到老何的意思。   老何一听头就大了,上午他的“我试试”还让老何记忆犹新:“天爷嘞,你这句话我听着害怕,我怕你把我碗给摔了。”   “那你还非得问。”何川边说边往店里面走去,店里有前后两道门,前门通街道,后门通小后院。   “那他这么大个小伙子,我哪知道他只中看不中用啊。”老何冲跟在何川屁股后的男人喊道,“我说,大小伙子,你到底会干啥?”   来宝停下了脚步,看着老何,答非所问:“我有新名字了。”   “啥?”老何好奇地问道。   “来宝。”来宝认真道。   老何翻了个大白眼:“真土!”   “爷爷你叫什么名字?”来宝问。   “他叫何铁蛋。”走在前面的何川头也不回地说道。   老何气得一个高蹦了起来:“小兔崽子,谁让你什么都往外说的?!”   “滚滚滚!你俩赶紧滚后院去!”老何挥手咆哮着。   何川见老何恼羞成怒,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着跑进了后院,来宝紧随其后。   面馆的后院不大,四周都是封闭的矮墙,院内有一间砖房被当作杂货屋,里面最值钱的就是一台大冰箱,店里的食材大部分存储在那儿,剩下的就是整面墙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工具,门口还有一个碗柜。   何川推开杂货屋的门,指了指冰箱:“菜先放里面,等我明早再处理。”   来宝环顾一下四周,虽说是杂货屋,但各类东西摆放井井有条,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来宝打开冰箱,把两大兜子菜塞了进去,冰箱容量还挺大。   放完菜,何川又回了院子,院子里有个水池,现在天气有点热,何川就在院子里洗碗,等冬天冷的时候何川就回店里洗。   水池大概一米三四左右的高度,何川站在旁边刷碗,来宝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来宝把手伸向水池子里。   “我来吧。”来宝说。   “不用,我都已经沾手了。”何川笑道。   来宝没听,拿起一个碗学着刚才何川的动作,在碗里转了一圈的洗洁精。   何川见他动作虽说不是很流畅但也算像模像样,便没再阻拦。   两个人并排挤在狭窄的水池旁一起干活,因空间有限,俩人的胳膊总是会不经意地碰在一起。   何川偷偷抬眼看下对方,发现对方只全神贯注地洗碗,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头发便会垂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明天让传贵给你剪个头发吧,”何川声音不大,“他的手艺是专门在大城市里学的,肯定给你剪个好发型。”   “嗯。”   “你站着累不累?这水池子对于你来说有点矮了吧?”   “没事。”   “关于以前的事情,你一点都记不清吗?”   “记不清。”   “我发现你话不算多啊……你是冷酷人设吗?”何川嘀咕着。   来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何川:“不是,我怕把碗摔碎了,铁蛋爷爷会不高兴。”   “铁蛋爷爷?”何川微愣,随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铁蛋爷爷……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直接叫他老何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他。”   “嗯,怕老何不高兴。”来宝说。   “老何其实人不坏,嘴硬心软,你跟他处长了就知道了。”何川笑够了,靠近来宝压低声音,“不过偷偷告诉你,他有点小心眼。”   “发现了。”来宝声音很低,大概怕被老何听到。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像是上学时偷摸在别人背后议论人的好兄弟,何川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不由贪婪地多看了两眼。   “为什么把我留下来?”来宝突然问。   何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嗯?”   “不怕我是坏人吗?”   “有你这么帅的坏人吗?”何川的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支支吾吾解释着,“……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才把你留下来,我——”   “小川哥哥!”何川还没来得及描述完自己的心路历程,就被一道破院而入的声影旋风打断了。   “小川哥哥!丁传贵说你这里来了一个——啊!”丁传林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急刹车在何川身旁,待看清他身边来宝的脸后张大嘴巴,尖叫道,“……我要杀了丁传贵!”   “什么丁传贵丁传贵的,那是你哥,丁传林同学。”何川不满意地看着丁传林,“谁家的妹妹像你这样整天动不动就要杀了自己的哥哥。”   丁传林——丁传贵的亲妹妹,在镇上初中读书,今年十四岁,性格大大咧咧的,何川经常告诫她说话别太大声,走路不要脚踩风火轮,希望她能有个女孩该有的样子,可是事与愿违,丁传林从小就活脱脱地像个假小子。   “可是他骗我,他说你这里来了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丁传林直愣愣地盯着来宝,恨不得把他脸看穿个洞,“他是不是语文没学好,区分不了凶神恶煞和英俊潇洒啊?!”   “噗……”何川见她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花痴,乐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你这样子长大了谁娶你啊。”   “没人要我,我就嫁给你呗,”丁传林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洗洁精,毫不在意道,“没事,我不嫌你老,小川哥哥,我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我谢谢你了,”何川吓地摆摆手,“我可无福消受。”   “你多大了?”来宝看着何川水嫩嫩的脸蛋问道。   “他三十了!老大不小了!”丁传林赶紧抢答,然后又巴巴地往来宝跟前凑去,抬头看着高大英俊的男生,“帅哥哥,你贵庚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跟你哥语文水平半斤八两。”何川无语丁传林的用词,并且有点不高兴丁传林这个大嘴巴把自己的年龄讲了出去。   虽说男人的年龄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来宝一看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即便他个子比何川高出一个头来,面无表情的时候配上那双看不到底深渊似的黑眼眸,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稳重成熟,但何川还是敢肯定他绝对不会比自己年龄大。   何川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被丁传林形容得像是个老男人,脸色不由一沉。   可丁传林还在无知无觉地继续往何川的心窝窝上捅刀:“帅哥哥,你肯定比小川哥哥年轻吧。”   “可我以为你才二十岁。”来宝看着何川细腻白嫩的脸蛋和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分外认真道。   何川的脸倏地一下子就红了,心里开始美滋滋地冒着泡。   “是吗……我是有点显小……好多人都说我看起来不像——”   “再怎么显小那也是假象,本质还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丁传林继续补刀。   何川刀子眼飞过去,看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可是她还没有对危险警觉的能力,只顾着跟来宝说话:“所以你也得跟我一样,管他叫小川哥哥。”   何川讪讪地干笑了两下,心想丁传贵怎么还不来把你妹给拖走。   “是啊,你肯定没我大,是得管我叫声哥。”何川想表现得云淡风轻些,故作轻松道。   谁知来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再看着何川,而是重新低头刷碗。   “没事,不乐意叫就不叫,反正他只有年龄大,人有时候比我还幼稚。”丁传林又突然变得有眼色了起来。   何川本是一句玩笑话,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没想到来宝却一脸抗拒的表情,好像叫自己一声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何川心想:至于吗,叫声哥是亏着你了,还是让你觉得丢脸了?我好歹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了吧,可你这权当没听见是怎么个意思?!   何川的小情绪不由分说地就上来了,他顾不得擦拭满手的洗洁精,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噼里啪啦摁了一通,然后冲电话那头怒喊道:“丁传贵!我给你三秒钟,赶紧把丁传林给我带走!否则我杀了她!”   “干嘛啊,小川哥哥,帅哥哥不乐意叫你哥,跟我有啥关系啊?!”丁传林嚎道。   【作者有话说】   老何:哼哼,乖孙儿,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让你暴露我隐藏多年的江湖名号,自有小林子替我收拾你。 第12章 他挂空档   丁传贵跟他妹一样,风风火火地来了,然后被何川殃及池鱼地发泄了一通。   “丁传林作业写完了没,你就让她跑这里来唠嗑,她这个年纪的任务是看帅哥的吗?”   丁传贵不服:“明天礼拜六,她不上学,作业不着急写,再说了……”丁传贵瞥了眼还在刷碗的来宝,“这里哪有帅哥,我怎么没看着?”   “那是你眼瞎。”丁传林客观评价道。   “你……滚回去写作业去!”丁传贵瞪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妹妹。   “你刚才不还说今天不着急写作业吗?!”丁传林理直气壮。   “刚才不着急,现在很着急!”   “丁传贵你就是个泼皮无赖!”   “丁传林你没大没小!”   “丁传贵你这辈子都没人要!”   “我去!我今天非抽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丁传贵气得撸起衣袖就得往上冲,丁传林吓得一溜烟地往店里的前门跑去,边跑边喊,“帅哥哥,明天见!”   “以大欺小,算什么男人,丁传贵!”丁传林的声音渐渐远去。   丁传贵只是做样子吓唬妹妹,见她跑了又返回到何川身边。   “小川,今晚想吃啥,俺给你做。”丁传贵知道是丁传林惹何川不高兴了,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不耽误他哄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俺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丁传贵的爹娘因放不下村里那一亩三分地,不肯来镇上住,所以只得他和妹妹在镇上相依为命,他在镇上开着理发店,妹妹在镇上读着初中,两人经常懒得做饭,再加上他从小就跟何川亲近,故而经常过来和何川、老何一起吃饭,人多热闹吃起饭来也香。   丁传贵做饭手艺不错,何川还曾经打趣过他,要是理发店开不下去了,两人可以合伙把‘何家面馆’的生意版图扩大,何川负责继续做面,丁传贵则负责掌勺炒菜这块业务。   但此时的何川没有心情赏识他的厨艺,只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吃你妹。”然后大踏步地进到店里上了楼梯回到卧室。   “怎么这么大火气?”丁传贵纳闷地喃喃自语,看了眼在一旁沉默不语只闷头刷碗的男人,也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后院。   日落西山,暖红色的余晖洒满院子,时间在光影中前进,前店传来丁传贵和老何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来宝刷完最后一只碗,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抬头仰望天空,满目的夕阳暖光,可他觉得有些冷,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内心深处的。   像是有一阵风刮过他空荡荡的胸口,让他觉得孤独无望。   从他在山上醒来的那一刻,他就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想不起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一个人满身疼痛地躺在山林里。   他的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去路,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这个镇上,迷茫地坐在面馆台阶上,店里散发出的诱人香味,身后的门缝投射出斑驳的光,那温暖的烟火气却让他倍感寂寥和彷徨。   他好像变成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魂野鬼,喝了孟婆汤忘了前世今生。   可是他好像不太习惯表达自己的脆弱,就连失忆了看起来也是淡然处之。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个人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孤独,并且把他带了回来。   这样一个温暖的人,管他叫声哥哥应该是最基本的人之常情吧,可是刚才来宝的心里却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诧异的情绪——恐惧。   像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下暗流涌动,没人知道来宝刚才的内心经历过什么。   来宝的目光移到了二楼的那扇小窗户上,窗边的粉色碎花窗帘一清二楚地落入他的眼内,但是却未看到何川的身影。   ***   何川气呼呼地进了屋,一进门就看见床头柜上面来宝换下来的那套破损的衣服,他大步走过去,把人家的衣服一把扯下来,反手想往地上扔,可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未松手,反而还顺手给叠了起来。   唉……何川重重地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他都失忆了,也怪可怜的,不喜欢叫我哥就不叫呗,反正我也确实没个当哥的样子。”   何川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自己就把自己的气捋顺了,他走到小窗边往院子里望去,正好看到来宝抬头仰望天空的画面。   橙色的霞光在他的身上流转,男人身形挺拔,本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可何川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来宝他……难过了?   想想也是,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人在屋檐下不禁要饱受老何和丁传贵的冷嘲热讽,自己还把一大堆碗撂给他刷,临走的时候好像自己还拉着个脸子……   那要道歉吗……可是道歉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啊……自己其实也没干什么啊,真要论起来的话,刚才明明是他先态度有问题的……   何川纠结着,犹豫着,最后还是拖拖沓沓地下楼去了。   “小川,快来坐,今晚我做红烧肉给你吃。”一下楼丁传贵就笑嘻嘻地跟了上来。   “嗯,那你快做,我饿了。”何川心不在焉道。   “成!你先坐着等会,我速度快着呢。”   “男人可不行速度快啊。”老何抽着旱烟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爷爷,你咋为老不尊啊。”丁传贵走到操作台的小灶前,开始忙活了起来。   小店里有丁传贵做饭的声音,老何听曲儿的声音,还有他俩聊天说笑的声音,热热闹闹,一团和气,可是何川总忍不住转头往后院里瞄。   来宝在干吗?为什么还不进来?   又坐了一会,何川终于忍耐不住,向后院走去,天已经比刚才黑了许多,霞光散去,只剩陆影斑驳。   “来宝。”何川小声道,他看到来宝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那么高的人,坐在那么矮小的板凳上,就像可怜的大狗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何川简直怀疑他是知道如何激发自己泛滥的同情心的。   “一会饭就做好了,回屋吧,在这里坐着干嘛呀?”何川问。   来宝望着何川,眼眸深沉。   “我让你不高兴了。”来宝说。   “……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我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小性子,你不用理我就好了。”何川解释道,同时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歉疚感。   “进屋吧。”何川说。   来宝点点头,像做错事情的大狗狗跟在何川身旁一同进了屋。   丁传林闻见肉味又跑了回来,大家围坐一桌,热闹的氛围弥漫于这间小小的店铺里。   “帅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丁传林问。   “来宝。”来宝说。   “来宝?”丁传贵道,“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我给取的。”何川说。   “啥?!你给取的?你给他取名叫来宝?”丁传贵的嗓门大了起来。   “哎哟,耳朵疼,别对着我耳朵嚎。”老何愁眉苦脸。   “不行啊?”何川问,腮帮子里塞满了肉,拼命咀嚼的样子像只小松鼠。   “不是行不行,是来宝,来宝啊!”丁传贵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何川,“你觉得他像块宝?你这是捡来了块宝儿?!”   “咳咳咳……”何川被丁传贵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吓着了,他一边咳嗽一边狠狠剜了一眼他。   “喝点水。”来宝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咳咳咳……你少说话,多喝水!不是,多吃饭!”何川凶巴巴地对丁传贵说。   “那你说,你给他取这个名字啥寓意,你咋想的。”丁传贵不依不饶。   “我……我就随便取的……什么咋想的,不然你给取一个!你好烦啊,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何川扔下筷子赶紧跑路,他觉得再不走,恐怕自己的脸又要变红了。   这个丁传贵,真是烦人。   何川回卧室里待了没一会儿,来宝也进来了。   “你怎么也回来了?”何川问。   “吃饱了。”   “哦。”   两个人一个坐床边,一个站着,一阵沉默。   “我今晚睡哪。”过了一会,来宝问。   “啊……”何川有些犹豫,店里能睡觉的统共就两个屋,爷爷肯定不会跟来宝一个屋,那只剩下自己这屋。   可是自己……   “我可以在楼下把椅子拼起来睡。”来宝说,他似乎看懂了何川的为难。   “那不行。”何川立刻站起来,但是由于动作又猛又快,他没有把握好两人的距离,直接蹿到了来宝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拳,他甚至能感受到来宝温热的鼻息拂过耳边。   “拼椅子不舒服,而且你身上还有伤……”何川低下头,看着地面,耳尖发烫,“我不是还答应给你擦药油吗……你跟我一起睡。”   “好。”来宝没有犹豫。   何川盯着地面告诫自己,淡定淡定……不就是跟帅哥同床共枕吗……   做好心理建设,又听着楼下丁传贵兄妹俩离去的声音,何川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套短袖衫和肥大的短裤递给了来宝。   “去楼下洗手间洗个澡,白色毛巾是我的,你先用,等明天再给你买新的,牙刷在柜子里有新的,你直接拿去用就行。”何川嘱咐道。   来宝洗澡很快,何川还在犹豫两人是盖一张被子还是两张被子的功夫,来宝就回来了。   何川看着一头湿漉漉黑发的来宝,洗完澡整个人冒着热气,眼睛也像被水润过一般乌黑明亮,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明明无情又似多情。   何川赶紧又把自己埋进衣柜里翻找了起来。   “我下去洗澡了,你上床吧。”何川抱着换洗衣物又一次跑了。   卫生间里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去,空气里都是沐浴露淡淡的花香味。   何川脱了衣物站在喷头下,把头发浇满水,在抬头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时,他看见横在空中的挂衣绳上多了一条陌生的……内裤。   是来宝刚才换洗下来的……   喷头洒下的水忽然变得好热,烫得何川浑身冒汗。   何川做贼心虚地又往那条黑色的四角裤上瞟了一眼……好大……不知道自己的内裤他穿不穿得下——糟了,刚才忘记给来宝拿内.裤了!   所以他是挂了空档回屋的?   不过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即便把自己的内.裤拿给他穿,他应该也穿不下吧……   何川大脑浮想联翩,觉得今天的水温不正常,烫得他浑身又麻又痒的。   洗手间里热气蒸腾,何川的脑海一片沸腾。 第13章 小川哥哥   洗完澡何川魂不守舍地用毛巾擦干身体,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毛巾都很烫手,因为这个毛巾不久前才被来宝用过。   何川不敢再想,胡乱擦拭了几下穿上衣服从洗手间逃跑似地出来,站在餐桌前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   直到何川感觉心里的那股莫名其妙暗流涌动的感觉渐渐消失,他才慢吞吞地踏上了咯吱作响的木楼梯。   老何还未睡,从屋里传出阵阵电视的声音,老何被逗得咯咯笑,何川站在门口,隔门喊道:“少看会电视,早点睡。”   “哈哈哈哈哈,知道啦,你也早点睡。”老何在屋里回应道。   “哦……”何川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磨蹭后只能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来宝还没有睡,坐在床边,好像等待主人归来的大狗。   何川一进屋,就被来宝的视线给锁定了,巴掌大的屋里,他第一次有了不知该往哪里站的尴尬。   “擦药油吗……”何川小声道。   来宝点点头:“擦。”   何川把小药箱取出来了,拿出一瓶跌打损伤药油,走到他面前。   “衣服脱了……”何川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   来宝一扬胳膊,抹去那件不太合身的上衣,赤.裸着胸膛,神色坦然。   何川的目光开始游移,年轻健硕的美好肉.体前,何川刚消下的汗又冒出来了。   何川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性向,可是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的人,一切的推测都是本能地猜想和从他自我满足看片儿时关注的性别上进行推断。   小镇上的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几乎为零,没人可以跟他讨论这些,而他也从未想过要真的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原本的打算很简单,如果他以后会有喜欢的女人,那他就结婚,如果一直没有,他就单身。   反正跟男人在一起这种事情,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可是在面对来宝的时候,他切实感受到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人为可以掌控的,本能对美好肉.体的渴望,不是他假装视而不见就不存在的。   此刻眼前这位年轻力壮,荷 尔 蒙爆棚的男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简直是对他人生演技考验的最高峰。   “腰这里都肿了……”何川把药油倒入手里,双手使劲搓在一起,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你趴下,我给你搓药。”   来宝乖乖趴下,于是何川看到了他的宽背窄腰,蓄满力量的肩胛,深陷的腰窝,还有一路延伸至运动裤里的线条,直到高起的臀峰将它阻拦。   何川吞了口口水,心想唐僧面对美女的时候是如何忍住的?随即又安慰自己,我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我开始了啊……”何川跪坐在来宝身旁。   “嗯。”来宝没有回头,脑袋伏在自己的胳膊上。   试探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了下滑嫩温热的肌肤,何川觉得来宝的身体好像绷紧了一点。   对面屋电视综艺里夸张的笑声隐约传来,试图掩盖何川紧张的呼吸声。   何川的手掌不大,因为切菜洗碗的缘故并没有那么嫩滑,但却很白,指节清瘦。   白皙的手掌覆盖在健康的小麦肤色上,伴随每一次用力深陷,都会给人产生视觉上的刺激,可这种刺激只有何川能看到。   每一次的手掌摩擦,用力揉搓,和来宝不自觉发出的粗.重闷.喘,对何川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掌心越来越热,越来越烫,药油的味道不知检点地弥漫在空气中。   “好了……”何川决定赶紧结束这场只对他一个人残忍的煎熬。   来宝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皱眉看着何川:“这里也痛。”   他指着自己侧腹,那里的红肿何川白天都看到了。   “……你不会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何川看他使唤人如此自然,无奈道。   来宝拧着眉头:“真的痛。”   “那你白天怎么不说,又能拎菜又能刷碗的,哪里像痛的样子?”   “忍着没说。”   何川心中恻动:“……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你揉得舒服,不想忍了。”   何川觉得大狗狗在不动声色地撒娇,在委屈,在把他柔软的肚皮露给主人,只想求主人的安慰。   何川叹息,认命地继续为他服务。   “可是你好像很能忍耐。”何川边揉边道。   “不知道。”来宝盯着何川头顶的发旋,一颤一颤的。   何川突然抬头,跟来宝的目光碰撞到一起,来宝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一开一阖。   “你以后饿了就主动说,身体痛也告诉我,想家或者难过了,也可以跟我说,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忍着。”   来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何川继续道:“虽然不清楚你到底多大年龄,可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尽管你不想叫我一声哥……但我总归比你大,而且你现在情况特殊,你如果信得过我,以后有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在你回家之前尽力照顾好你的。”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尽力照顾好我,”来宝注视着何川,声音有些低沉,“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那目光像在探究什么,看得何川一阵心虚:“我……我对你好吗……我就是觉得你……”   何川心慌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他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拽着走到现在这个情形,可他从来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偏偏对于来宝的去留,他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所以为什么要留下他呢,为什么要关心他呢,只是因为可怜吗……何川不禁自问。   “干嘛啊……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帮你有错吗,哪里那么多为什么,你是被丁传贵给传染了吗?”何川假装生气。   “我没钱,身份不明,好像也不太会切菜做饭,”来宝坐了起来,一只胳膊撑在身后,抵在床上,他跟何川的脸距离很近,他闻到何川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花香,跟他刚才用的一样,“老何不同意你把我留下,你的朋友丁传贵也不喜欢我,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两人距离太近,近到来宝可以看清何川白嫩的脸蛋逐渐变粉,睫毛颤动,无辜的大眼睛透着慌张,好像一只小羊羔崽被大狼狗逼到了角落里。   “什么叫究竟?……”何川的声音有点颤抖,好像随时要哭了,“你不叫我哥哥就算了……还在这里恩将仇报……说的好像我图你什么一样……”   来宝皱眉:“我没这个意思——”   “你还离我这么近,是要揍我吗?……你知不知道你严肃的时候表情很凶的……”   来宝微顿了一下,然后拉开了点跟何川的距离:“对不起,我没有凶你。”   何川赶紧连滚带爬地床上下来,用生气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说得好像我对你有所图一样,我能图你什么……都是男人的,你要是个大美女指不定我还能有点什么企图!”   何川口不择言,想力证自己的清白,他一边嘟囔一边走到窗边,用大力拉上了粉色碎花窗帘,“不知道你是不是从小被人害大的,真善美不知道吗,人间真情不懂啊?”   何川转过身看着来宝,突发奇想:“你不会是被人推下山的吧,所以看谁都不怀好意?!”   来宝不说话了,望着站在窗帘前的何川,粉色的窗帘将他整个人映得更粉嫩粉嫩的,小鹿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生气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嘟起。   人面桃花相映红——来宝想到了这句话。   “你别生气了。”来宝说。   何川的嘴巴噘得更高了。   “我给你道歉。”   “不需要。”何川油盐不进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生气的话,应该怎么哄你?”来宝认真求教。   何川本想继续不理他,可是眼珠子一转,又扭头挑衅地看着他:“那你叫我一声哥,像丁传林那样喊我小川哥哥。”   来宝的眉头不负所望地又皱了起来。   何川故意刺激他:“你叫不叫?叫了我就消气,不叫我明天还不理你。”   半晌,来宝翕动了两下嘴唇,只是没有声响。   “你快叫啊,不就一声哥哥嘛!又没让你叫老婆!”何川有些心急了,说出来的话也没经过大脑。   以前他也没发现自己有喜欢逼人家叫自己哥哥的瘾,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来宝时,他就变得不像他了。   来宝试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声响,可是低沉模糊,听不真切。   “听不清。”何川焦急地走到他面前,“大点声啊。”   “……”来宝张了张嘴,神情有些痛苦。   何川觉得自己又被嫌弃了,生气失落地一屁股坐在来宝身旁:“算了,算了,别叫了,好像逼良为娼似的!”   来宝看着委屈巴巴噘着嘴的何川,努力动了动嘴唇。   “小川……”   何川瞪大了眼睛,满目热切和希冀地看着来宝,鼓励道,“继续……”   “……哥……哥。”   “诶!”何川高兴地答应着,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原来被满足的心情是如此的愉悦和兴奋。   “乖来宝,小川哥哥带你睡觉!”   【作者有话说】   插播广.告:请多多关注作者专栏和微博@石头星stone 第14章 一夜无眠   说是睡觉,可何川几乎一夜无眠。   在他三十岁的人生里,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搂在怀里睡觉的经历是屈指可数的,也就在小时候被他爸何东言这样抱着睡过。   何川幽幽地盯着天花板,心中估算着此时的时间,觉得该起床了,便想从男人温热有力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是他一动,来宝就把他抱得更紧,简直是想谋财害命的那种勒死人的抱法。   最让何川倍感煎熬的是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抵在他的身上,像是无言的威胁。   老天爷,我错了,我知道自己是个弯的了,我再也不痴心妄想以后娶老婆了,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了……何川哭丧着脸做着心灵检讨。   可是来宝没有放过他,睡梦中的他似乎不太舒服地动了动,然后把脸埋在何川的锁.骨上,真的很像大狗狗把脑袋圈在窝里,温 热 粗 重的鼻息像热浪一般朝何川袭来。   何川无措地睁大了眼睛,他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到被窝里,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昏暗里何川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   来宝是被老何雷打不动的收音机声音给吵醒的,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声音从一楼传到二楼都大到扰民的地步了。   来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转头看了眼身旁空空的位置,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被子上有条内 裤,是昨晚自己洗的那条,不知何时被何川拿上来放在了床上。   来宝换上内 裤,穿上昨天何川给的那身衣服下了楼。   “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命可真好啊。”   一下楼就听到老何的冷嘲热讽,来宝没有回话,他昨晚睡得很踏实,不知不觉一觉到了日上三竿,店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在吃饭了。   “老何,收音机快关了吧,这声音大得都快把屋顶掀了。”有客人受不了道。   “来了来了,这就关。”老何笑道,“年纪大了,耳朵背。”   来宝走到在操作台前正忙着出面的何川身旁,想了想道:“早……小川……哥哥。”   哥哥这个词似乎一旦叫出口就没那么难了,或者说对着何川叫哥哥,感觉好像还不错。   “嗯……”何川并未看他,反而把身子转向一边,用后背对他,“起来了就赶紧洗漱去。”   “好。”来宝看不到人的表情,只能盯着他的后脑勺,等了一会儿见何川也没有打算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才转身去了洗手间。   洗漱完出来后何川依然围着灶台前忙,来宝又凑了过去:“我干点什么?”   “我这儿的活你插不上手,去帮爷爷吧。”何川低着头切香菜,依旧没有看人。   来宝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不看我?”   何川这才抬眼瞧了他一下:“忙着呢。”   “那个叫啥来着……哦,来宝,去把那桌的碗筷收了,吃剩的面汤倒后院那个桶里,碗筷顺手扔洗手台旁的大塑料盆里。”老何不客气地指使着人,像个大掌柜。   来宝只得离开何川身边,按照老何的吩咐端走了碗筷。   “老何,哪里招的新伙计?”客人看着来宝进了后院的背影问,“看着真不错。”   “天上掉下来的!”老何翻了个大白眼。   “啥意思,这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还是掉下来个林妹妹啊?”   “要真是这样我可美死了,我就怕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麻烦。”老何不悦。   “这话咋说的,我看人家小伙子挺——”   “爷爷,帮我去后院拿点面条过来。”何川打断了两人的聊天,顺便给老何递了眼刀子,让他别乱说话。   老何悻悻地撇撇嘴,冲后院喊道:“来宝,去冰箱里拿面条过来。”   没一会,来宝拎着一大包的鲜面条放到何川眼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忙着往一碗馄饨里放香菜。   何川把馄饨递给来宝:“店里没空地了,你去后院吃吧。”   来宝刚和何川视线对上不过一秒,何川又扭头围着灶台忙去了,感觉多一分的闲聊时间都没有。   来宝接过热乎乎的馄饨,对着何川的后脑勺:“你吃过了吗。”   “嗯,吃了,你快去吃吧,不够再跟我说。”   “小川哥哥。”   何川动作微顿,在来宝看不到的背面垮着小脸,心想:干嘛啊,干嘛突然这么叫人啊,昨晚不是还不乐意叫哥哥么,你这是在犯规啊!   可是来宝喊了人后又不说话了,何川觉得如芒在背。   “干嘛?”何川问,但依然不肯回头。   “哥。”   何川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来宝:“什么?!”   “哥。”来宝又叫了一遍。   何川心里像被人拿着鼓槌敲打出了一首狂野的摇滚鼓点,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词,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让人可以瞬间激动又雀跃。   “你怎么了?……”何川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你不喜欢?”   “喜欢什么……”何川有些莫名的心虚。   “喊你哥。”来宝记得昨晚何川告诉他,哄他高兴的方法是叫他哥哥。   “喜欢吧……”谁会不喜欢被一个帅哥喊哥哥,虚荣心都狠狠被满足了。   “那我去吃饭了。”来宝说。   宝端着饭在后院的小板凳上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何川在前店里热血沸腾地做着面条。   来宝适应得很快,吃完饭手脚利索地在店里帮忙,老何基本就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最后搬着摇椅坐门口听收音机去了。   下午两点左右,何川照例在店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忙活完了店里的事情才开始给三人做午饭吃,来宝则利用这段空闲自觉地去后院刷碗。   “嗯……有点上道了。”老何坐在门口对着何川点评道。   “瞧这一上午把你给闲的,身上快长虱子了吧,活都让来宝干了。”何川说。   “那他不应该吗?我们帮了他,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他干这点活还亏啦?”老何不服。   “那昨天厂里小混混来闹事,不还是来宝出面解决的么。”   “啥解决啊,那就是仗着他个子高,看着怪吓人的,真要打起架来,他一个人能打得过人家三个?”   何川想到了昨晚给来宝擦药时触摸过的那硬...邦邦的腹....肌,心想没准来宝还真可以一对三,但何川没再跟老何犟。   何川做完午饭,冲隔壁喊了一嗓子:“丁传贵!丁传林!过来吃饭!”   话音刚落,丁传林一阵旋风似地刮来了。   “我来啦我来啦,小川哥哥!”丁传林风风火火地进了门,“可憋死我了,你这总算忙完了,我上午就得来,我哥偏不让,说我净来耽误你干活。”   “那你哥说得没错,”何川笑道,“你哥怎么不过来?”   “店里有客人,他还在忙,不用管他。”丁传林满不在乎道。   “那可是你亲哥。”何川提醒她。   “所以我一直在忍他。”   “真是冤家兄妹。”何川无奈摇摇头,然后单独给丁传贵留出一份饭菜盖在锅里。   “我的来宝哥哥呢?!”丁传林在店里东张西望着。   “后院刷碗呢。”老何搞不懂丁传林的小迷妹心态,“啥时候跟人家这么亲了?”   “从见他第一眼就亲了!我俩可是一见钟情!我去叫我来宝哥吃饭去!”丁传林又一阵风似地刮去了后院。   老何一脸震惊:“一见钟情?跟来宝?这都啥玩意,小川,林子她才多大,她知道啥是一见钟情吗?”   何川说不好,她不知道丁传林是不是一见钟情,但他知道自己从第一眼见到来宝起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第15章 别叫我哥   吃饭期间,丁传林挨着来宝坐,对着来宝的脸说的话比吃的饭都多。   老何受不住地掏掏耳朵:“小林子,你怎么叽叽喳喳地跟只小麻雀一样,我这耳朵老感觉跟有只蚊子在旁边嗡嗡嗡的。”   何川笑道:“所以她到底是麻雀还是蚊子啊,爷爷。”   老何不在乎地大手一挥:“都一样,反正都吵得人头疼!”   “安静,吃饭。”来宝扭头跟丁传林说道,他没表情的时候人就会显得有点凶,再加上气场硬冷,一句话便让丁传林噤了声。   于是丁传贵刚一进屋看到的画面就是不知来路的大家伙黑着张脸让自己的妹妹闭嘴。   丁传贵三两步来到桌前,面色一沉:“你干什么凶俺妹!”   虽说丁传贵和丁传林两个人整天吵吵闹闹的,但别人若真欺负了自家妹子,那当哥哥的还是得往上冲。   一桌子人都抬头看向丁传贵,尤其来宝看向丁传贵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好似根本没把来人放眼里,丁传贵的火气又大了一些。   “看什么看!说你呢!”丁传贵怒道。   “你干嘛,吃呛药了啊?谁凶林子了啊。”何川不满地瞪着丁传贵。   这无异于跟丁传贵的火气又加了把烈柴:“小川,你咋这么护着他!你才认识他一天!咱俩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   “谁……谁跟你一起光着屁股了……”何川发现来宝的眼神看向自己,没由来地莫名心慌,“别乱讲话……”   丁传贵不解且不服:“怎么就不是光着屁股——”   “哎呀!吃饭!别说话!”丁传林嫌弃地冲哥哥喊道,“真丢人!”   “我靠,我不是为了你——”   “你为我什么啊,人家来宝哥哥也没凶我啊,你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丁传林!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丁传贵气得口不择言。   “不吃了,不吃了,大麻雀小麻雀,一窝麻雀的,头疼!”老何看了眼乱糟糟的年轻人,把筷子一扔,头疼地上楼躲清净去了。   “锅里给你留的饭,去拿来吃。”何川白了一眼一进门就找事的丁传贵。   丁传贵听闻,觉得何川心里还是记挂他的,心气儿这才顺了些。   取了饭菜丁传贵坐到老何刚才坐的位置上,挨着何川,一脸讨好道:“小川下午想干吗,我今天下午不干活了,咱去城里逛逛?”   “玩什么玩,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没时间。”何川继续埋头吃饭。   “你下午又不卖,咋个没时间。”   “你才卖!”何川咬牙切齿,“说人话。”   “……哦哦!俺说的是卖面条,你想到哪去了……”丁传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我下午想陪来宝买几件衣服,我的衣服他穿着太小了。”何川随口道。   “我也去!”丁传林兴奋道,“我也去,我的衣服也小了!”   “你一边去,”丁传贵吼妹妹,然后又转脸柔声跟何川埋怨道,“你给他买啥衣服啊,他难道还能在你这里常住啊?”   何川抬眼看着对面一直不动声色吃饭的来宝,然后轻垂眼皮,筷子拨弄着碗里无辜的米粒:“住一天也得有衣服穿不是。”   来宝闻言看向何川,只是何川已经把目光收回,没看到来宝投来的那道目光。   “那俺也去,俺的衣服也该买了!”丁传贵说。   “我也去!”丁传林兴奋喊道。   于是本来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吃完不太早的午饭,丁家兄妹先回店里收拾一下,约好半个小时后一起出发。   来宝则自动自觉地把吃完饭的碗筷拿去后院的水池子里刷。   何川跟了过去,两人并排站在不大的水池前:“一起刷得快。”何川从水池子里捞出一只碗。   “嗯。”来宝没有抬头,只是为何川默默让了点地方。   “你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何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不记得了。”   “哦,忘记了,你失忆了……”   “衣服不要了吧。”来宝突然说。   何川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看着来宝,来宝很平静,平静地如同一潭湖泊,令人猜不透那风平浪静的湖面下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总不能穿着我这些不合身的衣服吧,多不舒服啊。”   “为什么要对我好?”来宝答非所问,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望向何川,重复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问过,他问何川为什么要留下他,但何川没有给出答案,于是他今天又问了一遍。   他好像很执着这个问题。   何川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你为什么老是问我这个问题,怎么感觉好像我对你有所企图一样。”何川的表情明显不开心了,想了想道,“你昨天不是问我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那我告诉你,是,我对所有人都好,不光对你好,这样可以了吗?”   何川有些委屈,好心被质疑的委屈。   还有些生气,好心没被领情的生气。   还有些心虚,对来宝那份‘与众不同的好’的心虚。   “算了,衣服你爱要不要,我又不上杆子求着你,免得你再觉得我图你什么。”何川的小脾气又冒了出来,把手里的碗往水池子里一扔,干脆也不刷了,转头回店里去了。   来宝望着何川离去的背影,眼神里终于外泄出一丝情绪——困惑。   他是真的困惑,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他的思想他的意志还存活在他的大脑里,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好,所有的好的背后一定有目的,同样,所有的坏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来宝重新拿起碗,继续干他未干完的活。   他觉得要留在这,应该做出一些回报,而他目前能干的只有帮帮忙,刷刷碗。   何川进店后直接上了木楼梯,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一屁股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的那幅肌肉猛男海报愣神。   为什么对来宝好,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但何川不认为自己会这么肤浅庸俗,他对来宝好一定有更深层的含义……   比如,来宝看向他时那可怜巴巴大型犬的眼神……   比如,来宝说话时一开一阖略微单薄不近人情的嘴唇……   比如,来宝一直盯着自己看时那双黑色耀眼的眼眸……   比如,来宝擦药油时露出的宽肩窄腰和翘 臀……   比如,来宝牵制小混混时手臂肌肉蓄满的力量感 ……   跟墙上的外国猛男比,怎么看都是来宝更胜一筹……   何川胡思乱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脱离轨道而且真的很肤浅时,他震惊地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于是当来宝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何川坐在床边,一边拼命摇头一边使劲拍打自己的脸蛋,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个肤浅的人啊……”   何川在自责中跟突然闯入的来宝对视上了,自责变成了羞愧难当。   何川尴尬地把双手收了回来,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句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他觉得刚才就有一阵狂风暴雨拍在他的脸上,不然为何他的脸颊会觉得又疼又丢人呢……   “……小川哥哥,”来宝看着何川逐渐通红的脸蛋,走到他面前,关心道,“你脸疼吗。”   “没事啊,我就是给脸活动活动,多拍打拍打利于血液循环。”何川用尴尬的笑容来掩饰尴尬的气氛。   “嗯。脸都红了,血液应该循环得不错。”来宝说。   何川不知道来宝是认真的,还是在挖苦自己,但看来宝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嗯……”何川只能继续尴尬地点点头。   “哥。”   何川被这个称呼震得心头一颤,仰脸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脸颊不光红还很热:“干嘛……”   “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来宝问。   “有点。”何川实话实说,“反正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哥。”来宝又喊了一遍人。   何川等了一会,不见来宝的后话,反而还把嘴唇紧抿。   “什么意思啊?”何川沉不住气问道。   “你昨晚不是说了,你要是不高兴了,就喊你哥哥哄你吗。”来宝认真答道。   原来是在哄人啊,可是哄人也不能就只叫这么个称呼然后不说话了吧,何川腹诽道。   “谢谢你给我买衣服。”就在何川以为来宝会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地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来宝终于开口道。   “不……不客气。”何川的心熨帖了。   四个人在店门口集合,丁传林一直围着来宝转。   “来宝哥哥,咱们去市里玩吧,那有家大商场,衣服好漂亮的,我们去那里买吧。”   来宝还未张嘴,丁传贵一巴掌拍在妹妹后背上:“你个败家子,那里的衣服多贵啊!”说完这句后明目张胆地看着来宝,意有所指,“给你买那么贵的衣服,你好意思吗?!”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可是你亲妹!你赚的钱不给我花给谁花?”丁传林缺心眼道。   “就在镇上买吧,镇上的衣服也不错。”何川不欲争论,他不想去商场给来宝买那些华而不实的名牌,一来太贵,二来他不想再让来宝觉得自己对他好的像有所图。   丁传林不满地拖腔拉调着:“啊~~我来宝哥哥多好的衣架身材啊,不穿好衣服太可惜了。”   “你有那闲工夫操心他,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哥!”丁传贵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啥好关心的!只有帅哥才配得到世人的青睐!”   “我不帅?那你也好看不到哪去!别忘了咱俩一个爹妈!基因都一样!”   “呸!谁跟你基因一样,你就是个猪头!”   ……   ……   兄妹俩又互呛了起来,何川无奈摇头,靠近来宝,小声道:“他俩天天吵,好烦,还好我家里就我自己,要是再有个兄弟姐妹的,估计能烦死。”   “我没你这样的哥!”丁传林大喊道。   “以后别再叫我哥!”丁传贵更凶地喊回去。   来宝看着吵吵闹闹的兄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脑袋像是海水倒灌一般,除了被激流淹没的窒息感,还有一句低沉的男声,在汹涌不断的海浪波涛中直抵耳内。   “别再叫我哥,否则我掐死你。”   来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突如其来的恐惧一点一点蔓延全身。   他好像置身幽深的海底,与世隔绝了一般地痛苦……   “来宝……来宝……”何川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来宝缓慢睁开眼睛,视线也从模糊到清晰,他看到何川一脸焦急的表情。   “你俩给我闭嘴!再吵都回去!”何川对一旁的兄妹吼道,然后满脸急切和关心地看着来宝,手掌用力抓住来宝的胳膊,像是怕他随时倒地一般,“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啊?!”   来宝摇摇头,刚才那一瞬间的奇怪感受忽然又像浪潮褪去一般,只留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酸无力感。   “刚才头有点痛。”来宝不想多说,他也说不清楚,“现在好了。”   “是不是在山上发生意外,撞到头了呀,不行我带你去医院拍拍片子吧。”何川不放心道,手还抓着来宝的胳膊不肯放。   “不用。”来宝低声道。   “指定没事,能吃能睡的怎么会有事!”丁传贵走过来,看着何川抓住来宝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把何川拖到自己跟前,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哥俩好的姿势拉着何川往前走,“走走走,赶紧买衣服去,不然一会儿就关门了。”   丁传贵才不关心来宝的死活,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又是失忆又是头疼的,他觉得有句话形容来宝最合适不过,那就是:脑子有病!   何川被连拉硬拽地拖走了,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看,直到看到来宝和丁传林一起跟了上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被丁传贵拖着走。   来宝在后面走着,丁传林一直围着来宝不停地讲话,来宝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只是盯着丁传贵勾着何川的背影,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第16章 大小内裤   四人来到的是镇上的一家“精品时装店”,说是精品,其实就是汇集各种名牌仿货的一家小店铺,店老板跟何川、丁传贵同村的,以前还是初中同学。   “桂花!”丁传贵一进店里便冲正在叠衣服的女人喊道。   “传贵,何川,你俩咋来了?”桂花抬头,看到来人热情洋溢,她长相一般,但身材好,该发育的地方发育得很饱满。   “来买衣服——”   “呀!这是谁啊!”桂花发现了来宝,猛盯着人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差把花痴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这是我店里新来的伙计,叫来宝。”何川介绍道。   “伙计?你可别逗了,长这么帅给你家面馆当伙计?”丁桂花不信。   “你这里有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啊?”何川岔开话题。   “这话说的,那当然有啊,这么帅的一张脸,那就是披块破布在身上也是好看的啊!”桂花直挺挺地冲着来宝去了,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来宝,你好你好,俺叫桂花,你可以叫俺花花。”   丁传贵翻个大白眼:“拉倒吧还花花,这么些年谁叫过你花花啊,从上学起大家不就喊你胖球的吗!”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桂花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烦人的丁传贵,转脸对来宝说,“甭听他瞎说,你想要啥样款式的衣服,我这店里可是咱镇上最大的服装店,啥样的都有,你要是在我这里买不到合适的,那你去别的店儿也是白搭。”   “都行。”来宝说。   “就来几套当季的衣服吧。”何川环顾店里,看着墙上挂着的衣服,指了指一副套装,“那套咋样?”   “好啊!这套穿上绝对好看,这可是阿迪达达的最新款。”桂花边说边拿着一根长长的衣杆把挂在墙上的衣服取下,塞进来宝怀里,“帅哥,试试。”   来宝拿着衣服环顾四周。   “找什么?”何川问。   “试衣间。”来宝答。   “这里没那玩意,你当这里大商场呢,就墙角那儿看见了没,布帘子一拉挡着就完事了。”丁传贵不满道,然后嘀嘀咕咕道,“哪家的大少爷……”   “这里没有试衣间,去帘子后面试也一样的。”何川解释道,“外面看不到的。”   “就是,我这帘子挡的可严实了,连头发丝儿都露不出来!再说了,大男人的有啥害羞的,”桂花大大咧咧道,然后冲何川和丁传贵说,“你俩不挑挑?”   “挑!给我和何川挑件一样的!”丁传贵道。   何川白了一眼丁传贵:“你审美太差,不想跟你一样。”   “那你挑,你喜欢啥样的你挑。”丁传贵说。   何川看了看满墙的衣服,然后指了指来宝怀里的那套:“还是这套最好看。”   “这套行啊,正好有你的号,我给你拿!”桂花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话音还落,直接从墙根下堆叠满满的衣服里抽出一套递过去,“给,你穿这个号绝对合适,你俩一起进去试试效果咋样。”   “凭啥他俩,俺的呢!”丁传贵嗷嗷道。   丁传林在一旁捂住耳朵,一副嫌弃的表情:“聒噪!”   “这衣服卖得好,没你的号了。”桂花边说边推着何川往帘子那走,“快进去试试。”   何川看了眼脏旧的布帘,又看了看来宝,心里犹豫着,要一起换衣服吗……   还是算了吧……   “这帘子后面地方太小,要不还是一个一个地换吧。”何川道。   “你俩能换开!好几对情侣来我这买衣服都能换开,”桂花心直口快,“赶紧得吧。”   来宝往前走了两步,率先掀开帘子钻到了后面,何川犹豫着,踌躇着。   一旁的丁传贵焦虑且焦躁着:“小川,大热天的就别挤一块了吧,还是——”   “小川哥哥,进来。”帘子后面传出来宝低沉的嗓音。   何川头脑一热,像是中了召唤咒,亦步亦趋地弯腰进了帘子后面。   可一进来,何川立马后悔了,来宝已经脱掉了上衣,正赤胸裸腰得对着他,何川的眼神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他躲躲闪闪着,最后没头脑地背过身僵硬站着一动不动。   帘子外面是丁传贵不耐烦地催促声:“好了没啊,小川。”   “这才刚进去,你急啥,你赶紧看看你要买啥样的衣服。”桂花说。   “就是,丁传贵,我也要买衣服,你看这件咋样?”丁传林拿起一件连衣裙问道。   ……   ……   帘子外面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何川却一直未动。   “你怎么不换。”来宝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何川不敢回头,但他隐约觉得来宝说话时的热气喷在他后脖颈上。   “这里太窄……你先换吧。”   “能换开,老板不是说了吗,情侣都能换开。”   “咱俩又不是情侣!”何川急道,但声音不大。   身后没了声音,只有窸窸窣窣脱换衣服的动作带来的摩擦。   过了一会,摩擦的声音也停了,只剩令人心悸的安静。   “我换完了,该你了。”来宝说。   “那你先出去等我……”何川依然没有回头。   就在何川以为来宝会出去的时候,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突然握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拉,将何川身体扳转了方向。   “啊!”何川小声惊呼,被迫转过身,撞进来宝的胸膛里,来宝的身体太热,热得何川觉得帘子后方的空间像个蒸笼,而他像是被扔进笼子里即将蒸熟的包子。   “怎么样?”来宝问。   何川心猿意马地胡乱点点头。   来宝不满的声音在何川脑袋上方响起:“你都没抬头看我。”   何川无法,只好抬起头看了眼来宝冷峻帅气的脸庞,点头如捣蒜:“好看的呀……”   说完何川又赶紧低下头,他觉得脸颊发热,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红了。   来宝似乎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喷出的鼻息拂过何川的发丝儿:“小川哥哥,你只看我的脸了,有看我的新衣服吗?”   何川这下连耳尖都开始冒出热气,他慌不择路地伸手去推那硬硬的胸膛:“……出去……换好就出去,这里好挤好热的……”   “好。”来宝没再招惹何川,乖乖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靠!换个衣服这么久,小川呢,咋还没出来?”帘子外面丁传贵大嗓门道,“小川,快点!”   “哦!……好……”没了来宝的空间,何川终于能松口气,他泄力般地站着,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略微凸起的胸口,赶紧抓起新衣服套了上去。   何川换完衣服出来,桂花围了上来:“真不错,你本来就显小,穿上这身嫩得跟那高中生一样。”   “我觉得不好看!幼稚!小川,不要这套,咱换一套。”丁传贵横挑鼻子竖挑眼。   何川望向来宝,又看了眼对面镜子里的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看起来似乎……还挺般配的……   何川的脸又觉得有点烫了。   “好看。”镜子里的来宝望着镜子里的何川说道。   何川点点头:“那就它了。”   何川又给来宝买了几套换洗的短袖T和棉质裤子,多以休闲运动风为主,丁传林也给自己挑了两条裙子,丁传贵则阴沉着脸看啥都不顺眼。   “哦,对了,”何川突然想到还有样东西没买,问桂花:“内裤……有吗?”   “有啊!三角的,四角的都有,纯棉的,莫代尔的随便挑,你要啥样的。”桂花问。   丁传贵又来了精神:“那行,那咱俩内裤买一样的也成!”   “要四角的,纯棉的!”丁传贵对桂花道。   “行,”桂花从一旁的小货车里挑出一包内裤,抽出一条给丁传贵,“你穿这个码合适。”   “给小川也拿条!”丁传贵喜滋滋接过内裤。   何川摆摆手:“不是我买,是给来宝买。”   “来宝的话,得穿这个号,”桂花又翻出一条内裤,“得比传贵的大才行。”   丁传贵瞬间炸毛:“什么比我大!俺觉得你给俺的这条小了,俺不要了!”   “哥,你真的好烦,一天天的跟个斗鸡一样。”丁传林在一旁补刀。   来宝看了眼桂花手里花里胡哨的内裤,没表情道:“要黑色。”   “俺也不要跟你穿一个样的颜色!”丁传贵道,然后对何川说,“你也买!必须买!”   何川无奈:“行行行,桂花你给我也拿几条,要三角的。来宝的也再多拿几条。”   “你穿三角?俺咋不知道?!”丁传贵觉得稀奇。   何川看了眼桂花,毕竟在女生面前讨论这个有些不好,可桂花根本没觉得有什么的,反而觉得好玩一直在笑。   何川无奈,又看了眼来宝,恰巧来宝漆黑的眼眸也在专注地看着何川,何川脸皮薄,被人又笑又盯的,浑身不自在,只能冲丁传贵咬牙切齿道:“丁传贵,你再多说一个字,就自己滚回去。”   买了衣服何川又在旁边的鞋店给来宝买了两双鞋。   “你是打算让他在咱这儿长住?”丁传贵看着来宝手里的大包小包,一肚子窝火。   “还得再给你买点洗漱用品和毛巾啥的,来宝,你还缺什么?”何川直接忽略丁传贵,只看着来宝。   “够了。”来宝道。   “嗯,等不够再买。”   “何川,俺累了,不逛了!咱回去吧。”丁传贵实在是忍耐快到了极限。   “真没用!”丁传林评价道。   何川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那行,那咱回去,哦,对了,传贵!”   丁传贵随叫随到:“咋啦,小川。”   “一会回去给来宝剪剪头发吧,我觉得他头发有点长呢,”何川又询问来宝意见,“可以剪短点吧?”   来宝点头。   “行啊,我保证给他好好剪着。”丁传贵阴恻恻地说。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回去的路上,何川又被丁传贵拖在前面走,丁传林照样跟在来宝身旁,她一路哼着歌,心情甚是愉悦。   来宝在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咋啦,来宝哥哥?”丁传林也停了下来,不解地问。   来宝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往身后看去,身后街景平常无奇,老旧门头房,各种摆路边摊的,行人或自行车三三两两经过,一切正常无异样。   可来宝却总觉得有道看不见的视线总是在追随着他。   “来宝,怎么不走了,是忘记买什么东西了吗?”何川无意间回头,发现驻足的元宝,大声问道。   来宝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看着何川,淡淡道:“没有。”   理发店内。   来宝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丁传贵给他理发,何川回了面馆并未跟过来。   “我哥虽然性格不咋地,可是剪头水平那可是镇上一流的,来宝哥哥,你放心,我哥肯定给你剪得特别帅!”丁传林坐在店里的收银桌后,那也是她平常写作业的地方,她把作业本打开,手里拿着笔,坐下十分钟还没开始写一个字。   丁传贵回到店里磨磨蹭蹭后终于来到来宝跟前,把理发围布往来宝身上一围,站在他身后,冷脸道:“想整个什么样的款?”   “随便。”   “行。”丁传贵也不多言,拿起理发剃子开始往来宝头上推,“天太热,给你整凉快点。”   丁传林看了一眼,并未多想,开始低头做作业。   何川回面馆后,老何已经睡醒了,但是他闲不住,便拎着他的收音机去街上转,找街坊邻居下棋。   何川在洗手间里,把今天刚买的衣服拆了吊牌放到洗衣机里开始清洗,然后又拿出今天买的内裤,在水龙头下手洗。   看着洗衣盆里的内裤,何川把两人的内裤拿出来,放在一起比量着,白色的三角内裤和黑色的四角内裤,叠合在一起,一大一小,黑白分明,甚是抢眼。   何川不由想到凌晨时分,来宝抵在他身上时的触感,再看着手里的内.裤,脸越来越红。   “小川哥。”低沉嗓音毫无预兆响起。   来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吓得何川手一抖,内裤掉落盆内,溅起水点。   “……你怎么——”何川红着脸,在看清来宝的新发型后睁大眼睛,“全剪了?!”   来宝想了想,委屈地哼出一个音节:“嗯。”   【作者有话说】   请多给孩子喂点小海星叭,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第17章 寸头更凶   来宝剃了个寸头,其实并没有不好看,反而把他好看的额头和英挺的眉毛露出,整个人显得更刚毅,只是看起来也更凶了些。   果然寸头才是检验一个帅哥的标准。   来宝知道丁传贵是故意给他剃寸头的,本来他是无所谓的,可是面对何川的关心时,来宝的心思忽然就转了个弯,那么个大高个委屈巴巴地望着何川。   “他不喜欢我。”有点告状的意味。   “他……”何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发型其实挺适合你的,还凉快……”   来宝不说话,只是用大狗受伤般的眼神看着能给他做主的人。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何川没信心道。   来宝依然沉默。   “这个丁传贵,”何川见不得来宝那眼神,色令智昏磨牙道,“我去找他!学那么多手艺白学了吗,要是只剃个寸头,我还用他?!”   来宝满意了,大度道:“算了吧,下次你给我剃。”   何川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只是说完后何川心里泛起一丝难过,不知下次来宝头发长长的时候,自己还会在他身边吗,也许那个时候来宝已经找到了家人,恢复了记忆,跟自己的缘分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何川心绪还未平复,来宝突然挤到何川身边,把塑料盆里的内裤拿出来,开始打洗衣皂。   来宝手掌很大,何川看着自己那条新买的白色内裤被他握成小小的一团揉搓着,小肚子不禁一抽。   来宝洗衣服笨手笨脚,薄薄的内裤无辜地被他撕扯拽拉,何川尴尬地夺过内裤:“我的自己洗,你就洗你自己的就好。”   来宝便又从盆里拎出自己的那条内裤,何川扫了一眼来宝的内裤,不禁感慨两人尺寸的差异。   两个人并肩挤在狭小的洗手台前,胳膊摩擦着,两人的手掌在一个盆里进进出出,何川的手背总是能擦到来宝手上。   何川有些受不了,开始赶人:“你洗得好慢,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马上就好。”   “我说了我来洗。”何川不得不垮下脸,故作严肃,“你出去等我,太挤了!”   “你也不喜欢我?”来宝把手里的内裤放进盆里,搓着手上无辜的肥皂液,“下午试衣服的时候在赶我,现在也在赶我。”   何川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惊,不知来宝竟然会如此敏感地会错意:“当然不是!”何川焦心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怕挤……”   “那你还让我跟你睡一张床。”来宝思路清晰。   何川哑口无言,半晌道:“……我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嘛不是……”   来宝最终还是离开了卫生间,何川盯着洗脸镜里的自己,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过分了,从凌晨被来宝熊抱在怀里,他自己不能控制地出现生理反应时,他就一直在有意识地躲开来宝,躲开他的眼神,他的靠近。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明明两人相识不过短短两日,但来宝的一举一动却总是在牵扯着他的注意力。   何川也不想这样,他害怕这种逐渐脱轨的感觉,害怕只因为一个人的呼吸声就莫名心动的感觉。   他只想在平静的小镇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居民,不想也不敢做一个和大家不同的异类。   他无法想象假如他真的有出柜的那一天,老何会是什么暴跳如雷的反应,丁传贵又会用什么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待他,村口里的那些天天开着茶话会的大娘们又会如何把他编排成变态或者神经病。   最关键的是,来宝他失忆了,这里所有人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是哪里人,是谁家的儿子,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是否结过婚,又或者他是不是已经为人父了,一切都不得而知,对这样一个空白的人心悸,无异于抱着一颗定时炸弹,刺激且不知道何时会被炸地粉碎。   何川不想冒险,无论是打破自己原有的生活,还是被来宝原来的生活波及,他都不想去以身犯险。   他是对来宝心动,但他觉得最大的原因是来宝的颜值太高,比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吸引人的长相,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何况心动的也不止他一个人,但凡看见来宝的人,哪个不得夸他两句,就连人小鬼大的丁传林都像只麻雀一样围着来宝转,谁人不爱帅哥,何川安慰自己,只是跟大家一样的心理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何川在镜子前做了一番头脑风暴,成功说服自己,以后该怎么跟来宝相处就怎么相处,不要再因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而躲着人家,既让来宝误会自己不喜欢他,又让自己扭扭捏捏得不像话。   对!没错!就应该这样!以后就像直男那样跟来宝正常相处就行!何川下定决心。   何川洗完内裤,老何也从外面逛游逛游地回来了,一进门看见杵在门口望街景发呆的来宝,吓了一大跳。   “妈呀,你得吓死俺这个老头子啊!”老头摸着胸口心有余悸道,“绞了个这么短的头,又板着张脸,站这里跟个黑社会放高利贷的!”   来宝摸摸硬硬的发茬,淡然道:“丁传贵给剪的。”   “这个传贵,咋想的,给你绞这么个头。”老何不满意道。   “手艺不精吧。”来宝眼神闪过一丝轻蔑。   “那不能,他手艺俺还是知道的,估计是脑子搭错筋了。”老何摇头走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反正晚饭时间也没见到脑子搭错筋的丁传贵过来吃饭,于是晚饭便是爷孙俩和来宝一起吃的。   吃完饭老何照样进了卧室去看电视,来宝在院子里刷碗,何川把洗衣机洗好的衣服装盆里拿到院子里晾晒。   两人一模一样的那套衣服并排挂在一起,还有大大小小的内裤也挂满了一排晾衣绳。   何川决定不再扭捏,于是转头冲着正在刷碗的来宝说:“瞧,咱俩的衣服。”   来宝抬眼看了眼满满当当的晾衣绳,等着何川的下文。   “像不像情侣套装,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川假模假样地开着直男式玩笑。   来宝反应平淡,低下头继续刷碗,然后扔来一句熟悉的回答:“咱俩又不是情侣。”   何川的笑声堵在嗓子缝里,戛然而止。   完蛋,直男式玩笑失败了! 第18章 哪像哥哥   晚上来宝上床的时候发现何川已经睡下,并且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都快贴到床边,而且还是后脑勺冲着自己。   “小川哥,睡了?”来宝低声询问。   无人回应,何川一动未动。   来宝把床头灯摁灭,掀开薄毯上了床,黑暗中来宝侧头看了眼何川的后背,低声道:“啊,头好痛。”   “哪里痛?”刚才还睡着的人立刻转过身,黑暗中摩挲着来宝的脑袋,“这里?还痛?白天不是就说痛了嘛,我就说要去医院拍片看看的!”   来宝捉住捂着自己脑袋的两只手,把它们拉至胸口位置处:“没睡着?”   何川一僵,抽回自己的手,吞吞吐吐道:“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吧……”   “今晚又生什么气?”来宝没拆穿,声线低低的,在热乎乎的夏夜竟有一丝温柔错觉。   “这话说得,好像我总是在生气一样……”何川小声嘟囔着。   “因为我说咱俩不是情侣?”来宝猜测。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何川震惊,抬头看着昏暗里的来宝,那双黑色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耀。   “那我再想不出惹你生气的理由了。”来宝诚实道。   “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发现你这个人个子那么高,心思怎么那么细啊!你很敏感你知道吗!”何川慌乱中拼命推卸责任。   来宝闻言沉默了片刻,何川暗道是不是刚才的话又过分了。   “个子高跟心思细有什么关系。”半晌,耳边传来来宝幽幽的语气,“小川哥,你要是没生气,就别背对着我睡觉好不好。”   这下轮到何川沉默了。   片刻后,何川点点头:“好。”   何川的生物钟让他早早醒来,果不其然,他又被熊抱着睡了一晚。   只是这一夜,何川好像接受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大为震撼,甚至睁开眼的瞬间,还懒洋洋地在来宝的怀里多窝了一会。   其实不是何川的适应能力强,只怪来宝的胸膛又暖又结实,睡在他怀里都会让人莫名地多了一丝安全感和心安。   何川心里打着盘算着小心思,反正是你主动搂着我睡的,又不是我钻你被窝,我干嘛要像做错事一样担惊受怕的。   再说了,两人睡着了搂一起不也很正常吗,就像搂抱枕一样呗!再退一步讲,反正来宝睡着了,压根不知道自己搂着谁,只要自己不说,来宝大概率不会知道,除非他半夜被尿憋醒起床,但通过何川的观察,来宝并没有起夜的习惯,这是多么强大的膀胱啊……   何川胡思乱想着成功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来宝的怀抱,脑袋不自觉地在他颈窝里蹭了一下,姿态慵懒惬意。   来宝似乎被他的头发丝拂过脸颊而感觉微痒,下巴蹭了蹭何川的发顶,用迷迷糊糊且沙哑的男低音炮道:“……别乱动……小川……”   何川一瞬间石化在男人的怀里,刚才的心理建设像多米诺骨牌一般瞬间滑塌……   一分钟后,何川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着熟睡的来宝,小声道:“怎么不叫哥哥了?……”   来宝已经彻底又熟睡过去,除了紧皱的眉头,再无其他反馈。   来宝起床的时候,何川早已在楼下忙得热火朝天。   “真是大少爷!屁股都快晒成猴屁股了,这才起床呢!”来宝一下楼梯,就被老何一记飞眼杀了过来。   来宝没有解释,他不知道自己从前睡眠质量如何,反正他在这里吃得香睡得好,每天睡到自然醒。   “铁蛋爷爷,早。”来宝说。   “叫我老何!”老何没好气道。   “老何,早。”来宝平静改口。   一旁的何川偷笑着看了眼来宝,眼神里尽是心照不宣,他朝来宝招招手:“快过来吃饭,一会该来客人了。”   来宝走到何川身边,何川压低声音责备道:“干吗故意气他,下次不许了知道吗?”   “好。”来宝答应道,他看了眼何川,发现他虽说语气略带责备,可眼里分明有笑意,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行了,去洗漱吧,然后过来赶紧吃饭。”何川说。   来宝洗漱完,吃了碗何川做的米线,刚放下碗筷,来了一拨客人,来宝学习能力强,店里的事情基本已经干得有模有样,老何在挑了几次刺儿后发现没什么刺儿可再挑了,便索性坐在门口的竹藤摇椅上乐得清闲。   面馆里何川和来宝两人搭配干活,两人话不多,但似乎有种配合多年的默契,何川有时候一转身,来宝就已经来到他身后等候他的吩咐。   “来宝,帮我去拿点面条过来。”   “来宝,再往这个罐子里加点辣椒油。”   “来宝,香菜洗好了没。”   “来宝,我渴了……”   一杯水递到何川面前,何川的手恰好在切小米辣,便噘起嘴,来宝自然而然地把杯子碰到他的唇边。   “这伙计招得可真值啊,连保姆伺候人的活都顺带干了。”店里吃面的老顾客看到来宝喂喝水的画面打趣道。   何川冷不丁地呛了口水,来宝拍拍他的后背。   “我这不是切着辣椒不方便拿水杯嘛……”何川咳嗽得脸蛋微红,解释道。   “老何也给你喂水喝?”谁知来宝又在一旁又拱了一把火。   何川嗔怨地看他一眼:“我又没让你喂,还不是你自己主动喂的。”   “我看你先噘嘴的。”来宝说。   “你闭嘴!去后院把昨天洗的衣服都收了!”何川的脸更红了。   “那你的内裤收哪里?”来宝认真提问。   “……衣柜下面第二格抽屉。”何川烦死这个人了,总来问一些让人莫名燥热的问题。   可偏偏来宝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那我的呢?”   何川揪了揪衣领,让体内的热气快点消散,扭捏片刻,最终小声道:“没多余格子了……就跟我的放一起呗……”   老何坐摇椅里闭眼听着收音机,街道上人来人往,嬉声嚷嚷,他没在意到身后两个小辈,一个脸红得像被太阳晒过的猴屁股,一个只知道一本正经盯着猴屁股看。   忙过午后,丁传林终于憋不住地往面馆里跑来,手上还带着数学作业。   “小川哥哥,这次的试卷好难啊,你快帮我看看我空的这几道题都怎么做啊?”   丁传林偏科严重,数学最垃圾,每次遇到问题都来找何川,丁传贵曾经做过几道题,但过程抓耳挠腮地很痛苦,虽然何川也不是说多厉害,但至少比丁传贵强一些。   何川坐下,看丁传林试卷边缘全部卷起的卷面,无奈道:“你这卷子再卷下去,都可以做鸡蛋卷饼了吧。”   “卷就卷呗,反正这些题我不会,这卷子留着也没用。”丁传林满不在乎。   “哪题不会?”何川问。   “空着的都不会。”   “那你基本都空着啊。”   “那就是基本都不会呗!”丁传林理直气壮。   何川无奈,拿起笔看着第一道选择题,然后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来宝在一旁看着何川低头解题,一会皱眉,一会小声嘀咕再读一遍题,一张演算纸写了一大半,何川终于抬头笑道:“有了!选C!”   丁传林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咋做出来的?”   何川拉过演算纸,就着解题步骤开始认真讲解起来,丁传林似懂非懂,迷迷糊糊。   然后又问第二题怎么做,何川便又开始写写画画第二题,然后第三题,第四题,直到老何受不了,大着嗓门冲丁传林吼道:“你咋这么笨!老师上课教得你都不听啊!非得回来让你小川哥再讲一遍!这都几点了,还吃不吃饭了!”   “老师没有小川哥有耐心,讲一遍我都听不懂啊。”丁传林很无辜。   何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顺手摸了把丁传林的脑袋:“我先做饭,你把刚才几道题再看看。”   丁传林乖乖点头。   老何则又回门口那张摇椅上躺着等午饭去了。   何川一走,丁传林又来了精神头,喊住了眼看要跟何川一起离开的来宝:“来宝哥哥!”   来宝停下脚步,看着丁传林,等她说话。   “这些题你会做不?”丁传林笑嘻嘻地问。   来宝扫了眼卷饼试卷,点点头。   “真的?那你来帮我做!”丁传林喜出望外,又赶紧改口:“不是,我是说你来教我怎么做。”   来宝回头看着正在门口灶台做饭的何川,摇摇头:“没时间。”   “你又没啥事,怎么会没时间。”丁传林不解。   “小川在做饭,我得过去帮忙。”   “拉倒吧,我都听我哥说了,你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我哥说将来找男人可不能找你这样的。”丁传林撇撇嘴。   来宝眉头蹙起:“你哥脑子有病。”   丁传林闻言,不恼反笑:“是吧?!我也觉得他脑子有病!找对象不找帅哥,难道找他这样的啊?!一天到晚跟个话痨似的,我都怀疑小川哥咋受得了他!”   “他俩关系很好?”来宝眉头越皱越深。   “他俩可是——”丁传林话到嘴边,多了个心眼:“那你先教我做题,然后我对你有问必答!”   来宝没多言,直接落座刚才何川坐过的椅子,提起笔便在试卷上一路勾选下来,最后几道大题更是扫了一眼题目,便简简单单几个公式得出了答案。   来宝把试卷一推,笔一扔,看着丁传林:“继续。”   丁传林看着来宝一顿操作行云流水,目瞪口呆:“继续啥……”   “刚才的问题。”   “啥问题……”丁传林脑袋还在慢半拍中。   来宝不满:“小川跟你哥关系有多好?”   “哦哦……”丁传林回过神来:“有多好那不好说,反正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现在生意版图还邻在一起,那咋说,青梅竹马?”   来宝更不满:“又不是男女,怎么青梅竹马。”   丁传林挠挠头:“哎呀,那我也不知道用啥成语形容了,反正我哥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不是我这个亲妹妹,那必须是小川哥。”   “那小川对你哥也这样?”   “也是吧,我哥有一年生病住院了,小川哥天天往医院跑,给我哥送饭帮他拿换洗衣服啥的,同屋病友要不是看他俩颜值实在差距太大。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弟呢!”   来宝看着还在做饭的何川,腰身细致,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抬手擦一下额头的动作没有大老爷们的糙,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韵味。   跟丁传贵那种草包怎么会是好朋友?   “小川对你好不好?”来宝又问。   “废话,当然好了,你看小川哥哥给我讲题多认真,丁传贵都比不了!”   来宝心中有了满意的答案:“他对我也好,对你也好,他说过,他对所有人都好。”   “然后呢?”丁传林疑惑,不知道来宝到底想说啥。   “所以,他对你哥的好,不是例外。”来宝笃定。   “哦,那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吧,唉,谁知道呢,男孩子的友谊就是奇奇怪怪的,我哥还说过不结婚,等着小川哥哥啥时候结婚他再结婚呢!结果被小传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哈哈哈哈哈哈,丁传贵这个大傻子!”   “骂得对。”来宝鼻孔冷哼一声。   “不过我有两个问题。”丁传林收了笑,一本正经道。   来宝抬眉,示意她继续。   “第一,你这卷子咋做这么快,上面的解题步骤就写这么点,小川哥哥可是写了满满一大张纸验算的呢,你这能靠谱吗?做得对吗?”   “等明天去学校,不就知道对不对了么。”来宝不以为然。   “哦,那第二。”丁传林凑近来宝,好奇地盯着他看:“我从刚才就发现了,你又不叫小川哥哥了!”   来宝抬眼看着脸蛋白里透红的何川,正巧回头也望向他,冲他咧嘴一笑,嘴唇嫣红,笑容纯真得像是未成年。   “他哪里像个哥哥。”来宝低声道。 第19章 霸总霍阎   某市寸土寸金的别墅里,高大沉默的男人坐在偌大的真皮沙发上抽着雪茄,二郎腿上放着一台轻薄本,盯着屏幕的双眼幽深冷酷无情,周身散发强大的阴鸷气场。   “霍少,霍董请您过去。”一名西装男助理毕恭毕敬地来到霍阎面前。   霍阎把笔记本合上,随手扔到沙发一角,将未抽完的雪茄静置在面前的青瓷烟缸上,起身整理了下西装袖口。   “醒了?”霍阎声音低沉带着磁音,眉毛略微一抬,带点儿讽刺,“还挺快。”   “是,刚醒就急着找您,医生说霍董现在还很虚弱,不能受过多刺激……”男助理提醒道,然后有点胆战心惊地看了眼霍阎,怕自己的多舌惹对方反感恼怒。   霍阎却极轻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迈开长腿向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二楼卧室门口有两名保镖守卫,看到霍阎后两人倾身鞠躬,并为霍阎拉开卧室的门。   霍阎进屋,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有一名家庭医生和一名律师,还有一名是跟随他父亲霍道文多年的秘书。   三人见霍阎后均往旁边一站,向霍阎打招呼:“霍少。”   霍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霍道文床前,站得笔直,未曾弯腰半分,语气淡漠疏离:“爸,怎么刚醒就急着见我,不多休息一会。”   霍道文不过六十余岁,本该精神矍铄的时候,此刻却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口齿不清道:“……霍……珩……在哪……”   霍阎面色不变,眼底却有一抹寒意:“不是告诉你了吗,跟我一起去爬山,结果发生了意外,”霍阎摇摇头,假意伤感,“真是令人难过啊。”   “派……人……找……”霍道文想起身,用尽全力挣扎半天却纹丝未动。   霍阎把手掌放在霍道文的肩膀上轻轻一摁,带点可惜口吻道:“爸,你中风了,动不了了,还是乖乖躺着休息吧。”   “……胡说!……我……能……动!……”   霍阎不理睬,继续道:“至于,霍珩,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霍阎惋惜,只是眼底的冷意愈发明显,“你还是做好准备吧,那个地方前几年就出过事,从悬崖上掉下去还能生还的人没几个。”   “你!……”霍道文胸口剧烈起伏,气息明显开始不足,“他可是……你……弟弟啊……”   霍阎歪头,似乎不理解父亲意思:“所以我才一直派人在找他不是么,为了他的事情我可是两夜未合过眼啊。”   “霍阎……”霍道文卸了力气,眼里是祈求和悔意,“我对不起他……求求你……别再……伤害他了……”   霍阎闻言,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忽然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让他阴暗冷血的气场更足了,身后的三人大气儿不敢喘,面面相觑。   等笑够了,霍阎终于不再端着了,眼里的恨和毒透了出来,他略微俯身,在霍道文耳边轻声道:“你活了大半辈子了,才终于知道对不起他啊?啧啧啧……那你还有没有对不起其他人啊?”   霍道文的瞳孔剧烈收缩。   霍阎直起身,看了眼腕表,收了刚才的情绪,淡淡道:“爸爸,养好身体多活两天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霍珩的尸体,我一定帮你找到。”   “你……”霍道文看着转身离去的大儿子已无力回天。   霍阎在经过屋里其他三个人身旁时,略微一停:“照顾好霍董,别让他太过劳神。”   三个人俱是点头。   霍阎这才满意离开。   霍阎下了楼,重新落座到客厅的沙发上,雪茄还在燃烧,霍阎看着萦萦而上的烟雾,烟雾中似乎出现了霍珩的脸,霍阎往沙发靠背上依去,盯着烟雾微微出神,忆起重新见到霍珩的那一幕。   ……   霍阎坐在商务车里专心致志地看着公司发来的报表,安静的车厢内,司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霍阎,赶紧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老张。”   “接到人了是吗,好的,我这就告诉霍总。”   司机挂了电话,回头看着仍在埋头看报表的霍阎,犹豫着何时打断他。   “知道了。”霍阎未抬头,只是翻阅文件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停留了几秒。   司机心下松了口气,既然霍总听到了电话内容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于是便安静地转回身,不再打扰霍总工作,他没留意到霍阎的指尖紧紧掐住了文件页脚。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呼吸声和翻阅文件的声音,司机看到不远处的来人后,赶紧   拔出安全带:“霍总,小少爷来了。”   “嗯。”霍阎仍旧未抬头。   “我去接他。”司机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   霍阎这才抬头,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不远处的弟弟。   霍珩比离开家的时候长高了许多,现在兄弟二人身高相差无几,他穿着一身黑色刺绣休闲棒球服,头戴鸭舌帽,看着是年轻潮人的打扮,但霍阎还是能一眼看出他们血液里的相同冷漠,只是霍阎的冷漠里带着更多残忍和嗜血。   司机来到霍珩面前说了几句话,霍珩的脑袋便转了方向,看着一旁停着的奔驰商务,视线透过玻璃与车内的霍阎相交。   两人的眼眸都很漆黑幽深,冷若冰霜。   霍珩两条大长腿没带感情地朝奔驰走来,司机赶紧拖着行李箱跟上,为霍珩打开了车门。   车内的霍阎微微转头看着车外的霍珩,二人视线胶着片刻,霍阎率先开口:“回来了。”语气听着不咸不淡。   霍珩没回答,而是直接俯身进了车内,坐在霍阎身旁位置上。   司机把行李放入后备箱内,麻溜地进了驾驶室,等候霍总吩咐。   “这么些年没见了,见了人也不打声招呼?”霍阎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共鸣,语气带着讥诮。   “说什么,你好?还是好久不见?”霍珩的鸭舌帽遮住眉眼,他不再看霍阎,像对空气说话,“我猜哪句你都不乐意听吧。”   霍阎懒洋洋地叹口气:“行吧,那客套的寒暄就免了吧,不过今晚先不回去了,让老头子再多想一会他的小儿子。”霍阎对前方的司机说,“李叔,让张秘书订两张机票。”   司机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霍总,不明白他这突然订机票要干吗。   霍阎侧目看着一旁的霍珩,嘴角勾出一抹讽刺:“我要和我多年未见、亲爱的弟弟好好叙个旧。”   而正是这场叙旧,霍道文临死前都没有见到过霍珩。   霍珩对于霍阎的安排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安静地坐着望向窗外。   ……   雪茄的烟雾开始变得稀薄,烟头的猩红火焰渐渐有熄灭的趋势,霍阎拿起雪茄往烟缸里使劲一摁,终是掐掉了这根烟,同时也掐灭了刚才的那段回忆。   男助理又过来了,身后跟着刚从霍道文屋里出来的三个人,四人并排站在霍阎面前。   助理细心地发现,仅刚才从霍董屋里出来这会儿功夫,霍阎周身的压抑气息竟又重了几分,所以助理不敢率先开口,只等着霍阎发话。   “老头的身体怎么样了?”霍阎抬起二郎腿,骨子里散发出高傲的冷漠。   “本来底子就差,现在被霍二少的事情一刺激,这次中风肯定好不了了,瘫痪在所难免。”医生据实回答,“而且其他器官开始出现衰竭端倪。”   “还有多久活头。”霍阎问话直接,不遮不掩,淡定得如同谈论天气。   “这……”医生有些为难,“不好说。”   “老头一辈子作孽太多,按理说遭报应就得多受点病痛折磨才行,不过我身为人子,不想老头活遭罪太久。”霍阎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像座大山压地面前三人无力反抗,“你说是不是,李医生。”   李医生忙不迭点头:“会……会尽量不让霍董遭罪太久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霍阎点点头,又把目光投降律师:“张律。”   张律师是个聪明人,赶紧接话:“霍总放心,霍董不是糊涂人,小儿子生死未卜,您才是第一继承人,而且这些年您的业绩大家都有目共睹,在公司里的威望也无无人能及,霍董会转过这个弯的。”   “那就麻烦张律了。”   “霍总言重了言重了。”张律赔笑。   “行了,你们也都是大忙人,那我就不久留了。”霍阎转身又坐回沙发。   李医生和张律师和霍道文秘书三人识相地告退了,只剩男助理还站在霍阎对面。   霍阎不再说话,拿起之前扔在沙发上的轻薄本,点开屏幕,又看了遍屏幕上的照片,他一张一张地切换着。   霍珩坐在面馆台阶上。   霍珩拎着一大兜菜走在路上。   霍珩顶着寸头从理发店出来。   霍珩端着一摞空碗走在面馆里。   ……   ……   “在家好歹是个大少爷,现在竟成了饭店小厮。”霍阎嗤笑,眼底并未有笑意,“看着过得还挺好的。”   “据说是失忆了,面馆的小老板收留了他,还带着他去报了警,做了失踪人口登记。”男助理回答。   “登记也没用,暂时还不能让他回来,老头子人之将死良心发现,想起他还有这个小儿子了,可他越想见霍珩,我就偏不能让他如愿。”霍阎翻着照片,语气很轻,但残忍无比,“老头子这种人啊,就得让他死不瞑目才算死得其所,不是么?”   助理站在一旁,不敢搭话。   霍阎翻看照片的指尖停在空中,望着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   热闹拥挤的小店里,何川站在门口灶台前通红着脸,不敢抬头,而一旁的霍珩直勾勾地盯着小老板的侧脸看。   照片里的两人一高一矮,一凶一柔,一冷一热,站在一起,似乎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霍阎皱眉,本就没什么人情味的面孔,此刻更加沉冷。   “去查查这个小老板。”霍阎吩咐道。   “是。”助理毕恭毕敬地应道,心里却捏了把冷汗,跟了老板这几年,他心里清楚得很,但凡老板让他查的人,基本都不会在霍阎手里落得什么好下场。   助理心想,以后绝不能像这个小老板一样随便救人,万一救了魔头的心头恨,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大概就是好心没好报吧!   【作者有话说】   霍阎这个人,他是有点疯批在身上的。 第20章 别撩拨我   店里来了两名老外,对着何川叽里咕噜了一阵,何川虽说也是大学毕业,但学历只到专科,而且英语本来也不是他的强项,猛然遇上纯正流利的英语让何川一时有些心慌。   “啊……sorry……excuse me……pardon?……”何川磕磕绊绊道。   于是两个老外没脾气地又连手带脚比画着叽里咕噜了一遍。   何川抬手擦拭额头冷汗,他又着急又害臊,怕被俩老外笑话。   老何在一旁也是大气儿不敢吭,他一辈子见外国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看见这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觉得稀奇,不自觉地露怯。   “爷爷,丁传林呢?”何川急中生智。   老何连连摇头,小声道:“上学了,再说你忘了上次她英语考不及格啦?”   何川刚才也是急糊涂了,这才想起丁传林那英语水平还不如他呢。   两个老外还在说,但已经不是对着何川了,而是两人在一旁对话商量着什么。   来宝从后院进来,他刚刷完碗,看见何川和老何爷孙俩人傻愣愣地站着,旁边的两个外国男人无奈摇头。   来宝向外国男人走去,淡定自然道:“Can I help you?”   一时之间,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来宝,俩儿外国男人面露喜色,对着来宝一顿输出。   来宝听完用流畅的英语回复着,三人之间,你来我往他也上的。   老何稀奇地瞧着来宝,何川也是一脸好奇,他听不懂来宝在说什么,但他觉得来宝得体大方,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而且见过世面,不怯场,甚至还能霸住全场。   “他俩想知道镇上最近的旅馆在哪里。”来宝问何川。   “在街上路口右转大概五百米左右,有家小旅馆。”何川赶紧回答。   来宝翻译给老外听。   “他俩还没吃午饭,想要两碗面。”来宝说。   “可是打烊了,今天的面条都卖完了。”何川不太好意思道。   来宝继续翻译。跟两人又聊了一些,最后两名外国人离开了,离开前对着来宝举起大拇指。   来宝平静地跟两人say bye。   “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能听懂鸟语!”老外刚走远,老何就惊叹道,对着来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你到底啥人啊,不会还是个高材生吧?!”   “不记得了。”来宝向何川靠近一步,看着何川白皙的小脸,鼻尖有汗,“要开风扇吗。”   何川也在好奇中,顾不上热不热的:“你英文真好啊,他俩跟你聊啥聊那么久。”   “随便聊聊,他俩说他们从哪来的,要去哪,还说我发音有他们当地的口音,问我是不是去过他们那里,我就说我去过。”来宝无所谓耸耸肩,“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真假。”   何川点点头:“也是……但你真的好厉害啊。”口吻像小朋友发现了比自己更厉害的小朋友,充满了羡慕和崇拜。   来宝很受用:“可能吧。”   “就是不知道谦虚!”老何稀奇够了,然后冲两个小屁孩摆摆手,“我要去找老刘头下棋了,你俩好好看店。”   老何走了,店里就剩下何川和来宝两人,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来宝难辨情绪的眼睛还在盯着何川看。   “你老看我干嘛?”何川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你鼻尖出汗了,开风扇吗?”来宝又问了一遍。   店里没有空调,只有头顶的两扇挂顶风扇,每次打开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算了吧,现在也没客人,开了有点浪费电,这不是还有穿堂风嘛。”何川想了会,又问:“你热吗,要不打开?”   来宝摇头:“不热。”   “那咱俩坐着休息会儿吧。”何川往门口灶台边的椅子上一坐,然后拉过另一把椅子放在身旁。   来宝坐在何川身旁。   何川拿起操作台上的一只大苹果想徒手掰两半,还没用力,苹果便被来宝拿走,轻轻一掰,苹果一分为二,来宝递过去:“给。”   何川接过一半:“我一人吃一个吃不完,咱俩分开。”   来宝痛快地拿起另一半咬上一口。   两人悠闲地坐在靠近店门口处看着街景,一口一口地啃着苹果,街道场景日复一日,稀松平常但充满市井气息,街坊四邻到处扎堆,路边商贩各种叫卖声,磨剪刀的,炸爆米花的,自行车叮铃铃的车铃声,孩子嬉笑跑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安静慵懒地坐在一起,下午的阳光照在门口的台阶上,明亮又晃眼。   苹果吃完,何川开始偷偷打量着来宝的侧脸,想着他刚才面对老外时的轻松应对,心里更加肯定了来宝不会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只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失踪的话,应该很好查到吧,可为什么到现在警局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呢,难道是因为这里太偏太远了?但这里好像也没到偏远山区的地步吧……   何川想得出神,便一时忘记挪开了眼睛,偏偏来宝也在盯着街道出神,未曾发现何川的凝视。   何川胡思乱想一阵又开始临摹来宝的侧脸,看够了又盯着他刚理的发型看,越看越觉得这发型衬的来宝刚毅沉默。   何川忽然很想用手去触摸一下来宝的头发,不知道这发茬是不是只是看起来硬,但其实很软,就跟来宝的性格一样,看起来冷冰冰凶巴巴地,但相处起来会发现他更多时候像一只乖乖的大狼狗。   何川这么想着便这么干了,伸手在来宝的头顶上摸了一把,来宝转头与何川对视,眼神带着疑惑。   何川憨憨傻笑着:“你的头发果然好软诶。”   来宝看着何川的笑,心里舒服了一些,刚才出神的片刻他也不知怎么了,莫名感到有些难过,像连绵的阴雨,滴答滴答地往他身体里看不见的地方渗透,但眼前出现何川洋溢着干净笑容的脸蛋,有如同一阵和煦的阵风佛过那些阴暗滋生的角落,带走潮湿郁闷。   “嗯。”来宝应了一声。   何川觉得来宝头发手感很好,而且来宝被摸头发的反应也很温顺,不由得寸进尺又摸了一把,还笑嘻嘻道:“软软的来宝。”   “哪里软,明明硬得很。”来宝波澜不惊地看着何川,“早晨起床的时候,你都感受不到吗?”   何川没想到来宝会突然没羞没臊地来这么一句,脸色瞬间涨红,他豁然从椅子上起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感受得到啊?!……”   “我记得我是抱着你睡的啊,怎么会感觉不到?”来宝歪头。   何川心理防线全线溃败,他不敢置信,哆哆嗦嗦问道:“……你知道你是抱着我睡的?……”   “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来宝面色不改。   何川暴走:“那你为什么要抱着我睡啊!两个大男人,这么热的天,抱在一起睡觉,你觉得……觉得像话吗?!……”   “不像话吗?”   “像话吗?!”   来宝认真思考片刻:“我是睡着以后无意识抱你的,但夜里你有几次总是不安分地扭着,把我扭醒过。”   “那你怎么没松手?……”   “松了就睡不着了,大概以前有抱着枕头睡觉的习惯吧。”   “那你就抱枕头啊!”何川无语又尴尬,他想起自己今天早晨还自以为瞒天过海地在来宝的怀里蹭了一下,这么看来,来宝很有可能都知道了!   何川的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哪有多余的枕头。”来宝很平静,没有何川那么大的反应。   何川觉得好热,屋里像烧了十个暖炉那般炙热,他揪着衣领不停扇动着,想让体内热气能快点冒出去。   “热?”来宝问。   “去开风扇!”何川气呼呼道。   “不怕浪费电了?”   “电费才值几个钱!”何川更生气了,委屈巴巴道,“你怎么总来招惹我啊……”   明明说好把你当兄弟,你却总来不自觉地撩拨我!何川心里哭诉道。   来宝不解,但认错态度良好:“……那对不起?” 第21章 棋酒双开   隔壁理发店里,丁传贵赔笑站在一旁,说话带着对读书人的尊敬。   “李老师,你说,这大热天的,咋还亲自来一趟啊,有啥事你叫俺去学校不就成了。”   丁传林的班主任李老师坐在客人等待理发时的小沙发上,她撩撩头发,又推了下眼镜,无奈道:“我反正经过这里,就来跟你说说你妹妹的情况。”   李老师对站一旁的丁传林说:“把你的数学卷子拿出来。”   丁传林磨磨蹭蹭,不太配合,做着最后协商:“可不可以不拿出来啊……”   丁传贵一巴掌拍她身上:“赶紧的!废什么话呢!”   丁传林吃痛地咧了一下嘴,但因为老师在场,再加上自己心虚,便没像平时那么顶撞丁传贵。   “给……”丁传林把皱皱巴巴的卷子递给哥哥。   丁传贵接过卷子,随意瞅一眼,瞬间瞪大眼睛:“满分??!!!”   “吃惊吗?”李老师问。   丁传贵点头如捣蒜:“吃惊!”   “我也很吃惊。”李老师说道,“丁传林的数学成绩不用我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啊,全班倒数啊!”丁传贵把头转向妹妹,“你抄答案也不能全抄对了啊!你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这不明摆着被捉奸在床吗?!”   “咳咳咳……”李老师听不下去这糙言糙语的比喻,清了下嗓子打断道,“这卷子没答案,是老师自己出的卷子,全年级可就出了她这一份满分卷子!”   丁传贵原地消化了几秒,然后喜从天降,激动地搂着妹妹大笑道:“妹妹呀!你终于开窍了!俺就说俺这么聪明,咋可能有你这么笨的妹妹!原来是开窍晚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过现在开窍也来得及!你这可是大器晚成啊丁传林!”   丁传林一脸尴尬,李老师不忍直视。   “哥……你别激动……”丁传林试图安抚哥哥情绪。   奈何哥哥情绪一路高亢:“激动!激动!咋能不激动!我得告诉小川,告诉爹妈!你数学考了个满分,还是全校唯一呢!”   “还是先别告诉了吧。”李老师冷静道。   “为啥?”丁传贵不解。   “你妹妹这个成绩很不合理,她其他科目成绩依然跟之前水平差不多,就单单数学这科从班级倒数一跃到满分,你不觉得问题很大吗?”   “这……但你不也说了吗,就出了她一张满分卷子,而且还没答案,那她也不可能是抄的啊。”丁传贵不想打破美好。   “所以,我今天来跟你谈谈,我怀疑有人帮她做卷子,而且你看她这个卷面,这个解题步骤,根本不像她平时一堆乱草的书写方式。”   丁传贵刚才只顾着看分数了,经老师一提醒,再看看干净简洁的卷面,遒劲有力的笔迹,顿时醍醐灌顶:“谁给你做的?!”   “就……就……小川哥哥……”   “放屁!不可能!”丁传贵吼道。   “……带回来的来宝哥哥……”丁传林大喘气道。   ***   老何跟老刘头正躲在墙根遮阳网下面下象棋,两人坐着小马扎,旁边围着一群端着茶杯的老头,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啧啧啧,老何,你这臭棋篓子不行啊,要输了啊。”   “就是,老何,你行不行,不行让开,让俺上。”   “咋那么磨蹭啊,这一步棋你得想半个点啊?!”   “不行赶紧投降啊。”   老何看着无力回天的棋局,气急败坏:“吵啥吵,这还没下完呢!”   老何对面的老刘头神气地喝口茶:“别催,别催,让老何慢慢想,你们一催他,他输了又好赖你们吵走了他的棋运。”   众人闻言嗤声笑道:“哈哈哈哈,对对对,老刘说得对,可不能让老何这个老赖再赖上。”   老何怒目:“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赖过——”   “老何。”来宝不知何时到来,站在围观人群外,声音不高不低。   众人寻声望去,见高大青年站在身后,表情虽说平静无波,但就是让人看着很不好惹,还剃着寸头,不由让人压力大增,纷纷让路。   “这谁啊?”   “老何家新来的伙计啊。”   “这大高个,嚯。”   “脸也俊,就是看着是个狠人。”   ……   老头们七嘴八舌起来不比村头妇女们清闲多少。   来宝来到老何面前,低头扫了一眼棋局,然后看着焦头烂额的老何:“小川让我喊你回去吃饭。”   “哦哦哦,呀,这么快到饭点了啊,我说咋饿了呢,走走走,赶紧回去吃饭去。”老何闻言,一个高从小马扎上起身。   “哎哎哎,咋回事呢,这棋还没下完,又尥蹶子了?”对面的老刘头不干了,最瞧不惯老何耍赖。   “你才尥蹶子了呢,俺孙子喊俺回去吃饭了,没听见吗?再说了,这棋……”老何盯了眼棋盘,“就算平局吧!”   “哈哈,你也真好意思开口啊,来来来,大家伙听听,这盘棋他居然告诉俺是平局!脸皮咋那么厚呢!”老刘头气道。   “就是,老何,输了就是输了,干啥还不承认呢。”   “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输不起呢!”   “谁输不起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输了。”老何不服嚷嚷道:“我这棋还没下完呢,没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快别吹了,你这棋就算大罗神仙来了,那也白搭。”老刘头不屑道,“老何,你可以走,但你今天必须当大家伙的面说一句,你输了!”   周围人不停起哄:“对对对,快说自己输了。”   “还得承认你水平臭,是个臭棋篓子哈哈哈哈。”   “老何不说可不让你回家吃饭啊!”   老何被大家伙架着,面子挂不住,又奈何棋局确实胶着难解,本来就热的天,此刻额头上更是布满密密麻麻的汗。   老何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俺——”   “谁说这局棋胜负已定。”来宝双手插裤兜,淡淡开口,“我看未必。”   “年轻人,不懂棋就不要乱说,输了就是输了,可千万别学老何,死鸭子嘴硬,那可就不好了啊。”老刘头讽刺道。   “硬不硬地试试不就知道了。”来宝说。   “怎么试,你可瞧好了,就这盘棋,不是俺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能给俺破了,俺就把俺孙子给我的那瓶红酒拿出来给大家喝!”老刘头一脸豪横。   “呦,老刘,下血本了啊,一直听你显摆说你孙子给你搞了瓶好酒,你稀罕得跟宝贝一样,你肯舍得拿出来给大家伙尝?”有人不信,起哄逗乐。   “那也得有人有这个本事呐。”老刘头端起放在脚边的大茶杯气定神闲地又喝了一大口茶叶沫子。   “谁稀罕你那两口破酒,哼,臭显摆,来宝,走!”老何瞧不惯老刘小人得志的劲儿,甩手一背,要带着来宝离开。   来宝抬腿,却往相反方向,一屁股坐在棋盘桌前的小马扎上,两条大长腿蜷曲得不像话。   “来吧。”来宝冲老刘头扬眉。   在场围观老头们俱是一惊,老何也是一愣后赶紧挪到来宝跟前,使劲拽他一把肩膀衣料:“来啥来,快跟俺走,别瞎添乱。”   来宝不动,两只胳膊肘架在膝盖上,轻抬眼皮看着老刘头:“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小伙子,要不要俺再让你两步棋?”老刘头不屑一顾。   “不用,落子无悔。”来宝举棋推进一步。   十分钟后,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咦!这是啥路数!老天爷诶,还可以这样走啊?!”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下了一辈子棋,还没见过这种打法的,这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啊!”   “野!够野啊小伙子!”   “哈哈哈哈哈哈,好!过瘾,这步棋走得可真他娘得痛快!”   老何立在一旁,也兴奋地直嚷嚷:“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来宝!你可真是块宝啊!!”   来宝宠辱不惊,举棋若定,看着对面早已处于下风的老刘头:“还继续吗?”   老刘头咬牙:“继续。”   再撑三招,老刘头被困毙。   “哈哈哈哈哈!”老何拍掌叫好,“爽!”   众人也都纷纷赞叹,能夸的词全都用上了。   “那词咋说来着,哦,对,青年才俊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我操,小伙子,你他妈老牛逼了!”   “你这年龄看着不大,棋道却老练狠辣,厉害厉害。”   老刘头不服:“这算哪门子下棋,路数下三滥!旁门左道!”   “人家赢了你不就行了吗,再说又没偷子儿又没悔棋的,怎么就下三滥了。”有人看不惯。   “就是,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那瓶宝贝红酒吧。”老何幸灾乐祸,一雪前耻,趾高气昂。   “对对对,赶紧把酒拿出来,别废话啊。”   “你可别当老赖啊!”   刘老头一听,被激将住:“谁说俺老赖,俺这辈子最烦耍赖,你们等着,俺这就去取红酒去!”   老刘头家就在眼前,一个转身回了屋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精致木箱。   “瞧瞧,瞧瞧,这可是俺孙子给我带回来的酒,这酒可是快三千了!”老刘头得意洋洋地出来,炫耀着手里的木箱,“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真的啊?一瓶红酒得三千?”   “那还有假?!俺孙子在上海工作,什么好酒没喝过,这算啥!”老刘头打开木箱,露出包装精美的红酒,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递到老何面前,“老何,咋样,喝过这么贵的酒吗?”   “哼,这有啥稀奇的。”老何冷哼一声。   “不稀奇你让小川给你买啊!俺咋没见过小川买过这么好的酒给你喝啊。”老刘头讽刺。   来宝看着眼前的红酒,声音低冷:“假货。”   “啥?!啥假货?!”老刘头一听炸毛了,“你个毛头小子,喝过酒吗就假酒的!俺看你们老何家就是嫉妒!”   “嫉妒你啥?!”老何嚎道。   “老何,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这些年一直跟俺攀比,啥都想比俺好,可是没用!俺孙子在上海当白领,你孙子就只能天天围着灶台转!”老刘头口不择言,吵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俺呸!你以为你是有金山银山还是多招人稀罕,俺跟你比?!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你才应该撒泼尿照照镜子吧!”   两人你一嗓子,我一嗓子的,一声比一声高。   周围开始拉架:“行了,行了,这咋又吵吵上了。”   “就是,这酒还喝不喝了,小伙子,不是俺说你。这么贵的酒,它咋可能是假酒呢!”   来宝双手插回运动裤兜,冷脸对站一旁对老刘头:“Petrus,年均产量不超过3万瓶,这款年份的市面售价大概近4万一瓶,你确定3千能买到行货?”   “啥,啥兔死不死的!俺不知道你说什么!俺就知道俺孙子告诉俺这是好酒那指定就是好酒!”   刘老头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来宝鼻子破口大骂:“从刚才下棋俺就发现你小子不地道!你们老何家,没一个好东西,蔫坏蔫坏的!”   “放屁!你们老刘家才没一个好东西!”老何护犊子地把来宝往身后一拽,但没拽动,于是他一步挡在来宝前面,叫嚣回去,“再说了,你自己棋艺不精输了,凭啥说俺们来宝不地道?!输艺不输徳你懂不懂啊?!”   来宝盯着老何抖动的后脑勺看,小老头个子不高,嗓门是真的洪亮。   “笑话,你现在知道输艺不输德了?那你刚才咋输不起啊!”老刘头转身对众人说,“俺这酒是真是假,大伙尝了就知道,至于那些没见识的人,哼,不配!”   “那行,那咱们今天就尝尝这三千多块钱的酒。”镇上的老头才不管你这真酒假酒的,反正不花钱的,不喝白不喝。   “呸,喝假酒要死人的,给俺喝俺也不喝!”老何翻个大白眼,然后扯着来宝胳膊,“走,来宝,回家吃饭!”   “有些人啊,这叫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老刘头把开瓶器给旁边一老头,“来,老张,给大家开酒!让大家尝尝好酒的味道到底是个啥味!”   来宝被老何拉着走了一步,却忽然回头道:“你孙子没告诉你,这款酒的最佳侍酒温度是17至19度吗?”   老刘头一愣:“……啥侍酒温度?……”   来宝嘴角微勾,带着讥诮:“你那孙子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章小川哥哥出场不多,但咱来宝凭实力得到了老何的宠爱了不是?   下一章会开始入V了宝宝们,这是小石头的第一篇入v文,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喜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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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是我让来宝哥哥写的,我下次不这样了还不行嘛。”丁传林扭动着胳膊,想从丁传贵手里跑出来。   “你老实点,这没你说话的份,”丁传贵训斥道,然后质问来宝,“你知不知道,你这卷子答得可是满分!老师今天都找上门了,你这样是在帮丁传林还是在害她?!”   “满分啊?哎呦,厉害厉害,还是来宝厉害!”老何现在对来宝有滤镜,越看越觉得来宝是真厉害。   “爷爷,你咋回事!他这是厉害吗,这是在害小林子!”丁传贵不满老何态度的转变,嗓门大了起来。   “来宝,这件事你做得不对,丁传林本来学习就不积极,你再这样帮她投机取巧,只会增加她的惰性。”何川小脸还挎着,说道起来不知不觉间有了年长几岁的姿态。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仰着脸,瞪着大眼睛,生气时无意识噘嘴看着来宝的样子,对来宝来说毫无威慑力。   但来宝还是乖乖点点头:“知道了。”   “一句知道就完事了啊?!”丁传贵可不算完。   “那你想怎样嘛,不是今晚都已经罚我不让我吃晚饭了嘛?!”丁传林烦躁道,还替来宝委屈。   “小川,你说咋办,人是你带回来的,你可得管管这事,要不以后还不知道得捅啥篓子呢!”丁传贵就是存了心了要拿这事来办办来宝。   “捅篓子不至于吧,传贵啊,你消消气,一会吃饭了。”老何想当和事佬。   “不行!今天说啥都不行,小川,咱俩可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会为了外人就胳膊肘往外拐吧?”丁传贵逼着何川。   何川一脸为难,既觉得丁传贵有点过了,又觉得来宝确实做错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今晚也不吃饭了,当认罚。”来宝不忍心看何川左右为难。   何川看着来宝,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补充道:“那你还得负责把这张卷子里的题目给丁传林讲明白才行。”   于是晚饭时间,面馆里三个人筷子盘子丁零当啷地响着,门口外来宝和丁传林像罚站似地并排站着。   “好饿,丁传贵这个神经病。”丁传林摸着肚子,回头瞅了眼正在店里大快朵颐的哥哥,“没良心的!”   丁传林又看了看站在身旁只知道瞪着远处破旧路灯发呆的来宝:“来宝哥哥,你饿不饿啊?”   来宝没说话,丁传林便继续道:“还是小川哥哥好,他总往外看,肯定是惦记着我,怕我饿着,我看他一晚上都没吃几口饭。”   来宝这才有了反应般地回头往面馆里望去,正好和何川明亮的眼眸对上,他觉得何川的眼里有一轮月亮。   来宝把头转回来,重新望向路灯,看过月亮再看路灯,越发觉得路灯昏暗不起眼。   天黑了,身旁的丁传林一直在不停地碎碎念着,来宝的注意力却越来越不集中,他听到耳边似乎有海浪拍打的声音,随着海浪声不断增大,丁传林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同时被淹没的还有来宝。   他站在夜里,觉得脚底虚浮,随时会被海浪卷入黝黑无底的深海处。   来宝开始看不清路灯的残亮,听不见丁传林的抱怨,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入无尽的下方。   “来宝。”突然有人拉住了下沉的来宝。   来宝缓慢移动视线,何川秀气的脸蛋出现在视野里,刚才的黑暗被月亮照亮了。   “来宝,饿不饿?”何川有点担心地看着来宝。   “饿死了,小川哥哥!”丁传林哭诉抢答。   “等一会你哥回去了,你留下来,来宝哥哥给你讲题的时候,你再偷偷吃点。”何川小声道,然后又对来宝说,“你也一起吃。”   丁传林使劲点头:“还是小川哥哥疼我,将来你娶不到媳妇,我一定给你养老!”   “呸,咒谁娶不到媳妇呢。”何川心虚道。   来宝看着何川提溜转的大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老何说老刘家的孙女你不喜欢。”   “嗯,不喜欢。”何川回头看了眼还在屋里吃饭的两人,小声埋怨道,“他跟你说这个干嘛?”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怎么想起问这个?”   “想知道。”   何川稍微仰头,看着来宝泼墨如深却不动声色的眼眸,心下微动。   “我……”何川低头,脚尖不停摆动着一颗无辜的小石头,语气有点闪躲,“就那样的呗……”   “哪样的啊?”丁传林好奇插话道。   “就……”何川支支吾吾,没有抬头看人。   “看了让人心动的人呗……”   ***   夜晚十点半左右,所有人都睡去,热闹冷却。   面馆一楼只剩笔尖在草稿纸上刷刷的声响。过了一会,书写的声响停下,来宝把草稿纸递给何川。   何川接过看了看,皱着眉头,因为夜里安静,说话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看不懂,你这些步骤都好省略的……”   “哪里不懂?”来宝低声询问。   “这里,还有这里。”何川指了指试卷。   来宝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边写边讲,声线低沉温和,语气不疾不徐,夜里安静,来宝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和,像毛茸茸的逗猫棒在何川的心尖上一下一下地挠着。   何川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又悄悄把身子往旁边移动一点,拉开跟来宝的距离。   来宝身上有磁场,一旦靠近,他就会忍不住想贴近,所以何川必须让自己跟他保持适当距离。   “听懂了?”来宝放下笔,专注看着何川。   何川点头:“懂了,你这不是可以讲得很明白吗,为什么今晚给小林子讲的时候那么没有耐心?”   “她太笨。”来宝撇嘴。   “所以才需要你更有耐心的嘛。”   “她听讲不专心,讲了也没用。”   何川心想不怪丁传林,谁守着颜值逆天的帅哥还能有心思学习啊。   来宝用笔轻巧一下何川的脑袋:“你也不专心。”   何川心虚地缩了一下头,嘴硬道:“哪有,你讲的我都有在听,而且你怎么可以打我的脑袋,我可是比你大!”   “哪里大?”来宝笑道,眼神里是戏谑,平时凶巴巴的脸上竟意外的柔和。   “你……”何川受不了这种玩笑,对他一个gay来说,这跟调情有什么区别啊。   “你好好讲题,我明天还要给丁传林再讲一遍的!”何川假装严肃,拿起卷子作为遮掩,看似在认真看题,实则耳尖逐渐变红。   来宝看着越躲越远的何川,眉心一皱,凑近到何川耳边低语:“你离我这么远,我还怎么给你讲题。”   温热的气息扑在何川的脸颊上,像是来人要亲上来一般,何川尾骨处迅速传来一阵不受控制的电流麻痹感。   他慌慌张张转过头,却因两人距离过近,嘴唇对着嘴唇,鼻尖对着鼻尖,隔着一张薄纸的暧昧距离,肌肤尚未接触,但气息早已渡换。   何川眼神不受控制地盯上了来宝的嘴唇,红润的嘴角弯弯上翘,让人忍不住有想去探开两掰薄唇间缝隙的冲动。   何川不自觉地吞咽一下喉咙,心里悸动得像是怀春的少年,他惊讶于自己的身心变化,又害怕被来宝看出端倪。   “太……晚了,明天再讲……”何川没法跟来宝再多待一秒,他感觉来宝的荷尔蒙气息愈发浓厚,像无形的网把他笼罩,他怕自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   何川落荒而逃,甚至没顾得上看来宝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更不知道来宝是否发现了的异样。   回到小卧室后,何川不敢开灯,直接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他心里祈祷来宝不要立马跟进来,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可是楼梯上传来吱呀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何川躺在黑暗里,手心里全是汗。   门把手被扭开的瞬间,何川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的心突突跳地激烈,手掌无意识抓紧衣角。   脚步来到床边停下,房间里安静下来,何川不知道来宝在干吗,为什么没有声响,是站在床边看着自己吗?   身边的床忽然咯吱一响,何川感受到来宝的靠近。   “小川哥哥,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来宝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更像是一本正经地提问。   何川知道装睡很愚蠢,但他宁可自己愚蠢,也不想让自己丢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掩耳盗铃吧。   “小川哥哥,”黑夜中来宝忽然靠近,一只有力的胳膊笼在何川腰上,然后收紧一拽,把何川拉进自己怀中。   “啊!”何川受到惊吓,短促一声,却透着些许的娇气。   装睡不攻自破。   “我要搂着你睡觉。”耳边是来宝荷尔蒙爆发的沙哑声音。   何川的心跳彻底失控了。 第23章 脸撞红了(双更)   一夜过去,何川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对上来宝黑宝石般的瞳孔,虽然天光未全亮,但依然可以看清近在咫尺的脸庞。   小鹿圆眼迷茫地眨了眨,与来宝对视几秒后,混沌的脑海才逐渐清晰。   何川本能地想拉开跟来宝的距离,身子刚一动,箍在腰上的胳膊便用力收拢。   “……你放开我……”何川这才发现来宝还在搂着自己,刚清醒的脑子又开始犯晕乎。   “小川哥哥。”明明声线低沉成熟却透出委屈,来宝把胳膊又收紧了一些,“我失眠了。”   “嗯?”何川一时之间忘记挣脱,“失眠?”   “之前明明睡得很好,可是突然睡不着了。”来宝叹气。   “怎么会这样,是我打呼吗?”何川不确定地问,“我好像不打呼吧……还是我睡觉不老实害你——”   “有片儿吗?”   “……嗯?”   “有片儿吗。”来宝又问一遍。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何川瞪大眼睛,受到冲击,怀疑自己听力或者理解能力出了问题:“什么……片儿?”   “还能什么片儿,我睡不着,太精神了。”来宝收紧胳膊,在何川耳边低语道,“看个片儿发泄发泄吧。”   来宝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暧昧蛊惑,何川面红耳赤地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推开这个危险源,可是双手刚触摸到来宝结实魁梧的胸口时,又像被烫着一般,赶紧把手收回。   何川进退两难,全身越来越热,身体某部位的变化来得突然,令他羞耻难当。   他害怕来宝发现他身体的变化,只得拼命夹着双腿。   “没有片儿!你也别再搂着我了……真的很热!”何川加重语气,试图能震慑来宝一二。   果然来宝松了手,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何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是气儿松到一半又被吓得憋足了气儿。   “你不是也起立了?”来宝盯着天花板幽幽道。   “我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何川心急辩解,全身冒汗。   “我也是啊,所以需要看片儿发泄啊,”来宝扭头,神色坦然:“有大胸的吗?”   “咳咳咳咳咳……”何川实在没想到来宝如此毫不避讳直白的表达,吓得一阵咳嗽。   “你喜欢……大胸的?……”过了一会儿,何川才小心翼翼试探道。   “嗯。”来宝还盯着天花板,好像在放空。   “其实,小胸也挺好看的……”何川小声嘀咕着。   来宝把头转向一旁看着何川的侧脸:“多小?”   “就……就一手掌可以握住的程度吧……”何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紧咬着嘴唇,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凌晨时分跟来宝讨论这种问题。   来宝把头又转回,继续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平静道:“还是喜欢大的。”   “哦……”何川心里隐过一丝毫无意义的失落。   两人不再对话,齐齐望着天花板各自平复发呆。   ***   白天小店生意依旧,何川发现店里的女客人越来越多,大多是附近工厂的女职工,她们每每来吃面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跟来宝聊上几句,只是来宝对她们不冷不淡,但越是这样那些女人们好像就越兴奋。   “我听小老板喊你来宝,这是你的名字?”有桌女客人叫住了来宝。   “嗯。”   “来宝,我叫敏敏。”   “嗯。”   “那个……我朋友让我问问你,你单身吗?”女孩吞吐道。   来宝沉默几秒:“哪个朋友?”   敏敏微愣,随即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自己想问你的……”   何川在一旁边出面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下有点不是滋味,觉得来宝过于招蜂引蝶,又觉得现在的女孩太不矜持。   “来宝!出面!”何川语气有点冲。   来宝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何川,但还是乖乖走过来接过何川手里的面,店里的女孩们捂着嘴偷笑低语。   “小老板,看起来软软的脾气好好的,但是对来宝好像还挺凶的呀。”   “奶凶奶凶的,怪可爱的。”   何川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你们还能再大点声吗。   来宝把面端到敏敏桌上,刚要离开,敏敏赶紧说道:“你今晚有时间吗来宝?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听说最近出了个很不错的爱情片。”   “爱情片?”来宝停下脚步。   “是啊,是啊,听说很好看的!”敏敏见来宝有兴趣,眼睛冒光。   “在哪看?”   “就在镇上有个私人播放室,不过有些老旧,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去市里看的,那里新开的影院可新可大了。”   敏敏高兴地喋喋不休着,何川心下觉得奇怪,从未见来宝跟哪个女孩对话可以超过三句的,但他今天明显对敏敏的提议很感兴趣。   何川偷偷回头看着互动的俩人,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再眼光一瞟,看到女孩傲人的双围时,心下对来宝的反常忽然有了明确的判断。   这个来宝,果然喜欢胸大的!   上午忙完后,老何优哉游哉坐在店里吸着旱烟,把来宝叫到跟前,慈眉善目道:“你小子最近一直在店里干活,虽说你现在吃俺们的住俺们的,但俺老何可不是个周扒皮啊,今天镇上赶集,你也别在店里忙活了,一会让小川带你去集上转转。”   老何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递过去,豪气道:“看好啥了就买!”   自从上次来宝在老刘头面前给老何出了气,老何对来宝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来宝也不客气,接过票子揣进裤兜里。   丁传贵恰巧闲来无事进了面馆,一屁股坐在何川身旁。   “小川,镇上赶集,想吃啥,哥哥给你买。”丁传贵豪气道。   “天热,没胃口。”何川精神不济。   “你啊,就是太累了,整天闷在店里干活,能有胃口才怪。”老何在一旁接话。   “年纪轻轻天天围着个灶台转个啥劲,叫我说,今天不干活了,一会让传贵带你和来宝出去玩玩,年轻人就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嘛。”   丁传贵不想带个拖油瓶:“我带小川去玩就成,来宝陪你看店呗。”   “不,我陪爷爷看店,你带来宝去集市逛吧。”何川不太想搭理来宝,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感觉来宝做错什么事情惹到他了。   来宝看着并肩而坐的来个人,把自己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脸色不知不觉间便阴沉了下来。   何川看着来宝低气压的面色,不由有点害怕,好像做错事情的人变成了自己。   “那要不还是一起去吧……”何川小声妥协道。   “去吧,都去吧,今天中午咱们就不营业喽!”老何笑眯眯道。   但临出发的时候,丁传贵的店里来了个大娘,非要缠着丁传贵给她做发型,说是明天要参加婚礼的。   丁传贵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何川跟来宝从眼前离开。   来宝经过他身旁时,眼神似乎带着点胜利的挑衅。   集市很热闹,叫卖声不断,两人并肩走路,却没有对话,何川用余光去瞟来宝,见他一脸冰川。   何川略微犹豫:“老何不是给你钱了,想买什么,你就买。”   来宝目视前方,装作未听到。   何川本来就心里带气,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更气。   “干吗不说话?!”   来宝这才把头转过来:“你不愿跟我出来。”   “……”   何川把头一扭,看向路边的摊位:“反正有人陪你看电影,干吗还要跟我出来……”   何川说完,像兔子似的头也不回地蹿到路边的某个摊位前躲了起来。   来宝沉默地走到何川身边,两人又不讲话了。   “小伙子,看好啥拿就行,全部十块一张!”摊主见来人了,开始张罗,“全新海报!国外国内美女帅哥全都有啊!”   何川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是个卖海报的摊位,眼花缭乱的海报铺满一地,何川不由多看了两眼,看到一张金发碧眼半果体帅哥的海报时,心想要不要把卧室里的那张换下来,毕竟有些年头了……   “想要?”来宝凑何川耳边道。   何川摇摇头,止住发散思绪,瞪了一眼来宝:“不要!”   何川离开摊位,过了一会来宝跟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张卷好的海报。   “你喜欢的,我给你买了。”来宝有种一掷千金买美人笑的豪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个?”何川狐疑。   “你一直盯着看,表现太明显。”   何川心里一咯噔:“我……表现很明显?……”   “嗯,刚才那个金发碧眼的,对吗?”   何川咽口唾液,心虚点头:“就……身材挺吸引人的……啊——”   何川话没说完,突然被来宝揽着肩膀拥入怀,脸颊撞到来宝结实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心点。”来宝低沉的声音在胸腔里发出共鸣。   “不好意思啦,小伙子。”对面有人骑着自行车,差点撞到何川,急刹车后赶紧道歉,然后一踩脚蹬子又跑了。   何川揉着被撞疼的脸颊,抬眼看到来宝线条冷峻的下巴,揉脸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   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人还被来宝裹在怀里。   来宝略微低头,撞上了何川盈着春水的眼眸。   “脸撞红了。”来宝声线温柔低沉。   何川的脸就更红了。   来宝揉了一下何川微烫的脸颊。   “我不跟别人看电影,咱俩去看吧。” 第24章 播放影馆   何川从未来过镇上的这家私人播放馆,这里播放的几乎全是盗版影碟。   老板是个老头,看到来客后笑眯眯地把人迎进店里。   “想看啥类型的?”老头问。   “爱情片?”来宝询问何川。   何川打量着昏暗老旧的小播放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何川微微点头:“都行。”   老板笑道:“浪漫的?搞笑的?”   “激情的。”来宝说。   “有指定的片儿?”老板说。   “随便。”来宝说。   “行,2号厅,走廊右手边第二个屋。”   两人穿过幽暗的走廊,按照指路进了一间屋。   屋子很小,一张破旧投影布,两张并排的红皮椅,红椅两边各有个小木头圆桌,桌子上有矿泉水和纸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双人厅?”何川没想到这么简陋的环境居然还有小单间。   来宝无所谓耸耸肩,率先坐到一张椅子上,大长腿往前一伸:“挺好,不挤。”   何川挨着来宝坐下,环顾四周,窗户被窗帘遮盖,房间光线不算明亮,墙上有个排气扇在转,微弱的阳光从扇孔洒进来,空气中能看到尘埃浮游。   “烟味好浓。”何川吸了吸鼻子。   “可能上一场刚结束。”   “怎么想起来看电影了?”   “无聊呗,老何不也说了,让你多放松放松。”   “那你怎么不跟那个女孩去看……”   “我又不认识她。”来宝把身子往后一仰,胳膊惬意地搭在后脑勺上。   “多接触接触不就认识了,而且……”何川语气有点酸,“你不就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嘛?”   来宝转头,看着何川,不明所以:“哪种类型?”   何川略微咬住下嘴唇,不算大的声音夹杂在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音响声中:“胸大的。”   来宝微皱眉头,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   老旧投影布恰巧出现画面,两人停止了对话。   画面并不是很清晰,而且离人很近,观感非常不好,但来宝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布。   何川只好沉默地陪在一旁看了起来。   这是个镜头画质都有些年头的老影片,何川没看过。   起初镜头还是正常的,大概讲述的是一个女人送走了上班的老公后,独自在家收拾家务做饭的场景。   后来来了一名陌生男人敲门,说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要借一下扳手使用,女人透过猫眼看到门外是个俊俏高大的年轻男人,犹豫再三终是开了门。   后面的情节发展得很快,两人交谈认识,男人逗得女人哈哈大笑。   只是慢慢男人的眼睛便盯上了女人的熊部,并且夸赞她的熊型很丰满很漂亮之类的。   何川感觉到画风逐渐不对劲,偏头看了眼来宝,发现他看得津津有味,只能继续默不作声,打算再往下看看。   再过一会,画面出现了限制级内容,男人和女人双双滚到了床上,而且全程无马赛克。   何川原以为这顶多是尺度比较大的一部影片,可没想到是部赤果裸的小黄片!   头顶的音响里传来巨大不知羞的呻吟声,画面里的内容越来越刺激露骨。   何川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郎朗晴日的午后,会和来宝在狭小闷旧的屋子里看着这样香艳的画面。   小屋里大概是开了空调,但何川依然热出了汗。   再扭头看看来宝,发现他仍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画面,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啊——”随着女人一声甜腻舒爽的声音,何川的身子不由打了个激灵。   “别……别看了!”何川慌张站了起来,“来宝,我们回去——啊——”   何川身子还没站稳,突然被来宝拉住手腕,重重拖拽回皮椅上,可能因为力气大,椅背不知为何突然放躺,何川整个人仰面跌躺在皮椅里。   “正在关键时刻呢。”来宝不满的声音响起,然后把自己的座椅也放躺,跟何川并排躺下:“小川哥哥,要不要纾解一下?”   “纾解?”何川彻底慌乱了神情,磕磕巴巴:“什么,什……怎么,我——”   “啊!不要!”何川突然惊慌尖叫一声,他看到来宝修长的手指已经扯开运动裤的裤腰,灵活地隐入运动裤内。   来宝皱眉望向何川,手上开始加速:“你叫什么?”   一声轰响在何川脑子里炸开,耳边是音响传出的女人断断续续类似哭泣的声音,眼里看到的是来宝皱眉望向自己不断加速的画面。   何川感觉身体在发抖,不知是冲击太强烈还是羞耻心作祟,何川脸面潮红,大眼睛死死盯着来宝,微张嘴唇,忘记了呼吸。   “小川哥哥。”   来宝声音又低又欲,像一团火扑在何川身上,灼得何川浑身滚烫。   “干……嘛……”何川声音颤抖,无辜的睫毛也在颤抖。   “嗯……”来宝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喘,黑眸沾染一丝危险气息,“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   何川是真的要哭了,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更别提白日宣淫,眼睁睁看着别人打灰机了!而且这人还是来宝!   “你……你不是要看……看片儿吗……那你别盯着我啊……”何川声音颤抖,心跳加速。   来宝听话地把头转向屏幕,看了几秒后又把目光转回到何川脸上。   何川的脸蛋小巧白皙,此刻却白里透红,嘴唇看上去柔软有光泽,那双小鹿眼睛里透露出无辜的惊慌失措,还隐隐透着泪光。   “那个女的,”来宝紧紧盯着何川,眉头紧锁,似是很不满,“没你好看。”   “来宝……我想回家……”何川祈求道,语气透着小兽的可怜儿劲。   可是来宝没有可怜他,反而加快手上速度,命令道:“再等会。”   昏暗的小屋里,投影布上的身影还在痴缠,何川心跳声音盖过女人的尖叫。   两人互相对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宝终于一声闷哼,何川伴随着他的粗喘,身上起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来宝抽出小圆桌上的纸巾清理了一下,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矿泉水打开对着一旁的垃圾桶冲洗了下手。   来宝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何川头顶。   何川欲哭无泪地看着来宝。   “嘴唇都快咬破了。”来宝俯身靠近,大手抚上何川滚烫的小脸蛋上,拇指摩挲了一下血液欲滴的软唇上。   何川呜咽一声,不管不顾地拍开来宝的手,双手掩面,委屈颤抖地埋怨着。   “你刚才用的这只手!”   结账的时候,老头笑得心知肚明:“咋样,咱们这的片子够激情不?”   何川羞得都快抬不起头了,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正经!   来宝淡定从容:“女主角不好看。”   “这还不好看啊,那可是香港数一数二的艳星!”老头道。   来宝瞥了一眼低垂着脑袋耳尖泛红的何川,重复道:“不好看。”   “小伙子眼光还挺挑。”老头无奈道。   出了小破播放馆,何川就迈开大步子一个人走了,来宝三两步轻松追上。   “小川哥哥。”   “别叫我哥哥!”何川气呼呼地任性喊道:“你哪里有把我当哥哥!”   来宝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小川。”   “你!”何川更气,“叫哥!”   “哥。”   “呜!好气!”何川有种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的憋屈,他气愤地跺了跺脚,然后又在来宝硬邦邦的胸口上推了一把,眼尾气得泛红。   “你白天看片儿!”   “你是淫魔!”   “你还……你还带着我看……”   “你好过分……你看就看吧……你一边盯着我看……一边那个……”   “你太欺负人了……”何川控诉着来宝的恶行。   “你从来没有看过片儿?”来宝问。   “……当然看过,我又不是和尚!”   “没有白天看过?”   “……唔……有过……”何川发现底气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的不足。   “没有跟别人一起看过?”来宝接着问。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看!”何川发现消失的底气又回来了。   来宝却勾勾嘴角,不惧他瞪大的眼睛:“纯情少男。”   “你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吗?!”   来宝勾住何川的脖子,把人圈在臂膀里:“没有,夸你呢。”   “那你……经常跟别人一起干这种事情吗?”何川问。   “我失忆了,不记得了。”   “切,这个借口还真是挺好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盯着你看……”来宝侧头,嘴唇停在何川耳边。   何川肩膀贴在来宝胸膛上,似乎能感受到一颗心脏强有力地跳动,他傻乎乎地张开嘴,却问不出一句为什么。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长得比小姑娘都好看。”来宝声音带笑,还带着滚烫的热气烫伤了何川的耳朵。   何川鼓足勇气歪头看向来宝:“可我不是女的,我是个男人。”   “嗯,是个男人。”来宝的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我知道。”   “我也没有大……胸,你不会喜欢的……”何川感觉心脏在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来宝怎样的回答。   “你指哪种喜欢?”来宝眼中有一丝疑惑,“我又没把你当女人,你胸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何川颤抖的心从空中掉了下来,他别过脸,不再看来宝,心底有说不清的委屈和难过,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酸酸楚楚的滋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消化这种情绪。   “你放开我,我累了,”何川像头惹毛的小野兽,挣脱开来宝圈住自己的那条胳膊,“我要回店里休息。”   “哥。”来宝有些意外何川的恼怒。   “是,胸大的女孩是挺好的,”何川咬牙切齿:“我也喜欢大胸的!” 第25章 海报乌龙   小川哥哥又生气了。   来宝望着走远的背影无奈浮现这个念头。   可是为什么生气了?   来宝没有想明白,一起看个片儿而已,为什么发脾气,还是因为刚才说他长得比女孩好看,不开心了?   来宝烦恼地挠挠头,可是就是长得挺好看的啊。皮肤又白又嫩,身形看似清瘦,实际抱着的时候还是很有肉感的,嘴唇也软,眼睛又大,睫毛还很长。   来宝更过分地想到,如果给小川哥哥戴上假发穿条裙子……不就更……   来宝看了眼手里那张卷起来的海报,快步追上何川一起往回走。   “小川!你俩咋才回来!这天都快黑了!”一进面馆,丁传贵就迫不及待地跟了进来。   “传贵,我有点累了,今晚你来做饭,我先上楼休息一会。”何川摆摆手,没什么心思聊天。   “挺好,看来玩得不错。”老何坐在门口抽烟,美滋滋地听着收音机里的曲儿,“玩累了总比干活累了强!”   何川勉强笑笑,没再说话直接上了楼。   来宝紧随其后,被丁传贵拦了下来:“你俩这一天都玩啥了?”   来宝嘴角勾出一抹得意又气人的微笑:“干了他从来不跟你一起干的事。”   “那是啥事?!”   来宝朝丁传贵勾勾手指,丁传贵赶紧凑近。   “秘、密。”来宝说完,大步迈向楼梯。   “我靠!你有毛病吧!俺今晚做的饭,你一口别吃!”丁传贵气得在来宝身后大喊。   “小点声,耳朵都震聋了。”老何抖了抖烟灰,从摇椅上站起来,拍了一下丁传贵,“赶紧做饭去,一会小林子也要放学回来了。”   “不是,老何,你看他那个可恨的样!”   “没瞧见,我看这孩子挺好的。”老何不以为然。   丁传贵震惊地睁大双眼:“老何!你变了!”   ……   ……   楼下丁传贵大嗓门的声音,何川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心跟丁传贵解释一二,只觉得整个人虚脱般地无力。   何川甚至没有力气换衣服,直接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挺尸一般地望着天花板。   房间外又传来上楼梯踩踏发出的咯吱响,何川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处,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几秒后,房门被打开。   来宝走到何川身边。   “哥,别生气了。”来宝说。   何川不欲搭理他,实际上他是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在迷茫糊涂中。   明知道来宝喜欢的是女人,并且何川也没打算跟来宝之间有什么其他关系。   可心里还是会有莫名的失落、委屈和酸楚。   “哥。”   何川翻了个身,干脆把后背对着来宝。   身后的人开始在房间里走动了起来,何川支棱着耳朵听着来宝的一举一动,觉得他似乎是走到了床尾附近,不知在那里捣鼓什么。   一片熙熙唰唰的声音。   过了一会,来宝的声音响起:“好了,小川哥哥,你看。”   何川终于憋不住好奇心,起身往来宝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他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家伙!   “来宝!”何川怒火攻心,从床上爬起来,指着墙上新贴的海报,气得手指发抖,“这……这……”   “是你喜欢的那张吧?”来宝很认真地问。   何川盯着墙上搔首弄姿,穿着比基尼的大胸金发碧眼女郎气得肝颤。   再看看地上被遗弃的那张陪着他度过青春期性启蒙的男人,终于被气得掉下了眼泪。   “你……呜呜……”何川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买错了?”来宝看见何川真的哭了,瞬间惊慌,赶紧凑到何川跟前,“你不是一直盯着这张看吗。”   “呜呜……我看的是……旁边那张!”   “旁边?”来宝想了想,恍然大悟,“一群比基尼女郎那张?”   还一群??这一个都快要把人气死了!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呜呜……”何川伤心地蹲在地上,捡起那张泛黄脱色的海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海报男人赤裸的胸膛上。   “哥。”来宝看着越哭越凶的何川,拉住人家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面前,干燥温暖的手掌无措地在何川的脸上乱蹭着,“别哭了。”   何川也不想哭,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在来宝盯着自己纾解的时候,他就想哭,有种脱了衣服被看光的羞耻,可这种心态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来宝那种大直男的心里,根本不会懂!   来宝却总是无意识地撩拨他,煎熬着他。   然后还把他的性启蒙老师换成了一个他看了只会阳痿的女人。   生气,委屈,愤怒,有口难言的纠结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   “我……讨厌你……”何川哭诉。   来宝微愣,然后擦眼泪的手掌更用力了些,“不许讨厌我。”   何川的脸蛋被他擦得有些疼,负气大喊:“就讨厌你!最讨厌你!只讨厌你!”   擦泪的手掌停了,来宝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了起来,身上气势陡然转变,凛戾骇人的眼眸像一把刺刀盯在何川脸上。   “你说什么?”来宝指尖抬起何川的下巴,不自觉用力捏着。   “唔——好疼!”何川拍打着来宝的胳膊,想让他松手。   可能是何川的用力反抗,也可能是何川温热的眼泪流过来宝的指尖。   来宝像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松开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和脆弱。   何川受尽了委屈,但也发现了来宝刚才的异常,他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来宝的表情。   来宝的脸上像有一团阴雨笼罩,周身是令人有些害怕的低气压。   “来宝……”何川小声呼唤。   来宝的眼眸里的阴鸷消失不见,黑眸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很低,有股难言的失落。   “小川哥哥,别讨厌我。”   何川担忧地看着来宝,脸上还挂着泪痕,又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语太过激烈,伤害到了来宝。   “我……说气话的,没有真的讨厌你。”何川撇撇嘴,语气软了下来,“但你掐得我好疼。”   “对不起。”来宝看着何川发红的下巴,心头涌上歉意和心疼。   何川刚想说,以后不要这样了,就听到来宝真心实意的保证。   “下次赶集,我一定把那张好多好多比基尼女郎的海报给你买回来。”   何川刚柔软下来的心又变得坚硬无比,他使劲捏住手里的旧海报,用尽毕生力气才在嘴角边扯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 第26章 一片丹心   何川每天晚上多了一样任务,那就是听来宝给他讲课,然后他再抽空给丁传林补课。   “你就不能直接给我讲吗,来宝哥哥。”丁传林一边吃着何川做的饭一边无奈道。   “不能。”来宝无情拒绝。   “为什么啊?!你每天晚上都要给小川哥讲,讲完了他再给我讲,你不觉得这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呸呸呸,正吃着饭呢,什么放屁不放屁的。”老何斜了一眼丁传林。   “我觉得小林子说得有道理!”丁传贵放下筷子,严肃认真道,“小川白天那么忙,到了晚上就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再说了,他又不是学生了,你老给他讲课干啥?!”   “我对着他能讲出来,对着你妹讲不出来。”来宝不为所动。   “嘿!你这是啥毛病?!我妹咋啦,咋就对着我妹讲不出来了?!”丁传贵不乐意。   “不知道。”来宝无情道。   丁传贵瞪大眼珠子,正欲发作,何川赶紧道:“行了,行了,我没觉得累,只要小林子成绩能提高,怎么样都行。”   何川对丁传林道:“你可给我争点气啊,下次考试要是不进步,以后我可真不再管你了。”   “好吧。”丁传林依旧有些不太满意,脑瓜子突然灵光一闪,“诶!那就以后我坐在小川哥身边,你给小川哥讲我在一旁听!这不就得了!不用再麻烦小川哥给我再讲一遍了啊!”   “聪明!”丁传贵难得称赞地看着妹妹,“别说,还是你脑瓜子灵,不像某些人!”   “嗯,也行。”何川点头,“你说呢,来宝。”   来宝不情不愿地看着望向自己的三个人,闷头闷脑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可是晚上学习的时候丁传林很不用心,一会说东一会说西,最后还把从同学那里买来的二手吉他拿了过来,问来宝会不会弹。   来宝见她无心学习,干脆放何川回屋休息。   他拿着丁传林的木吉他,试着拨动琴弦,一段清脆空灵的旋律从指尖溢出。   “哇偶!来宝哥哥!你会弹吉他啊!”丁传林惊喜地说道。   何川在屋里听到楼下的音乐声,直奔一楼,看到来宝怀里的吉他也是吃了一惊。   “刚才是你弹的?”何川问。   来宝没说话,只是又弹了一遍其他曲子,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何川的问题。   何川看着高大帅气又年轻的男孩,在狭小的面馆里,怀抱吉他,觉得夜晚的风似乎都有些许春天的味道。   “好听吗?”来宝问。   “好听!好听死了!”丁传林惊呼。   可是来宝只盯着何川看。   何川点点头,眼里带笑:“好听的。”   “我教你?”来宝问。   何川有些犹豫,怕自己学不会,但又有些心痒想试试。   “我能行吗……”   “有我在。”来宝说,然后把吉他递给了何川。   何川第一次摸吉他,手生得很,也不太会抱,姿势有些别扭。   来宝站了起来,走到何川身后,胳膊从他后面将他半拥入怀,为他纠正姿势和手指的摆放。   “这样,然后手放这里,可以先弹一下试试手感。”来宝的声音近在耳边。   来宝的体温很高,及时隔着衣物布料还是能感受他的热气腾腾,怀抱可靠,只要何川轻轻往后一仰,便可后背贴上那坚实的胸膛。   “不学了……感觉好难,而且我困了。”何川放下吉他,掩饰心里闪过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悸动,“我先回屋了。”   何川跑掉了,丁传林赶紧坐在了何川刚才坐的椅子上,满怀期待地拿起吉他:“教我,教我。”   来宝却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一会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啊!”丁传林发出不满的嚎叫声。   小镇的生活一天天地在烟火气息和丁家兄妹的吵吵闹闹中进行着,这期间何川又带来宝去了趟警局,想打探一下关于来宝家人的事情,可警察给的答复是,再等等,暂时还没找到来宝家人的线索,而且来宝好像也比较抗拒回家这件事。   何川就私心地想着,那就让来宝再多陪陪自己一些时间。   跟来宝在一起的日子,看似跟以前一样平凡普通,但只有何川自己知道他的心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他会每晚入睡前期待第二天在来宝的怀里醒来,甚至被他不小心地顶到……   会每天都希望来宝像大狼狗一样地围在自己身边,对来店里示好的女孩子们爱搭不理,但对自己总会哥哥长哥哥短得说话。   女孩子们难得一见的来宝笑容,何川可以在她们看不到的时候看到。   来宝不说话的时候喜欢对着天空和街景放呆,虽然何川不知道那个时候来宝都在想些什么,但他喜欢默默地陪在来宝身边,陪他一起一言不发。   来宝会在放空之后看向何川,那个时候何川会在他眼里看到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情绪。   似乎有一点点悲伤,有一点点难过。   但何川还未仔细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来宝便会对他露出好看又温柔的笑容。   来宝不笑的时候真的好凶,可是他一笑,何川又觉得冰川都被融化了,他的心也在瞬间坍塌沦陷。   天气越来越炎热,两人晚上睡觉已经不需要盖薄毯了,甚至有时候来宝会把上衣脱掉,裸露胸膛睡觉。   来宝的身体像个火炉,烫得何川鼻尖冒汗。   小卧室也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立式风扇在晃晃悠悠地摇着脑袋。   “脱了上衣睡吧。”来宝又一次把人捞进怀里。   何川一脸抗拒:“不……不习惯。”   “可是你都出汗了。”   “那你……别抱着我睡不就好了。”何川口是心非。   来宝想了想,认真回答:“不行,会失眠。”   何川心里有种被满足的隐秘快感。   ***   伴随天热,老何开始出现苦夏的反应,胃口不佳,精神头也总是蔫蔫的。   店里的活基本全被来宝一力承担,来宝不再睡懒觉,何川凌晨起床,来宝就跟着一起起床。   凌晨安静的小店里,天边还未出现晨光,店里便已袅袅炊烟,饭香四起,何川会顺手给来宝做各种好吃的投喂他,来宝会乖乖地陪在何川身边一起干活。   来宝切菜越来越熟练,刷碗越来越快,跟何川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契合。   某天闷热的午后,老何提议去镇后面的山泉处钓鱼。   “天气太闷了,去林子里转转吧,小川,把俺的钓鱼竿拿出来,今天钓条大鱼给你们尝尝!”老何难得有兴致。   何川去后院仓库取了钓鱼工具,又带了些吃食儿和水,三个人出发去往后山林子里。   店里有个拉菜的小三轮电动车,何川开车,来宝坐他旁边,由于座位狭窄,来宝块头又足,何川几乎有一半身子是贴在来宝的胸膛上的。   热风从何川和来宝的面上拂过,来宝却觉得心情愉悦,很自然地把脑袋搭在何川的肩膀上。   如果他有尾巴,那此刻的状态应该是尾巴舒适地在空中摇摆着。   老何在车斗里放了个小板凳,惬意地坐在后面抽烟旱烟嘴里哼着曲子。   越往山里走,空气中的草木清新的气味越强烈,风似乎也凉快了些。   三人在林子外停了车,然后步行走进林子里。   眼前是浓密繁茂的青山翠绿,潺潺溪水,鸟语花香,人走在其中倍感心旷神怡。   老何寻了处溪边坐下,动作熟练地挂钩,上饵,抛竿,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小子,会钓鱼不?”老何悠哉游哉地问。   来宝拿起另一根鱼竿,同样动作熟练地抛竿。   老何乐了:“就知道你小子有能耐,你现在会啥俺都不觉得稀奇了。”   阳光打进林子里,一老一少两人安静地坐在一方盯着水面,何川坐在来宝身旁,随手薅了一把草,手指灵活地把草拿在指尖把玩。   “刷啦”一声,来宝起竿,一条大鱼跃然而出。   “啊!钓上来了!好大好大!”何川欢呼雀跃,蹦了起来。   来宝淡定地收竿,把活蹦乱跳的大鱼收到一旁的塑料桶里。   “来宝,好厉害。”何川笑眯眯地夸赞着,把刚才编好的草编递给来宝,“喏,给你的奖励!”   来宝接过,发现何川做了个草编的爱心。   “是爱心。”来宝说。   何川是无意识随手编的,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经来宝一提,又忽而觉得有些羞赧。   “我就只会这一个。”何川不知为何撒了谎。   老何立即拆穿:“胡说,你不是还会编螳螂,编南瓜,编青蛙,编草垫子,编——”   “你别说话了!鱼都让你吓跑了!”何川急忙忙地打断。   来宝看着何川有点窘迫的模样,嘴角没忍住上翘起来。   “不许笑。”何川恼羞成怒。   “好。”来宝答应着,但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把草编爱心放进裤子口袋,轻拍一下,“我会好好收着的。”   “这可是小川哥哥的一片丹心。”来宝打趣道。   “胡说!这玩意我一年能给丁传贵编十多个,什么心不心的!我可没心!”何川急于否认。   来宝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淡去。 第27章 秘密暴露   后来来宝又钓上来两条大鱼,老何的鱼竿却纹丝不动。   “嘿!真邪门了!”老何气呼呼地开始收竿,“这块地形不好,俺要去上游!”   “你俩谁都别跟着俺!”   老何的驴脾气犯了,收拾完东西一个人离开了。   何川无奈,对来宝道:“没用的好胜心又出来了。”   来宝手持鱼竿,不动也不回话。   “可是来宝你居然会钓鱼,我以为这是老何那个年纪的人才喜欢做的事情,没想到你居然能坐得住。”何川感叹,絮絮叨叨着,“我就不行,我每次陪老何来钓鱼,其实都坐不住。”   来宝眼睛都没眨一下,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盯着河面看。   “我跟你说话啊。”何川终于发现了来宝的沉默。   “嗯。”来宝给了淡淡的回应。   “是不是钓鱼太累了?我就说嘛,一直全神贯注地坐着怎么可能不累嘛,算了不要钓了,反正你这三条大鱼也够吃的。”何川拽拽来宝的胳膊,“别钓了,陪我玩会嘛。”   “玩什么?”   “嗯……去河里泡泡脚吧,天气这么热,溪水可凉快了,咱俩去泡泡脚吧。”   来宝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乖乖起身,陪在何川身边,脱了鞋袜,把脚放在冰凉的溪水里。   “怎么样,舒服吧?”何川得意道,坐在一块岩石上,白皙的双腿在河里荡来荡去。   “嗯。”   “可惜我不会游泳,不然这大夏天的在河里游个泳肯定更爽。”   “你不会游泳?”来宝眼眸微动。   “是啊,我是个旱鸭子。”何川有些失落。   “我教你。”来宝说。   “真的?那我——”何川本来一脸兴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转瞬褪去。   “算了,不学了,我其实……对游泳也不怎么感兴趣……”   来宝站了起来,动作流畅地脱掉上衣和裤子,只留一条内裤在身上。   “你……”何川抬头,看着来宝矫健结实的身材,忍不住吞咽着喉咙。   “我进去游一会,一起?”来宝把手伸向何川。   何川赶紧摆手摇头:“不了,不了,我说了不感兴趣的……”   来宝也不勉强,一人走进河里,全身沾满河水,简单热下身,便一头扎进河里。   何川羡慕地看着来宝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那里因为有衣服遮盖,其实看不出来明显特征,可是何川知道,他自己的胸部就是比一般男人会大一些,还会软一些。   所以从他发现自己胸部较为发育起,他就没有跟同性下水玩过,丁传贵曾多次要带他一起来打水仗,都被他拒绝了。   来宝游了一会向何川走来,何川以为他是游累了,便站起来。   “怎么样,爽吗?”何川笑问。   “挺爽的,一起吧,小川哥哥。”   来宝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何川面前,平角内裤因为被水完全浸湿而勾勒出巨大痕迹,胸膛处水珠沿着沟壑滴滴落落。   何川不自然地把目光别开:“都说了不会游——啊——”   何川惊呼一声,然后整个人被来宝扛在肩膀上倒挂着。   “干嘛?!放我下来——唔——”   何川被放下了,可是整个人被浸在冰冷的溪水里,何川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害怕地双手死命圈着来宝的脖子,双腿在河里不停地扑腾着。   “啊……我不会游泳……救命!救命!”何川惊魂未定,大喊大叫。   来宝双手掐着何川的腰站在河里,河水根本不深,何川完全可以脚够到底,但来宝没有去提醒他,反而任由他被吓得惊慌失措。   “唔……来宝,救命……救命啊!”何川太过害怕,双臂使出吃奶的力气勾住来宝的脖子不肯松手,双腿也开始拼命攀住来宝强劲有力的腰上。   “那个爱心,给丁传贵编过几个?”来宝岿然不动,表情凝重。   “啊?……什么,快把我抱回岸上……”   “草编爱心,给丁传贵编了几个?”来宝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何川这才后知后觉,赶忙哭诉解释:“没有,逗,逗你的,骗你的……没给他编过……”   “真的?”来宝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   何川快被吓哭了已经,慌忙点头:“真的,他自己会编啊,不需要我给他……呜呜……我害怕来宝,我快掉下去了!”   “傻瓜。”来宝脸上终于露出得逞的笑容,“这河不深,你把腿放下来试试。”   何川拼命摇头,反而使出最后一股力气,往来宝的怀里拱去,两人的胸口紧紧贴在一起。   “我不下去!我下去一定会淹死的!”   何川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整个人挂在来宝身上,由于他惊恐万分,没有注意到来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僵滞。   “那是什么?”来宝蹙眉,眼神里有一丝困惑。   何川吓出了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什么啊?呜呜……”   “你的胸……好软啊。”来宝边说边把何川从自己身上强制扒下,掐着他的腰逼他站在水里。   何川双臂不停扑腾在水里,河水被溅得到处都是,两人的脸上,身上全部挂满水珠。   何川身上穿的白T,早已透明贴身地沾湿在身上,胸前的形状被清晰无比地描绘了出来,微微凸起的两座小山峰吸引了来宝全部的注意力。   何川在经过一系列的挣扎后,终于误打误撞地踩到了河底,他魂魄出窍地站在来宝对面,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吸。 [奇^书 ^网][q i].[s h u][9 9].[c o m ]   “啊——”何川一声惊呼,面色瞬间血色全无。   来宝一只手仍紧紧攒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掌却毫无预兆地握住他的一只小山峰。   “来宝!”何川声音走了音,身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一股难言的酥麻之感又迅速在全身各个细胞内以燎原之势散开,冷热交替着,何川的胳膊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微、、乳?”来宝很惊讶。   他抱着何川睡了这么久,只是搂着他的腰,他的胸口来宝从来没有触碰过,现在想想,何川睡觉的时候,大部分是双臂横在胸前的。而且因为有衣服的遮盖,那里也不曾显现过端倪。   “松,松手!”何川的眼睛里布满惊惶和不安。   来宝非但没松手,反而大胆地将五指收拢,感受着掌心里的饱满和柔软。   “啊……嗯……”何川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小川哥哥……”   来宝声音沙哑低沉,带着热气吹进何川的哐哐发颤跳个不停的心脏上。   “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   何川呜咽一声,羞耻、害怕、震惊、慌乱齐齐涌上心头。   “求求你,别说出去……”何川紧咬嘴唇,眼眶里蓄满害臊的泪水。   “所以,只有我知道是吗?”   来宝歪头,勾唇一笑,透着何川从未见过的邪性。   【作者有话说】   来宝!松手!你小子太邪门了! 第28章 男人三宝(双更)   何川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来宝,吃饭不坐同一侧,干活不再喊他,甚至连晚上补课都必须让丁传林坐在他和来宝中间。   白天躲得开,可是到了晚上,两人同床而眠的时候,何川就无法不面对来宝。   他提心吊胆地躺在床上,来宝轻微动作一下。何川就紧张地把胳膊挡在胸前。   “我又不是色狼。”某天夜里来宝终于忍不住,不管不顾地把何川捞进怀里,声音委屈又无辜,“你都好几天没让我搂着睡觉了。”   “你,你放开!”何川使劲挣扎,但在来宝强如钢笼的钳制笼罩下,他的挣扎无异于蜉蝣撼树。   “不放。”来宝铁了心不放人,但口吻放软,“我都失眠好几天了,你就不可怜可怜我吗。”   何川的挣扎迟疑了一下。   “小川哥哥。”来宝又加了把劲,继续卖惨,“失眠好痛苦的,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   “呸呸呸,什么孤魂野鬼!”何川捂住来宝的嘴。   两人距离很近,来宝的鼻息喷在何川掌心里,何川像被烫着手了,迅速把手收回。   “我没骗你,失眠真的很痛苦,好像全世界都活得很好,只有我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何川见来宝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道:“好了,好了,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那我今晚能搂着你睡吗?”   “……你,你不是已经搂着了嘛……”何川小声嘀咕,眼神在到处乱飘。   来宝高兴地使劲又收拢一下胳膊,把何川整个人都贴到自己的身上。   “来宝!太近了!”何川被勒得哼了一声,瞪着眼睛发出警告。   俩人的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在胸腔里打鼓般地跳动。   “好软。”来宝突然道。   何川的脸皮倏然涨红。   “你!闭嘴!走开!”何川胡乱地拍打着来宝。   “能看看吗?”来宝自顾自道。   “什,什么?”何川惊讶,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   “你把衣服脱了,站那个海报旁边好不好,我想看看你俩谁的更——”   “来宝!!!”何川眼尾不争气地又一次被气得泛红。   ***   老何的苦夏越来越严重,食欲越来越差,抽的烟越来越多。   “来宝,过来,给俺卷支烟。”老何坐在后院的摇椅上,躲在树荫下使唤着来宝。   来宝学习能力强,见过老何卷烟,依葫芦画瓢,卷好了烟递给老何。   “你抽抽看。”老何没接。   来宝用火柴给自己点上旱烟,抽了一口被呛地一阵咳嗽,眼泪直流。   “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你小子不会的东西了!”老何心情舒然许多。   “我还不会做饭,咳咳咳……”旱烟太呛人,熏得来宝难受,他断然掐灭了指尖的烟。   “男人不会做饭那有啥的,但男人不能不会抽烟!”老何教育道,“男人这一生啊,有三样东西必须得有,你知道是啥不?”   来宝摇头。   “票子,女人和烟!这可是男人三宝啊!”   “哦。”   “哦啥哦啊,俺说的这三样,你有啥?”   “不知道。”   “确实,你啥也不记得了,不过也说不准,看你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钱应该不缺,至于这女人嘛……”老何闲话唠嗑,给自己熟练地点了烟,“指不定你家里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呐。”   正要进院子里的何川,闻言止住了脚步。   晚上店内。   丁传林在死缠烂打之后终于得到了来宝的真传,学会了弹两只老虎。   丁传贵在做饭,老何在听收音机,丁传林捧着吉他爱不释手地弹来弹去。   “咋样。来宝哥,我弹得有进步吗?”丁传林献宝似得等待来宝的夸赞。   “弹得我耳朵疼。”老何掏掏耳朵。   “再疼也没我手疼。”丁传林抱怨道,“我手指头都起茧子了!”   丁传林把随身携带的一小支护手霜拿出来,边擦边说,“女孩子的手可是第二张脸啊,可得好好保养着呢。”   何川正好洗完衣服,从洗手间出来,闻言笑道,“是吗,那男人的手呢。”   “男人的手就那样呗,保不保养得没得差,”丁传林满不在乎道,然后又看了眼何川的手,“不过小川哥哥的手好看,又细又长,可是你干活太多,手不够嫩了,有点可惜。”   来宝的目光在何川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不嫩就不嫩呗,反正又不是男人的三宝。”何川酸溜溜道。   来宝抬眼与何川对视,何川不满地把脑袋扭向一边,跟他错开目光。   来宝困惑蹙眉。   小川哥哥,又生气了? 第29章 两碗就倒(双更)   最近一次学校考试,丁传林的成绩居然真的有所提高。   她兴冲冲地拿着成绩单跑到面馆里不停炫耀。   “真是上了这么久的学,第一次见你的数学能及格。”何川也很高兴,“今晚必须给你做大餐。”   “嘿嘿!那多亏了来宝哥哥!要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有来宝这个颜值,那我的数学成绩就再也不用愁了!”   “小色迷。”何川笑道。   “何川哥哥长得也好看,可是不在我的性癖上。”   何川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大口:“不在你的什……什么上?!”   “性癖!性癖!XP!”丁传林满不在乎耸耸肩,“大惊小怪。”   何川望了一眼四周,好在店里就他个丁传林两个人,来宝在后院刷碗,老何又跑街上遛弯去了。   “小祖宗,你才多大啊,怎么总是语出惊人的啊。”何川无奈在丁传林脑门上用力一点。   “嗯……其实俺也是瞎说的,是班里有同学在传的一本啥外国杂志上说的,杂志还没传到俺这里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志,我告诉你,小林子,你可不许看啊!”何川严肃道,“不然我让你哥抽你!”   “切,不看就不看,反正我也不爱看带字的书。”丁传林撇嘴道。   晚餐何川做了一大桌丰富菜肴,丁传贵难得对来宝露出个笑脸,不过还是有些牵强。   “那个啥,就,就……小林子这次数学能及格,你,你,你——”丁传贵看着来宝磕磕绊绊地说道。   老何听不下去:“你结巴啊!”   “——你功不可没!”丁传贵咬牙承认道。   “嗯。”来宝好不谦虚。   “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小川,去把仓库里的高粱酒拿出来。”老何兴致不错。   “行!”何川见老何高兴,也不想扰了他的情绪,况且丁传林的成绩有所提高,也确实值得庆贺。   何川去到仓库,从角落搬出一坛酒,刚要出去,来宝跟了进来。   “我来拿。”来宝伸手。   何川把酒递给他:“这酒可香了,你今晚也得来点。”   “嗯。”两人并肩往回走。   酒坛开封,每人一碗,除了何川和丁传林。   “你怎么不喝?”来宝奇怪。   “小川酒量不行,两碗倒,还爱耍酒疯,耍完后又啥也不记得,俗称断片!”丁传贵一副再了解不过的模样。   “两碗倒?”来宝看向何川,“那就喝一碗。”   何川其实也有点馋酒了,本来就些犹豫,见来宝如此一说,便顺着竿子爬上:“那也行,就一碗。”   一桌五人凑一起,男女老少吃饭喝酒聊天不亦乐乎,不大的小店里格外热闹温馨。   其间丁传贵还说起来何川第一次喝醉酒的趣事。   “那是高考后吧,小川要到外地上大学,第一次离开家,那个时候何叔还在。”   提到何川的爸爸何东言,丁传贵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何家爷孙的脸色,见他俩虽说神色哀伤了一丝,却并无大碍,便继续道,“说要庆祝小川上大学,拿出一坛好酒,教我和小川喝。”   “可以了,讲到这里就好了。”何川打断。   “然后呢。”来宝问,他想知道关于何川以前的事情。   丁传贵忽视何川的眼神,想起陈年旧事,不由大笑:“然后喝第一碗的时候,小川还能跟俺们说话,喝第二碗的时候突然就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俺们也没管他,继续喝,谁知道他睡了一会醒了,就开始背唐诗,背完唐诗又非要去爬院子里的枣树,说什么要摘个月亮送给心上人。”   “你有心上人?”来宝问何川。   “他有个屁啊,从小到大没处过对象,女娃的手都没牵过。”丁传贵无情拆穿,“所以当时何叔就纳闷啊,问他,你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丁传贵故弄玄虚停顿道。   “丁传贵,适可而止啊。”何川咬牙警告。   “结果咋样啊?!”丁传林焦急问道,那个时候她还刚出生没几年,这些事情自然不知。   老何笑眯眯地听着往事,一言不发。   “结果他就搂着何叔又抱又亲,还一直喊何叔是媳妇儿,哈哈哈哈哈哈……何叔当时脸都绿了,从那以后再不让小川喝酒了!”   丁传贵笑得前仰后翻,丝毫没注意何川的脸色发绿。   “最关键的是他喝完断片,第二天起来啥也不记得了,后来还一直说自己冤枉,觉得这事是俺跟何叔瞎编的,故意埋汰他的。”丁传贵损人口吻道。   来宝眼神带笑望向何川,何川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在来宝面前没有树立一个哥哥该有的高大形象,于是愤恨地举起眼前的那碗酒,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豪情壮志。   “我今晚就证明给你们看!我到底会不会倒在这里还断片!”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仓库一吻   事实证明,何川的酒量随着年龄的增长,确实也见长了不少,喝完第二碗,何川依旧得意笑春风地看着所有人。   “怎么凉,我滴酒酿素不素还不戳?”   除了舌头大了点,没别的毛病。   来宝盯着脸蛋红扑扑的何川,眼睛里有憋不住的笑意:“素不戳。”   “嘿嘿……”何川开心地咧嘴傻笑着。   何川的眼睛水灵灵的,喝了酒后更像带着热度的晶莹翡翠,看人的时候有股迷离的糊涂劲,很勾人却也够可爱。   来宝不知为何,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的何川,于是不由分说地架起何川的胳膊,把人拎了起来。   “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屋。”来宝说。   “这不没倒么,回啥屋,小川,你别走,再陪俺喝两碗。”丁传贵拉住何川手腕,眼眶喝得有些发红。   “来!喝!不坠不归!”何川想挣脱来宝,结果换得来宝更用力地拖拽。   “行了,别让他喝了,还是早早回屋休息吧,明天还要开店呢。”老何对丁传贵道,“把手松了吧。”   丁传贵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何川的手。   老何也困了,起身上楼:“传贵啊,你收拾完也早点回去睡吧。   “好吧。”丁传贵兴致阑珊道。   何川被来宝放倒在床上,来宝起身要离开,何川拉住他的手腕,醉眼朦胧。   “嗯……去哪啊,来宝……”   “去拿毛巾给你擦把脸。”   “哦……”何川松开手,看着天花板觉得有些眩晕,便闭上了眼睛。   来宝下楼,楼下只剩丁传贵一人在收拾剩饭残羹,丁传林先行回去睡觉了。   “来得正好,把这些碗端后院刷了。”丁传贵指使道。   来宝没理他,继续往洗手间走。   “你聋啊!”丁传贵喊道。   “你刷碗。”来宝不为所动,拧开洗手间的门。   “那你干啥?!”丁传贵气问。   来宝回头,嘴边有淡淡的笑容:“我照顾小川。”   “小川今儿晚又没喝醉,不用你照顾!再说了,要照顾也是俺来,俺俩青梅竹马,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你去刷碗,我——喂!”   “砰——”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了。   来宝清洗完毛巾,打开洗手间的门,发现丁传贵已没了人影,上到二楼,走近门口听见丁传贵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来宝想起何川躺在床上可以任人摆布的模样,有种私藏被人偷窥的不爽,他沉着脸推门而入。   “小川,想喝水不?”丁传贵站在床边,他知道何川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敢轻易坐何川的床。   何川闭着眼睛不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那要不要擦把脸。”丁传贵看到来宝走近,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湿毛巾。   来宝躲开,坐到床边,在何川耳边低语:“我给你擦。”   “你起开,俺来给他擦!”丁传贵见来宝坐床边,再一想到他还和小川睡一张床上,怒火中烧,声音又大了起来,态度恶劣地也坐在床边,开始要把何川扶起来。   “小川,起来,俺给你擦脸!”   来宝见状,一只手摁在何川肩膀上不让他起床,脸色阴沉:“不用起,躺着我给你擦。”   何川被他俩拉扯着,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地,不由大感烦躁,开始用力拍打身上的两只手。   “奏开……呃……别吵我,碎……觉。”   “小川,俺给你擦完脸就回去好不好。”丁传贵语气软了下来。   何川不满意地翻个身,背对丁传贵,继续睡着了。   “还不回去?是想在这里一起睡?”来宝有种主人公的姿态。   丁传贵愤恨地看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大尾巴狼!看着睡得香甜的何川,最终拖着无奈又不舍的步伐离开了。   来宝待他人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扳着何川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翻过身来。   “嗯……”何川发出梦呓,声音慵懒。   来宝看着何川紧皱眉头的巴掌脸,睫毛无辜地颤抖着,鼻翼扇动,偶尔紧皱一下鼻尖,两片嘴唇看上去又软又欲。   何川喉咙里还在发出无意识的哼唧声。   来宝坐着床边一眼不错地盯着床上的人。   睡了一会,何川大概是觉得有些燥热,便迷迷糊糊间闭着眼睛伸手去抓自己的衣角,想把上衣脱掉。   来宝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既不帮忙也不阻拦。   何川掀开衣角,但上半身没有力气支撑他坐起来,于是躺在床上扭动几下,最终也只是把上衣撸到一半便停手继续睡了过去。   白皙的瘦腰和柔软的肚皮完完全全呈现在来宝眼前。   深黑的眼眸里映上一片洁净的白。   来宝见何川睡着了,拿起毛巾轻轻地为何川擦了把脸,然后伸手捉住他凌乱的T恤一角,本想把它拉下来,但指尖握住布料的那一刻,来宝却犹豫了。   修长有力的指尖紧捏着衣角,再往上掀开一点便可以看到那个地方,来宝有些着魔地盯着微微高起的形状,脑子像得了魔怔般催促他进一步行动。   衣服被一点点上撩,凸起的边缘只刚露出一点,来宝就无法再移开视线。   山丘边缘已在眼前,再往上一步便可窥探到整座山峰的全貌。   “嗯……”睡梦中的何川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   来宝克制隐忍着,猛然把衣服拉到最底,盖住那一身白花花耀眼的细腻肌肤。   洗手间里,来宝粗鲁地给自己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些,他抬头看了眼梳妆镜里的自己,眉眼滴水,眸光深沉,那里有被他镇压下去的某种情绪。   来宝冷静完回到屋后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他立刻转身大步踏下楼梯回到一楼店内,这才发现通往后院的门是开着的。   月光洒落院内,幻影重重,可是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何川身影。   但仓库的门是微敞着的,来宝走过去将门推开。   仓库里没了月色借光更为黑暗,来宝眼神定了定才看到蹲在角落里的何川。   “小川哥哥?”来宝踏进仓库。   可是蹲在地上的人低垂着脑袋,不作回应。   来宝走近瞧着才发现何川是蹲在地上睡着了,脑袋枕在胳膊弯里,脸蛋侧向一旁,嘴巴都挤得嘟嘟着。   来宝失笑,拽着何川的一只胳膊把人拉起,小声说道:“小川哥哥,回去睡觉。”   何川被拽起,两眼迷糊地看着眼前人,反应了几秒后开心地笑了:“是来宝啊。”   “嗯。”   “嘿嘿……是人见人爱的大来宝啊!”何川笑得更开心了。   “跑仓库里干吗?”来宝问。   “来找我媳妇啊……”   来宝把何川拖拽起来,闻言一愣:“媳妇?”   这是喝醉了还没醒呢。   对于酒鬼,来宝知道不能太较真,便随口附和道:“你媳妇什么样。”   何川歪头,困惑地想了想,突然双手捧住来宝的脸,咯咯傻笑着:“你不就是我媳妇吗……嘿嘿……媳妇……”   来宝想起何川第一次喝醉酒错把何东言当媳妇的事情,语气不满:“还真是死性不改,你是多想娶媳妇啊。”   何川睁着大眼睛,满脸带笑,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道:“……想娶你啊~~”   “什么?”尽管知道是醉话,来宝的心脏还是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媳妇,要亲亲。”何川忽然踮起脚尖,撅起嘴唇,向来宝靠近。   来宝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看清楚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启,粉嫩的蛇尖似乎正有伸出来的趋势。   在两人之间仅剩毫米距离间,何川蓦地停了下来,脑海里好像闪过一瞬间的清明,只是他还未完全想明白什么,来宝便把头低了下来。   于是毫米距离被打破,何川噘起的嘴唇贴上了柔软的唇瓣。   刚才难得的一丝清明彻底消失,只剩燥热悸动稀里糊涂的本能索吻。   来宝的大手用力掐住何川的细腰,似乎是怕他腿软倒下又似是怕他突然逃跑。   昏暗的仓库里,不知是谁先伸了出来,也不知是谁先勾舔了对方的嘴角,于是一场炙热又缠人的长吻开始了。   何川双手勾住来宝的脖子,情动的嗓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呜咽。   仓库外蝉鸣不断,月色撩人。   仓库内低吟不歇,比月色更撩人。 第31章 不理他了   何川起床后有些头痛,撑起疲惫的身体,大脑空滞了几秒,他才发现了异常。   以往起床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来宝的熊抱中清醒的,而今天,身旁只剩一只孤零零的枕头。   “嘶……”   何川扭动身体想下床,腰部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掀开衣服低头看了眼侧腰,不由大吃一惊。   好大一块乌青!是昨晚撞到哪里了吗?!   何川拼命回忆,可惜脑海中的片段只到自己豪饮第二碗酒前。   看来是又断片了,何川无奈叹口气,困惑的同时又担心自己昨晚耍了酒疯,丢人现眼。   天色已微亮,老何正在灶台前忙活,来宝提着两桶水从后院进店,一进去恰巧和刚下楼的何川打了个照面。   来宝不动声色地把眼神挪开,何川的“早”便堵在了喉间。   “起来了,咋不多睡会。”老何替何川把活干得差不多了,只剩锅里的骨头汤还在咕咕熬着。   何川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昨晚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   来宝正把提来的水倒入煮面铁桶里,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得问来宝,反正我昨晚没听到你鬼哭的动静。”老何说。   何川靠近来宝,目光在他无袖胳膊上隆起的肱二头肌那里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后问:“我好像又断片了,昨晚没烦到你吧?”   来宝没看何川,拎起第二桶水哗哗倒进去,喉咙里咕噜出一句“没有。”   “那我回去倒头就睡了?我居然这么乖嘿嘿……”   “嗯。”   “我有没有——”   “没有。”   来宝没等何川说完拎着空桶转身离开,去往后院。   何川站在原地,有种莫名其妙被冷落的感受。   何川的感受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来宝几乎一上午都不怎么开口说话,表情闷闷得像有心事,而且跟他对视,他就会把眼神移开。   整天摇着尾巴守在自己身旁的狼狗忽然不搭理人了,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   何川百思不得其解,开始怀疑来宝没有说实话,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喝醉后得罪到他,惹他生气了。   哦,对,自己的腰上还有乌青!   难不成昨晚和来宝打了一架?!   “啊!”何川烦躁地抓着头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惹来宝不搭理自己了。   下午店里打烊后,来宝被老何指使去菜市场取订的蔬菜,若是平时他会跟何川一起去,但今天他却表示可以自己去。   何川见他不想跟自己接触,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忍着没过多纠缠。   来宝走后,何川坐在店门口的摇椅上惆怅地叹口气。   老何没有发现何川的心思,拎着收音机去街上溜达去了。   何川望着街道发呆,直到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何川才回神发现丁桂花不知何时来到面前。   “大白天就发呆,想啥好事呢。”丁桂花笑眯眯道。   “没好事,是烦心事呢。”何川一脸忧愁。   “哦。”丁桂花眼神开始往店里面瞟,根本不在乎何川有啥烦心事,只关心一件事。   “来宝呢?”   何川眉头一皱,忧愁的小脸上更忧愁了:“去市场拿菜了。”   “哦。”丁桂花笑脸肉眼可见消失了。   “你找他?”   “嗯……”一向大大咧咧的丁桂花脸上竟然浮现一丝扭捏。   “你咋来啦?!今天不开店了?”丁传贵刚忙完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想来找小川玩,一出门看到丁桂花在面馆门口和何川聊天。   丁桂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掂量一下手里拎的袋子,问何川:“那来宝啥时候回来呀?”   “你找他干啥?”丁传贵不解。   “你管呢,又不找你!”丁桂花瞪了眼烦人的丁传贵。   何川不像丁传贵那么木头,看着丁桂花提到来宝时羞涩的神态,心里隐隐有预感。   “袋子里装的东西是给来宝的?”何川试探。   丁桂花害羞地把头发往耳后一撩,承认道:“是俺送给来宝的衣服,店里最近来了批新款式,俺……俺觉得挺适合他的……”   “啥?!送给他?!咱们可认识多少年了,咋没见你送给俺过衣服?!”丁传贵吃惊嚷嚷道,“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你喊啥喊!”丁桂花担心地看了眼周围,“你咋那么烦人呢!”   何川也觉得丁传贵烦人,不是因为他嗓门大,而是因为他说中了丁桂花的心思。   让人烦躁!   何川突感心中堵闷,郁结难疏。   “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不是还要看店么,不然你先回去吧。”何川想把人打发掉,不想看到丁桂花含情脉脉给来宝送衣服的场景。   “开店也不急,俺等他会儿吧。”丁桂花坚持道。   “等啥等啊,桂花,你可长点心吧!”丁传贵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啊!那小子其实脾气差得很!人品也不咋地!还不会做饭干家务!还帮小林子作弊写卷子!还老爱跟人顶嘴抬杠!还——”   “行了,别说了。”何川不乐意听来宝的“十宗罪”,但也未反驳,他存了点小私信,不想把来宝的好说给丁桂花听,于是只能冷着脸,看上去有些生气。   丁桂花不明白何川为啥突然不乐意了,但还是有眼力见儿做了退步:“那要不这袋衣服你帮俺转交给他,他要是喜欢……俺,俺下次再给他送。”   “愚蠢!”丁传贵气地直摇头。   何川接过那一袋沉甸甸的衣服的时候,心头也沉甸甸的。   丁桂花走后,何川看着手里的衣服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衣服拎到楼上,放在床头柜上。   “小川,今晚想吃啥?”丁传贵在楼下喊。   何川没有食欲,精神头也不济,兴致怏怏地下楼又坐到门口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   “小老板!小老板!”   没坐多久,附近工厂叫敏敏的女孩气喘吁吁地向何川跑来,一脸惊慌。   何川记得这个女孩,是上次约来宝去看电影的姑娘。   刚送走一个丁桂花,又迎来另一位爱慕者,何川的心情着实不太美丽。   “小老板!快点!快去!”敏敏站在何川面前,急得直跺脚。   何川不解:“怎么了,去哪里?”   “来宝!来宝跟田伟他们打起来了!”   何川微愣一下,然后噌地从摇椅上站起来:“谁?谁是田伟?!为什么打起来了?!在哪里?!”   “田伟啊!就是,就是厂子里那帮小混混啊!刚才他们把我拦在胡同里调戏我!来宝正好路过帮了我,结果田伟他们就跟他打起来了!我跑出来的时候,还听到田伟说再叫些人过去!今天非要收拾收拾来宝不可!”   何川反应过来,敏敏口中的田伟应该就是“黑胖坏”三人。   “在哪里?!”何川乱了方寸,冷汗从后背流了下来 ,他担心来宝一对多会吃亏。   “就肉粮店东面那条小胡同,刚才——”   敏敏的话还没说完,何川已经撒开腿跑了。   丁传贵赶紧追上:“你去干啥?!你回来?!”   何川不回头,只拼命地往前跑,心里像打了鼓,七上八下的,祈求来宝可千万别有任何意外! 第32章 打架斗殴   何川刚赶到,就看到一群人围堵在胡同里,一眼望去有四五个人,来宝个头显眼,被围在最中间。   地上已经躺着两个人正捂着肚子要挣扎着站起来。   何川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他刚要冲进去就被丁传贵给拦住了。   “人太多了!俺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别——”   “放开!”何川不管不顾大吼道,脸色因为担忧焦急而血色全无,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丁传贵有些惊讶何川对来宝的关心程度,一时不察,何川挣开了他的手掌冲进人群里。   丁传贵愣了数秒,紧随其后。   “来宝!”何川大喊一声,看见来宝正揪住一个人的衣领,狠命地往那个人脸上兜去一拳。   有人看到何川和丁传贵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他俩挥着拳头过来了,丁传贵赶紧把何川推开,跟对方扭打在一起。   “回去!”来宝刚踹开那个人,迎面又围上来两个人,他一边狠命回击一边冲何川吼道。   可是何川不听,直奔来宝身边,刚一接近就看到来宝身后的小黑手上一道寒光闪过,何川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抓。   “啊!”何川一声惨叫,掌心里的热血一喷而出。   “小川!”来宝回头,看到何川痛苦地捂着手蹲在地上,再看到小黑沾满鲜血的匕首,整个人发狂般地冲了上去,“你敢动他?!”   来宝像变了一个人,周身戾气挡也挡不住,黑色的瞳孔里是杀人般的狠绝,他不顾周围人的阻拦,一手掐住了小黑的脖子,把他一路推到墙上。   “咳咳咳……”小黑拼命挣扎,手里的匕首被来宝夺下,他像濒死的鱼在不停摆动。   “警察!都住手!”   警察来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只有来宝依然眼眶通红地掐着小黑不松手,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小黑开始翻白眼。   “住手!”警察赶紧拉住来宝,可是来宝身形高大,力气又足,整个人又处于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两名民警使了半天劲都没有撼动来宝一丁点。   “来宝……快松手……”何川微弱又痛苦的声音响起。   丁传贵赶紧跑到何川身边:“操!小川!得赶紧去医院!”   “来宝!松手!”何川倒抽凉气,又喊了一遍。   来宝这才如梦初醒般,慢慢松了手,只是深黑眼眸里的嗜血残忍还未完全消退。   小黑直接瘫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来宝和丁传贵先陪何川去了医院拍了片子,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刀口也不算深,医生给他做了包扎。   他们又配合警方做了笔录。   厂子里的混混因为调戏妇女和聚众斗殴被警察带走拘留了,而来宝则被教育了几句下手有点重,民警再不去怕是要闹出人命之类的话。   一出派出所大门,来宝便站在何川身前蹲下。   “上来。”来宝面色阴沉,声音更沉。   “我,我腿脚又没事……”何川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哪敢让来宝背着走。   “上来。”来宝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又低沉了一些,似乎还带着被镇压下来的怒气。   “你起来!要背也是俺来背!要不是因为你,小川咋可能受伤!”丁传贵生气地也蹲在何川面前,回头道:“小川,俺背你!”   何川看着蹲在面前的两个男人,有些尴尬:“你俩干嘛啊,我——啊——”   来宝站起来,二话不说,拉住何川没受伤的手腕,把人往身前一拉,然后俯身,一个公主抱把何川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传贵傻愣愣地蹲在原地好几秒后终于爆发:“操!!!你把何川给俺放下!!”   “来宝!快把我放下!”何川没想到来宝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看着街上人投来异样的眼光简直臊得无地自容。   “不准动。”来宝目不斜视,一脸冰霜,紧绷着下颌线条。   “可是,可是……好多人在看。”何川受不了,干脆把脸埋在来宝胸膛里,像只鸵鸟躲了起来。   来宝沉默不语,只大踏步往店里走,任追上来的丁传贵在一旁喋喋不休。   进店上了楼,来宝把人放到床上,对埋怨了一路的丁传贵说:“我有话要跟小川说。”   “啥话!你黑着个脸干啥!咋啦,俺们帮你还惹到你了?!你是个白眼狼吗?!”丁传贵火气不小。   “出去。”来宝语气不善。   “就不出去!又不是你的地盘!你不过是小川好心捡回来的!还真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了?!”   “传贵!”何川见丁传贵话语激烈过分,忍不住皱眉,“你先回去吧,小林子快放学了,我这里也没啥事了。”   “小川,你咋回事!你咋对这小子这么好脾气!你的手都因为他拉了一道口子,他还一路拉搭着脸子给咱们看!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的人,你不要管他了!”   “谢谢,可以走了吗。”来宝毫无感情道。   “你!你这他妈是说谢谢的态度吗?!”丁传贵忍无可忍,揪住了来宝的衣领。   “传贵!放手!”何川终于生气了,看着面前两个都沉脸的男人,心中既气闷又无奈,掌心还在隐隐作痛。   “小川!”丁传贵不服。   “你先回去。”何川态度不容反驳,难得强势道。   “操!”丁传贵一向听何川的话,虽心有万般不甘,却也只能放开来宝的衣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第33章 哄哄你吗   屋里只剩来宝和何川两人,何川等着来宝开口,却见来宝只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看,脸上的表情像冰封般寒冷,看得何川心尖一颤。   来宝已经一整天不搭理自己了,现在自己为他担惊受怕还伤了手,他还是冰着张脸,甚至更凶巴巴的。   何川感觉心脏都委屈地拧巴成一团了。   “你要说什么?”何川有些负气道。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什么?”何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冲过来能帮上什么。”来宝的眼里有团隐忍的怒火,说出的话冰冷无情。   “我,我怎么不能帮忙了,我不是替你挡了——”   “如果你不是乱冲过来,分了我的心,我会注意到后面的,我压根也不会有事。”来宝强硬打断。   何川从未见过来宝对自己凶硬到如此地步,从早晨开始被忽视的委屈积攒到此刻终于爆发了。   “你在怪我?!我那么担心你,你却在怪我?!”何川生气愤怒,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忍不住发抖。   来宝深吸一口气,用克制的口吻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要管。”   “管你妹!我再也不要管你了!”何川大喊道,心酸委屈愤怒统统涌上心头,“我听说你遇到危险,一路狂奔过去,我从小到大,都没跑过那么快!”   “我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我看到你被那么多人围着的时候,我,我的心脏已经提到这了!”何川激动地用手指头戳了戳自己的喉咙。   “我见那刀尖朝你刺过来的时候,我!我!”何川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描述,焦急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又啪一下子掉了下来!”   “我替你挡了刀,为你担了惊受了怕!你没安慰我一句!”何川越说越委屈,心口发涩,鼻尖酸酸,眼尾通红,一个眨眼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一颗,而后像开了闸一样,涌了出来。   “你还怪我……”何川委屈巴巴地,声音哽咽,“你还怪我多管闲事!来宝,你好坏……你真的好坏!”   “我——”   “你还凶我!你还一整天不理我!”何川倒豆腐般把心里的委屈通通倒了出来,“我不就昨晚喝醉酒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嘛,那我跟你道歉不就好了!你干嘛一天不理人啊!”   何川愤怒倔强地看着来宝,眼泪不争气地一直流个不停。   “……你记得你昨晚对我做过的事?……”来宝眼神闪过惊讶。   “你看你看!你终于说实话了吧!你就是生我气了,就是我昨晚喝醉惹到你了!”何川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   “……”来宝眼神明灭了一下,“没有惹我生气。”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嘴上说着不生气,可你一天对我不理不睬!来宝,你真的很过分!”   “我……”本来还气势汹汹生着闷气的来宝,看着何川哭成个泪人控诉着自己的恶行,气势不自觉地软和下来。   他想缓和一下何川伤心难过的气氛,余光看到床头柜上的袋子,于是转移话题,“那是什么?”   何川泪眼蒙眬地看着来宝手指的方向,眼泪唰地流得更凶了,心口委屈的感觉成千上万倍地被无限放大。   “那是你未来媳妇送给你的衣服!!呜呜呜……”何川口不择言,悲从中生。   “媳妇?……”来宝的心肝微颤,想到了昨晚昏暗里何川说要媳妇亲亲,想到了那个湿润柔软又激情难抵的吻。   来宝喉结滚动,眼神无意识地盯上哭得水润通红的嘴唇。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胸大的吗?!丁桂花不正合你胃口吗!”何川被嫉妒被醋意支配着,大脑早就混乱不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正好也喜欢你!呜呜……你俩……你俩郎有意妾有情的!”   “呜呜……我祝你俩百年好合!”   话题早已被扯偏,但两人都没注意,何川只顾着发泄自己憋屈了一天的情绪,而来宝只盯着何川开张的嘴唇。   “你生气了?”来宝眸底情绪不明。   “是!我就是生气了!”何川边哭边喊。   来宝走到何川面前,一只手捉住何川下巴,下巴尖上的眼泪便沾染在他指尖。   何川还在委屈巴巴地望着来宝,不停碎碎念着:“来宝你没良心,我对你多好啊,就算我哪里不好,你也不可以这么凶我啊,我可是哥哥,我比你大!你还欺负我,你——”   “哥哥,要我哄哄你吗?”来宝声音哑沉。   “怎么哄?!我告诉你,就算你叫我哥哥,我也不会——唔——”   何川的话被贴下来的唇堵住了,小鹿眼睛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眶里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跌碎在地。   与此同时还有一颗剧烈颤抖的心脏在柔软又霸道的吻里骤然失控。   何川呆呆滞滞地承受着来宝的亲吻,直到感觉对方的蛇头像条滑腻灵活的蛇一样撬开他的牙关,钻进他的嘴里时,他才如梦初醒地去推开来宝。   可是来宝仅用一只手便将他的两只手腕攒紧在胸前不得动弹,来宝吻得热烈又痴迷,何川只在最初的反抗几下之后,便深陷在他令人意乱情迷的吻技之中。   何川从没跟人接过吻,他感觉自己不会,可好像又在无师自通般地去迎合,又或者他压根没有支配的权利,一切的一切,都是来宝在主导。   何川大脑早已缺氧,迷迷糊糊地半推半就,尾骨传来的电流酥麻之感早已把他灼傻。   两人分开的时候,何川分明看到一根长长的银丝在空中拉扯断,何川头脑嗡嗡作响,羞耻、刺激还有彻骨的害怕瞬间纠缠而出。   来宝为何突然要亲吻自己,何川来不及细想,只本能觉得这件事情是错误的,来宝喜欢女人,而他也从来不想暴露自己的取向。   一切的一切只有藏在黑暗里才是最让人心安的,一旦秘密被人发现,何川会感到不安和害怕,他从来没有做好把自己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准备。   “我,我喜欢女人!”何川脱口而出,尽管他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但自我保护防御系统让他使然。   来宝黑眸深邃地看着何川,似无底洞,幽深难辨,良久,他淡淡点头:“我也是。”   “那……那……”何川不敢直视来宝直白的目光,把脸转向一旁,脸蛋上的红晕一览无余。   “不用放在心上。”来宝走向床头柜拿起上面的袋子,语气平淡,“一个吻而已。”   何川看着来宝手里的那包衣服,全身的热潮瞬间褪去,被背叛的酸楚和无言的委屈又占领了高峰。   “是,一个吻而已……小时候跟传贵闹着玩过家家,也亲过……”   来宝捏紧手里的袋子,面无表情道:“是吗,那你吻技可真是一般。”来宝边说边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略微停顿一下,“以后有空,可以再教教你,小川哥哥。”   来宝拉开门,把决绝冷漠的背影扔给了何川。   何川呆呆愣愣地望着无情关上的旧木门,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胸口,他终于后知后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来宝接吻了……   而且是来宝主动的!   但是来宝明明一整天都不理自己的,为什么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是为了哄自己?   他为什么认为这样会把自己哄好……   何川手掌上移,摸到自己的嘴唇,刚才来宝就是把这两片嘴唇含住吮吸的……   他……他为什么要那样……   他明明喜欢女人……而且还有明确的择偶标准……   何川盯着墙上比基尼女郎海报,脑海一团乱麻之际,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来宝该不会是打架的时候被人砸了脑袋,神志不清了吧?! 第34章 帮忙擦身   老何回来后看到何川一只手上纱布包缠得跟粽子似的,双手压着心脏缓和了好几秒。   “亲娘咧!俺就出去一下午,你咋就弄成这个德行?!”   来宝跟老何大概解释了一下事情的起因,老何的手还在胸口上拍个不停:“哎呀,哎呀,心口难受,喘不上气!祖宗,小祖宗!你可是何家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老何家的香火可咋办啊?!”   “爷爷,你放心,老何家的香火,我,我……”何川见老何面色果真不好,不像夸张,赶紧安慰道,“我一定让它……延续下去……”   何川声音越说越小,眼神心虚不安地瞟向一旁来宝。   来宝同样看向何川,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何川的心跳蓦然失控。   来宝的眼睛里,好像有片刻的失落和难过……   待何川想一探究竟时,那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又毫无感情,刚才的一切像是错觉。   “那正好!”老何在椅子上坐下,慢慢给自己卷支烟,不知是不是受惊吓的缘故,手指有细微的颤抖,“隔壁村的张村长你知道吧,他家外甥女今年刚从外省回来,上学的时候跟你也做过同桌不是,听说他家正在给她张罗相亲,张媒婆下午找到了俺。”   “嗯?”何川纳闷,“她不是一直在大城市发展吗,怎么突然回村了?”   “说是大城市太累了,压力大,在外面折腾够了,”老何把烟点上,深吸一口,脸色渐渐缓和,精气神恢复了些,“年纪也到三十了嘛,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过。”   “……那,那我俩也多少年没联系了,也算不上知根知底吧……”何川推脱。   “可她从上学时就稀罕你,这次回来听说你还没找对象,这不对你还,还那啥来着?”老何一时忘了如何表达。   “旧情难忘。”来宝面无表情补充道。   “对!就是这个词!”老何满意地拍着大腿根,“小川,咋样,让张媒婆明天来家坐坐?”   “我——”   何川正想拒绝,来宝突然起身往店门口走。   “天黑了,这是要去哪?”老何不明所以看着来宝的后背问道。   “店里闷,出去透透气。”   来宝低沉的嗓音,透过夜风,传进何川耳内。   一直到爷俩吃完晚饭,来宝也没回来。   丁传贵大概还在生气,晚饭并没有带妹妹过来一起吃。   吃完饭老何上楼去休息,天热以后,老何越来越容易困乏。   何川一个人纠结地坐在一楼,既担心来宝会走丢,想出去找他,可一想起下午来宝轻描淡写的那句“一个吻而已”,心里着实委屈又赌气地不想妥协。   就这样,何川在楼下一会叹气,一会难过,一会心酸,一会又生气地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门外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何川赶紧从椅子上起身,刚想张嘴问他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又想起来自己还在生他的气,便干脆转身假装要去洗手间。   于是两人眼神只短暂交汇一秒,何川就躲进了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里,何川茫然地看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要进来干什么。   “咚咚咚——”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何川紧张地扭头看着那扇门,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门外一定是来宝,可是他不知道来宝敲门做什么。   “谁……”何川明知故问。   “我。”果然是来宝。   “干嘛?”何川紧张道。   “我想和你谈谈,小川哥哥。”低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更为深厚。   何川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但直觉是自己害怕面对的事情,于是赶紧撒谎道:“我,我要洗澡……有什么事,等,等会儿再说!”   “你受伤的那只手,不能碰水。”   何川忘了这回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用一只手洗,我就擦擦身上……”   门外不再有声音,何川以为来宝是离开了,刚想松口气,就听到来宝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我帮你洗。”   “什么?!”何川蓦地瞪大眼睛,盯着卫生间的门。   门把手突然被扭动,门打开了,来宝站在门口,身形高大似一堵门,把弱小无助的何川困在这方寸之间。   来宝走进来,还顺手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狭小的卫生间,本来一个成年男子用就不太宽敞,现在突然闯入高大挺拔的来宝,压迫感瞬间向何川袭来。   来宝一步步逼近何川,何川不知不觉地倒退,直至屁股抵在洗手台边缘无路可退。   “我……你,来宝……”何川倍感心慌。   “小川哥哥,你不是要洗澡吗,我来帮你。”来宝把人困在洗手台前,稍一俯身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我自己可以,你,你出去……”   两人间距离很近,来宝像一张网把何川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你在害怕?”来宝鹰隼般犀利眼眸盯着何川,仿佛要把他看穿。   “我害怕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来宝的逼近,将他身体的热量不断渡向何川,令何川鼻尖冒汗。   “那你证明给我看。”   来宝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进何川心里,让何川身体不禁一抖。   “……什么?……”   “都是男人,帮忙洗澡不算什么吧。”来宝贴近何川,在他耳边轻声道,“把衣服脱了吧,小川哥哥。”   何川惊惶失措地抬头看向来宝,眼睛里是再也无法隐藏的慌张和害怕。   “不,不要!”何川坚决道。   “为什么不要,你的手不方便,而且还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来帮忙这点小事,理所当然吧。”来宝说得冠冕堂皇。   “你……你明知道,我……”何川紧咬嘴唇,说不出后面的话。   “明知道你什么?”来宝追问,看着何川被逼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我的身体……”何川浑身颤抖地终于说出这句话,湿漉漉的眼睛里蓄满不知是感到羞耻还是恐慌的泪水。   来宝听后嘴角却微微一勾,眼神往何川的胸膛处看去:“我当什么呢,不过是发育得好些而已,你要是觉得害羞,那就不用脱衣服,这样总可以了吧。”   看似是询问的模样,实际不给人留半点拒绝的余地。   何川还在苦苦挣扎不知该如何是好,来宝已经拿起身旁毛巾架上的一条白色毛巾,那是何川的毛巾。   来宝拨开洗漱台上的水龙头,将水温调制热水,人又往前移动一步,双臂圈过何川的腰间,整个人以环抱住何川的姿势,把毛巾放到洗手台里搓洗了两下。   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何川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   来宝关了水龙头,一手掐住何川的腰,一只手毫无预兆地钻进何川的依服里。   “嗯……啊……”何川浑身一个激灵,温热的毛巾突然抚在自己的腹部,热乎乎的水流从毛巾上渗出,流过何川的肌肤,又温又痒。   “怎么,不舒服?”来宝问,眼睛盯着何川脸上每个表情的变化。   “……没有……”事到这一步,何川只能被逼着一步步往前走,他不能退缩,否则会让来宝觉得自己有问题。   何川深吸一口气,强稳心神,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挺舒服的……”   “是吗,”来宝笑了,看着何川绯红艳丽的脸蛋,坏心眼地把手掌又往上移去,直至攀上那座小高峰,“那这里呢,也舒服吗?”   “来宝!”何川终于崩溃了,顾不上什么是自然什么是异常,他睁大了眼睛,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不停拍打来宝的胸口,“你,你把手拿开!”   何川边拍打边扭动身体想摆脱来宝,眼泪也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哭什么,小川哥哥,我又没摸到,中间不是隔着毛巾吗?”来宝语气无辜,可手上的动作很强势,“再擦擦旁边这个。”   “唔……”何川的喉咙里发出细小破碎的哽咽声,豆大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抖得不像话。   从来没有人,摸过他那里,即便隔着毛巾,何川也能感受到被大掌紧紧包裹住的力道,而且何川的毛巾很薄,来宝的手指忽然一勾,蹭到那慜感的一点上,何川便抖得更厉害了。   “小川哥哥,转过去,我再给你擦擦后背。”来宝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表面正经地看着哭成泪人的何川。   “呜呜……不,不要……”何川拼命摇头拒绝,祈求道,“别再欺负我了……来宝……”   “你可是哥哥,我怎么会欺负哥哥啊,”来宝歪头不解,口吻却很轻佻,“既然哥哥不想转身,那我就搂着哥哥擦吧。”   来宝把何川紧紧搂在怀里,毛巾从胸前移至后背,沿着锥骨一路向下。   何川脱力般倒在来宝怀里,他已经站不稳了,只能愤恨地在来宝的肩膀上用力咬上一口以泄心中的屈辱。   但那一口,对于来宝而言,无关痛痒。   等来宝终于满意地结束了给何川擦身,何川早已哭肿了眼睛,因为还担心被老何听到,何川一直隐忍咬着嘴唇,哭得呜咽小声。   来宝看着何川咬得嫣红微肿的嘴唇,喉结滚动,眼眸深沉。   “小川,隔壁村张村长家的外甥女,你还要跟她去相亲吗?”   何川恨恨地仰起小脸,看着像变了一个人的来宝,带着满腔的耻辱和恨意,咬牙切齿。   “去,不仅去,我还打算跟她结婚!”   【作者有话说】   来宝,你真的好不要脸啊!大家多投点小海星把他砸系吧! 第35章 黑暗记忆   何川倔强地看着来宝,下巴尖上还挂着泪珠。   他不明白来宝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又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还总要来招惹自己。   何川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冒出逾越常规的打算,他的家人只剩老何了,他不能让老何在晚年时候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打击。   同性恋,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镇上,都会被人指点一辈子的。   老何那么爱面子的人,一定无法接受的。   何川虽说还没有想明白来宝的意图,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暴露。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来宝眉头深锁。   “你是认真的?”来宝问。   “是,”何川坚定点头,“早晚要娶媳妇,而且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女方我也认识,印象很不错。”   来宝如炬的目光黯淡下来:“昨晚你喝醉酒,一个人跑到仓库去。”   “啊?”何川有点没跟上来宝的思路。   “你说你在找媳妇。”   “……哦,”何川完全不记得,只忽然庆幸自己多年从一而终的酒疯行为,“想,想娶媳妇了呗……”   “可你把我当你媳妇了。”   “什么?!”   “你还用手勾住我的脖子。”来宝陈述事实。   何川瞳孔地震,不确定问:“……是,是吗……”   “你对我说,媳妇,要亲亲。”   “啊……嗯……喝醉了不是,可,可以理解吧……”   “我们接吻了。”   “喝醉了……嗯?!”何川后知后觉,瞪大眼睛,“接吻了?!!”   “你腰上的淤青是我掐的,因为你吻得太动情了,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何川拼命摇头,惊愕失色想要否定一切,“我……我虽然喝醉了,可是我都记得!你别想骗我!!”   “你记得?”来宝眯眼,“那你记得你亲我的时候,伸了蛇头了吗。”   何川不敢置信,双手捂住嘴巴,仿佛这样就可以隐藏证据:“你胡说!”   “小川哥哥,要是你未来媳妇知道你半夜在仓库里亲一个男人,你说她——”   “滋啦——”卫生间的灯忽闪一下,突然熄灭,打断了来宝的话。   因为卫生间没有窗户,来宝又锁了门,二人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一时之间谁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刚才还有些紧张、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黑暗中两人有些不太平静的呼吸。   “怎么回事?”来宝低沉声音响起。   何川还有些在刺激之中未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回答道:“停电了吧,经常的……”   “我们出去吧。”过了几秒,来宝说。   “哦,好……”何川求之不得,怕再待下去来宝会说出什么让他更无地自容的话来。   他跟着来宝摸黑往门口走去,来宝拽了一下门,门没有开。   来宝又使劲拽了两下,门依然未开。   何川担心来宝弄得动静太大,会吵到老何:“来宝,你让开,我来开。”   来宝没说话,默默退到一边,何川摸到门把手扭了一下,也是没打开。   “门锁坏了。”何川小声道:“怎么办啊,强行打开会把老何吵醒吧?”   “来宝,都怪你,没事锁门干嘛?”   “我再扭扭看……怎么还是不行啊……”   “来宝,来宝?”何川小声呼唤,这才发现来宝一直很安静,回头望着黑暗里看不真切的轮廓,感觉来宝好像蹲在地上。   “来宝?”何川有点惊讶,蹲下来双手盲人摸象般摸索到来宝的胳膊,“你累了?”   来宝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何川渐渐发觉不对劲,卫生间里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此刻又闷又热,他担心来宝是不是中暑了。   “来宝,说话啊,别吓我啊,哪里不舒服吗?”何川赶紧用双手抓着来宝的肩膀不停摇晃。   可不管何川怎样小声呼唤和摇晃他,来宝都没有反应地蹲在地上,只是呼吸声听起来越来越急促。   就在何川打算站起来暴力破门的时候,来宝颤抖闷闷的声音响起。   “哥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   “哥哥……放我出去……哥哥……”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洇湿,黑色的眼珠黯淡无光没有生机,像濒死的小兽奄奄一息做着最后的挣扎。   空大且华丽的卧室里,男孩被捆绑在软椅上,手腕皮肤已经被磨破开始渗血,他脚下踩的地毯有一大片暗渍,蜿蜒伸展如藤蔓。   “霍珩,你害怕了吗?”霍阎站在门外,两个十来岁的少年,隔着一道门,却仿佛被隔离在两个世界。   “哥哥……放我出去……”霍珩又挣扎了一下,但无济于事。   “我说过,别再叫我哥哥!”霍阎面色苍白,眼神里满是苦楚,“否则我会亲手掐死你的。”   霍珩不再说话,只是惊慌盯着地毯上的那一大团褐色渍迹,他觉得褐色渍迹顺着脚底缠绕上他的小腿,一路攀蜒至全身,像枷锁把他紧紧缠绕。   霍珩绝望地闭上眼睛,浑身颤抖,上下牙齿撞得咯咯作响,他忍了又忍,直到呼吸困难,他才不得已再次发出求救:“放我出去……地上的血……爬到我身上了……”   门外的霍阎闻言笑了,那是苍白苦涩绝望的笑容,他无力地倚靠着门滑坐到地上,脸上同样布满密密麻麻的汗:“可那些血,是从我妈妈身上流下来的……霍珩,她死了,就死在你坐的椅子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哥哥……放了我……好多血,求求你……”霍珩哭了。   “那我就给你把灯关上,看不到了,就不会害怕了吧。”   霍阎站起来,摸到墙上的开关,轻轻一摁,门缝里的光源便消失不见了。   “不!!不要关灯!!求你了!!”屋里的霍珩发出凄厉绝望的叫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瞬间把他吞噬淹没,恐惧在这一刻成千上万倍地被扩大。   “她当时坐在椅子上,鲜血顺着椅子流到地毯上,我却无能为力……霍珩,我睡不着……我又梦到她临死前恨我的样子了……”门外的霍阎痛苦无助地双手掩面,眼睛的泪水顺着指缝流出,他粗鲁地用手背抹去眼泪,克制着体内撕心裂肺的悲和痛。   “霍珩,咱俩就互相折磨纠缠一辈子吧,我如果好不了,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第36章 给我陪葬   酒店豪华套房,柔软宽敞的大床上,高大结实的男人从另一个男人身上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高定西装,戴上价格不菲的腕表,最后把银丝边框眼镜带上。   “辛苦你了。”霍阎看着躺在床上满身鞭痕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床柜上,漫不经心道,“下次你不用来了。”   本来还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来了精神,不管身上的伤痛如何,他挣扎起身,想拉住霍阎的手,却又不敢。   “霍少对我不满意?是我表现得不好?我,我下次一定更听话,绝对让霍少玩开心了!”   “开心?”霍阎琢磨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短促一笑,“你开心吗?”   床上男子忙不迭点头:“开心,我开心的,只要能跟霍少在一起,我就开心!”   “是吗,我还有可以让人开心的本事?那我还真是了不起。”霍阎歪头,狭长的眼睛里没有温度,“不过不好意思了小朋友,你满足不了我。”   “霍少,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您换人换的频,我也没敢指望可以一直在您身边伺候,可是,可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   “小朋友,如果你不想死在我的床上,就不要想有下次了。”   霍阎身高肩宽,说话不紧不慢,但给人压迫感不容小觑,只是轻轻一言,其内里的冷血便让人浑身一激灵。   “我……”男人不再敢轻言。   霍阎视他为无物,迈开长腿离开房间。   酒店泊车员把一辆超跑开到门口,赶紧从车上下来,毕恭毕敬地为霍阎拉开车门。   霍阎进了驾驶室,一脚油门,暗黑色的车便融入夜晚的车水马龙中。   霍阎全程一言不发,手机有电话进来,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把脚底的油门踩得更重。   二十分钟后,霍阎坐在一家私人诊所的治疗椅上。   “霍少,你最近来我这里可有点频繁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说话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医生,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闭目的霍阎。   霍阎未动,声音也没什么起伏:“睡不着。”   “有多做些运动或者感兴趣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情绪吗?”   “刚做完,不管用。”   “那愿意跟我聊聊最近的生活吗?”医生问。   霍阎闻言缓慢睁眼,和医生对视,只一眼医生便懂了他的意思。   “你总是这样,不肯对你的心理医生敞开心扉,”医生站了起来,走向霍阎,眼神里带着无奈,“霍阎,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是十七岁,你要求我给你开药。”   “可你只要药,不要跟我沟通,后来慢慢好点了,我们可以聊聊天,但每次涉及到你的病因时,你都会沉默。”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霍阎的肩膀:“说实话,你是我从业生涯里的失败,我已经很难再帮到你了,而且我就要离开国内了,已经不适合担任你的心理医生了。”   霍阎依旧没太大反应。   “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为你引荐另一位医生。”医生询问。   “都行。”霍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感觉很疲惫。   “我最近一直在反思,可能是我对你的治疗太过保守和温和,也许换一位风格完全不同的医生对你会是件好事,我打算介绍给你的这位杜医生之前一直在美国,最近才回国,他年轻,大胆,我思来想去,也许他会更适合你。”   “嗯。”霍阎揉了揉太阳穴,浑不在意,“你看着办吧,给我开点药,我今晚想睡个好觉。”   医生无奈转身,在电脑上敲下用药处方。   拿了药,霍阎驾车回到住处,偌大空荡的豪宅里,冷冷清清。   霍阎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烈酒,酒入喉咙后他把眼镜摘掉,脱下身上碍事的西装和衬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昂贵的西装被随手扔到地上,口袋里掉落出一张照片,霍阎斜眼看了一下,不予理会,继续倒第二杯酒。   脖子一仰,酒杯又空,地面上的照片仍静静躺着。   又过片刻,两根修长的手指才夹起照片一角,霍阎盯着照片,双眼微眯。   照片里,满是行人的街道上,霍珩把何川横抱在怀中,怀里的何川脑袋埋在霍珩胸口,霍珩则是一脸冰霜。   霍阎嘴角勾起,把照片放到酒台上,指尖轻点着照片上霍珩的脸颊,语气很轻,似是埋怨。   “你啊,你啊,真是长大了,居然有自己的想法了。”   “弟弟,你太不懂事了。”   “失忆了就可以独享快乐了吗,嗯?”   照片被慢慢捏紧皱成一团,霍阎胳膊轻扫,酒杯酒瓶砸向大理石地面,玻璃瞬间四分五裂。   霍阎赤脚踩在玻璃上,他却无知无觉,一路走向洗手间,血迹从他脚下晕染。   ***   霍阎十七岁的夏天,傍晚放学,雷鸣缠着霍阎,非要到霍阎家玩最新款游戏,霍阎无所谓,把人带回家。   家里只有保姆刘阿姨,刘阿姨给两人做完饭,便退回到后厨。   雷鸣扒拉着碗里的饭:“咱俩家里差不多,除了做饭阿姨和司机,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霍阎夹了块排骨,慢慢悠悠地吃着,不搭话。   雷鸣抬头往楼上看去,继续道:“那个小杂碎呢?”   霍阎咀嚼的动作微顿:“不知道。”随后不冷不热地补充了一句,“他有名字。”   “切,有名字也是个杂碎,小三生的贱种给我们提鞋都不配,”雷鸣满不在乎,“就我爸,外面私生子满天飞,有什么用,我们雷家的产业他们休想分走半分。”   “我爸早就跟我说过,我才是雷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至于那些小三小四小五生的,根本不配进家谱。”   排骨吃了半块,霍阎没什么胃口,扔进碗里,准备起身。   “不过你爸真可以,私生子都领回家了,就这么稀罕那个小杂碎?”雷鸣没眼色,丝毫没看出霍阎的表情微沉下来。   “连你妈都被——”   “雷鸣!”霍阎被触到禁忌,不再克制情绪,少年周身发散冰冷黑暗的气息。   雷鸣自知失言,赶紧双手合十讨饶:“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提到阿姨……啊,不是,不是,我……操,我闭嘴,我闭嘴!”   霍阎冷眼看着雷鸣:“吃饱了要玩游戏还是回家,你自便。”说完便走向楼梯,打算上二楼的书房。   雷鸣赶紧起身,跟在霍阎屁股后面:“吃饱了,吃饱了,我在你书房打会游戏,绝对不耽误你学习!”   ……   ……   霍阎做完最后一道题起身,雷鸣离开的时候没有跟他打招呼,也可能是打过了,他没有在意。   不过,霍阎根本无所谓,家里多个人少个人,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霍阎离开书房往卧室走去,经过另一间屋门口,脚步一停,看着微敞的门缝,略微皱眉。   “……哥……”身后传来霍珩的声音。   霍阎回头,冷淡地看了眼刚从外面回来的霍珩,转身继续回自己的卧室。   可是回屋还未躺下,卧室的门便被怒气冲冲地撞开。   霍珩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熊玩具,手里拿着一只被扯断的胳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霍珩激动地质问着,黑眸里有滔天的愤恨和委屈,“这是她留下来唯一能给我的……你为什么连这个也不放过?!难道……难道折磨我还不够吗……”   霍阎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知道是雷鸣的杰作,但他并未解释,走到霍珩面前,脸上表情未变。   他握住玩具熊的另一只胳膊,狠狠一拽,“滋啦”一声,胳膊应声脱落,雪白的棉花无辜翻出。   “霍阎!”霍珩没想到霍阎会有如此举动,情急之下向着霍阎挥去一拳。   霍阎没有躲,拳头便硬生生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霍阎冷笑:“终于不叫我哥了,看来我早该毁了它,”霍阎一步步逼近霍珩,“让你抱着你妈的遗物睡觉,对你来说,太善待你了。”   “霍珩,我每晚都睡不着,又有谁能来陪我呢?”   霍阎伸手去夺霍珩怀里残缺不全的玩具熊,霍珩拼命抵抗,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   最后霍阎把霍珩骑在身下,满眼通红,双手死命地掐住他的脖子,霍珩挣扎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霍珩,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来给我陪葬。”   【作者有话说】   给隔壁文CP1363707《深情渣男》打个广告,娱乐圈金主包养文(渣男的魅力,谁懂~),下一本开~   最近超级想写超级有感觉,奈何预收还不够~(伸开小短腿,仰面朝天嚎啕大哭~)   家人们上上人哦~人气到了咱们就321,上链接! 第37章 不要回忆   来宝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何川正躺在他的身旁,紧张地望着他。   “你醒了!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何川眼底发青,像是一夜未合眼。   来宝使劲摇摇头,想把脑海里残缺不全的画面甩出去。   “干吗啊,轻点摇头,你昨晚吓坏我了。”何川双手赶紧箍住他的脑袋,大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晕倒了?”来宝的声音比平常更哑。   “是啊,我快被你吓死了!洗手间的门都让我给砸烂了!”何川摸摸来宝的后脑勺,“是不是之前从山上摔下来撞着脑袋还没好啊,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拍拍片子吧,万一真有——”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来宝突然打断。   “呸呸呸!你乱讲什么!我昨晚让镇上很厉害的一位老中医来给你看过了,他说你身子骨好得很,不会有——”   “可我梦见我快死了。”来宝一把搂住何川的腰,把人拉进怀里,下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小川,有人想掐死我。”   何川心疼,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拍来宝宽阔的后背:“梦都是反的嘛,再说了,你这体型谁能掐死你啊,够都够不到你脖子吧,”何川哄孩子般安慰道,“要是真有人敢掐你,我先咬死他!”   “你别去相亲了。”来宝抬头,看着何川认真道。   “嗯?”这话题转变得令何川猝不及防。   “小川,别去了。”来宝似乖乖大狼狗,全然没有了昨晚如狼似虎吃人的劲头。   何川拧眉:“怎么又不叫哥哥了?”   来宝感到一阵窒息,但未表现出来:“你答应我不去相亲,我就叫你哥哥。”   “来宝,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相亲,又为什么昨晚那样对我?”何川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还有,昨天白天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来哄我……”   来宝把何川更用力地往怀里搂近,两人相贴,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甚至来宝只要轻轻一歪头,就可以是最完美的接吻角度。   空气里不知不觉弥漫暧昧旖旎的气氛,粉色的窗帘映着晨光,把何川的脸蛋映衬得更加娇嫩粉白,来宝喉结滚动,不知不觉地低下头想要去寻那两片又香又软的嘴唇。   何川略微一偏头,来宝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何川感觉被擦过的地方突然变得火烧火燎起来,他本能地去推开来宝。   “我——”来宝张口。   “小川,醒了没!”门口突然传来老何的声音。   何川一激灵,连滚带爬地想要挣脱来宝的怀抱,可来宝抱得很紧。   “松手!快松手!”何川小声哀求着。   来宝皱眉,纹丝未动。   何川急得瞬间出汗,粉色窗帘把他的眼尾也映得通红:“来宝,松手!”   来宝见何川真的快要哭了,才慢慢松开了怀抱。   “起了,起了 ,马上出去爷爷。”何川冲门外喊道。   店里早上没营业,何川的手受伤不方便干活,老何就以这个为引子,正好想让何川多休息几天。   何川坐在店里,心气不顺地看着来宝在老何的指挥下不停地收拾着店铺,一会拖地,一会擦门,一会把吊扇拆下来清洗。   大热天的,来宝汗如雨下,何川看得心里难受。   “他昨晚刚晕倒,你就让他干这么多活,老何,你是何扒皮吗?”何川把来宝手里的抹布第三次夺了下来,跟老何呛声。   老何抽着旱烟,咂咂嘴:“我就是觉得店里该打扫打扫了,打扫干净了,我看着心里能敞亮点。”   “我平常收拾得不干净?”何川不信,觉得老何就是爱支使人的毛病又犯了。   “干净是干净,可这心里头吧,不知为啥,老觉得堵,”老何笑笑,“人老了,毛病就多了,算了,来宝,剩下的别干了。”   “哪还有剩下的了,就差给你洗衣做饭了!”何川护小鸡崽一般把来宝往身旁一拉,冲来宝生气道,“你傻啊,让你干你就干啊。”   来宝笑笑,没说话。   何川盯着来宝温柔的笑脸,心脏忽然痉挛了一下,门外的阳光洒进店里,两人站在光晕中,何川突然感觉来宝的笑像阳光易碎却又让人贪恋。   因昨晚担心来宝一夜未眠的何川,到下午撑不住瞌睡,便上楼睡觉去了。   梦里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躺在他身旁把他拥入怀中,天气热,那人的怀抱更热,像火炉烫得他满身是汗,可是他还是舍不得这个安逸舒适的怀抱,于是忍着燥热继续往怀里拱,想寻找一个最舒服姿势。   意识一会迷糊一会沉睡,直到完全睡过去。   再睁眼时,夕阳落山,床上只有他自己,那个温暖的怀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晚饭的时候丁家兄妹出现,丁传贵的脾气也过去了,一晚上围着何川又说又笑的,直到老何哈欠连天地赶人,何川的耳朵根才得以清闲。   所有人都各自离去,只有来宝一个人在院子里刷碗,何川在卧室的小窗户前向院子望去,来宝的身影在没有开灯的院子里显得分外寂寥。   门外是老何屋里传出震天响的电影插曲,窗下是安静如常的男人。   何川心里莫名淌过一丝哀伤,可问他这酸涩从何而来,他说不清。   来宝刷完碗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何川用没受伤的手拿着指甲剪在对着自己白嫩的脚比画着。   “我帮你。”来宝坐到床边,拿走何川手里的指甲剪。   “嗯?”何川惊讶。   “你左手不方便,我帮你剪。”来宝边说边捉住何川一只脚,往自己大腿上放。   何川哪里肯干,虽说自己的脚洗得干净,但让人帮忙剪指甲这种事,他打死也不好意思。   “不用!”   何川焦急地把脚收回,来宝的大掌却圈住他的脚踝:“别动,小心剪到肉。”   来宝大概也没伺候过人,剪得动作笨拙但又不失仔细,他专注地帮何川修剪指甲,而何川的脸早已羞得面红耳赤。   来宝掌心中的那只脚似乎也染上绯红。   “来宝。”何川轻唤。   “嗯。”来宝未抬头。   “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会离开这里吧?”   来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何川,漆黑眼眸幽深如谷。   老何断断续续的笑声传出,电影里夸张的台词听得一清二楚。   ——“留下点回忆行不行?”   ——“我不要回忆,要的话留下你的人。”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两句台词出自《大话西游》。   bgm脑海自动闪现: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为什么我可以发语音~~) 第38章 喜欢我吗   何川的手没有大碍,未伤筋动骨,养了几天便拆了纱布,面馆又开始恢复了往常的生意。   来宝比以往更勤奋,除了不会做卤,切菜洗菜,收拾店铺,刷碗,买菜全部一力承担。   午后,店里已经无客,不一会就该打烊了。   来宝去后院刷碗,回来时发现店里突然多了两名正在吃面的客人,来宝经过二人时瞥了一眼,两名青年面貌不凡,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个头很高,与来宝不相上下。   “来宝,快来歇歇。”何川忙完,无所事事坐在门口案板旁,朝来宝勾勾手。   来宝走过去,坐在何川身旁。   两人聊了几句后来宝发现何川总是心不在焉地往吃面的两个男人那里偷看。   两个男人吃饭时说说笑笑,尽管压低声音,但仍显十分亲昵。   何川像小老鼠一样,时不时地就探出脑袋往两人那里瞟去。   “好看?”来宝终于沉不住气。   “好看。”何川点头捂嘴小声承认。   “比我好看?”来宝拧眉,心里有点泛酸,之前没见何川这么盯着谁一直看过。   何川认真思索一阵:“都好看,不过来宝你更凶些。”   一听说何川认为别的男人好看,还说自己凶,来宝忽觉烦躁,身后吃面那两个男人,他妈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吃个面都腻腻歪歪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原地打啵。   何川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还觉得两人比自己好看。   既然看别的男人能看得这么起劲,那为何这些天对自己却时常躲躲闪闪的呢?   来宝觉得有一股子憋闷的邪火从肚里冒出。   “我去门口透透气。”来宝起身,一脸不爽。   来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惊动了吃面的两人,但是来宝毫不在意,也不管何川的小声呼唤,一意孤行地站在店门口的一侧看着早已熟悉的街景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   不一会,其中一个男人也出来了,看了眼来宝后选择站在门口另一侧。   男人与来宝身高相近,倚靠着墙,姿态随意点燃一根烟,一双风情桃花眼,看人时候总觉得似笑非笑,让来宝十分排斥。   一种莫名的敌意从来宝心里滋生,插在裤兜里的手摸到了今早给老何卷的那支旱烟,来宝想也没想地掏出来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   “咳咳咳咳……”   老何的旱烟力道太强,来宝第一次抽,被呛得连连咳嗽。   “来宝没事吧?”门口店内的何川向外面张望,一脸担忧。   老何正好从街上遛弯回来,看到来宝愤恨地掐灭了自己最喜爱的旱烟,骂了句小兔崽子便上楼去了。   桃花眼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来宝,来宝冷冰冰地回瞪回去。   直到两位客人用完餐离开,来宝才知道那两个人是来镇上旅游的。   “什么?帮他俩放烟花?”来宝蹙眉,没想到自己去门口抽烟的一会工夫,何川就答应了另一个男人帮忙放烟花的诉求。   “嗯,那个长得俊俏的男生偷偷跟我说的,他想给他朋友一个惊喜的。”何川说。   “俊俏?”来宝的注意力走偏:“那跟我在门口抽烟那个,你觉得长得什么样?”   “当然是帅气啊!男人味十足诶!”何川毫不犹豫。   “不去,”来宝转身上楼梯,“放烟花,我不去。”   说是这么说,但夜黑风高的时候,来宝还是被何川拖到了小河边,而且还扛着满满四大袋的烟花。   “人家放烟花,你来凑什么热闹?”来宝一肚子的窝火没地方撒,一想到是为了两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出苦力,更是郁闷至极。   “帮帮忙嘛,他说想给朋友一个惊喜。”   “又不是你朋友。”   “可是他俩……算了你不懂。”何川东张西望,怕错过那两个男人的身影。   “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子,有什么是我不懂的?”来宝不服气,心想你懂得未必比我多。   没过多久,空旷的小河边出现了一对身影,正是白天面馆吃饭的两人。   桃花眼男人把俊俏男人压在树上,两人靠得极近,姿势暧昧。   何川大概也发觉了异样;“他俩……离得好近啊……”   “嗯,都贴一起了,小川哥哥,什么时候放烟花,我困了。”来宝冷眼旁观,极度不耐烦,大晚上的跑这里喂蚊子不说,还得看别人撒狗粮。   “再等等吧,他说到时候给我信号,手指向天空的时候就可以了……”   可后来事情发展的走向是他俩抱着亲到了一起,别说给信号了,就是连手都忙得空不出来做其他事情了。   躲在黑暗里的两人屏着呼吸看着激情四射的一幕,何川震惊地后退一步,撞到来宝结实温热的胸膛上。   来宝心跳震得何川后背发麻。   “小川哥哥,这就是你说的我不懂的事?”来宝低沉的声音在何川耳边响起。   何川耳尖发烫,心里微微发颤,根本不敢回头与来宝对视。   来宝不再拖延,大踏步走到摆放烟花的地方,掏出打火机干净利索地燃放了所有的烟花。   小镇的黑夜被璀璨绚丽的烟花照亮,某个怦然炸裂的瞬间,来宝看清了何川眼底的慌张躲闪。   两人无言地走在返回的小路上,在拐进一条漆黑没有路人的小巷时,来宝拽住何川的手腕,把人抵在墙上,圈进自己的双臂间。   “哥,你早知道他俩的关系了?”   来宝探究地看着何川,他原以为何川喜欢的是女人,所以仓库一吻的第二天他会心虚,不敢跟何川对视,毕竟那晚何川有过一瞬间的迟疑,是自己硬拽着人家不松手,把人拉到眼前先亲吻对方的。   来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亲了何川,他只知道当何川撅着嘴巴靠近的时候他会心跳加快,当何川有迟疑想要有抽身的苗头时,他会觉得强烈不满。   他不想何川退开,他甚至还想要尝尝那两片柔软唇瓣会是什么味道。   然而尝过之后却想要更多,心里渴望能再接近一点何川。   想占有一个人的欲望占满整个胸腔,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他非常陌生。   只是他还未想清楚自己对何川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就迎来了何川不顾一切为自己徒手挡刀的一幕。   在看到何川受伤时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生气和心疼,于是他不知好赖地去责备何川,直到把何川惹哭,看着哭得鼻尖通红,委屈生气的何川,他又想把人圈在怀里低声哄好。   所以他没忍住,第二次亲吻了何川。   这一次,何川是清醒的,但他的脸蛋竟比喝醉酒时还要潮红上几分。   只是满眼含泪,受惊吓似的何川却告诉自己,他喜欢女人。   干净彻底地把自己拒之门外。   热情在一瞬间被当头熄灭。   来宝当晚一个人在小镇里转了很久,胸腔里溢满的蠢蠢欲动情感让他陌生,同时有一丝令人兴奋的愉悦在悄然而生。   像是有一股活力正在注入他的生命里,从失忆以来,他第一次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受。   不再是没有记忆的行尸走肉。   仿佛有一束光穿过风平浪静的海面,直达波涛汹涌的海底,把正在不断缓慢下沉的他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被抓着脚踝拖入深海巨渊的感觉在逐渐淡化,海平面上的那束光在指引着他奋力向上。   他想抓住这束光,于是不遗余力地去试探何川。   可是何川像只狡猾又无辜的小兔子,一会吓得瑟瑟发抖地躲开,一会又“不计前嫌”地围了上来。   来宝糊涂了。   感情的事情比帮丁传林做的数学题要难上千万倍。   这道题,他好像没有做过,也没有答案。   可是今晚,当何川看到两个男人亲吻的场景躲躲闪闪不自然的模样时,来宝心里终于有了一个逐渐成形的答案。   男人间的亲密举动会让何川有反应,而何川在掩盖他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来宝不禁想到自己跟何川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想到何川动不动就红的脸庞。   想到何川盯着自己时无意识湿漉漉的眼神。   想到何川床对面曾经的那张肌肉猛男海报。   想到何川在每次被自己搂在怀里时不自觉紧张的那一下。   想到何川在仓库里被自己亲吻时那热烈的回吻。   ……   ……   “哥,你喜欢男人?”来宝终于问出口。   何川抬眼望向来宝的时候,眼底有肉眼可见的慌张,他颤抖地推开来宝:“你别胡说,你……你让开,你不是困了吗……赶紧回家。”   何川努力推开眼前的人,可是来宝哪里是他推得动的,他被来宝直白的目光凝视着,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裸奔的人。   “来宝……让开……求求你了……”何川忍不住快要哭了,他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来宝揭开了。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 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来宝望着可怜兮兮的何川,终是于心不忍,不再逼迫,退后一步,给了何川逃离的空间。   何川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蹿离了现场。   只留来宝一人在黑乎乎的小胡同盯着何川离去的方向,心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那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的两个男人是《期待云归北》的双男主哦,这章剧情可以结合《云归北》第95、96章一起食用哦~ 第39章 小妞是谁   “小川,收拾好了没?”丁传贵大清早就在面馆一楼冲着楼梯上方喊道。   “好了,好了,马上下来。”何川的声音从二楼传出来。   没一会,何川从房间里出来,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的来宝大狗狗。   丁传贵自动忽略高大的身影,只冲何川笑:“今晚来俺家吃饭,俺妈一大早就来电话了,说给你做好吃的!”   “吃烧鸡!吃姨做的烧鸡!还有拌的那个猪肝!”何川两眼冒光。   “有,当然有,你爱吃的都有!”丁传贵心情不错,一手揉着何川的头顶。   来宝一掌挥开丁传贵那只碍眼的手,面无表情从两人中间穿过:“借过,谢谢。”   “旁边你走不开,非得从俺俩中间过?!”丁传贵呛道。   来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何川:“哥,你头发被揉乱了,好丑。”   “啊?”何川赶紧捋顺头发,瞅了一眼丁传贵,“烦人!”   丁传贵:“……”   何川和丁传贵隔段时间会回村一趟,丁传贵是为了看看家里的爹妈,何川则是回去打扫村里的老房子,那里长时间没人住,需要定期回去清理一下。   老何留在面馆里,一个人不开张图个清闲,何川临出发前,老何把一包熟食和一大布包递给何川嘱咐道:“记得去看看蔡爷。”   蔡爷是村里的外来户,年龄与老何相仿,无亲人子女,一人住在村里半山腰的老房子里,除有必要事情,一般不常与村里人来往。   何川跟蔡爷其实不太熟悉,只知道老何跟蔡爷偶有往来,每次回村,老何都会带些吃食和日用品让何川捎给蔡爷。   蔡爷话不多,人又冷清,何川与他也无过多攀谈,基本是送了东西就离开。   何川把老何给的东西放到店门口的一辆不大的三轮农用车上,车是丁传贵的,他们每次回村都坐这个。   “他跟出来干啥?”丁传贵坐在露天驾驶座位上,看着何川身后的来宝不满道。   “我也去。”来宝说。   “啥?!”丁传贵眉毛挑到发际线里,瞥了眼后车斗,“没位置!”   后车斗上除去塞得满满当当的杂货还有一只小板凳,是丁传贵给丁传林准备的,他打算让自家妹子坐车斗里,让何川坐自己身旁的副驾驶位置上。   丁传林这时抱着吉他风风火火地从理发店里跑出来,一屁股坐丁传贵身旁:“差点忘了我心爱的土琵琶!”   “滚下去,坐后面!”丁传贵嚎道。   “干嘛啊!发什么神经啊!以前不都这样坐的么!”丁传林反嚎回去。   何川把车斗里的小板凳拿出来放回店里,然后冲来宝道:“上吧。”   来宝长腿一跨,轻松上车,一屁股坐车斗里。   “小川,一共这么丁点儿地方,他上来,你坐哪。”丁传贵不知不觉间又上火了,再看一眼抱着吉他不懂人事的妹妹,没忍住又吼了一句,“你拿个破吉他干啥!你除了会弹两只老虎啥也不会,拿回去丢啥人!”   “咋说话呢,我弹给爹妈听,咋就丢人了,再说了,谁告诉你我就会两只老虎的!”丁传林不服气。   “那你还会啥!”   “我还会一闪一闪亮晶晶!”   丁传贵心里咬牙:是他妈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电灯泡都没你亮晶晶!   何川没理会兄妹俩日常拌嘴,手撑车斗栏杆,用力一跃,上车成功。   “行了,开车吧。”何川拍拍车身。   丁传贵看了眼逼仄的车斗,来宝两条大长腿把所剩不多的空间都占据了,何川落脚都困难,更别说坐了。   “你打算站一路?”丁传贵问。   “坐这。”来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道。   丁传贵血压直飙升,忍着下车抽来宝的冲动。   “我站着舒服,快开车吧,我还要去看蔡爷呢。”何川赶紧扭头对丁传贵道。   丁传贵无法,只得凶恶地瞪眼来宝又狠狠地瞅眼丁传林,这才扭动车把手发动了三轮车。   三轮车坐着并不舒服,一路颠簸,来宝在车斗里轻轻拽了下何川衣角。   何川低头与来宝对视,来宝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何川扭头当看不见。   一段路程后经过几个连续大土坑时,车身持续颠簸晃动,何川本就站不稳,突然一只胳膊圈在自己腰间用力一拉,何川一屁股跌坐下去。   只是跌坐的地方是来宝结实有力的大腿,箍在腰间的胳膊也并未撤离,何川扎实地坐了个满怀。   三轮车噪音很大,丁传贵没有听到后方的声响,丁传林只顾着摆弄着心爱的吉他也无暇看其他。   何川挣扎要起身,但奈何他论力量从来不是来宝的对手。   “哥,站着多累,我给你当小板凳。”来宝哄人似的在何川耳边低语。   何川想维持最大的淡定,尽量板起脸,小声道:“不用,松——”   “不松手。”来宝道。   “你!”何川紧张地看了眼丁家兄妹的后脑勺,再对上来宝有些强势的眼神,面上的淡定土崩瓦解。   “又要哭鼻子吗?”来宝啧了一声,“老何上次跟我说,你从小到大都不爱哭,坚强得很,可我怎么看见你哭了好几回呢。”   “还,还不是因为你总欺负我!”   “这样也算欺负你吗?”来宝把胳膊收拢,让两人贴得更近一些,“怕你累着,这不是在心疼你吗,小川哥哥。”   “可算要到村口了!”前面的丁传贵大嗓门突然传来。   何川一激灵,赶紧一只手撑着来宝的大腿站起来,没想到来宝松了力,何川竟真的站了起来。   恰好此时丁传贵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不知道村口那些碎嘴子们,这回又得说啥。”   “还能说啥……”何川面色带红,心不在焉道。   果然到了村口,围坐在亭子下唠嗑的大姨大娘们把许久未见的何川和丁传贵拦住了。   “小妞,咋回事,脸这么红?”   “咦,小妞,这小伙子是谁,该不会就是上次桂花回来说的你店里新来的那个伙计吧?”   “哎呀,桂花就是看好这小子了啊!”   “小伙子,你有对象没?”   “小妞,小伙子咋不说话,是不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大娘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   “婶婶们,他叫来宝,有对象了,你们都别瞎操心打听了啊,我们还是有事,先走了啊。”何川可不想没完没了地被八卦着,冲丁传贵道,“传贵,走了。”   丁传贵巴不得赶紧闪人,一扭把手蹿了出去:“婶婶们,下回聊!”   身后的呼唤挽留声越来越小,丁传林生气回头:“丁桂花喜欢来宝哥?!”   “可能吧。”何川道。   “她有毛病啊?!她之前不是喜欢小川哥哥的吗!咋能见一个爱一个的!”   “你别胡说啊,她什么时候喜欢过我啊。”何川一头雾水。   丁传林不再说话,把头又转回去,明显不开心了。   车在村中一家院前停下,何川先行下车,来宝长腿憋屈了一路,也赶紧下车。   “这就是我家,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然后去看看蔡爷。”何川对来宝道。   来宝乖乖点头。   “那晚上别忘了来俺家里吃饭。”丁传贵嘱咐道。   “放心,好饭忘不了。”何川笑道。   丁传贵带着妹妹又往前继续开去回自己家。   何川打开院子大门,带着来宝进入,边往里走边讲道:“一共三间房,东西厢房,还有间——”   “小妞是谁?”来宝打断了何川的介绍。 第40章 情人眼里   “还有间房平时没人住,不过——”何川打算装聋作哑。   “为什么叫你小妞?”来宝直截了当。   何川无奈转身,看着来宝:“她们瞎说的。”   来宝向前靠近一步,盯着何川的胸膛。   何川恍然大悟,双手捂胸,气急败坏道:“你……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龌龊!”   来宝装作不解,眼神里却带着戏谑的笑:“我想什么了,你说来听听。”   “来宝!”   “所以到底为什么叫你小妞。”来宝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何川怕他再想歪,无法只得解释道:“可能就,就觉得我……肤白貌美吧……”   何川声音越说越小,说得连自己都觉得羞耻难当。   “可我是个男人!”何川又愤愤不平地抬头与来宝对视,像寻找同伴依靠似的想得到来宝的认同,“她们好讨厌!”   来宝嘴角憋笑,认真点头:“嗯,讨厌。”   何川不再理他,转身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来宝跟在何川屁股后面,打量着老房子,进到一间屋后,看到墙上挂着许多有年头的照片。   来宝走过去一一打量着。   里面有很多何川小时候的照片,甚至还有他小时候穿开裆裤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敞开胖乎乎小腿的照片。   “哥,你小时候好可爱。”来宝笑道。   何川走过来,顺着来宝的目光看到自己姿态豪放的坐姿,赶紧把那张照片从墙上抽下来。   “看别的!”何川不自然道。   来宝嘴角噙笑,继续扫视墙上其他照片。   “这是我爸和我妈,是不是俊男靓女很般配。”何川指着父母的一张双人照,浅笑道。   来宝知道何川父母都去世了,只剩他跟爷爷相依为命。   “他俩……”来宝很少听何川提及父母,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多问。   “我妈在我十四岁那年因病去世的,我爸在前年出了车祸,意外过世。我爸这辈子最爱我妈,他终于可以永远跟我妈在一起了。”何川的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只是有些许伤感。   来宝轻轻握住何川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不太会安慰人。   “要我哄哄你?”来宝突然问。   何川想起上次来宝说这话后的举动,心脏咯噔一跳,面前就是父母的照片,他还真是怕来宝胡来一通。   何川赶紧甩开来宝的手,瞳孔晃动:“哄……哄屁!我,我不需要!”   何川转身欲走,来宝捉住清瘦手腕,把人拉了回来。   “啊……你别乱来啊。”何川外强中干,警告道。   来宝不听,把人又往前拽了一步,彻底拽到自己怀里,然后低头用下巴尖贴着何川的肩膀,双臂环绕小蛮腰。   “哥,让我抱抱你吧。”   来宝的中低音震得何川耳朵麻痒,一路震进他胸腔里。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来宝耳鬓厮磨道。   何川惊讶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脑袋里一片浆糊。   ***   半山腰处有座不大的屋子,土墙围着屋外绕了一圈,隔出一片小院子,院子里堆满各种杂物,最为显眼的还是各种草编织物。   何川把老何吩咐带的东西递给蔡爷,蔡爷接过后道了声谢,重新坐回院子里的草编小板凳上,继续手里没织完的草编家伙什儿。   “蔡爷,这又是编什么呢?”何川看着蔡爷手里还未显形的编织物好奇道。   “兵马俑。”蔡爷闷头道。   “哦。”何川见蔡爷爱答不理,知趣道,“那您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蔡爷没吭声,继续头不抬眼不睁地摆弄手里的棕榈叶。   来宝跟着何川往外走,没走两步,不小心踩到一只草编蛐蛐。   “拿走,不要了。”蔡爷冷淡开口,依然未抬头。   来宝捡起蛐蛐,揣进裤兜里,继而离开。   两人往山下走,何川絮絮叨叨:“蔡爷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跟人打交道,一辈子就知道编草编。”   “没你编的好。”来宝把踩扁的蛐蛐拿在手里把玩。   “怎么可能?!你刚才没听蔡爷说要编什么吗,兵马俑!我跟你说,之前好多外地人都特意跑来让蔡爷给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蔡爷这人,随缘,缘分到了给编,缘分不到,给再多钱也不干。我那手艺跟人家比起来连三脚猫功夫都不如。”   “可我就看着你编得好。”来宝盯着何川,眼里带笑,“这是不是叫那个什么眼里出什么来着?”   “情人眼里出——”何川反应过来,及时刹车,紧抿嘴唇不再说话,只是脖子上晕上一层薄红。   来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何川加紧脚步,把来宝甩在身后。   晚饭二人是在丁传贵家吃的,丁妈丁爸拿何川当亲儿子看,两家关系一直很要好,对待何川关怀备至。   只是丁妈刚看到来宝的时候还有些怕怕的,因为来宝身高跟门差不多高,还不怎么笑,让人觉得有些不好亲近。   不过后来丁爸拿出自家酿的高粱酒后,两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了,丁妈才觉得来宝这个娃,是越看越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么帅气的男人,村里就从来没有过!   “小川,不喝点?”丁爸知道何川酒量,象征性问问。   何川摆手,前两天的“仓库酒疯”虽说他还未完全相信自己真的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仍心有余悸,于是坚决道:“不喝。”   来宝觑向何川,眼里有两人心知肚明的意味。   何川给自己猛灌一口水,想让心跳恢复正常。   “那来宝多喝点,自家酿的高粱酒,酱香味十足!”丁爸豪爽道。   来宝也不拒,丁爸倒多少,来宝喝多少,面不改色心不跳。   “行啊,小伙子酒量不错!”丁爸赞赏道,“比传贵强!”   丁传贵一听,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哐哐几杯酒下肚,挑衅地看着来宝。   “少喝点吧,今晚村里有消夏文艺汇演,俺要去打水鼓,你们别喝多了,一会都去给俺捧捧场。”丁妈笑道。   可最后的结果是,晚饭结束后,何川滴酒未进,来宝神志清醒,丁传林活蹦乱跳,只有丁家父子二人喝得迷迷糊糊地跑去睡觉了。   丁妈颇为无奈。   丁传林背着吉他,左手牵来宝,右手牵何川,兴冲冲地跟着妈妈往村口临时搭建的舞台走去。   【作者有话说】   草编可以编兵马俑吗?我觉得可以哈哈~勿考究哈~ 第41章 我的何川   说是舞台其实就是村口有块大空地台子,借着高差当成舞台,台子前面摆满村民从自家拿来的小板凳。   村口有路灯,不过不太亮,甚至有几盏忽闪忽闪得像是随时要坏掉。   村民拿着蒲扇,瓜子和各种吃食,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等着表演开始。   丁传林把带来的马扎往地上一放,拉着何川和来宝坐最前排。   来宝人高马大,落座后吸引身后全场目光。   “小妞旁边的男人是谁?”   “个头那么高,还坐前排,俺们还看啥?!”   “就是!村里咋没见过这个人。”   “何小妞,你旁边坐的是谁?”有人大着嗓门问了一句。   何川扭头:“我弟!”   “你弟?你啥时候有个弟,还这么大块头,俺看是你哥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来宝回头看向说话妇女。   妇女在看到来宝的脸后明显一愣。   周围又响起很大声的私语。   “老天爷,这人咋长的?!”   “眼珠子又黑又亮的,跟俺家那条大狼狗一样!”   来宝:“………”   “小伙子,你跟小妞到底啥关系?”村里人憋不住话。   “我哥。”来宝沉声道。   周围人议论声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起来。   来宝不再理他们。   “不用在意他们。”何川小声道。   来宝点头。   村里的晚会开始了,是村干部组织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图个乐呵,节目很随意接地气,谁有看家本领都可以上。   台上有人在唱《好日子》,话筒传出阵阵刺耳的声音,来宝皱眉,刚想找何川说话,就见丁妈着急地走来。   “小川,不好了!”丁妈刚才去准备要上场,不知为何又返了回来。   来宝转头,看着丁妈和何川 。   “怎么了?出啥事了?”何川问。   “领鼓的张梅突然闹肚子,跑后面的空草地去了,这马上就要上场了,没领鼓那哪成,”丁妈焦急又热切地看着何川,“你来顶她吧!”   “好啊,好啊!好久没看到小川哥哥打水鼓了!”丁传林双手赞成。   “不行,不行,我都多久没打了,再说我也没排练过你们这次的节目,”何川直摆手,“肯定不成。”   “咋不成!就还是之前那首曲子,多少年也没变过,”丁妈看了眼舞台,上面的歌曲接近尾声,干脆抓着何川的胳膊,“赶紧的,别磨蹭了!”   “我真的不行啊,还是找别人吧。”何川往回用力,想收回胳膊。   来宝却往何川后背一推:“去吧,我想看你打鼓的样子。”   来宝声音不大,在嘈杂热闹的露天环境里犹如亲密关系的低语。   何川微愣之际,被丁妈拖拽了起来。   “加油,小川。”来宝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看得何川一阵晕乎,跟着丁妈鬼使神差地走向舞台侧面。   上面唱歌的大叔唱完鞠躬,台下响起热闹的掌声。   有人开始帮忙把鼓和架子往水泥台上摆放,一阵摆弄后,村里的主持人简单介绍了几句,何川便在一群大娘的拥簇间上了台。   何川的位置在最前方,他与台下第一排的来宝距离不过几米远。   落地音响开始响起音乐,何川的第一鼓落下,水鼓舞面溅起一层水花,随后身后的大娘们开始跟着节奏落下鼓槌。   水鼓周围有一圈小灯,每一次的水花溅跃都带着色彩斑斓,何川跟着韵律双臂自然舒展,动作干净利索,刚柔并济。   来宝看着台上的何川,水花似乎溅到他的脸上,也在他的睫毛上荡漾,一并溅到来宝的心口窝上。   瘦劲的腰肢在摆动,灵气的眼睛在勾人,嘴边含着笑,嘴唇让人忍不住想叼一口。   鼓槌在指尖挽花,来宝喉结滚动。   鼓点节奏越来越密集,犹如万马奔腾,来宝的心跳在鼓点中逐渐失控,悬崖勒不住马。   大气磅礴,绚烂多彩,震耳欲聋。   最后鼓点卡着节拍爽快结束,台下响起掌声一片。   何川满头大汗,笑得阳光灿烂。   来宝起身走到台前,望着呼吸微喘的何川,他身后的大姨们开始陆续从侧方离场。   “怎么样,好看吗?”何川声音还未平稳,站在台上笑道。   来宝伸出手:“好看,我接你下来。”   何川心情很好,没有犹豫,把手放进来宝掌心里,来宝用力一拉,何川跳下舞台。   “把我看硬了。”两人一拉一扯间,来宝低声道。   何川还未站稳,忽闻如此不知羞的言语,惊慌中本能倒退,偏偏又脚踩石头,身形踉跄。   来宝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楚腰,何川的大腿处贴在来宝隐私部位,感受到跟脚下石头同样硬度的触感。   “你……”何川花容失色。   “没骗你吧。”来宝在何川耳边道。   好在节目全部结束,台下观众开始拎着小板凳准备各自离去,没人注意到二人。   好在夜色遮盖了何川脸上的霞晕。   好在来宝黑色的运动裤跟黑夜融为一体,无人发现他身体的变化。   “等等,各位乡亲!”主持人上了台,拿着话筒冲人群喊道,“今晚还有最后一个抽奖环节,是咱村干部们自掏腰包买的奖品,大家抽完奖再走啊!”   一听有奖品,刚才散去的人群立刻归拢原位,吵吵嚷嚷地问奖品是啥。   “奖品是台电风扇,不过抽奖不急,村长还没来,咱们再等会他,等他来亲自颁奖。”主持人说,“下面谁还有啥才艺想上来露两手的,尽管来!”   “丁传林拿的吉他,是不是要给大家弹段棉花啥的啊哈哈哈哈哈……”有村民打趣道。   于是大家起哄让丁传林上台,可丁传林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被一怂恿又开始露怯了,她不管不顾地把吉他推到来宝怀里。   “来宝会,让他来!”丁传林立马叛变。   村民大多数不知道来宝,本就对他好奇,见状起哄得更热闹。   “那就来宝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会弹吗?可别不会弹丢人了啊哈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夜晚被吵得火热。   何川见所有人目光往这聚集,赶紧转身回座位上,本以为来宝会跟来,结果来宝单手拎着吉他大腿一迈,上了水泥台子。   “呦呦呦,真来啊,看来有点东西……”   “弹个啥,弹个《大花轿》吧,会吗!”   何川目光赶紧追随来宝,主持人见来宝上台,赶紧把话筒立在吉他前,自觉充当话筒支架。   来宝把吉他往身上一挂,指尖潇洒一拨,清脆悦耳的木吉他声音经效果一般的话筒扩散开来。   悠悠扬扬,舒缓慵懒的吉他声传出。   “今晚月色怡人,夜风吹过谁的心尖。   打着颤拐着弯,告诉我要为你沉沦。   蝉鸣为何不断,诉说谁的衷肠情深。   此时此刻此点,你是否感知我的心。   水花跃落入你的眼,那是我想吻你的痕。   我说的硬你要当真,玩笑话也会是真心。”   台下的何川听到此时,眼珠子瞪得比一旁的路灯灯泡还要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慌张望向四周,发现根本没人在意来宝唱了什么,或者是来宝这句歌词没人听得明白真切,只有何川能懂其中的含义。   台上的来宝表面正经,继续浅浅吟唱。   “今晚今晚过了今晚,   从前从前何为从前,   遇见遇见庆幸遇见,   何川何川我的何川。”   台下的何川再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来宝的明目张胆让他感到恐慌,他不敢想周围人会有怎样的议论纷纷,身体不自觉地发颤,不知究竟只是因为害怕还是内心最深处的期待觉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突然传来爆笑。   “这小伙子现编的词吧,都没词了,把小妞的名字都用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哇,何川何川我的何川哈哈哈哈哈……咋那么搞笑啊。”   “小伙子,歌唱得不错,就是词太烂了,一句没听懂!”   “不如《大花轿》好听!!”   村民乐呵地评头论足,根本没人在意来宝究竟唱了些啥。   来宝唱完后淡定跳下台,看着惊魂未定的何川。   “要回家吗,我的何川?”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嘿嘿~ 第42章 蛐蛐好吵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僻静的小路上,这是何川特意选的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趋于什么心理,把人带上这条小路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跟来宝见不得光,怕被别人看到诟病。   也许他内心其实还有隐晦的期待。   何川步伐踉跄,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来宝。   走了一段路,手腕突然被捉住,脚步被迫停下,就算知道免不了有此一出,何川还是不敢回头。   他怕这一回头,便真的再无法回头了。   “刚才的歌,好听吗?”来宝没有逼迫何川转身,只把人拉停,在他身后柔声询问。   何川紧抿嘴唇,惜字如金,掩藏内里的慌乱悸动。   “歌词听得清楚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依旧是沉默,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在叫个不停。   “水花跃落入你的眼,”来宝放缓语速,一字一字道,“那是我想吻你的痕。”   何川掌心冒汗,腿脚开始发软。   “我说的硬——”   “求求你!别说了!”何川无法再承受更多,猛然转身,用手捂住来宝那张没羞没臊的嘴。   “小川,你在紧张。”   来宝说话的热气喷在何川掌心里,烫得他面颊通红,何川把手拿开,低垂脑袋,被来宝捉在掌心里的手腕在微微发颤。   何川没有回音,来宝也不再勉强。   两人相对而站,周围无人,无灯,只有两腔澎湃又克制的情感在暗潮涌动。   蛐蛐还在叫,叫得声嘶力竭,不知疲惫。   “好吵。”来宝忽然道。   “……什么?”何川终于抬头,对上让他只看一眼便心跳如雷的那张英俊脸庞。   “蛐蛐为什么这么吵。”来宝问。   “可能是因为有人闯入他们的地盘,或者……”何川犹豫了。   “或者什么。”   “……或者是在……求偶……”   四下漆黑,容易让人滋生大胆,何川明知道这句话会招来什么,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既胆怯又渴望,只能借着黑夜的掩护,掉进来宝的陷阱里。   果然,来宝拽住手腕的大掌用力握紧,人又向前一步,紧贴何川胸口。   “就像你现在这样吗?”来宝的声音透着炙热。   何川两耳冒热气,又低下了脑袋,可是修长的两指捏住下巴,逼迫他仰头看清黑眸里的浴火燃烧。   “我没有……”何川小声辩解,声音虚无缥缈。   “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来宝说完,不给何川反应的时间,便低头吻了下去。   何川的小鹿眼怔怔茫然眨了两下,而后睫毛像蝴蝶受惊吓扑闪的翅膀般抖动,眼里开始有波纹涟漪荡漾开来,唇齿被打开的瞬间,何川瘫软了双腿。   蓄满力量的胳膊缠绕在何川腰上,任何川如何打颤发抖都不会影响进程半分。   晚风吹着半人高的杂草哗啦作响,蛐蛐叫得更欢更激烈,但这一切的声音都掩盖不住两人亲吻时发出的黏糊的声响,还有何川喉间泄出的那一声羞喘。   来宝的吻技娴熟自然,引得青涩的何川逐渐沦陷,脑海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   何川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何时勾住了来宝的脖子,脚尖又是何时踮起主动配合的,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早已被来宝摸了个来回。   “唔——”当来宝登上山峰时,何川出现了反抗的情绪。   “乖,小川,”来宝叼着柔软的嘴唇,含糊不清,“就一下。”   “嗯……”何川没忍住,底喘一声。   然而来宝言而无信,并非真的只有一下,他持续不断地攀登旋绕着山峰,直至何川受不了仰起脖子可怜巴巴地求人。   “不要……捏了,我……感觉好奇怪……啊……”   “何川,你喜欢我吗。”来宝盯着人问。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何川,他不自觉后退一步想拉开跟来宝的距离。   可来宝的一只胳膊还圈在他腰间,令他动弹不得。   “喜欢我吗?”来宝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攀登山顶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一些。   酥麻之感从山顶上的那一点风景线开始蔓延,何川从未被人触碰过禁忌领地,如今别样的快感从心底滋生,但折磨也同时存在。   “哈……停下来……”何川受不了这种刺激,吊着人,磨着人,勾着人,就偏不给人一个痛快。   “喜欢我吗,小川哥哥。”来宝贴近何川嘴边,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吻,终于击溃了何川所有的理智和坚守,他知道自己抗拒不了眼前的男人,也许从见他第一眼起,早已沦陷。   “唔……喜欢你……来宝……”何川闭上眼睛,终于放弃抵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任来宝踏上他那一片生人勿闯的领地内。   刚进到何川家的院子里,来宝就把人一把横抱在怀里向屋里走去,院子围墙很高,不担心被人看到,只剩天空一轮明晃晃的弯月看着地上痴缠的人儿。   “来宝,放我下来……”何川太害羞了,窝在人怀里。   “好,到了床上就放你下来。”   来宝腿长,院子几步被他走到尽头,推门进屋,把何川放到床上。   何川赶紧支起上半身,屋里没开灯,两人呼吸急促。   “小川,”来宝喉结滚动,“我想要你。”   何川躯体一震,呼吸凝滞几分。   黑暗中,高大黑影逼近,带着压迫和欲望。   “我……等等……”进展的速度超过何川的想象,他没想到来宝会如此直接。   来宝停下脚步,等着何川说完。   “……我,我没做过……”何川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我会轻一点的。”来宝的回答没有退路。   何川胸口起伏,沉默良久,终于紧咬嘴唇,颤声道,“我……想洗澡……”   院子里有间简易砖砌水泥小屋,是何东言在世时自建的淋浴房,屋顶有太阳能,小屋巴掌大,仅有一根花洒,墙上钉根简易横杆,上面挂个小塑料篮子,再无其他。   平常只够一个成年人用的淋浴房,此时却挤进两个成年男子,其中一人还特别占地方。   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太挤了,来宝……我,我想一个人洗。”何川被挤着背靠冰冷的水泥墙,周身却燥热淌汗。   “脱衣服吧,小川哥哥。”来宝置若罔闻,伸手去扯何川衣角。   何川本能紧紧拽住衣角,不肯松手。   来宝没再继续,转而抬起胳膊,把自己的上衣抹掉,随后又微微弯腰,脱掉了自己所有裤子,淋浴间的门没有关,门口有个竹筐。   来宝随手一扔,衣物准确无误投入竹筐里。   淋浴间没有灯,只有主屋的灯光和月光洒进,何川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看清来宝的身体后,心下一惊,没忍住喊出了声。   “叫什么,我还没开始呢。”来宝逗弄道。   何川羞耻地双手捂嘴,怕再叫出声,目光却总忍不住往不该看的地方瞟去。   来宝抬手拨开花洒,晒了一天的热水汩汩流出,浇了两人一身。   “小川哥哥,你的衣服都湿了,”来宝的视线像盘旋的雄鹰不停在山峰处流连,水流漫过,勾勒出山峰的层峦叠嶂,与众不同,“这下可以脱了吧。”   何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热气灌进他的脑袋里,令他发晕发热。   来宝不再等回答,动作利索地掀开衣摆:“抬胳膊。”   何川犹豫后终于听话地抬起胳膊,衣服被剥落在脚边,来宝第一次看清凹凸有致山脉全貌。   ……   ……   山峦微微凸起,并没有大得夸张,却比普通风景更为吸引人的目光。   平常何川穿的衣物较宽松,一般人不会去在意。   何川被来宝赤果直白的目光吓到了,他双手抱臂,掩耳盗铃,想再多自欺欺人一会。   来宝关了水龙头,把本就贴墙的何川又往墙上逼近一步。   “哥,我口渴了。”来宝不害臊道。   “什么——啊!”   “啊……来宝……”触电般的麻感像一条细绵的长线。   何川经受不住此等快意,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敏感。   ……   ……   淋浴房开着门,夜风吹来,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燥热的味道。   “嗯……”何川意识逐渐涣散,但还是能察觉到来宝羞他的意图。   ……   ……   “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来宝问。   何川摇头。   “别说了……”何川听不得这些话。   ……   ……   ……   “唔……啊……”何川顾不上任何,只一心想要掩面逃跑。   来宝揶揄道:“羞什么,小楚男第壹次都很快不是吗。”   羞羞感让何川想哭,明明自己更为年长,却被来宝为所欲为。   “你不是第一次……”何川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在意,忍不住要问。   来宝从一旁的小筐里拿出一瓶沐浴露,挤在手上,边给何川涂抹全身边道:“不记得了。”   “那,那你不是喜欢女孩的吗……”何川紧咬嘴唇。   手掌停止了邮走,来宝盯着何川晶莹闪烁的眼眸,然后猝不及防地扳着何川的肩膀,将他身躯转了个方向。   何川的前面紧紧贴在墙壁上,光洁的后贝留给了来宝。   来宝俯身犹如泰山压顶之势。   “啊!”何川扭着双手想要反抗,可来宝的身体犹如千斤重,压得他根本动弹不得。   “我是喜欢女孩,”来宝在何川耳边哑声回应:“那是因为还没遇到你,哥,放松点,不然你会受伤的……”   “呜……”何川害怕地哭了,不像哥哥,“来宝……轻点……”   “一会儿你就不会有这个要求的。”来宝说。   ……   ……   ……   石垒的院墙很高,挡住了院子里水乳交溶的交响乐声和何川似哭似喊的求绕声。   蛐蛐声一声比一声聒噪,似在呐喊似在欢愉,似在旁若无人昭告天下。   我的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今夜的风景是我的,今夜的蝉鸣是我的,今夜的明月是我的,今夜的晚风是我的,今夜的爱人亦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精减减版本。删改许多,最喜欢的一句对话没了~呜呜呜~   寻宝~ 第43章 字面意思   清晨,窗外的阳光刺射到眼皮上,何川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抬胳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痛先刺激到了神经。   “啊……好痛……”声带像是裂了,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   温暖有力的臂膀稍微一紧,来宝温柔的嗓音在耳边低语:“你醒了,小妞。”   “你叫我什么……”何川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依偎来宝怀中,两人交颈亲昵地躺在一起。   “小妞。”来宝的眼底有笑意,温柔又多情,不似昨晚的强势难以拒绝,手掌抚在何川细腻的腰上,不停揉搓按摩着。   何川吃痛地皱眉,不满嘟囔着:“不喜欢这个。”   “那老婆,喜欢吗?”   何川直到此时此刻才完全清醒过来,想起来宝昨晚的所作所为和刚才那一声“老婆”,倏然红了脸。   “什么老婆……不害臊……”   可不过一瞬,何川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闪过一丝恐惧,轻声道:“来宝……”   “怎么了。”   “你……会不会已经有老婆有孩子了啊?!”何川开始想象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站在来宝身边哭天抹泪的场景,恐惧来得突然,“我会不会是小三啊?!我,我……”   “昨晚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些。”来宝饶有兴趣地看着何川。   “……那可怎么办啊,”何川陷在自己的假设里难以自拔,拧着眉头看着来宝,“可我……”   何川说不下去了。   “可你什么。”来宝追问。   “可我不想把你还给他们啊……我好坏啊……”何川纠结又难过。   来宝本是有意逗弄何川的,可见他略微发红的鼻尖和湿润的眼眸,心里莫名被揪了一下,陌生的情绪在心口荡漾。   “……你很在乎我?”来宝问出了口。   何川垮着脸,对上来宝深不可测的黑眸,点头道:“在乎啊,你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声音不大,带着羞赧,却情真意切。   “那你之前还总躲着我。”来宝知道被人捧在心尖上了,不免得了便宜又卖乖。   “我,我不是怕村里人指指点点嘛,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出柜的,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以后能有喜欢的女孩,我就结婚,没有喜欢的,我就打一辈子光棍。”何川解释道。   “那你现在遇到了喜欢的男孩,你要怎么办。”   “我……”何川张了张嘴,他没想好,昨晚的一切是仓促地、没有预防却又水到渠成的,他只是跟从了自己的内心,但面对现实,他还没有想好。   况且来宝真正的身份还未知,他俩之间的不确定性是那么多。   “你会告诉老何吗?”来宝问。   “开什么玩笑!”何川瞪大眼睛,里面有惊恐和拒绝,“怎么可能会让爷爷知道!不光爷爷不能知道,所有人都不可以知道!”   “所以,我们能一直藏多久。”来宝轻声问。   何川摇摇头,满脸愁容:“能藏一天是一天吧。”   “小川!小川!起床了吗!”门外传来丁传贵的大喊大嚷,对着大门一阵狂敲不止。   何川还窝在来宝怀里,听到丁传贵的声音登时吓得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啊!”用力过猛,大腿根和腰间传来阵痛,何川把薄毯掀开,看到自己一身不堪入目的痕迹。   “来宝,你!”何川又气恼又害羞,抓过床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脖子上,“你弄得太明显了!”   “谁让你叫得那么勾人的。”来宝也坐了起来,面无愧色。   昨晚的一幕幕又走马观花地浮现眼前,何川羞臊难当,把床上另一件衣服抓起扔在来宝赤果的胸膛上,故作严肃道:“穿衣服。”   来宝朝何川坏笑:“还有内裤。”   何川红着脸把黑色四角内裤又扔给来宝,然后去摸自己的内裤,但哪里也没有。   “我的内裤呢。”何川急道,门外丁传贵的声音像催命号角一般响个不停。   “这呢,”来宝伸手一勾,从被窝里勾出一条白色三角内裤,“我给你穿。”   回镇上的时候,依然是丁家兄妹坐驾驶长椅上,何川和来宝坐后面的小车斗里,因着回程的时候并没有带包裹之类的,后车斗勉强可以坐下两人,只是得紧挨在一起。   丁传贵边开车边对身后的何川不满叨叨着:“昨晚喝醉了,听俺妈说你昨天打水鼓了?怎么不叫俺去看!”   “你喝大了,去干吗?再说我打水鼓你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何川不在意道。   “好看!怎么不好看!你打水鼓的时候可好看了!”丁传贵声音又拔高了起来。   来宝看着丁传贵的后背,眼里流露出不满和戒备。   “昨晚来宝哥还弹吉他唱歌了,也超好看的!”丁传林兴奋回头,跟来宝说,“来宝哥,你昨晚唱的啥歌,俺第一次听,真好听!就是歌词没太听清楚,能再唱一遍吗。”   “唱什么唱!”何川一听心虚了,急赤白脸道,“这在车上呢,小心灌一嘴的风,丁传林你坐好!”   “小川哥哥怎么脸这么红啊?”丁传林撇撇嘴,然后恍然大悟,“哦,对!昨晚来宝哥用你的名字编歌词哈哈哈哈哈……你肯定害羞了是不是哈哈哈哈……”   “啥?!用何川名字编歌词?”丁传贵不解道。   “是啊,昨晚的歌是来宝哥即兴发挥的,歌词也是现编的。”丁传林道。   “编的啥?”丁传贵不屑一顾。   “小林子!不准——”何川想阻拦。   “我也记不太清,就啥,今晚今晚的,从前从前的,我的何川啊何川——啊!”丁传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丁传贵猛然一个急刹车,一车人全部惯性向前。   “啥?!”丁传贵回头,瞪眼看着来宝,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靠,你有病啊丁传贵,突然刹车!撞疼我了!”丁传林摸着胳膊骂道。   但丁传贵充耳不闻,只瞪着来宝。   来宝与他对视。   两人间有股无言的较量。   “你歌词啥意思?”丁传贵咬牙切齿,眼里有怒火在烧。   “就是字面意思,”来宝淡淡开口,却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一字一顿道,“我、的、何、川。” 第44章 大猪蹄子   回到面馆后,老何问了问蔡爷的近况,得知他还是一头闷着只顾做草编时,轻轻叹气道了句:“也是个可怜人啊。”   何川问其原因,老何也不深谈,只拎着收音机又跑大街上去找街坊邻居消磨时光去了。   面馆生意照旧,小小的门店每天迎来送往,日子表面上似乎跟从前别无两样,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何川只需和来宝的眼神稍微一接触,全身便流过电流麻痹之感,于是二人擦枪走火在所难免。   仓库拿东西的时候,来宝会把何川压在墙上使劲亲吻,直到听到院子里传来老何的脚步声,二人才会勉强找回理智分开,假装各自忙碌。   并肩站在操作台前干活时,两人手背有意无意地互相摩擦而过,何川会禁不住脸红,来宝的黑瞳里也多了份温柔,整个人看起来也竟意外地柔和了不少。   爱情会滋养人,让人觉得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那么甜,无一例外。   白天因为店里人多,老何又在两人面前经常晃悠,两人还算克制。   可到了晚上,两人躺回一个被窝,卧室小门一关,一方隐秘又旖旎的空间便产生了。   来宝经常上下其手,捏得何川想叫又不敢叫,只得红着眼眶咬着嘴唇隐忍着。   他越忍,来宝就越坏。非要听得何川忍不住时泄出的细小破碎的呜咽声才算满足。   “老何开着电视,他耳朵又背,听不见的。”来宝把何川嗯趴在床上,伸手就要去脱人家的嫩裤。   何川漂亮的脊背露给来宝,引得来宝在上面留下不少印子。   但来宝还算有分寸,裸露在外的地方并未沾染痕迹。   “不行,老何才不耳背。”何川趴在床上,回头瞪一眼来宝,满脸红晕,“来宝,你不许乱来!”   “搞自己老婆,怎么能算乱来。”来宝俯身压下,盘旋的鹰爪绕到前面,在山峰之巅处留恋。   “来宝!”何川小声警告,“这床会响的,会散架的,你——唔——”   尾音被淹没在喉咙,来宝捏着何川的下巴,吻住了柔软艳红的嘴唇。   ……   ……   电视机里传出痴男怨女的台词,小卧室的被窝里尽是压抑又疯狂的喘息声。   “爷爷在对面屋里看电视,他的孙子却被我压在申下,”来宝戏谑道,“哥,刺激吗?”   见不得光的隐秘感和长辈在同一屋檐下带来的羞耻感糅合掺杂在一起,竟令何川一时真的有种偷青的刺激感。   “啊……嗯……”何川被幢得摇摇欲碎,大脑如同缺氧般,只剩一波又一波的灭顶快感。   下午,店已打烊,来宝和何川最喜欢挨在一起坐在操作台前望着门口放松,两人聊聊天,吃吃水果,手指头会在操作台的遮掩下勾缠在一起。   “小川!”丁传贵突然出现,吓得何川赶紧松开来宝的手。   来宝不耐烦地看着不速之客。   “瞧瞧,俺给你做的啥!”丁传贵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猪蹄往何川眼皮子底下一塞,“俺大清早就是开卤的,现在又烂又入味!”   “酱猪蹄!”何川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过一块猪蹄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嗯,好吃,来宝也吃一块。”   何川把手里啃了一口的猪蹄往来宝嘴边送,来宝头一扭:“不爱吃。”   “尝尝嘛,我跟你说,传贵的酱猪蹄可是祖传秘方,真的好好吃的,我要是隔段时间吃不到,还馋得很呢。”   “这话说得,你爱吃,俺就给你做一辈子,不会让你吃不到的!”丁传贵笑嘻嘻道,眉毛一挑,眼神挑衅地看着来宝。   来宝蹙眉,丁传贵的态度他看得明白,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奈何何川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可何川不想,不代表来宝不想不在意,偏偏这时何川的注意力都在酱猪蹄上,嘴里含着又咬下的一大口猪蹄,没心没肺道:“好,那你给我做一辈子酱猪蹄吃。”   “得嘞!”丁传贵彻底喜笑颜开,把猪蹄放在操作台上,“都给你吃!只做给你吃的!别人谁也别想多吃一口!”   来宝伸手夺过何川手里的猪蹄,淡淡道:“别吃了小川哥,你最近长胖了不少,腰上全是肉。”   何川赶紧摸摸自己的腰:“是吗……那,那不吃了。”   “放屁!胡说八道!别听他的小川,俺就没看出你胖!”丁传贵夺过来宝手上的猪蹄,塞到何川鼻子下,“吃!小川!就吃!”   “你当然看不出来小川哥胖了。”来宝道。   “那你就能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来宝挑眉,不紧不慢却用更加让人恼火的口吻道,“因为我是摸出来的。”   “摸?!”丁传贵的嗓门掀翻屋顶。   ***   夜晚何川入睡后,来宝轻手轻脚下了床,慢悠悠踩在老旧楼梯上,尽量把楼梯的咯吱咿呀声降到最低。   没有开灯,来宝摸着黑去了后院,刚一进后院,就看到后院大树下的摇椅上窝着一团黑影。   “谁来了,来宝吗?”摇椅上的黑影动了动。   “老何。”来宝听声识人,朝老何走去。   “这都大半夜三点了吧?咋跑后院来了?”老何听着声音没什么劲头。   “你呢。”来宝站到老何面前,高大身影挡住月光,越发看不清老何的神情。   “唉,”老何叹气,“可能是真的老了,觉越来越少了,出来坐坐透透气,在屋里憋闷得慌。”   “可是你年轻人火力旺体力好的,咋还不睡?”老何问道。   来宝不知为何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跟何川躲在被窝弄出的动静,老何是否真的听不到。   来宝盯着老何看,可惜月光寂寥,老何又缩在树下阴影里,看不出老何的喜怒。   既然看不出,来宝也不想猜,便回答问题:“我想给何川做早餐吃。”   【作者有话说】   无宝可寻~ 第45章 墨玉镯子   “做早餐?”老何从摇椅上站起来,打量来宝。   “嗯。”   “为啥?”老何问。   “想做。”   “想做啥?”   “菠萝糖醋排骨。”   “早饭吃排骨?!”   “小川喜欢吃这个。”   “……那你会做?”   “不会。”   “那你咋做?”   “……”来宝沉默,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何川的手机,“我把小川手机拿出来了,上网搜一搜做法就好。”   “……”轮到老何沉默片刻,最后无奈道,“你跟俺来吧。”   老何转身进了仓库,来宝跟了进去,老何在冰箱里找出食材塞到来宝怀里,又转身回到面馆。   进面馆后两人开了一楼的灯,老何坐在操作台旁的椅子上开始指挥。   “菠萝皮削了,锅里倒上水,排骨冷水下锅先焯一下。高压锅在台子下面拿出来,一会压排骨。”   老何边说边给自己卷起旱烟,因怕吵醒何川,声音一直压得很低。   来宝现在干活可比刚来时熟练许多,老何怎么说,他就怎么干,一时之间,面馆里只剩来宝干活的声音。   烟雾缭绕中老何眯着眼睛打量着来宝。   过了一会,老何起身上楼,来宝以为老何是要去睡觉了,结果没一会,老何又折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只藏青色的布包裹。   老何朝来宝招招手,小声道:“过来,给你瞧个好东西。”   来宝走过去,坐老何身旁。   “打开。”老何把包裹放到餐桌上,推给来宝。   来宝打开,布包裹里是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雕首饰盒,来宝看一眼老何,老何点点头,来宝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漆黑如墨,色泽光洁的玉镯子。   “这是墨玉,”老何把镯子取出,放在来宝眼前一晃,“跟你的眼睛还挺像。”   “好看。”来宝道。   老何笑了:“是好看,这是块好玉,是老何家的传家宝,传给儿媳妇的,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现在传到小川这了,不知以后会带在哪家娃的手腕上。”   身后的高压锅发出呲呲的响声,来宝没有回答。   “我老了,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不知道还能陪小川多久,”老何苍老枯萎的指尖抚摸着细腻质感的镯子,叹气道,“可他的终身大事一直没着落,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啊。”   “我不求小川能大富大贵,”老何环顾面馆,脸上有落寞神色,“这家面馆是小川他爸留下的,我就希望小川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过一辈子,找个贴心窝的人,在这里陪着他。”   “嗯。”来宝应道。   “别伤害他,好好爱护他。”老何眼神锐利地看着来宝片刻,然后又恢复一贯的松散劲头,打着哈哈,“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懂个屁!”   “去,看看排骨烂糊了没!”老何一脚踹来宝小腿上,带着三分恨六分宠的语气,“小兔崽子!”   何川睡眼惺忪睁开眼,一眼对上正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来宝,差点吓尿床。   “哎呀妈呀!你干嘛?!”何川睡意全无。   “起床,吃饭。”来宝掀开薄被,架着何川胳肢窝,把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何川夹着双腿,忸怩着:“我自己会起,你不要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来宝扫一眼何川大腿紧夹处,嘴角轻扯,摸着他细腻的小腿一路向上,看着何川渐渐通红的小脸,坏笑道:“张开。”   “不要……”何川拒绝,开口求饶,“你别弄了,我,我昨晚太多次了……真的没有东西了……”   何川被来宝欺负着,小鹿眼里盈着水花。   来宝捏住何川下巴,凑过去轻咬一下柔嫩嘴唇,才停止了逗弄何川。   “我给你穿衣服。”来宝笑道。   何川点点头,像乖巧的小朋友,任由来宝摆弄。   穿衣完毕,楼下洗漱后,何川坐在桌前左右环顾。   “老何呢。”何川起床后就没见到爷爷。   “睡回笼觉去了。”来宝道。   “回笼觉?”何川纳闷。   来宝走到锅灶前,把锅盖打开,端出一盘刚做好没多久的菜走到何川面前:“尝尝,老何教我的。”   “菠萝排骨?!”何川惊讶地站了起来,“……你做的?怎么想起做这个啊?老何教你?你俩半夜没睡觉?在搞什么啊?”   来宝把菜放桌子上,又盛了一碗熬得糜烂的粥,拉着何川坐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先尝尝。”   何川看着面前卖相不怎样的排骨,一脸疑惑,但仍乖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怎样?”来宝眼里有期待。   “还不错。”何川真心道。   “比酱猪蹄怎么样?”   何川渐渐琢磨出味道来了,咧嘴笑了:“来宝,你不会是吃丁传贵的醋了吧?”   来宝不语。   “来宝,你好可爱啊!”何川捏着来宝的脸蛋,看着平时凶巴巴的脸,在自己手里变形,奇怪的满足感溢满胸腔,笑得更加开心,“当然排骨好吃。”   然后又悄悄贴近来宝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害羞道:“来宝的……那个……也好吃……”   来宝恨不得把一脸清纯却满嘴荤话的小川哥哥压倒在餐桌上。   “以后只能吃我的。”来宝恶狠狠道。   何川夹起一块菠萝放进来宝嘴巴里,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来宝,你比这个菠萝还要酸。”   来宝皱眉咀嚼,确实,菠萝酸酸的,连包裹的糖浆都无法掩盖。   “可我好喜欢。”何川轻声道。 第46章 该结束了   老何的精神头越来越不济,饭总是没吃两口就不吃了,烟却越抽越多。   在何川一再坚持下,有天下午老何终于同意何川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天空灰蒙蒙,似是有雨要来。   老何走到门口,看了看阴霾天空,叹口气对一旁的何川道:“这快下雨了,还是不去医院了吧,我的身体我自个清楚,就是人老了,精神头肯定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的。”   “您什么也别说了,一会传贵骑车带咱去,他那三轮车安上斗篷了,就算下雨也不会淋着你的,”何川坚持,“去医院看看,真没啥大事我才能放心不是。”   “哼,医院去了没事也能看出事来。”老何不屑。   “老何,你又想耍赖是不是,今早可是答应我今天一定跟我去医院的!”何川瞪眼。   “唉……那就去吧,省得你天天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老何妥协道。   因丁传贵那小三轮车空间有限,来宝被留在店里看门,临走前何川在后院仓库偷偷亲了来宝脸颊一口。   “乖乖等我回来。”何川笑道。   来宝搂着何川细瘦柔软的腰身,回吻过去,吻得用力缠绵,害得何川离开的时候嘴唇还有些微红略肿。   丁传贵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老何和何川离开了,店里只剩来宝,来宝无所事事地坐在店里看着街道,似乎是快要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沿街摆摊的商贩也都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天边隐隐传来闷闷的轰隆声,热气渐渐消退,风越吹越大。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太阳便被厚厚的乌云遮盖,刚才店里还勉强有些阳光,现在却阴暗一片。   风卷起路上的一只塑料袋,呼啸过面馆门口,来宝抬手在心口上压了一下。   无力酸楚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时常会有孤寂酸涨的情绪溢满身体,然后拽着他不断下沉到看不见光的深渊里。   可自从跟何川越来越亲密后,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在不断降低。   也许是因为此刻何川不在身边,安静的面馆里只剩他一人。   也许是因为此刻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暴雨将至,人的心情会有所起伏。   静坐一会,天边的闷雷之声越来越响,路上行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只剩不知谁家的两个小男孩从门口一前一后跑过,清脆的童音在雷声中响起。   “哥哥,等等我!别丢下我!”   “笨蛋!快点跟上!”   声音渐行渐远,天边终于下起了大雨。   雨帘密集,雨声鼎沸,地上很快汇集湍急雨流成河。   压抑阴郁的情绪如同街面上哗哗流过的雨水,奔腾喧嚣一路漫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来宝痛苦地捂住心脏,低下头的瞬间,他有些想哭。   情绪来得突然和莫名,来宝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门外赫然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来人身穿一袭高档定制装,手撑一把黑色雨伞,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又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滴落在男人发光锃亮的皮鞋边。   因来人的脸被伞挡住大半,仅能看见他高挺鼻梁和刚毅下巴。   但仅露出的这半张脸,足以让来宝的心脏出现应激般的痉挛抽疼。   来宝捂住胸口的手不自觉加力,他瞪着站在阴暗雨幕里的男人,慢慢站了起来。   男人从容不迫地走进店里,收了伞,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内,最后目光落到来宝脸上。   “霍珩,该结束了吧。”男人声音低沉,悲喜无痕。   两人隔几步之遥对望着,本就光线不明的小店因站着两个高大男人,顿时更感逼仄狭小。   来宝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跟他有些相似的脸,同样墨黑深邃的眼眸,同样高挺鼻梁和冷漠薄唇,但相同之处又尽显不同。   “霍珩?……”来宝重复道。   男人歪头打量来宝,嘴边噙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来是真的失忆了。”   男人咂舌摇头:“可惜我要带给你的好消息,不能让你开心了。”   “你认识我?”来宝问。   “当然,你可是我亲爱的——”男人故意停顿,带着嘲讽口吻笑道,“弟弟。”   “砰”——   仿佛有一颗子弹直射心脏,痛苦窒息感如藤蔓缠绕紧勒,脑海里破碎的片段开始重新拾起组合排列。   破碎的玩偶熊、洇湿血迹的地毯、死相惨状的小狗、黑暗的小屋、少年冷冰冰的眼神、成年女人尖锐的哭泣声、穿着黑色正装出席葬礼的乌泱泱的人群,还有穿过时空清晰传来的一句低沉男声。   ——“霍珩,我从来都不想成为你的哥哥。”   脑海里有场海啸在席卷所有的记忆,来宝头痛欲裂,他扶着桌边堪堪站稳,记忆还没有连贯,但他却有了隐约的直觉。   “你是……”一滴汗从来宝鬓发边滴落,他的身体在发抖,黑瞳有不堪一击的破碎,“……哥哥?”   霍阎挑眉,嘴角的笑容有一丝的凝固,随即恢复正常:“看来我对你还是有一点的影响力,既然想起我了,那就走吧。”   来宝的记忆还处于混沌状态,他不是很能摸清现下的状况:“去哪。”   “哦,对,刚才说要给你带个好消息的,”霍阎笑得更开心了,但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反而充斥着阴森的憎恶,“老头子死了。”   “你可以回家了。”霍阎轻声道。   与此同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在霍阎身后裂开,像恶魔张开了他的獠牙。 第47章 兄弟番外   霍珩十四岁的时候被他爸爸霍道文接到了老宅,迎接他的有豪宅里的司机、保姆和霍阎母子俩。   霍阎的妈妈陶瑞珏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望向霍珩的时候,霍珩竟觉得她跟自己刚过世的妈妈有几分相像。   温柔、婉约、气质出众,大概是当时的霍珩能找出最合适的形容词了。   陶瑞钰的身旁是十六岁的霍阎,个子已经比她还要高一个头,母子俩齐齐望向霍珩,霍珩忍不住心虚地停下脚步。   他是私生子,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妈妈季美利的突然离世,他大概不会被霍道文接到这里。   霍道文站在霍珩身旁,轻拍他一下肩膀,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是你陶阿姨和你的哥哥霍阎,还不快叫人。”   霍珩看向霍阎,霍阎面无表情,又看向陶瑞钰,见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于是霍珩只叫了一声“陶阿姨”,没叫霍阎“哥哥”。   陶瑞钰点点头,没有说话。   霍道文走到陶瑞钰身边,半搂住她,带着讨好的笑容:“老婆,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这孩子听话懂事,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霍道文边说边拥着老婆回屋,他没看到身后霍阎憎恶和鄙夷的眼神,可霍珩却看得分外清楚。   霍珩搬到了霍阎的隔壁,偌大的家里,几乎没人会主动来跟他说话,保姆、司机和霍阎都当他是空气,只有陶瑞钰会偶尔过来问问他需要什么,还缺什么。   霍道文经常不回家,有次他回来的时候,霍珩在他换洗的脏衣服上发现了口红印,霍珩嫌脏,把衣服扔回原处,转身的时候,发现陶瑞钰站在身后。   陶瑞钰瞥了眼霍珩身后的那件脏衣服,眼里划过清晰可见的难过,但她依然优雅地轻声嘱咐霍珩早些睡觉。   陶瑞钰是个善良温柔的女人,只可惜嫁了一个人渣男人——霍珩临睡前是这样想的。   没过多久,霍道文把霍珩的学籍转到跟霍阎同一所学校,两人虽在不同年级,但同属一个校区,从那以后,接送霍阎上下学的车里多了一个霍珩。   但霍阎从不拿正眼瞧霍珩,霍珩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过了大半年。   直到有一次放学后,霍珩坐在私家车里迟迟等不到霍阎,司机给霍阎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无人接听,急得满头大汗。   “可能还在学校里,我去找找。”司机终于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霍珩时,霍珩道。   霍珩没有在学校里找到霍阎,但在学校的后街小巷里找到了他。   霍阎和雷鸣被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堵在小巷里,雷鸣的脸已经被揍得血迹斑驳。   霍阎虽没雷鸣那么狼狈,但从满是灰尘的校服上不难看出,他也吃了许多亏。   对方人有六个人,而且都是个顶个的体育生,甚至有个人手上还拎着一根棒球棍。   霍珩站在巷尾,体育生背对着他,没人发现他,但他看到霍阎冰冷的目光往他这扫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体育生们又一次蜂拥而上,把霍阎和雷鸣团团围住。   霍珩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眼前一幕和具体位置便挂了电话。   在棒球棍砸向霍阎后脑勺的瞬间,霍珩用胳膊挡住了棒球棍的路线,他吃痛跪倒在地,看着霍阎满脸戾气地冲向了对面的体育生。   后来司机带着校警来了,滋事打架的体育生被带走,霍阎、霍珩和雷鸣被司机送到医院进行检查。   霍阎皮外伤无大碍,雷鸣额头缝了几针,霍珩的胳膊则被吊了起来。   尽管霍珩帮了忙,可雷鸣依然瞧不上小三的儿子,对他不理不睬。   霍阎也没有道谢,只是在离开医院的时候,第一次放慢了脚步,等着霍珩并排而行到停车地点。   又过几月,霍珩发烧,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硬扛的时候,被陶瑞钰安排来给霍珩送水果的霍阎发现了,烧得迷迷糊糊的霍珩第一次主动向霍阎伸出了滚烫的手。   可是霍阎没有碰那只手,只是冰冷绝情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霍珩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他感觉嘴里有温热的水流过。   霍阎生硬地掰开他的嘴,把药片塞进去,声音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吞下。”   霍珩乖乖吞了药片,抱着季美利留给他的大熊玩偶又睡下了。   没有大熊抱,他睡不踏实。   睡梦中,霍珩梦到了季美利,他蜷缩着身体偎依在大熊玩偶里,声音嘶哑梦呓着,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霍阎漆黑的眼眸正专注地盯着自己。   霍珩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倔强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霍阎拿出耳温枪往霍珩耳朵里探,看了眼温度后说了句:“晚上别蹬被子。”然后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霍珩这才重新扭过头来,看了眼床头桌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半。   所以霍阎一直没睡,陪在这里,等自己退烧吗?霍珩心想。   霍道文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偶有几次回来,都是跟陶瑞钰争吵不断,最终不欢而散。   霍珩对霍道文不亲近,霍阎亦是如此。   霍道文也不是沉溺于孩子和家庭的人,他有他的事业和外面不间断的女人,他没空在乎大房子里的三个人过得好与不好。   有时候霍珩会有种和霍阎母子俩相依为命的错觉,霍珩在这里是孤独的,可他觉得身处这空荡家里的霍阎母子俩,也是孤独的。   霍珩第一次叫霍阎哥哥的时候,是霍珩的生日。   那天他格外想念季美利,可是寄人篱下的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想念自己的妈妈。   虽然陶瑞钰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但他知道自己的出生,在这个家里是恶心人的一根刺般的存在。   有时候他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存在。   在他过去的十四年里,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尽管现在霍道文把他公布于众,但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是不值得一提的私生子而已。   所以,霍道文当然不会记得他的生日。   那天放学,霍珩不想回那个并不温暖的大房子,于是他给司机发了信息,便一人乘坐大巴车,去往郊外的墓园,给季美利带去了一束花。   “妈,我想你了。”霍珩站在空荡荡的墓园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拥抱他的人。   霍珩在墓园里站了好久,直到夜晚降临,他才坐上从墓园出发回市区的末班车。   等他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期间他的手机没有响过一次,他觉得即便自己在此刻死了,也没有人会注意会在意。   霍珩经过便利店的时候,脚步微停,然后进店买了五瓶易拉罐啤酒和一包烟。   他在马路牙上坐下,开了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酒并不好喝,但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是想寻醉,而不是在品酒。   很快第一瓶易拉罐空了,他又拉开第二罐,依然是大口大口地喝,酒从嘴角流出,沾湿了他的衣领,喝完第二罐,他终于感觉有一丝轻飘飘的愉悦从体内升腾。   霍珩无声地笑了,然后用微抖的手指打开那包香烟。   “会抽吗?”   一双运动鞋停在霍珩视线里,霍珩顺着小腿视线一路向上,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霍阎。   他不知道这么晚了,霍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但他没有理霍阎,继续点烟,把烟嘴叼进嘴里,打火机里的火苗靠近烟头,他深吸一口,然后呛地咳出眼泪。   霍阎自始至终没再出任何声响,只是看着霍珩不熟练地抽着烟。   霍珩自顾自地打开第三罐酒,两指夹烟,单手拿酒,一仰而尽,然后指尖烟熏红了他的眼眶。   继而第四罐,第五罐,都被他老牛喝水般地猛灌进肚。   霍阎一直在一旁看着他。   只剩半包烟的时候,霍阎终于抽走了他手里的烟。   “可以了,小朋友,抽烟喝酒你已经学会了。”霍阎淡淡开口,声音透着惯有的冷漠。   霍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酒精上头,令他感到很开心,他第一次冲霍阎笑了。   “今天是季美利生我的日子……嘿嘿……”霍珩笑得很灿烂,脸上出现孩子般的纯真,“今天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   霍珩说完,踩着虚浮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走了,他没有在意身后默不作声跟上来的霍阎。   走了一段路,霍珩迷失了方向,他找不到回大宅子的路,他停下脚步,无助迷茫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   一条小路,昏暗无人,小路两侧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老房子。   霍阎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两人紧隔几步距离。   “可是把我生下来,真的会有人开心吗……”霍珩突然轻声道,他没有看霍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季美利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是她却把我抛下了……”霍珩踉踉跄跄地转身,终于看向身后的霍阎,他咧嘴一笑,带着醉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来爱我了……”   霍珩嘴角微瘪,像是有万般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泄露,只是红红的眼眶出卖了他此刻的脆弱。   霍阎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霍珩,依旧一言不发。   霍珩站了一会,像是体力不支,一屁股蹲坐在地,他把脑袋埋在胳膊弯里,没了声响。   破旧昏暗路灯下,少年孤独地蜷缩坐着,后脑勺的头发在风里凌乱摇摆。   霍阎走到他身旁,用鞋尖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霍珩无力摆动了一下,但脑袋仍低垂埋在胳膊里。   “喝醉了就回去睡觉。”霍阎说。   霍珩嘴里发出一串听不清楚的音节。   霍阎不想再浪费时间,拎着霍珩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霍阎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   霍珩刚才似乎是半睡过去,被拎着站起来后眼睛迷离地努力睁开,看清面前的人是霍阎后,竟皱起了眉头。   他用力推开霍阎,摇摇晃晃地指着他,带着八分醉两分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陶阿姨其实也很讨厌我……”   “霍道文也不在乎我……”   “你喝醉了。”霍阎说。   “可是,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我一直都知道我有个哥哥……”霍珩重新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四仰八叉地躺下,闭上不堪重负的眼睛。   “可以别讨厌我吗……哥哥……”说完最后一句话,霍珩彻底昏睡过去。   路灯下,少年躺在路中央睡着了,另一个少年站在身旁默默看了他很久才终于弯腰把人伏在自己的后背上。   两人身影交叠,摇摇晃晃,一起走向回家的路。 第48章 同时失去   脑海里有零星片段闪过,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何川在仓库里被亲得嘴唇通红,笑意盈盈地说着:“乖乖等我回来。”   霍珩猛然睁开双眼。   入眼的不再是斑驳裂缝的石膏天花板,而是富丽堂皇的精美奢华吊顶。   再看向周围,狭小温暖的卧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却也清冷无比的大房间。   床对面的墙上也没有比基尼女郎的海报了,而是一组摆满高昂价格的工艺品的格墙。   只是这些工艺品,没有一个是霍珩喜欢的。   这里是他十四岁搬进来的那间卧室,隔壁是霍阎的房间,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间储物间。   而他楼上的位置,是陶瑞钰的卧室。   霍珩的头疼得厉害,这里的一切,让他觉得窒息,他刚挣扎起身,卧室门便被推开了。   霍阎脱了西装,穿着素色暗纹衬衣,衣袖被挽起,戴一副无框银边眼镜,他刚在书房开完一个视频会议,通过监视画面看到霍珩清醒过来。   “醒了。”霍阎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霍珩从床上起来,赤脚踩在灰色羊毛地毯上,向门口走去。   “我要离开这里。”   霍珩脑袋晕沉,脚步有点发飘,在经过霍阎身边时,霍阎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怎么?这里不好吗?我可是一直都有安排人过来打扫的。”   霍珩对上霍阎波澜不惊的眼眸,咬牙道:“你明知故问。”   “哦,对不起,这里有你不好的回忆是吗。”霍阎佯装恍然大悟,笑得冰冷,“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吧。”   霍阎逼近霍珩,兄弟二人个头不相上下,但他的压迫感十分强烈,他贴着霍珩的耳边,嘴唇微动:“要不要我帮你再想起来。”   刹那间,霍珩耳内一阵尖锐耳鸣声划过,脑海里闪过陶瑞钰死不瞑目躺在软椅上的模样。   汗毛倒立,恶心密布之感涌入心头,霍珩忍不住倒退一步,霍阎趁机将胳膊肘抵上他的胸口,顺势推着他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床边。   霍阎用力,将霍珩推倒在床上,他强健的身躯压在霍珩身上,看着霍珩痛苦挣扎的表情。   霍阎满意地笑了:“看来还没有全忘记。”   霍珩脑海里的画面还没有结束,他开始听不清霍阎到底在说什么,身处黑暗中被不断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快将他淹没,他似乎听到了陶瑞钰歇斯底里的愤怒疯叫,感受到了霍阎用皮鞭抽打自己的疼痛。   霍珩双手捂住疼得快要炸开的脑袋,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何川开朗的笑脸。   金灿阳光下,何川温柔朝他招招手:“来宝,快来。”   霍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看不清的空中伸出手,喃喃颤抖道:“哥……”   面前霍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他听到了霍珩的第二句话。   “小川哥……”   诧异的眼神彻底冰冷坠入黑渊,他紧紧地掐住了霍珩的脖子,偏执低语道:“小川哥?”   “霍珩,你是想抛下我,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么。”   “那我呢,谁来地狱里陪我呢?!”   ***   雨越下越大,何川撑的伞根本抵不住风雨袭来,他踩在湍急的雨水里,身上早已被淋湿。   天色已然黑得密不透光,整个世界除了冲刷不停的大雨,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被大雨冲刷带走一样,一并带走的,还有他的来宝。   “来宝……来宝!”何川急声呼唤,他已经在镇上寻找了好几圈,哪里都没有来宝的影子,他心里的担心逐渐演变成无尽的恐惧。   从医院回来后,面馆大门依旧敞开,何川和老何没有在一楼找到来宝,何川以为来宝在后院,可是找了后院又转了二楼,哪里都没有来宝的身影。   来宝没有手机,何川后悔没给他买一部手机。   老何身体不舒服,便回了屋,他安慰何川:“大概去镇子里转了吧,他人生地不熟的,不会走远的,一会儿就会回来。”   何川点头,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很慌张:“知道了,你快点睡觉吧,医生不是让你早早睡觉嘛。”   老何叹口气:“就说医院去了也没用,药倒是开了一堆,可是啥病也没看出来啊。”   “怎么没看出来,医生不是说了你心脏不太好吧,让你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多多观察。”何川说。   “胡说,俺这么多年心脏一直都好,咋让医生一看就成心脏不好了!根本就是庸医!”老何冷哼一声。   “行了行了,您就别抱怨了,赶紧把药吃了睡觉吧。”   “知道了,药放这里,俺一会就吃,你也甭操心来宝了,那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丢了不成。”老何冲何川摆摆手,示意他回自己屋去。   何川回屋后,等了一会,站在小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黑,却仍不见来宝回来,便偷偷拿了雨伞到街上寻人去了。   可是镇上的街道他转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废弃已久的小路他都找了,哪里都没有来宝的身影,何川开始发慌害怕,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对来宝一无所知,一旦来宝从他眼前消失,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更别提从何处寻人。   持续了一夜的暴雨把何川冻得两手发僵,他的脚泡在湿透的鞋里也没了知觉,声音嘶哑地一遍一遍喊着来宝的名字,直到凌晨雨渐渐停歇,他才红着眼睛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面馆里。   来宝消失了……   他用了一个晚上,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可是来宝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如果是主动离开的,那又是因为什么……是想起来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吗,可即便这样,也应该打声招呼的。   何况他俩现在的关系……不应该会不辞而别的。   那是遇到了意外吗……   何川越想越害怕,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祈求来宝已经回来了。   可是事与愿违,一眼望到头的小房间里,没有熟悉高大的身影。   何川站在门外,终于彻底慌张了起来,他转身急冲冲地跑进老何房间。   “爷爷!来宝不见了!”何川呜咽道。   床上的老何一动未动。   何川走近床边,伸手推了老何肩膀一下,眼里的泪急得掉落下来:“爷爷,快起床,来宝他——”   声音戛然而止,何川看到老何苍老的手无力滑落垂到床边,再看看老何面色铁青,眼睛紧闭。   何川心脏陡然停止跳动,他颤颤巍巍伸出手在老何鼻尖下一探,然而并没有温热的鼻息拂过。   “爷爷!!!!”何川大失所措,猛烈摇晃老何肩膀,“爷爷!!快醒醒啊!!你别吓我啊!!”   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摇晃,老何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凌晨时分,老何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同一天,何川失去了老何和来宝。   这一夜的大雨,让何川的世界颠倒崩塌。 第49章 两头相思   霍珩滴水未进的第二天。   正午阳光从落地窗打到他脸上,照耀得他瞳孔更加深黑,脸色异常苍白,他的嘴唇有些干裂。   霍阎把一碗粥递到他眼皮子底下:“吃了。”   霍珩无视它,跟霍阎对视:“放我走。”   霍阎把粥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顺势坐在沙发上,慢慢点燃一根雪茄,烟雾缭绕中,他打量着霍珩。   “你喜欢他?”霍阎吞吐烟雾,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却像鹰隼盘踞着自己的领地。   霍珩沉默地反抗着。   霍阎跷起二郎腿,继续抽着雪茄,也不恼怒。   霍珩坐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盯着遥远的天空,心里只记挂着何川。   他在面馆前晕倒的那一刻,失去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痛苦的、窒息的、压抑的、难过的情绪把他淹没,大脑的负荷到达顶峰,终于支撑不住暂停了所有记忆。   于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噩梦般存在的地方。   陶瑞钰去世没多久,霍道文便带着霍阎和霍珩搬离了这里,毕竟在霍道文心里,死人的地方是不吉利的。   于是这栋别墅,便成了霍阎每次心血来潮要惩罚霍珩时,就会把他带回来的地方。   霍阎知道如何在精神和肉体上同时折磨他。   霍阎成功了。   霍珩害怕来到这里,即便如今他早已跟霍珩个头不相上下,但他内心深处对这里依然充满恐惧和自责。   这是少年时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与时间过去多久都无关,只要回到这里,所有的痛苦记忆就会加倍深刻的回来,对于霍珩如此,对霍阎亦是如此。   霍珩望着远处的天空,一架飞机划过,他想起了何川。   不知道何川和老何从医院回来后找不到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着急吗?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乎自己的吧。   以前没有,但现在应该有了吧。   房内无人说话,直到霍阎抽完了一整支雪茄,茶几上的粥也已经放凉了。   霍阎从沙发上站起,站到霍珩身边,并排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感叹了一句:“霍珩,你真是长大了。”   霍珩依然沉默。   霍阎抬手摁住霍珩肩膀,轻轻一捏:“我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对你了,把你扔在储物间,把你绑在椅子上了是不是。”   霍珩身体紧绷,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阎,眼里有怒火。   “但我永远可以毁掉你在乎的一切,”霍阎低头,与霍珩对视,微笑道,“你不会忘记吧。”   霍珩霍然起身,咬牙道:“你敢碰他!”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霍珩,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霍阎歪头,带着几许探究目光,“你以前可只玩女人的。”   “与你无关。”霍珩冷言道,“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小川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阎听后哈哈大笑,黑潭眼神里终于出现一丝波澜:“你这么说,我反而更好奇了,一个面馆小老板,究竟有什么魅力,把我亲爱的弟弟迷得团团转。”   “弟弟?你什么时候拿我当你的弟弟了,霍阎,说这种话你不心虚吗?”霍珩质问。   霍阎脸上的笑意淡了,眼里情绪又回归平静,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他还有工作上的安排,要离开了。   临走前,霍阎说:“也许吧,我从来不希望你是我的弟弟。”   ***   老何被火化下葬,何川在坟前哭成泪人。   丁传贵扶住何川的肩膀,眼眶通红:“别哭了,小川,老何睡觉时候走的,至少没有遭罪。”   “呜呜……都怪我……都怪我……”何川哭得说话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他最近一直不舒服……我应该早点带他去医院的……”   “不怪你!你咋会这么想!”丁传贵用力抓住何川肩膀。   “我昨晚应该守着他的……可是……可是……”何川哭得伤心欲绝,“来宝不见了……”   “什么来宝!他压根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到底真失忆还是假装的都不好说!指不定他在这里骗吃骗喝够了,有更好的地方就跑了!小川!你就是被他骗了啊!”丁传贵气愤万分,捏何川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   何川拼命摇头,否认道:“才不是……他不会——”   “怎么不会?!你清醒一点吧!”   何川抽噎哭泣着,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拼命摇头。   他不信来宝会扔下他不辞而别,他俩明明已经互通了心意,但是他没法告诉任何人。   后来何川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一个人在坟前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去往不远处的另一片坟地,那里有他的父母。   何川行尸走肉地走着,在距离父母坟前还有一小段距离后,他停下了脚步。   望着不远处并排的两座坟,他终于意识到,他最珍贵的亲人,都已经离开了他。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自己了。   何川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突然非常想念来宝。   他想,如果这个时候,来宝可以陪在身边,抱着自己拍拍自己的后背,说一句:“小川哥,别难过,你还有我。”   那样的话撕心裂肺的痛苦会不会好过一点。 第50章 陶瑞钰篇   霍珩十五岁那年,陶瑞钰的状态越来越差,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快到了极限。   她无法再在霍珩面前维持得体又温柔的微笑。   她甚至对霍阎也会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火,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都会惹得她尖叫发疯,歇斯底里。   霍道文说她 越来越像个泼妇,没有当初的半分委婉淑女的气质。   “为什么把他天天带在身边?!霍阎,狐狸精迷住了你爸,狐狸精的儿子又缠上了你!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容易被骗啊?!”陶瑞钰在一次次失控中,向儿子宣泄着心中的戾气。   霍珩站在霍阎身后,他很想站出来告诉陶瑞钰,不是这样的,季美利不是狐狸精,是霍道文骗了她,他也想告诉陶瑞钰,自己并没有缠着霍阎,霍阎跟自己每天说的话几乎不会超过十句,虽然霍阎不会再漠视自己了,但他俩依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可是霍珩知道,自己站出来只会激化陶瑞钰的不满,于是他沉默地站在霍阎身后,听着陶瑞钰的疯狂咒骂。   “呸!不要脸的女人那么多,她们以为爬上了霍道文的床给霍道文生了孩子,霍道文就能要她们了?!”   “可笑!简直可笑!”   “霍道文那种人渣畜生!他把那些女人都骗了!所有女人在她眼里不过都是替身而已!”   陶瑞钰的状态越来越偏执,她猩红着双眼看着霍阎:“儿子,她们都是霍道文找来的替身而已!就连我……就连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瑞钰说着说着忽然笑了,笑容透着凄厉的绝望,她没有说完,转身上了楼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嘴里都在不停碎碎念着:“霍道文,你该死……你真该死啊!”   霍阎望着陶瑞钰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少年的眼里有着无尽的恨,他转身对霍珩说:“霍道文,该死。”   霍珩点头,一脸冰霜,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该死。”   可是霍道文没有死,死的却是陶瑞钰。   依然是那天,陶瑞钰回到卧室一下午都没再出来,直至傍晚,她打发走了司机和佣人,把霍阎和霍珩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吧。”陶瑞钰指了指身旁的暗红花纹软椅,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又变回了温柔尔雅的女人。   霍珩看了一眼霍阎,见霍阎坐了过去,才挨着霍阎旁边的椅子坐下。   陶瑞钰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精心化过妆做了发型,精神气色看起来都不错,她对霍珩温柔一笑:“白天是阿姨不对,阿姨明知道有些事情与孩子无关,却还是把脾气发到了你身上,霍珩,你不要怪阿姨好不好。”   霍珩摇头,她能体谅陶瑞钰的心情,也真心觉得陶瑞钰是个好人:“没有怪你,阿姨。”   陶瑞钰对霍阎笑道:“儿子也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永远都不会怪你的。”霍阎低声道。   陶瑞钰笑得更开心了,只是眼里有些泪花在闪烁,她摸了摸霍阎的脑袋,语调轻快:“好儿子。”   陶瑞钰又跟俩人聊了一会,关心了一下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   “行了,明天你俩还要上学,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这是我刚才热好的牛奶,差不多放温了,你俩喝完就回去睡觉吧。”陶瑞钰把茶几上的两杯牛奶推到二人面前。   霍阎端起来咕嘟咕嘟两口喝完,霍珩犹豫一小下后也端起奶杯喝完了牛奶。   两人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陶瑞钰忽然又叫住了两人。   “等等,我想起来了,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完,你俩再坐会吧。”   于是陶瑞钰絮絮叨叨了大概十多分钟打听二人在学校里的事情,只是后来霍珩渐渐感觉回答问题有些力不从心,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越来越昏沉。   “阿姨……我有些困了……想回屋睡觉……”   “妈,我也是……”霍阎努力在睁开眼睛,但眼神迷离涣散。   “孩子,困了就闭上眼睛吧。”陶瑞钰轻声道。   霍珩终于支撑不住合上了眼皮,但他的大脑还未完全睡去,他迷糊间听到霍阎和陶瑞钰的对话。   “妈……我好困……”   “儿子,睡吧,妈妈在这。”   “霍珩怎么……也睡了……不能睡在这里……我得把他叫醒……”   “儿子,让他睡会吧,你也快睡吧。”   ……   ……   霍珩觉得自己一会没了意识,一会又浮上一丝不太清明的意识,浮浮沉沉间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压在自己身上,于是霍珩双眼努力睁开一条缝隙。   是霍阎。   霍阎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但霍阎似乎也没什么力气,看起来软绵绵地挂在自己身上。   “哥?……”霍珩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霍阎的称呼,他现在并不太清醒,觉得似梦非梦。   霍阎艰难转身,张开双臂想挡住霍珩,但腿脚发软,跪在地上。   “妈……你别伤害他……”   霍珩转动眼珠,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向他不断走来的陶瑞钰,陶瑞钰的手上有把水果刀。   霍珩张张嘴想说话,但他实在太困了,于是又慢慢闭上了双眼。   然后他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听到陶瑞钰尖锐刺耳绝望的哭泣,听到霍阎虚弱无力的祈求,听到了让他从此以后背负愧疚赎罪心理度日的那段话。   “儿子,如果妈妈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呢?你也要这么护着他吗?!”   “妈……别伤害他……求求你了……”   “可是他活着,是在讽刺我有多可笑可悲!”   “我不想每天看到他!他的存在让我很痛苦!”   陶瑞钰一步步逼近霍珩,霍阎挡在他的椅子前,他无力地抓住陶瑞钰的小腿:“可是……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傻儿子,我的傻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弟弟?哈哈哈哈哈……”陶瑞钰失心疯地笑了,绝望伤心地看着跪在脚步的儿子,泪水彻底淹没了她的理智,“那么就妈妈死掉好了,你这一辈子都守着你的弟弟过吧!!!”   ……   ……   陶瑞钰死了,死在她最爱坐的那把暗花软椅上,她洁白的长裙上布满鲜血,像一朵朵绝丽凄美的花,蜿蜒到椅子上、地毯上,直至霍阎和霍珩黑色的瞳孔里。   霍珩醒来的时候,陶瑞钰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了,她睁着空洞的眼睛安静地凋零着,霍阎比霍珩早醒来一步而已,他整个人还躺在地毯上没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陶瑞钰的血浸染着在地毯上昏睡过去的霍珩,他反应几秒后,疯了般手脚并用地爬到陶瑞钰身边,颤抖的手使劲捂住陶瑞钰脖子上的动脉,可是他什么也挽回不了。   陶瑞钰本就不想活了,谁也拦不住一心想死的人。   只是临死前,她想再拖着霍珩一起走黄泉路。   “妈……妈……”一贯冷静的霍阎崩溃了。   霍珩全身颤抖连跪带爬地靠近霍阎身旁。   “哥……怎么会——”   “别叫我哥!!!”霍阎猛然回头,黑眸里映着无尽的血色,“该死的人应该是你!!!”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第51章 照片男人   何川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上的一条缝隙看了好久,从白天看到黄昏日落,卧室里的光线从明到暗,光影缓慢变幻着,时间在流淌,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时间好像失去了概念。   木楼梯发出踩踏咯吱响,没一会房门被推开,丁传贵走了进来。   “小川,起来吃饭吧。”丁传贵站在床边,看着神游离外的何川心疼道。   何川没有反应,意料之中。   “老何已经走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人就能回来吗?!”丁传贵着急,伸手去拽何川,想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何川任他摆布,如同一个毫无生机的布偶娃娃。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啊?!”丁传贵把何川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上坐好。   何川的睫毛颤抖着,喃喃自语:“爸妈走了,老何也走了……来宝……也找不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谁说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还有俺!小川!”丁传贵晃动着何川的肩膀,想让他看向自己。   可是何川的目光却飘落在对面墙上的那幅比基尼女郎海报上。   丁传贵说了什么,他没有仔细听。   又过几日,何川终于从小房间里走出来,丁传贵每天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见何川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也踏实不少。   “小川,中午想吃啥,俺给你做。”丁传贵赶紧上前询问。   何川摇摇头:“别管我了,你回店里吧,生意别撂了。”   “没事,最近淡季,本来也没几个客人。”丁传贵满不在乎道。   何川不再回话,转身去店门口,门口有个纸箱,是今天刚送来的快递。   “买的啥?”丁传贵好奇地跟过去。   “监控。”何川拿起纸箱返回店里。   “监控?”丁传贵不解,“买监控干啥?有人来店里偷过东西?”   何川不语,专心拆开纸箱。   “你这是买了几个监控?!一……二……三……四?!”丁传贵吃惊,环顾巴掌大的四周,“你这店需要四个监控?!”   “需要。”   “安在哪里?”   “门口,店里,后院,仓库。只要能安的地方都安。”何川口吻淡淡,把监控取出,开始拆包装。   “为啥安这么多?”丁传贵皱眉。   何川再次不语,回仓库取了电钻,踩了一把椅子,往店里的墙上打眼安装监控支架。   丁传贵站在椅子旁,抬头看着何川,在轰隆的电钻声中,犹豫道:“小川……你是在等来宝回来?”   电钻声戛然而止。   门外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门内店里,两人沉默不语。   半晌,何川终于开口。   “如果那天店里有监控,我就会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了。”   “小川,你——”   “他离开的时候,会不会舍不得,会不会回头看一眼。”何川颤声道。   小店过了一个月,终于重新开业。   来店里吃饭的客人知道老何去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很多人好奇店里高大帅气的来宝哪去了。   每当有人问起,何川都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去忙。   可他心里渐渐明白一个事实,来宝没有丢,他是自己离开的。   何川问过周围的邻居,那天雨下得很大天又阴暗,家家户户都早早关了门,没有人注意到来宝的踪迹,可店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来宝个头高会打架,绝不会是发生了意外,至于走丢,他脑袋聪明得很,在这么小的地方根本不会走丢。   所以时间过得越久,何川脑子里的想法就越清晰,来宝的离开是自愿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   为什么连告别都没有?   是因为他想起了什么吗?   那自己呢?对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心脏被疼痛漫过,何川强打着精神煮面,可是氤氲的水蒸气还是灼伤了他的眼睛,眼泪想逃离,何川拼命闭上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转眼入秋,街景萧条,落叶随风飘零。   何川一个人坐在面馆操作台旁,看到外面的天空有飞机划过,再看看门外的摇椅,何川仿佛看到老何坐在上面悠然自得地卷着烟草,再转身看向身旁,来宝正端着亮晶晶的黑眸望向自己。   “爷爷,来宝……”何川喃喃低语,眼前的景象如同泡沫般消失在阳光下。   何川难过地垂下头,不知道来宝现在身在何处,会不会偶尔也想起自己,想到自己的时候又会是何种心情,会不会也有针扎过心脏般的痛感。   “小川哥,我哥咋还不回来啊,他这都走了三天了!”丁传林放学跑来找何川,打断了何川的神游。   丁传贵前几年在大城市学美容美发,认识了一个要好的哥们,哥们最近要结婚,邀请丁传贵参加婚礼,本来丁传贵说只去一天,可不知为何归程一拖再拖。   “我也不清楚,他就说还有事情没忙完。”何川情绪依然有些黯然努力,努力强打起精神,“别管他了,今晚你想吃什么。”   “没胃口。”丁传林撇撇嘴。   “怎么了。”   “这两天就咱俩吃饭,太冷清了,以前有爷爷有来宝……现在……”丁传林没说完,眼睛湿润通红。   何川的心口抽疼,但他强颜欢笑:“傻林子,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的。”   “可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丁传林孩子气道。   “你先去写作业吧,我去仓库拿菜。”何川转身,嘴边的笑再也坚持不住地垮掉了。   傍晚两人吃完饭,何川看着丁传林做完作业回去睡觉后,才走去洗手间洗漱。   只是洗脸的时候难免又想起来宝。   来宝倚靠在洗手间门框上看着自己的模样,在洗手间步步紧逼为自己擦身体的模样,蹲在黑暗里无助发抖的模样,全部一同涌上心头。   何川满脸带水,他抬起头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鼻尖一酸,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他肩膀颤抖着,心也在颤抖着。   得不到回应的想念,无孔不入地折磨着他,却又让人无能为力,徒留难过。   “叮——”兜里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悲伤。   何川囫囵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掏出手机,看到丁传贵传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何川把图片点开,心脏骤然停跳。   照片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霓虹灯下抽着烟,尽管光线不是很清晰,照片拍得失焦虚晃,但何川还是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来宝!!!”何川惊呼。 第52章 离他而去   丁传贵的哥们非要带丁传贵去酒吧,说什么要来一个最后单身夜的狂欢,两人来到当地较有名的‘欲动’酒吧,丁传贵在离酒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眼尖地发现了在门口抽烟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实在太显眼,个子高不必说,一身打扮又潮又飒,自身带着富家公子哥气场,让丁传贵止住了脚步。   “走啊,咋不走了。”哥们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来的丁传贵。   “我操!”丁传贵一脸震惊,他不知道来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惊讶地看着平常穿一身运动服的来宝,如今一身潮牌,陌生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哥们不明所以。   “等一下,俺,俺考虑一下……”丁传贵慌乱犹豫着。   “考虑啥?不就去个酒吧吗,又没让你嫖.娼,这有啥好考虑的!”   “别说话,让俺脑子静静!”丁传贵不耐烦道。   传贵盯着潇洒吞云吐雾的来宝,犹豫再三跟同伴道:“走吧,换个地方。”   丁传贵转身就走,同伴跟了上来,一脸懵:“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这可是当地最火的酒吧,不来这里玩就等于没来过本市啊!”   丁传贵不说话,只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何川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疾走的脚步骤停,同伴差点撞上丁传贵的后背。   “我操!怎么又停了!”哥们埋怨道。   丁传贵在原地站了一会,手机在指尖不停被摩擦,过一会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又返了回去,拍了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发给何川。   “这次是真的可以走了。”丁传贵收起手机,一脸落寞地看着哥们,“这个地方俺不喜欢,门口站着抽烟那个男人,俺看着更烦!”   哥们朝酒吧门口看去,恍然大悟:“好他妈帅一男的!看着是挺他妈让人烦的!”   丁传贵哥们看着门口男人掐灭了烟,转身进了酒吧。   “脸色太丧!跟谁他妈他抢了他老婆一样!”哥们评价道。   ***   何川庆幸自己三年前曾在‘欲动’酒吧打过工,他一眼便认出了照片上的地址,随即连夜出发,去了镇上的小车站,搭上凌晨第一班车去到市区,辗转巴士、高铁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折腾,终于站到了‘欲动’酒吧的门口。   酒吧的招牌翻新过,但建筑外表面和三年前一样。   何川忐忑不安,不知道来宝是不是还会再来到这,他接到丁传贵照片的时候,立刻给丁传贵回拨了电话,希望丁传贵可以盯住来宝,但一向听他话的丁传贵这次竟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小川,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俺管不了,也不想管,可如果他……他真的是个骗子的话,你就忘了他,回来踏踏实实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丁传贵挂了电话,关了机,任何川怎样都无法再联系上他。   何川心情急迫,甚至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带,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便出发来到一千多公里外的这座城市。   进到酒吧,误打误撞遇到一个叫雷鸣的人把他带到会员制房间,在那里他终于见到了这段时间让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好像变了……   他顶着来宝的那张脸庞,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情、眼神却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冷漠的陌生人。   他们叫他霍珩,霍二少。   可是在一个多月前,他明明叫来宝,明明每夜都会抱着他的小川哥哥入睡,明明情动的时候是那么的热情和专注。   可现在,他却冷得像一块冰铁,让人望而生畏。   他不仅忘记了何川,还任由雷鸣把何川带走。   何川绝望地挣扎哭泣,害怕得浑身发抖,他心灰意冷之际,那个叫霍珩的人又出现了。   霍珩打发走了雷鸣后暴躁地亲吻了何川。   何川终于敢确定,霍珩就是来宝。   他分明什么都记得!   于是他生气伤心地质问着霍珩的行径,可霍珩的回答字字锥心。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我离开,是因为我恢复了记忆。”   “我没联系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我不重要。”   “我说不认识你,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霍珩找回了记忆,但他不要何川了。   何川无助悲伤地看着霍珩离去的决绝背影,终于忍不住颤抖道:“来宝,爷爷……走了……”   我只剩你了……   可霍珩只是脚步一顿,并未回头,置若罔闻地冷漠离开了。   曾经熟悉无比的高大背影,不再温暖。   何川的眼泪夺眶而出。   出了酒吧的门口,何川才发现不知何时大雨倾盆。   何川未带伞,他哭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黑夜下的雨幕,来宝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突然离开小镇的。   如今,又是在同样的雨天里扔下了自己。   被雷鸣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痛,可是不及何川心里痛的万分之一。   何川恍惚地站了一会,刚要抬脚走下酒吧门口的台阶,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下这么大雨,没带伞?”说话的是赵迟,刚才在包间里一直拦着雷鸣的那个男人。   何川抬眼看向赵迟,没有理人,继续向暴雨里走去,只是抬脚的瞬间,面前出现了一辆黑色跑车,车窗下降一半,能看到驾驶室里的冷漠侧脸和副驾驶里笑靥如花的女人。   车速不曾减半分,溅起一片水花,轰鸣的马达声像无情的嘲笑。   何川怔怔地望着离去的车尾,鼻尖和心尖酸涩起来。   “你去哪里,我送你吧。”赵迟好心道,“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的。”   何川摇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来得那么匆忙急切,却从未料想是如此场景,他以为他会等到一句解释,哪怕一句抱歉。   但他等来的是不屑一顾的疾驰而去。   他像是个笑话,丢了一场现眼的表演。   “我跟霍珩关系还不错,或许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一旁的赵迟说道。 第53章 再见一面   雨下得很大,雨刷器忙不迭地拼命摇摆着,陌生的车内,何川坐在副驾驶上,神色黯然。   赵迟开车,看了一眼失意的何川:“小兄弟,你跟霍珩是怎么认识的。”   “就……就那样认识了。”何川谨慎道。   “我听说霍珩前段时间失忆了。”赵迟见何川不肯推心置腹,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你救了他吧。”   何川这才轻微点了一下头。   “虽然不知道你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霍珩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只交往女人。”赵迟说。   何川虽然知道霍珩喜欢女人,但听赵迟说完,心中难过依然在所难免。   “所以啊,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霍珩他……”赵迟摇摇头,无奈一笑,“雷鸣有句话说对了,霍珩这个人情感淡薄,他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   “不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何川急急否定,与此同时他脑海里浮现来宝在日落黄昏时对着自己温柔的一笑,来宝横抱着他走在人来人往大街上生气的脸庞,还有来宝慢慢靠近落下的那些热烈炙热的吻。   这样温柔的来宝,怎么会是情感淡薄的人。   “你看到了吧,他今晚车里带走的那个女人,是他这个月换的第七个了,你就死心吧。”赵迟语重心长。   “第七个……”何川愣住片刻。   “我正是因为跟他关系还不错,所以还算了解他,你是他发生意外期间的一个意外而已,所以别再找他了,找也没用,他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停车。”何川不想再听了,他不明白赵迟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这车里让他觉得窒息难捱。   “雨下这么大,我把你送到附近的酒店吧。”赵迟叹气。   “不用,靠边停车就好。”何川语气生硬。   “前面就有家酒店,我把你送到那。”赵迟坚持。   何川不想再跟他说话,把头转向窗外,直到车停在酒店门口,他自顾下了车也没再跟赵迟说一句话。   何川甚至没有拿赵迟备给他的雨伞,直接冲进雨幕里。   赵迟坐在车内,直到看到何川清冷的身影进了酒店大堂才拨通了车载电话。   电话被接通。   “喂。”是霍珩。   赵迟疲惫地往座椅上一靠,无奈道:“按照你的吩咐,该说的都说了,人现在进了酒店。”   “嗯。”   “有必要这样吗,我看他是真的挺伤心的。”   “挂了。”   “等等!”赵迟赶紧说道,“我是真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了,怎么就不能——”   “霍阎会毁了他的。”霍珩声音低沉,透过电流,融汇在雨夜里。   赵迟叹气:“可是你这么些年过得也不好,他到底要折磨你到什么时候啊。”   “大概到我死的那天吧。”霍珩声音平淡。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反抗?霍珩,你赎罪的话,这么些年,也够了吧!”赵迟激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看到了雨幕中向他这边跑来的何川,“操!你的小情人又跑回来了,你先别说话——”   赵迟话音刚落,车窗就被敲响,赵迟赶紧把车门锁打开,落下车窗对站在雨里的何川道:“先上车!”   雨水糊了何川一脸,他毫不在意摇摇头,语气坚定:“我想再见他一面。”   “有必要吗,你还是先上车再说,你都淋湿了。”   “我要再见他一面。”何川执拗道。   赵迟撇了眼中控台,霍珩电话并未挂,他在听着这段对话。   “我约了他明天下午去打球,市中心体育馆。”赵迟最终无奈道。   “谢谢。”何川长舒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重返酒店内。   赵迟把车窗关上,对着空气说:“他挺执着的,你打算怎么办?”   “他淋湿了?”霍珩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落汤鸡。”   “他穿175号衣服,上衣喜欢宽松一点的。”   “什么?”赵迟不理解。   “再给他买点感冒药,别让他生病了。”   “操!”赵迟终于明白了霍珩的用意,“合着你就不怕我感冒了啊!这么关心人家干吗非——”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操。”赵迟不甘心地又骂了一句。   第二日,市中心体育馆篮球场内,霍珩正在场上挥汗如雨,赵迟突然凑近身旁,向看台方向努努嘴:“来了。”   霍珩抬眼望去,只见何川有些局促不安地望向自己。   瘦了。霍珩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何川的下巴似乎又尖了一点,明明才过去一夜。   “呦,这不是昨天勇闯酒吧的小哥哥吗,昨晚没让雷鸣搞死?”场上打球的一个男人眼尖地发现了何川,乐道,“他还敢找来,我说霍珩,你俩到底什么事啊。”   “滚滚滚,管你屁事。”赵迟烦道。   “我好奇不行啊,咱们霍二少什么时候也开始搞男人了。”男人笑得一脸猥琐。   “想死的话,你可以笑得再大声一些。”霍珩淡淡看对方一眼,眼神冰冷无比,男人的笑声瞬间哑掉。   “我就开个玩笑,别放心上。”男人讪讪道。   何川见场上的人停止打球,有几个人还围着霍珩在说说笑笑,更有人的目光大胆又戏谑地望向自己,可霍珩却始终视自己如空气,何川心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何川捏紧掌心,把指甲嵌进肉里,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场内迈步。   每走近霍珩一步,他就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里含的笑意更大一些。   终于,他靠近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身旁。   “……霍珩。”何川轻声道。   霍珩冷漠转身,看着何川。   “我……有话想和你说。”何川紧咬嘴唇。   “我在打球。”霍珩声音毫无波澜。   “那我等你打完。”   “不用了,一起吧。”霍珩说。   “啊?”何川没想到会有这个提议。   “一起打球,或者你直接离开。”霍珩说。   旁边的人互相观望着,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好,一起打。”何川点头。   何川打球水平很一般,但霍珩打球很猛,谁都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打球上,他只是在单方面地虐何川。   何川被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冲撞倒地的时候,赵迟终于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中场休息一会吧。”   霍珩长腿站定在何川面前,居高临下望着瘫坐在地的何川,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   “你的脚踝,肿了。”   何川痛苦地捂住脚踝,眼眶里有泪,眼尾通红,他抬头望向高大的霍珩,心里有止不住的委屈:“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吗?”   霍珩没有回答,径直往场馆出口方向走去,何川赶紧爬了起来,忍着身上疼痛,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霍珩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馆外抽烟。   何川想到他站在面馆门口抽老何旱烟的情景,眼眶里隐忍的泪水终是没有忍住掉了出来。   来宝是不会抽旱烟的,可眼前的霍珩抽烟却很熟练。   他身上好像真的没有半点来宝的影子。   霍珩喷出烟圈,看着低头落泪的何川,眉头一皱。   “昨天我的话你没有听明白?”   何川抬头:“明白,可是我不信。”   “不信什么。”   “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我也不信他们说的你是个情感淡薄的人!”何川紧握双全,他在紧张。   霍珩短促一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指尖的烟,直到烟蒂被掐灭在指尖。   “走吧。”霍珩没过多解释,也没等何川,率先往停车场走去。   何川擦掉眼泪,慢吞吞地跟在霍珩身后,他看着碧空下的背影,心头掠过阵阵酸痛。   一辆跑车前,霍珩站定,示意何川上车。   何川乖乖坐上副驾驶,霍珩上车启动,车滑行出去。   车里有香薰的味道,何川觉得很陌生,又想起昨天雨幕中看到的那一幕,他坐的副驾驶昨天载过一个女人。   心酸疼痛齐齐涌上,何川转头看着单手开车的霍珩,再次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霍珩……”何川不自觉叫出了声,面对眼前这熟悉的陌生人,何川叫不出来宝这个名字。   霍珩望向他,然后方向盘往旁边一打,将车停靠在路边。   “去给自己买瓶药吧。”霍珩目光在何川脚踝上扫了一眼。   “然后,”霍珩靠近何川,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再去买盒安全套和润滑剂。”   “什么?”何川瞳孔不安望向霍珩。   “路边有药店。”霍珩回直身体,不再看向何川,拿出手机把玩。   何川在车里静坐几秒后,终是下车向路边的药店走去。 第54章 你不是他   ‘欲动’酒吧,会员制三楼房间内,何川望着房间里的各种道具,站立不安。   “你……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霍珩往床边一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何川手里拎着药店塑料袋,手指不安搅动着袋子提手,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刺耳的声响。   霍珩抬眉,加重语气:“过来。”   何川慢吞吞移动到霍珩面前,人还未站定,便被霍珩拉住手腕一拽,一屁股坐到霍珩大腿上。   “脚踝还疼吗?”霍珩双臂环抱何川,嘴唇贴在何川耳边,像情人低喃。   何川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与此同时,有些惊讶霍珩态度的转变。   “把药给我。”霍珩伸手。   何川犹豫着把塑料袋递给霍珩,霍珩取出跌打损伤喷雾。   “把脚踩上来。”霍珩点了点自己的膝盖,声音柔和。   何川惶恐不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不敢动作。   霍珩抱着人轻颠一下腿,示意何川赶紧行动。   何川这才把腿慢慢抬起,霍珩一只手替他脱掉了鞋袜,抓住何川的脚踝,把他白白嫩嫩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何川像个宝宝,蜷缩在霍珩怀里。   霍珩把喷雾细心轻缓地喷在略微红肿的脚踝上,然后大掌摁上,用力揉搓。   “嗯……”何川疼地发出一声闷哼。   “忍忍。”霍珩道。   何川点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低头为自己上药的霍珩,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霍珩。为什么前一秒还冷淡的如同陌生人,这一秒却又像情侣一样对自己呵护备至。   “为什么总盯着我看。”霍珩突然抬头,与何川对视。   两人脸庞挨得极近,霍珩身上陌生的香水味萦绕周围,似乎醺醉了何川。   “我——”何川张了张嘴,“啊——”   霍珩忽然起身,何川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本能圈住霍珩脖子,整个人被霍珩窝在怀里。   霍珩抱着何川向房间对面的墙壁前走去:“选一样。”   何川转头看向墙面,挂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道具、玩具,有很多东西何川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   何川恐惧地摇摇头:“不要,我不要。”   “不是想和我谈谈吗?”霍珩抬起下巴,看向墙面,“把我哄开心了,我就跟你谈。”   “不要……”何川更紧地圈住霍珩的脖子,语气可怜,“霍珩……不要……”   “是不要这些还是不要我?”霍珩问。   “不要这些……”   “要我吗?”霍珩逼问。   “……要。”何川无法抗拒霍珩,最终点头。   霍珩抱着何川进了洗手间,宽敞明亮的洗手间里,霍珩把何川放到花洒下,何川的脚踝还有些痛,无法站得稳,便紧紧扶住霍珩的胳膊。   霍珩把花洒打开,细密温热的水流便兜向两人身上,很快,何川的衣服湿了,紧贴的衬衫勾勒出他的细腰和山峦凸起之姿。   “等我一会。”霍珩低沉磁音在水流中响起。   何川还未来得及说话,霍珩便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出了洗手间,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几样东西。   “你拿的什么?”何川小心翼翼问道。   霍珩没回答,把东西随手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一步步向何川逼近,直至把人逼到墙根上。   头顶的花洒咕咕流水。   “脱了吧。”霍珩说。   何川的脸蛋被热水烫得通红,他紧咬嘴唇。   “怎么,不好意思?又不是第一次了。”霍珩轻笑。   何川手抓着衣摆,看着霍珩不明所以的笑容,犹豫不决。   “真是娇气。”霍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抓住何川的衣服,用力一抬,“举胳膊。”   衣服抬到脸上,何川看不到霍珩,才忍着羞耻心乖乖举起胳膊,衣服彻底离开身体。   紧接着温热大掌从匈前柔过,一路向下,何川紧闭双眼,这样他才不至于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毕竟他们很久没有做过亲密的事情,毕竟眼前的人是霍珩,不是来宝。   何川听到霍珩带着笑意的声音:“放松。”   何川摇摇头,仍然紧闭眼睛。   霍珩没再逼他,安静地看着水流下瑟瑟发抖的何川,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心疼。   心疼之后,便是粗暴的。   何川痛苦地叫喊着、拍打着,眼泪滑落,被逼压在冰冷的墙面瓷砖上,他回头看着满脸戾气的霍珩,拼命求饶着:“啊,好疼……你轻……一点,我好痛啊……停下来……停下来!”   “如果现在结束的话,你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霍珩重重着,黑色眼眸冰冷无情,“结束吗?”   何川艰难摇头,紧咬嘴唇,隐忍着拼命滴落的泪水:“不……结束……”   话音刚落,便是霍珩更带惩罚意味的东作,紧接着霍珩把何川翻身面向自己,手往置物架上一探,何川还未看清他拿的什么,就感觉匈口传来冰冷的刺痛感。   “啊——”何川尖叫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匈口。   一个红色的金属环夹在山峰间上。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霍珩:“这是什么……好痛!不要!”   霍珩面目冰冷,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手指轻轻一拉环扣,山尖更加挺拔,何川痛得又是一声尖叫。   何川拼命拍打霍珩,想让他远离自己,他突然对眼前人有了恐惧的心理。   “你走开!你不是他!你走开!”何川终于忍不住崩溃痛哭,“他不会像你这样对我的……你不是他……”   霍珩嘴角终于泄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让他看起来更加接近无情,他俯身一把将何川横抱在怀里,向卧室走去:“我很高兴,你终于聪明了,不过有点晚了。”   何川被重重扔在床上,高大身躯欺亚上来,他拉着红色的环,把玩着:“不喜欢这个?那磁力珠,喜欢吗?”   何川惊恐地睁大眼睛,双腿不断乱踢,不管脚踝的疼痛,他踢到硬邦邦的胸口上:“我要回家!放开我……我要回家……”   “好吵。”霍珩不耐烦皱眉,摁住不停作乱的双腿,拉过床上特质的绳索,将白细的双退大字分开困绑住。   何川像受伤挣扎的小兽,望向霍珩的眼睛里满是伤心,他不停哭喊求饶,都换不来霍珩眼底一丝怜悯与温柔。   霍珩像疯了一般将他揉躏着,黑眸里沾染血腥的残忍。   “你不是他……”何川在昏过去之前,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句。   眼尾是滑落的泪,头发都被哭湿了,霍珩停下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何川脸庞上的泪水。   他盯着紧皱眉头昏昏沉沉的何川,伸手为他抚平难过,然后在眉间落下轻柔一吻。   “对不起……”霍珩颤声道,解开捆绑双腿的绳索和匈前的圆环,看着被自己糟蹋的人。   霍珩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何川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昏暗,他躺在不算明亮的屋子里,神志逐渐回笼。   挣扎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可是四肢传来的痛疼骗不了人,他清晰地记得霍珩对他的霸道。   心口疼得厉害,眼眶里似乎还有未流尽的泪。   “讨厌,霍二少,这么晚了还把人家叫来,就这么想人家啊。”娇滴滴的清脆男声从未关严实的门缝里飘进何川的耳朵里。   “洗干净了吗?”霍珩低沉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当然了,洗得白白嫩嫩的,不信你摸啊。”娇柔带笑。   何川颤抖着双腿慢慢走向门边,眼眶里的泪在打着转倔强地不肯滴落。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个陌生年轻的男子坐在霍珩的大腿上,牵引着霍珩的大掌在他身体流连,两人姿态极为亲昵。   “呦,连套子都买好了,你还真是猴急呢。”撒娇男人往旁边茶几上的塑料袋上瞟了一眼,嗔笑道。   “让别人顺手买的。”霍珩不在意道。   门后的何川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全身都在止不住颤动,原来霍珩让他买这盒套子是为了此刻用的。   霍珩上了他,根本没用套子,可是依然让他买。   何川不信这个房间里会没有准备安全套。   霍珩只是想羞辱他而已……   何川绝望地双手捂住眼睛,他不想再去看也不想再去听了,霍珩给的羞辱让他彻底绝望。   冰冷的泪水透过指间渗出,直至客厅里的两个人进入另一间卧室,何川才踉踉跄跄地向客厅走去。   陌生男人的笑声娇羞且不知检点,何川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对面卧室的门,终于带着满身的伤痕不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屋内的霍珩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离他两米开外坐着的男生在卖力地叫着。   “行了,人离开了,别叫了。”霍珩烦躁道。   “真是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要叫到最精彩的部分了呢。”男生娇嗔道。   “滚吧。”霍珩狠狠抽口烟。   “得嘞,那下次还有这么轻松就能赚到钱的事情,霍二少别忘了我哦,我会的叫法可多着呢。”男生站了起来,冲霍珩一个飞吻,笑嘻嘻道,“拜拜喽。” 第55章 杜裴医生   何川回到面馆后,突然发起高烧,丁传贵买来药要喂何川,被何川一把打翻在地。   何川拒绝吃药,拒绝说话,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丁传贵站在何川床边,大气儿不敢出,但又忍不住要问:“小川,你见到他了?你俩……闹别扭了?”   “别提他……”何川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他痛苦地捂住双眼,“永远都不要再提他。”   “好好,你不喜欢,那俺就不——小川!你手腕咋了!”丁传贵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何川的手腕,衣袖因为宽松而露出瘀痕。   何川用力甩开丁传贵,握紧衣袖盖住勒痕。   “是他弄的?!他,他打你了?!”丁传贵不敢置信道。   “出去。”何川无力道。   “到底咋回事!你告诉我俺!这小子是不是打你了!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   “出去!”何川崩溃怒吼道,“求求你,出去!”   丁传贵从未见过何川如此失态,他双眼通红,满是苦楚,因为发烧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可是嘴唇却又苍白异常。   何川的身体在发抖。   丁传贵挣扎一番,终是俯身把打翻在地的药捡起,重新拿出新的药片放在床头:“有事喊俺,记得吃药,小川……身体最重要。”   丁传贵离开了,何川木木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床对面的墙上。   “嘶啦——”墙上的比基尼海报被撕裂,何川发疯般地不停撕下海报,每撕一下,来宝的脸便会出现在脑海里一下。   坐在门口时落寞的脸。   干活时面无表情的脸。   打架时生气的脸。   相视一笑的脸。   亲吻动情的脸……   何川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最后停留在他脑海里的是霍珩抱着陌生男人冷漠无情的那张脸。   何川痛苦地捂住胸口,那里漏了一个洞似的,来宝像一阵风,曾盈满心间,如今又抽离而去,来无影去无踪,徒留心口意难平。   而霍珩,亲手把这心口绞得生疼。   何川没有吃药,任由病情肆虐他的身体,他不是想自虐,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发烧的话,脑袋便可以糊涂一些。   何川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于是他摸黑踩下楼梯,乘着黑夜的风进到后院仓库里。   那里有酒,他想让自己再糊涂一些。   半个小时后,何川醉醺醺地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月黑风高,已是凌晨,整条小街,家家户户闭门沉睡,路灯昏暗,何川撑着脑袋眼神迷离地瞪着天空。   “好黑……来宝……”何川伸手想抓天空,嘴里念念有词,“像你的眼睛……”   “好热……唔……好冷……”   “啊,好疼……来宝,我好疼啊……”   何川醉了,东摇西歪地在台阶上撒着癔症。   小巷里有脚步声,而后一双长腿立在台阶前,何川顺着长腿懵懂把目光往上移,昏暗光线里,高大身影在他身上投下一抹阴霾。   何川皱眉,想挥开眼前的障碍物:“你走开……”   身前人蹲下,伸手在何川额头上一探:“你发烧了。”   “我热,我好烫……”何川忽然委屈道,“你把我弄坏了。”   “对不起。”   “嗯?……你为什么要道歉?”何川眨着醉眼,眼前人影模糊,“你又不是来宝,你是谁啊……来宝去哪里了,你把来宝给我找回来好不好……”   “他不要我了……”何川声音细小,喉间呜咽,“他消失了……这里好疼,我的心口怎么这么疼啊……啊,屁股也痛……”   “小川,对不起。”面前人握住何川的手,黑眸里是碎钻一般的光点。   何川使劲抽回手,看着眼前眉骨分明的脸,忽然心生恐惧,他推搡着对方,踉踉跄跄起身:“你走开!我不要你!呜呜呜……你把他还给我……”   霍珩站起来,眼神悲哀地看着何川,一言不发,任其拍打着。   何川打了一会,似乎是累了,然后又哀哀凄凄地抓着霍珩胸口的衣服,可怜巴巴道:“你别走……来宝,我不想让你走……”   霍珩动容,却也只能无力重复道:“小川,对不起。”   何川紧紧抱住霍珩,拼命摇头:“不要对不起,呜呜呜……要来宝……要来宝……”   何川的身体滚烫,夜里太凉,霍珩心疼地拥其入怀,何川抖得厉害。   “你发烧了,回屋吧,我——”   何川仰头,用滚烫的嘴唇堵住了霍珩的话语。   霍珩迟疑了几秒后,终是大手掌住何川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日上三竿,何川终于醒来,宿醉和发烧,导致他浑身酸软无力,他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何川迷迷糊糊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感觉有点肿胀,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   私人心理诊所办公室,霍阎敲门而入,熟门熟路坐上老位置,一言不发。   “药都吃完了?”心理医生叹口气,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霍阎。   “没吃,都扔了。”   “浪费。”医生无奈,“对了,上次不是说给你介绍杜医生吗,正好他从美国回来了,今天下午要来找我。”医生看了眼腕表时间,“大概一会儿就来了,你在这里等一会,跟他见见如何。”   “好。”霍阎说完闭上眼睛休憩。   医生习惯了他的态度,也没多做纠结,继续手中的工作。   不一会,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老医生应道。   “温师。”一道清丽男中音响起。   霍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道高挑背影,面前人穿衬衫西服裤,瘦腰翘臀的,他在后面看得一览无余。   “小杜,你可算来了。”温医生面露喜色,赶紧站起来向年轻男人走去,握着男人的手欣慰拍了拍,“真是好久不见,越长越帅了。”   “温师别打趣我了,您最近如何?”男人声音带笑。   霍阎盯着人白皙后脖颈看着。   “我还是老样子,哦对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霍先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希望你能参与治疗的那位。”温医生向霍阎所在方向递了一下手,表示引荐。   然后又对霍阎笑道:“霍阎,这位就是杜医生,高级心理咨询师,科学心理学专业委员——”   “温师,那些莫须有的头衔您就不要拿出来笑话我了。”杜裴柔声笑道打断了温师的介绍,向霍阎大方伸手,“你好,我叫杜裴。”   霍阎打量着杜裴,身高腿长,腰肩比例极为好看,不显羸瘦也不显壮实,气质温和,一切恰到好处。尤其脸蛋,白皙干净,让人看着极为舒服。   最让霍阎舒服的是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听着极为悦耳,不像他自己的声音低沉厚重。   霍阎起身,伸手一握,掌中触感柔顺:“杜医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杜裴露齿一笑。   霍阎发现,这人笑起来更好看。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杜裴来了!   隔壁文《深情渣男》已更新,欢迎来看娱乐圈包养出真爱的那点事~ 第56章 梦魇与风   四年前,深夜,异国他乡空荡荡的公寓里,霍珩被梦魇缠住。   梦里画面过往不断,陶瑞钰歇斯底里失态的面孔,尖叫刺耳的声音让昏睡的霍珩紧皱眉头。   ……   陶瑞钰站在屋外院子里,对着少年霍珩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朝霍珩招招手,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来,你过来,看看阿姨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少年霍珩站在原地未动,垂落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小霍珩,你不想看阿姨给你的礼物吗,那你回头看看,霍阎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陶瑞钰发出一阵银铃般诡异的笑声,伸出苍白的手指向霍珩身后,指尖是朱砂色的指甲油,刺眼得很。   忽然眼前的陶瑞钰消失了,霍珩急急转身,看到少年霍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望向自己。   “哥……”霍珩艰难开口。   “别叫我哥。”霍阎冰冷眉眼寒气逼人,他的双手背在后面,脚边有一滩不断在扩大的血河。   霍珩觉得那滩血是从霍阎身后滴落下去的。   “你身后藏的什么?”霍珩预感不好,血腥味愈发浓厚。   霍阎眉毛一挑,背着的手伸出,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狗赫然出现于眼前,狗已死,七窍流血。   “你杀了它?!”霍珩不敢置信,拳头抑制不住在发抖,小狗死状惨烈,霍珩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滚。   霍阎面无表情地拎着死狗:“外面的野狗,你也敢随便带回来。”   “所以你就杀了它?!”霍珩怒吼,“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霍阎单手拎着无力垂摆的狗尸体,走到霍珩面前:“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毁掉,霍珩。”   死去的小狗被拎起来,血在霍珩的眼前不断滴落,霍阎嘴角带笑,轻手一扬,软绵无力的小狗便被抛到霍珩身上,血迹沾染霍珩胸前。   梦还在继续,霍珩想从梦境中摆脱出来,但画面急速转化,不给他清醒的时间。   ……   “霍珩,陪我打篮球吧。”有人推了推正趴在教室课桌上睡觉的霍珩。   霍珩烦躁抬头,看到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是他的同桌李伟。   “不想去。”霍珩拒绝。   李伟却大大咧咧地勾住霍珩的脖子,哥俩好的姿势笑道:“你小子别装高傲了,班里的同学都被你冷跑了,只有我敢找你玩,你可得好好对待我哦。”   “霍珩,只有我最爱你哦。”李伟哈哈大笑着,没有注意到教室门口站定的霍阎。   梦里画面时虚时晃,躺在床上的霍珩早已大汗淋漓,可是依然无法从梦魇中醒来。   ……   胡同里,李伟痛苦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叫地捂住自己双腿。   霍珩赶到的时候,胡同里只剩李伟一个人。   “你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你坚持——”霍珩伸手,想搀扶李伟。   李伟却一把甩开霍珩的手,面露恐惧和痛苦:“你走开……我就不该招惹你!”   李伟狰狞的面目不再清晰,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幽深冰冷的地下室。   地下室很空,只有一张铁床,霍珩四肢被冰冷的铁链捆绑在床上。   “放开我!”霍珩挣扎,铁链发出哗啦声响。   面前的霍阎终于转身,眼神隐晦不明地看着床上的霍珩,喉结滚动。   “霍阎,你疯了!”霍珩咬牙道。   “那可能是吧,”霍阎单腿上床,膝盖卡在霍珩两腿之间,双手撑在霍珩头两侧,缓慢俯下身,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可我不想一个人疯。”   “那你杀了我吧。”霍珩将头转向一旁,不再与霍阎对视。   霍阎望着倔强的霍珩,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咙,指尖不断缩紧用力,霍珩脖子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梦里的霍珩呼吸困难,梦外的霍珩同样呼吸急促地昏睡着。   忽然,霍阎松开了手,霍珩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   “你走吧,让霍道文把你送到国外吧。”霍阎眼圈通红,他起身站到床边,声音沙哑透着悲哀,“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失控。”   “霍珩,我们为什么会是这种关系。”霍阎转身,少年高大的背影透出无限落寞。   梦里的画面定格在霍阎离开的背影,霍珩终于缓慢睁开双眼,身上早已被汗湿透,他放空了几秒后才慢慢起身。   卧室的窗未关,凉夜的风吹动窗帘,四下寂静得令人压抑。   霍珩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床头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打开手机,是霍阎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有位金发碧眼的女孩在教学楼前对着霍珩笑得阳光灿烂。   霍珩关掉照片,把手机攥在手心里,向门外走去。   公寓顶层的屋顶上,风更加大,夜更加漆黑。   霍珩望着远处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寂寞如潮,但似乎又不是寂寞,论悲伤难过,却也好像没那么伤心。   只是每一次呼吸之间,总觉得窒息。   好像被什么捆住了,绑住了,想要挣脱,却找不到出口。   霍珩把目光从天空上收回,低头望了一眼三十几层高的地面,心里有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似乎,再往前一步,他就可以找到那个出口了。   一只赤脚向前一步,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在空旷的顶楼,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霍阎。   霍珩犹豫着,这通电话是否有接起来的必要。   铃声响完,电话终是没有被接通。   “叮——”一条消息进来。   霍珩点开,是霍阎发来的。   “今天是她的忌日。”   脑海里闪过陶瑞钰死时坐在软椅上的画面,与此同时霍阎的第二通电话打了进来。   霍珩终于接通了来电。   “霍珩。”电话传来霍阎低沉沙哑的声音,声音不大,听不出喜怒。   “今天又有人跟你表白了,开心吗?外国妞。”霍阎轻笑一声。   “开心。”霍珩重新把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依然找寻不到一颗星星。   “是吗,开心到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霍阎似乎在抽烟,可以听到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的声音。   “霍阎,”霍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这次轮到霍阎沉默,两人隔着电流杂音,听着彼此呼吸。   “你想解脱了?霍珩,在我没有放你走之前,你只能陪我一起熬下去。”霍阎冷冷开口,“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方式。”   “可她不是我杀的!”霍珩隐忍着低吼道,“她是自杀!”   “但你依然满心愧疚不是吗,她的死,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如果没有霍道文,没有你妈,没有你!她也不会抑郁到发疯!”霍阎的情绪也逐渐激动了起来。   “霍珩,你其实也很清楚,那天该死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霍珩怒吼,额头青筋在跳。   霍阎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这个答案啊,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霍阎,你——”   “活下去吧,陪着我。”霍阎似是叹息,挂断电话,只留一阵忙音。   屋顶的风肆意横吹,风声和忙音融合纠缠,霍珩站了好久好久,目光空洞。   一阵更大的风忽然吹过,吹鼓着霍珩的衣服,他才有些回神,感觉自己像被风拥抱包围着。   “我要成为风,拥抱我的爱人。”不记得好多年前是哪个小屁孩说过的话,却一直记到如今。   霍珩惨淡咧嘴一笑,终于收回那只迈出的腿,转身离开了屋顶。   而电话另一端的霍阎站在落地窗前,双目赤红,脚边是零散的酒瓶和烟蒂,还有一把沾染鲜血的匕首。   “霍珩,我还活着呢,你也别想死。” 第57章 玉碎两半   “霍珩,醒醒。”赵迟推了推身旁的霍珩。   霍珩从上车后就一路无言,心不在焉玩了会手机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霍珩抱臂在后排座,被叫醒时脸上有一瞬间的不快,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后,眉头锁得更深。   “雷鸣。”霍珩出声警告。   驾驶位置上的雷鸣转头,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我看你睡得香,没打扰你,咱们去露营之前呢,我得先来考察考察这个镇,你哥没跟你说吗,他最近接手了个新项目。”   雷鸣往窗外努努嘴:“喏,就这片儿地啊,他打算拆了重建,跟当地政府合作的项目。”   “别说,这地方是挺好,刚才经过我看了一路,环境不错,山清水秀的。”赵迟点头。   “正好,开车一路午饭还没吃,咱们不如就近吃点。”雷鸣手指遥点一下前方,意味深长地看着霍珩,“老何面馆,怎么样?”   “你敢。”霍珩面目阴沉。   同车副驾驶还有一名女人,不满意道:“破面馆有什么好吃的,一看就脏兮兮的,我才不去呢。”   “你懂什么,这面馆好啊,做的面可香了,能勾得人魂不守舍的。”雷鸣抬手轻佻地勾了一下女伴的下巴,“走吧,宝贝,绝对会让你不虚此行的。”   雷鸣说完便下了车,女伴见状,虽不乐意,但还是跟着一起下车了。   “霍珩,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赵迟问道。   “那是何川家的面馆。”霍珩道。   “操!雷鸣这丫的,我说呢,这么积极张罗着出来露营,敢情他妈的在这使坏呢。”赵迟不满道,“那咱俩要不直接开车走吧,把这孙子撂这!”   “下车,”霍珩拉开车门,“别让他为难小川。”   “操……”赵迟盯着下车的霍珩感叹道,“你这何苦呢,唉……”   面馆里,刚走最后一桌客人,何川正在擦桌子,听闻有人进来,冲门外抬头:“打烊了,不好——”   来人是雷鸣,让何川意外打住了话头。   雷鸣圈着女伴的肩膀,大大咧咧走进小店,环顾四周:“啧啧啧,就是这么个地方把咱们霍二少迷得不回家的啊。”   何川没想到会来这位不速之客,又听到提起霍珩,一时之间不知做出何种反应。   紧接下一秒,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何川的心尖嗖地一下绞疼起来。   “呦,真巧,没想到这是你开的店。”赵迟跟在霍珩身后,笑着打着圆场。   可是何川置若罔闻,眼睛只紧紧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最后一次见面记忆中的场景涌上心头,隔着门缝看到陌生男人撒娇坐在霍珩怀里的画面,又一次折磨着何川。   “这里不欢迎你们。”何川强忍颤抖的身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保持平静,“请出去。”   “别啊,我们大老远的跑一趟,可不是来吃闭门羹的。”雷鸣往前一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做碗面给我们尝尝呗。”   “出去。”何川板脸。   雷鸣松开女伴,走到何川面前,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我劝你呢,趁着这个店还在的时候,能多做点生意就多做点。不然等这里一拆迁,你们啊,都得滚蛋。”   “拆迁?……你什么意思?”何川问。   “就是这里要拆迁的意思啊,还是霍家的生意呢,怎么,咱们霍二少没跟你讲啊,啧啧啧,看来你俩关系也不过如此,”雷鸣又往前一步,眼看快贴到何川身上,“霍珩真是无情对不对,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   “滚出去。”   霍珩大步走来,一只手抓住雷鸣肩膀,将他往后一推,站在何川面前,挡住雷鸣,周身气压极低。   “雷鸣,你小子就是吃饱撑得我看!”赵迟也赶紧走过来拉雷鸣胳膊,作势把人往外面带,“行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赶紧出去找地儿吃饭去。”   “雷少,人家不要在这里吃饭嘛。”女伴也走过来挽着雷鸣另一只胳膊娇嗔道。   雷鸣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被两人一左一右给带了出去。   面馆安静了下来,何川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躯,心酸委屈滴着血般疼痛的感觉像浪花袭来。   “他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何川控制着呼吸,不想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异样。   面前的霍珩慢慢转过身,深潭眼眸与何川对视上的一瞬间,何川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你又为什么要来?”何川质问。   “我不想来。”霍珩道。   “可你还是来了,是想再来羞辱我一遍吗?!”何川紧握双手,在拼命忍着不落泪,“这里要拆迁?是你要把这里拆掉?!”   “不是我——”   “霍珩,你这个人,真的没有心的!”何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过往情节历历在目,可对眼前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这里是我爸我妈我爷爷留给我的地方!这里有我们一家人的回忆!还有……”何川哽咽了,“有来宝的回忆……你……”   何川说不下去,转身上楼,留霍珩一人在原地。   霍珩看着何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角,才卸下防备神情落寞地看着店内一切陈设。   他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的监控,这是他离开后安装的,他上次来并没有发现。   霍珩略微蹙眉,没多久楼梯上传来凌乱脚步声,霍珩便收回目光。   何川一腔愤怒地从楼梯上下来,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扔在霍珩身上。   霍珩猝不及防,东西散落一地。   “你的衣服,你的手表,你所有用过的东西都在这里,”何川停顿一秒后,下定决心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霍珩没有动,与何川对望着,耳边似乎又听到大风刮过的声音,海浪汹涌而至,把他的心一层层淹没。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面无表情掩盖内心无法摆脱的沦陷。   何川在他的眼睛里无声地哭泣,他的心又何尝不难过。   霍珩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有他来时戴的手表,穿的那身衣服,也有他在这里买的衣服,跟何川一模一样的款式,他用过的毛巾,擦脸的乳液。   大大小小,零零散散。   霍珩捡起手表,走向何川,他看着何川眼睛里的泪水,心想着不应该再让他难过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   “这些东西太廉价了,我会全部扔掉的,”霍珩狠心道,“说来,你也是我用过的。”   何川猛然停止了哭泣,眼神晃动。   “不过这只表你倒是可以留下,毕竟对你而言,价格不菲,就当作是我给你的——”霍珩走近,俯身贴在何川耳边,一字一顿道,“嫖、资。”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霍珩脸颊上擦过何川掌心温度。   “你滚!”何川脸色苍白,举起的手还在发抖。   霍珩却大掌紧握住何川冰凉颤抖的手,心里颤抖地与何川共频,想再暖暖他的手,哪怕只有一秒钟。   霍珩把何川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面无表情道:“还打吗,如果不解气,还可以再打。”   “只是打完后,”霍珩目光深沉,悲伤被彻底隐藏在不见光的角落里,“我们就只是陌生人。”   “我不打了,你走吧。”何川努力抽回自己的手,忍耐着想把眼泪憋回去,“你放心,我何川跟你霍少爷,老死不相往来!”   “好。”霍珩点头,转身捡起地上的东西,没再看何川一眼离开了面馆。   霍珩上了车,车上只有赵迟,雷鸣和女伴不知去了哪里。   “你这都拿了些什么回来,”赵迟随手拎起霍珩那件冲锋衣,打量道,“这就是你从山坡上滚下来穿的衣服?都破了还拿回来干什么?”赵迟絮絮叨叨着,然后眉头一皱,“嗯?兜里有什么,这么硬?”   本来在一旁闭目的霍珩睁开眼睛,抓过衣服,往衣兜里探手一掏。   “玉镯子?还碎两半了?”赵迟把脑袋凑过来,看着霍珩掌心的两半墨玉镯子惊讶道。   霍珩紧盯着玉镯,强撑的平静被打破。   ——   “这是墨玉,跟你的眼睛还挺像。”   “不知以后会带在哪家娃的手腕上。”   “我不求小川能大富大贵,这家面馆是小川他爸留下的,我就希望小川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过一辈子,找个贴心窝的人,在这里陪着他。”   “别伤害他,好好爱护他。”   ……   老何的话语耳畔犹响。   霍珩泄力往座椅上一靠,手掌紧握着碎裂玉镯,胳膊抬起挡住眼睑,内心颤抖不已。   原来老何早就发现了他和何川的关系,那天早晨的话,是故意说给霍珩听的。   可是这个镯子又是老何什么时候放到衣服里的……   显然何川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玉镯才被他无意间摔碎了……   霍珩忽然苍凉一笑,声音低沉像兽类呜鸣。   “你没事吧,挡着脸干吗,你这声音是哭是笑啊到底?”赵迟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   “好疼。”玉镯被掌心捏紧,霍珩喃喃低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是手疼还是?……”赵迟犹豫问道,“心里疼啊?”   墨玉镯子被大掌握紧,霍珩沉默地闭上眼睛。 第58章 他骗你的   夜深人静,何川一个人坐在店里,关上店门,隔绝了街外风响,店里寂静得只剩下他一人呼吸的声音。   白天霍珩来过后,他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丁传贵下午一直陪着他,跟他讲了许许多多的话,何川勉强打起精神来听,但仍感心力交瘁。   “传贵,我想休息了。”吃完饭后,何川下了逐客令。   丁传贵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回去。   待丁传贵离开,何川便像真的失了魂落了魄地坐着一动不动。   睫毛轻扇,何川盯着桌子上的手机,慢慢伸出手指打开手机上的监控软件。   下午霍珩出现在店里的一幕出现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霍珩抬头看着监控,隔着镜头与何川对视,何川心跳倏然漏空一拍。   何川手忙脚乱想关掉软件,却忽然发现屏幕下方前几天的视频里出现霍珩的身影。   何川困惑地点开视频,是门口的监控拍下的画面,再看看视频上方的时间,是前两天的凌晨时分。   何川呼吸急促地看着视频一帧帧播放,虽然没有声音,但他仿佛听到那夜霍珩说的每句话。   直到镜头定格在霍珩低头认真亲吻自己的画面上,何川的脑海自行闯入一些零碎模糊的片段。   ……   两人站在月黑风高的门口前接吻。   “呜呜……别亲了……好痛……”何川被吻得窒息,嘴唇被撕咬得红肿。   可是霍珩并没有停下来。   ……   何川的记忆又断片了,于是他继续看向屏幕,屏幕中霍珩大手揽过细腰,扶着踉踉跄跄的何川走上楼梯,监控到楼梯转角便进入盲区,但断片的记忆开始大量涌上。   ……   霍珩把何川放躺在床上,两人都有些微喘。   “嗯……好热……”何川半眯着眼睛在床上不停扭动着,手抓住衣摆想要把衣服脱下来。   霍珩摁住何川的手,低声道:“不准脱。”语气中带着点训斥。   何川不满意地拍开霍珩手掌,委屈烦躁:“好热,我要……脱衣服……你别管我!”   何川继续扭动身体,凭着本能抬起腰身,迷迷糊糊冲着霍珩嚷道:“脱裤子!”   霍珩看着露出的白皙腰身,眸光微动,他靠近何川,身体笼罩何川上方:“你确定?”   “哼……”何川似乎困了,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拱拱腰身。   裤子被脱掉,何川满意地笑了,舒服地转身,刚想睡去,屁股上便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啊!”何川吃痛地捂住屁股,茫然失措地转头看着霍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下巴被迫抬起,唇舌交缠,熟悉霸道的气味入侵,昏昏沉沉中身体被不断刺激,两只手掌像盘旋的鹰,一只留恋在山峰间盘旋,一只顺着山峰一路向下。   何川嘴里发出呜呜戚戚的声音,直到一声抑制不住的浪叫发出,何川才感觉到体内汹涌澎湃的激情在慢慢褪去。   ……   再后面的记忆没了踪影,何川慌张失措地傻站在原地,双目瞪圆地盯着手机监控,神志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那一晚……霍珩来过……而且用手让自己登上了巅峰……   何川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拼命摇头。   “是假的!是幻觉!”何川想赶走满心的羞耻。   可是霍珩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做那样的事情?……   何川一时心绪繁杂,还有霍珩一直在耳边低语的“对不起”又指什么呢?   “有人在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何川的思绪。   何川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机监控画面,门口站着的人是赵迟。   何川有些困惑有些迟疑,不明白大晚上赵迟为何会来,他白天不是已经跟霍珩离开了吗?   “何川!何川!”赵迟声音急切拍打着门,“快开门!霍珩出事了!”   本还犹豫的何川立刻走到门口,大门一开。   “你说什么?”何川问道。   赵迟有一瞬的愣住,大概没想到何川会这么快出现。   “哎呀,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可是我思来想去对这里最熟悉的人只有你,我这才——”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何川打断赵迟,只想赶紧听重点。   “你,你也先别急,就是我们今天露营,就在镇子外的那座山,你知道吧,就是霍珩之前出事的那座山,哎呀!反正他就是又失踪了!上次也是在那里失踪的!我真是怕了!”赵迟干脆拉过何川的胳膊,“要不你先跟我上车,咱们边走边说!”   何川看赵迟脸色确实着急,而且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担心霍珩。   明明白天刚跟霍珩恩断义绝,可如今一听到霍珩失踪,又不争气地为他担心害怕。   “好。”何川点头,也顾不得其他。   二人上了赵迟的车,赵迟猛踩油门向镇外深山老林里开去。   “都怪他妈的雷鸣,非得张罗一群人来露营,白天还特么的故意拉霍珩来你那里,搞得霍珩一天抑郁寡欢的。”赵迟边开车边碎碎念着。   “到了山上霍珩就说想睡觉,一个人进了帐篷,我也没敢打扰他,晚上吃饭去叫他的时候,发现他妈的帐篷里压根没人。”   “给他打电话又不接,操!”赵迟越说越气,“大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我这才不得已来找你,我想着你是当地人对那片山肯定比我们熟。”   “他会不会不在山上了?”何川担心道。   “不会。”赵迟斩钉截铁。   何川面露疑色看向赵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肯定。   赵迟看一眼何川,叹气道:“其实我刚才来的路上收到霍珩的信息,他说他在山上的一个庙里。”   “那你还找我去干吗?”何川拧眉。   “他给我回信的时候,我不已经在找你的路上了嘛,干脆,干脆就——”   “你是故意的?你想带我去见他?”何川福至心灵。   赵迟轻微点了下头,算作回答。   何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想起刚才临走前忆起的零星片段。   记忆里的霍珩亲吻的时候那么用力,似乎还带着悲伤。   “你说他一天都抑郁寡欢,”何川把目光收回,看着赵迟,心里慢慢升起一丝不该有却忍不住的期待,“为什么?”   赵迟略微思索,然后像下了决心:“因为他还喜欢你呗。”   “还喜欢?……可是他明明说过——”   “霍珩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私生子,跟他哥哥之间……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说,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我只知道霍珩十几岁的时候妈妈去世,然后被他爸接走住进了霍家。”赵迟边开车边道,“没住上多久,又被他爸送到国外,反正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一个人在国外也很孤单,他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何川虽然没听得完全明白,但从赵迟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霍珩不曾被他知道的“过去”。   “因为他的哥哥霍阎不让任何人接近他,谁接近他谁就会被搞得很惨,久而久之,霍珩也就不再跟人亲近交往。”赵迟叹气,“大概也只有我们这群人,从小跟霍阎玩到大的这些纨绔子弟,是霍阎给霍珩最后的底线吧。”   “他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霍珩呢?就因为他是私生子?那他也没有权利限制霍珩的人身自由吧?”何川越来越糊涂。   “不清楚,可能跟霍阎妈妈的死有关吧,但具体怎么回事,没人清楚。我也是很久后,有次霍珩喝醉的时候大概说了几句。”   “说了什么?”何川急切问道。   “说如果霍阎不开心,他就一直陪着他不开心,还说什么赎罪之类的。”车越看越进入僻静狭窄的小路,颠簸之中赵迟缓缓说道,“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能喜欢你。换而言之,只要霍阎不允许,他谁也不能喜欢。”   “可我不想看他再傻下去了,何川,如果你是可以救他的那个人,那请你救救他吧。”   “可他一个月换了好几个女人……”何川说。   “骗你的!他妈的他骗你的!”赵迟拍了一下方向盘,“操!可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他会杀了我的!” 第59章 一起玩玩(双更)   山上夜路漆黑崎岖,若不是当地人对地形有所了解,晚上上山其实是很危险的。   何川知道山上有座失修已久的破败寺庙,带着赵迟给的手电筒和一个背包便独自出发去找霍珩。   赵迟本要一同陪行,但何川觉得带着人生地不熟的他反而是个累赘。   一想到霍珩孤零零的从前,何川不由自主加紧了脚程,也想到来宝曾很多次落寞地站在院子发呆的侧脸,心疼便又加紧一分。   也许赵迟说的是真的,所以霍珩那晚才会偷偷跑回来,才会边说对不起边亲吻自己吧……   也许霍珩那些难堪羞辱的话语是言不由衷的……   何川胡思乱想着,很快便找到了空荡荡又残破不堪的寺庙。   只是庙门早已没有,大敞开的庙里空无一人。   何川又绕到庙宇后面的山坡上,刚走近没几步,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陌生。   “想跳下去?”男人声音很低很沉,似乎带着嘲笑。   “你来干什么?”霍珩冷冰冰的。   何川在不远处看着两人高大背影,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容不下第三人。   “雷鸣说带你来散心,我正好忙完工作,也来陪陪你啊。”男人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听起来令人不太舒服。   霍珩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没再搭话。   “你上次就是从这里滚下山的,”男人往前一步,指了指脚边的山坡,“想起来了吗。”   “不记得了。”霍珩冷漠道。   “那不如你猜猜看,当时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足了,”男人转身看着霍珩,嘴角上翘,声音冷低至谷底,“还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何川惊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男人的侧脸在月光下愈发森冷,他轻抬胳膊,手掌拍在霍珩肩膀上。   何川本能冲上前去,一把拽住霍珩的胳膊,站在他的身边。   陌生男人因被突然冒出的何川惊扰,脸上闪过一瞬疑惑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何川。”男人说出他的名字。   何川吃惊抬头,与男人对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因为男人的眼睛跟霍珩的太像了,同样幽深黢黑的眼眸,只是男人的眼睛看起来更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你认识我?”何川紧张地抓紧霍珩的胳膊,不肯松手。   霍珩上前,挡在何川身前,隔绝霍阎打量何川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霍珩冷冰冰地对何川开口,侧头道,“滚回去。”   “霍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毕竟照顾过你一段时间,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啊。”霍阎语气轻松,微微歪头对霍珩身后的何川道,“你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我当然知道你,说来我应该登门道谢的,”霍阎耸耸肩,“不过我弟弟啊,可能不太喜欢我去找你吧。”   何川紧张地拽住霍珩衣角,但还是从霍珩身后站出来,与霍阎对视:“你是他哥哥?”   “像吗?”霍阎问。   何川想起赵迟讲的话,再看着眼前虽然脸上带丝笑容但压迫感十足的男人。   刚才有一瞬间,何川以为霍阎是要把霍珩推下山坡的。   鸡皮疙瘩布满全身,何川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是白天才说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又跟来了,你是狗皮膏药吗?”霍珩冲何川皱眉,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是以往,何川会被霍珩的态度羞辱到,尽管此刻听到这番话他心里依然不舒服,可是现在,他不想走,他想搞清楚霍珩心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我不走。”何川语气强硬,在霍阎冰刀一般的目光下壮着胆子,“我就是来找你的,霍珩。”   “噗呲。”霍阎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小老板的性格还挺倔。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霍珩,记得好好感谢人家的恩情啊。”霍阎经过霍珩身边,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霍阎离开了,山顶只剩何川和霍珩。   “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霍珩转身,抬腿走人,胳膊却被何川一把拽住。   “我看了监控!”何川说。   霍珩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何川。   “你知道我喝醉会断片,所以你只敢在那个时候亲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还在乎我?!”何川质问着,胸口略微起伏,他看到了监控,听到了赵迟的解释,又见到了霍阎的敌意,现在,他想探究霍珩的内心。   霍珩微愣片刻,随即冷笑:“是,我是亲了你,可那又怎么样,你看了监控的话应该知道,是你先亲我的吧。”   “主动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我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男人吧。”   霍珩向前一步,指尖抬起何川的下巴:“亲了就是在乎?那我现在把你上了,难道就是非你不可了?”   “霍珩……”   “小川哥哥,别自作多情了,亲你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我现在同样可以跟别人玩更刺激的,你要一起吗?”霍珩一脸真心提问的模样。   何川强忍鼻尖发酸的冲动,点点头:“好。”   “什么?”霍珩有一丝意外,捏住下巴的指尖不自觉用力了些。   “我说好,一起……我也想试试……你说得对,男人嘛,有几个坐怀不乱的,开心舒服最重要,不是吗?”何川一眼不眨地看着霍珩,捕捉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   果然,霍珩冷脸了。   他用力捏着何川的下巴,何川有些吃痛,但心里却泛起一丝窃悦涟漪,他好像真的还是在乎自己的吧。   “哼。”霍珩冷哼,松手甩开何川下巴,一言不发转身下山。   何川赶紧跟上,不停碎碎念刺激着:“今晚就开始吗?我不喜欢女生,可不可以只找男生,我喜欢帅的!哦,身材也要好,嗯……最好再温柔一点,不要有怪癖的,我不喜欢你上次那样,你——啊——”   霍珩猛然停住脚步,何川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   “闭嘴。”霍珩脸色铁青道。 第60章 交易条件(双更)   刚一下山,赵迟就围了上来,在霍珩胸口上不轻不重捣上一拳:“你怎么不干脆出家?大晚上去寺庙,真亏你想得出来。”   “你把他叫来的?”霍珩边往帐篷处走边不耐烦道,“那你把他送回去。”   “我不走,不是说带我一起玩玩的吗,我其实……还挺期待的。”何川屁颠屁颠跟在霍珩身后。   霍珩回头冷冰冰地瞪一眼何川,然后大步走进帐篷里。   “一起玩什么?”赵迟不解。   “就是找好多人一起玩……”何川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操!NP啊!”赵迟大叫,“我也要!”   “滚。”帐篷里传出霍珩烦躁声音。   赵迟捂嘴偷笑,对何川悄悄竖起大拇指。   “可是这也太晚了,夜路下山不安全,何川,不如你今晚跟我一起睡,我们这次来的人多,我一会把他们都叫过来,你看看喜欢哪一款的,我——”赵迟站在帐篷门口,故意冲着门帘方向大声道。   门帘突然被掀开,霍珩面目表情瞥了赵迟一眼:“滚。”然后又冲何川道,“进来。”   “哦!”何川赶紧点头。   霍珩放下帘子重回帐篷。   何川对赵迟腼腆一笑,赵迟在何川耳边小声道:“加油,这小子吃醋了呢。”   何川小心翼翼进了帐篷,霍珩躺在垫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明早天亮了,你就回去。”霍珩没睁眼看人。   何川慢慢靠近霍珩,在他身旁躺下。   霍珩转身,把后背对着何川。   何川咬咬嘴唇,小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   霍珩没动,没有回话。   何川继续试探:“我听到他问你,是你自己出的意外还是他把你推下山的……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你们关系——”   “何川。”霍珩低声警告,“睡觉或者离开。”   “睡不着……”何川嘀咕,摸摸胳膊,“好冷。”   一床被子被扔了过来,何川看着霍珩的后背,伸出手指在他宽阔脊背上摁了一下。   脊背被绷紧,霍珩未动。指尖再次用力摁压一下,下一秒何川被笼罩在高大身躯下。   “睡觉。”霍珩低头看着身下何川,咬着后牙槽。   “你不是说,你不是坐怀不乱的男人嘛……”何川忍着满心的臊意。   “你在勾引我?”霍珩黑眸闪过一丝诧异。   “……没有……”霍珩的眼神让何川脸颊发烫,他终于抵不住羞耻把脑袋转向一边。   霍珩炙热的呼吸拂过何川耳边,呼吸声像是被放大无数倍,震得何川心惊肉跳。   沉默的数秒,异常漫长。   “睡吧。”霍珩直起上半身想从何川身上离开。   “他们比我睡着舒服吗?”何川突然拉住霍珩,目光飘忽不定,声音带着颤,“上次那个男人……”   霍珩不解看着反常的何川。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我离开你?”何川委屈,双臂慢慢环住霍珩脖子,把人拉到面前,“我不了解你的从前,不清楚你做这些事情的缘由,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两人脸庞越来越近,嘴唇只差分毫便可以相贴,何川微微张开嘴唇,等待霍珩的靠近。   “你不需要知道,结果不会改变。”霍珩停止靠近,手掌却没忍住抚摸何川柔嫩的脸庞,眼底情绪复杂,“小川,别再找来了。”   何川握住霍珩手掌,可怜摇头,“你舍得我吗……可我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忍不住在想你,来宝……做回我的来宝吧。”   “没有来宝,我这辈子只能是霍珩。”霍珩抽回手起身,眼底的情绪内敛深沉,“睡吧,我出去走走。”   霍珩离开,何川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抬手擦掉眼角不争气的泪。   营地夜晚还很热闹,雷鸣召集男男女女十多号人,划拳喝酒各种项目不断。   有人招呼霍珩一起玩,霍珩充耳不闻,径直向不远处一顶帐篷走去。   帐篷门口站着霍阎,指尖夹烟,看着一路走来的霍珩。   “把你的小情人安抚好了?”霍阎笑道。   “这里不是吸烟区。”霍珩瞥一眼霍阎指尖明明灭灭的烟火。   霍阎耸耸肩,把烟掐灭在指尖:“行,就听我亲爱的弟弟的。”   “弟弟也会乖乖听哥哥的话,对吧?”霍阎讽刺道。   霍珩目光看向前方热闹的男女身上,声音淡漠:“他明早就会离开。”   “可他有双腿,总能三番两次来找你,不是吗?”霍阎慢悠悠道。   霍珩瞳孔紧缩,看着霍阎:“你敢碰他。”   霍阎笑了,拍拍霍珩肩膀:“又不是小时候了,打断人腿这种事情太幼稚了。”   “可是霍珩,你知道我很忙的,耐心也不多,总是让我看到他缠着你不放,我会不开心的。”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紧张气氛,和不远处的热闹喧嚣反差强烈。   “所以你要拆了镇子?你肯定查过那个面馆对于他的意义。”霍珩说。   “你未免太抬举他了吧,他不值得我大费周章,这个项目早就跟当地政府接触了,拆迁是大势所趋,至于他那个小小面馆的去留,会影响到公司的决策?”霍阎嗤笑。   “拆迁后那里做什么。”霍珩问。   霍阎眯眼看着霍珩,嘴角的笑意消失:“你从来不管公司的事情。”   “拆迁后做什么。”霍珩执意问道。   “旅游产业,具体还在规划。”霍阎偏头,做一步退让给出答案。   “让我参与规划。”霍珩斩钉截铁。   “交换条件。”霍阎挑眉。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霍珩面无表情道,“直到你厌倦的那天。”   “成交。”霍阎轻拍霍珩脸颊,语气危险低沉,“你从前最喜欢哥哥的不是吗。” 第61章 爱而不得   何川昨晚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帐篷里只有他一人,摸着身旁冰冷的垫子,何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霍珩昨晚是否回来过,但他知道霍珩又一次拒绝了自己。   何川起身向帐篷外走去,一出帐篷就看到一身休闲冲锋衣装扮的霍珩。   年轻,高大,帅气得惹人注目。   霍珩在清晨阳光里回头,侧脸线条俊逸非凡,何川心头小鹿乱撞。   黑眸不经意划过何川脸庞,然后霍珩继续同身边人讲话。   赵迟眼尖,向何川招手:“起来了。”   何川向霍珩和赵迟方向走去。   “这谁啊?有点眼熟。”有人打量何川问道。   “这不就上次酒吧里雷鸣带走的那个小哥哥吗?”有女生搭话。   “小哥哥,你怎么又来了?是上次雷鸣把你弄舒服了?”有个纨绔子弟一脸贱兮兮笑。   “滚滚滚,都闲着没事就去做饭去。”赵迟骂道。   何川难堪局促地看着霍珩,霍珩则冷脸双手插兜站在一边。   “雷鸣不行,大清早就不见人,估计又不知道躲哪里打野炮去了,霍珩,你见着他人没?”有人不满意嘟囔着。   “可能摔山下死了吧。”霍珩说,然后看向刚才贱笑何川的男人,“你下山的时候也小心点。”   周围人哄笑,赵迟冲男人骂道:“活该。”   霍珩不再搭理他们,向营地外围走去,何川像跟屁虫紧跟过去。   霍珩漫无目的地走着,何川就一步不停地跟着。   “他呢……”霍珩腿长,何川跟着有些吃力,微喘道,“……你哥哥。”   “回去了。”霍珩说。   “……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跟他一起。”   “哦……”何川心里莫名不舒服,“你们关系到底如何啊?感觉不太——”   霍珩停下脚步,目视前方,何川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然后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开大嘴。   前方草丛处,雷鸣把一个女人抵在树干上不停舂撞,女人香肩半露,嘴里发出呻印声。   女人看到霍珩和何川,娇羞地推了一把雷鸣并示意他后方有人。   雷鸣回头,看见霍珩和何川,身体动作不停,嘴边露一丝恶笑:“怎么,看着过瘾?要不要一起?”   霍珩拉起何川手腕,往另一旁走远。   何川看着被霍珩攥紧的手腕,挣扎两下,霍珩松手。   “抱歉。”霍珩说。   何川反握住霍珩大掌,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是想……牵手。”   霍珩看一眼两人纠缠的手掌,再看一眼有些紧张的何川,默默收拢掌心,何川眼底划过一丝惊喜。   霍珩牵着何川继续往前走,脚步也放慢下来,清晨林间鸟鸣相啼,树影斑驳,两人并肩而行,享受这段时光。   “小川。”走了一会,霍珩低低开嗓,停下脚步。   “就走到这里吧,以后……”霍珩眼底动容,手掌慢慢松开,“好好过。”   “不要!没有你,过不好。”何川预感到什么,紧紧抓住霍珩的手不肯松开,“你明明还喜欢我的不是吗,到底为什么啊,告诉我原因不可以吗?!”   “没有原因。”   “我不信!你胡说!”何川摇头,“跟你哥哥有关是不是,他为什么——”   “我欠他的。”霍珩平静道,“但你不需要明白。”   “我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来宝,我不想跟你分开,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又痛又堵,总是想哭……”何川鼻尖微红,眼里水影细碎,嘴角憋屈,“你都不会难过,不会伤心的吗?!你可以忍受跟我分开吗……”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何川不甘心推一把霍珩胸膛,霍珩纹丝不动,何川又推一把,霍珩依然没有反应。   何川感到无力,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开始抽泣。   霍珩慢慢抬起手掌停留在何川脑袋上方,停留片刻,终是没有揉下去。   “我会让赵迟送你回去的。”霍珩收回手掌,神情落寞,“没有缘分的事情,就忘了吧。”   何川呜咽地颤抖着肩膀,他哭了多久,霍珩就陪他站了多久。   直到何川哭肿了眼睛,霍珩才牵着他的手慢慢返回营地。   这一路不长,却走得异常心酸。   何川懵懵懂懂,好像明白霍珩的意思,不是不爱,只是不能爱。   无力感,不甘心和无能无力的挫败沮丧纠缠成复杂心酸的情绪。   明明人在身边,明明互相喜欢,可是霍珩却止步了,他要转身要离开要从何川的世界里抽离。   营地里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可是何川觉得格格不入,霍珩松开了手,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到了终点。   何川眼巴巴看着霍珩,嘴角憋憋像被丢弃的小孩,满眼委屈和难过。   “嗨,哥们儿,会不会烧烤,我们要烤点东西吃,过来帮个忙。”有人朝何川走来。   “他不会。”霍珩拒绝。   来人耸肩,打算离开。   “我会。”何川说,然后看向霍珩,“我可以……帮忙的。”   霍珩明白何川只是想再拖延一会。   何川被带到烧烤架旁,一群男女在旁打扑克,玩游戏。   霍珩看着烟熏中的何川眉头渐渐锁紧。   “操。”霍珩低声咒骂一句,大踏步向烧烤架走去,夺过何川手里的酱料刷,冷脸道:“去一旁待着。”   “不用,我来就好。”何川想夺下霍珩手里的东西。   霍珩抬眼,冷冷瞪一下何川,何川立刻安静了下来。   “呦,霍二少居然亲自给咱们烤东西吃了。”有人打趣道,“这可真是新鲜了。”   “那我今天可要多吃点了。”   “怎么那么不长心啊,没看到霍珩脸都黑了吗,也不怕他给你下毒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七嘴八舌聒噪得很,霍珩不予理会。   何川看着眼前动作生疏的霍珩,想起初次遇见时霍珩笨手笨脚切菜割破手指,后来专门为他学做早餐,如今又冷脸为他挡下烧烤的差事。   “来宝……”何川喏喏开口,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身旁人。   烟雾缭绕中,霍珩侧目,黑漆眼眸里竟似有泪光点点。   何川心下一惊,骤然慌张。   “烟好大……”霍珩轻声道,“小川哥哥……回去吧。” 第62章 传贵告白   小镇的日子,日复一日,平平静静,无波无澜。   爱过,恨过,开心过,失落过,都在烟火生息中被默默掩藏掉,如果闭口不提,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不提不意味着消失,心里藏的那个人会因为某个场景,某个气味,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反复出现,何川在压抑中苦苦支撑着,不确定可以撑到什么时候,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挽留住一个一心要离开的人。   小镇越来越寒冷,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煮面的氤氲水汽化解不了心中的愁闷,天越冷,何川便越觉得孤独。   也许冰冷和孤独,从来都是相依而生的。   白天生意结束,热闹散尽,夜晚独自躺在冷冷的被窝里,何川侧头转目的时候,都会恍惚以为来宝还躺在身边。   ——“小川哥哥,快来,我抱着你睡。”来宝张开双臂,微微笑道。   何川眨眨眼,幻境消失。   没有来宝,没有怀抱,也没有温暖。   炙热归于平淡,只是何川还没有释怀。   小镇下了场雪,这里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一夜之间突如其来的大雪,令镇民们都很高兴。   丁传贵早早就把何川从被窝里叫出来,天越冷何川赖床的时间就越久,有时早上甚至不营业,只做午餐。   “下雪了小川!走,出去堆雪人去!”丁传贵很兴奋,拉着何川就要往外跑。   何川兴味索然又不想扫了丁传贵的兴,便裹上厚厚的外套来到街上。   街坊邻居早已开始在自家门口玩得不亦乐乎,看到何川出来,热情地打了招呼。   小孩打雪仗,大人堆雪人。   似乎每个人都很兴致盎然,只有何川波澜无喜。   丁传贵捧着一簇雪团用手磨成爱心形状递到何川面前。   “给你。”丁传贵两手冻得通红。   何川看着洁白的心,却忽然想到夏天跟来宝在溪边钓鱼时编给他的那颗草编爱心。   “我会好好收着的,这可是小川哥哥的一片丹心。”   言犹在耳,只是物是人非。   “给传林玩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川没有接,抬头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眼前仿佛有双明亮的黑眸,“不知道别的城市有没有下雪……”   丁传贵眼底划过一抹失落,雪心捧在掌心中冰冷刺骨。   “啊啊啊啊啊——都让开让开!快点!!!”一辆摩托车正驶来,由于雪天路滑车辆失控,骑车男人大喊大叫,街坊邻居纷纷躲开。   可是摩托车正不受控制地高速向何川方向驶来。   “小川!”丁传贵一把推开何川,雪心掉落跌碎,丁传贵被车撞飞几米。   摩托车和司机也滑倒飞了出去。   “传贵!”何川连滚带爬跑到丁传贵身边。   街坊邻居蜂拥上前帮忙摩托车主和丁传贵。   丁传贵左腿骨折,何川内疚自责,从此每天负责丁家兄妹二人饮食起居。   转眼到一月,丁传贵腿上石膏还未拆,何川为了方便照顾丁传贵,晚上都会在理发店待上一会儿,顺便帮丁传林复习功课。   “好想来宝哥哥啊,他讲题的时候好帅的。”丁传林在做错第三道大题后开始感叹,眼巴巴看着何川,“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啊?”   何川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笔尖一顿。   “去去去,写完作业赶紧滚回屋睡觉去!”一旁坐着玩手机的丁传贵把手机一关,冲丁传林嚷嚷道。   “我还没写完呢,还有两道——”   “没写完也别写了,反正你又写不出来。”丁传贵不耐烦挥手赶人,“快滚回屋去。”   “神经病啊!”丁传林把笔一摔,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还真就不写了,气鼓鼓地踩着楼梯回卧室了。   “我也回去睡了。”何川起身往外走。   “今晚就在这睡吧,回去也是一个人。”丁传贵拄着拐杖起身跟在何川屁股后面。   “你早点睡。”何川没理会丁传贵的挽留,开门走出理发店。   “小川!”丁传贵急匆匆跟了出来。   “还有事?”   “小川……”丁传贵吞着口水,神情有点紧张忐忑。   “有事就说啊,这么冷,站这里——”   “小川!”丁传贵突然扔掉手中拐杖,整个人扑倒在何川身上,双臂紧紧环抱何川。   “你……你干啥?”何川一惊,本能想推开丁传贵,但又想到他没了拐杖搀扶,全身都依靠着自己,只能作罢。   “小川……” 丁传贵声音有轻微颤抖,呼吸急促,他不敢看何川,只能把目光放到前方,可是前方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来宝!   丁传贵心中警铃大作,虽然一时不清楚来宝为何突然出现在这,但本能让他紧紧抱住何川,他不想让何川回头看到来宝,不想再让何川与那个男人有半分半毫的关系。   “俺喜欢你,小川。”丁传贵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双手捧住何川的脸蛋,不管不顾道,“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传贵?……”何川有些懵懵的,没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俺腿受伤了,你日夜担心照顾俺,你也是在意俺喜欢俺的吧?!”丁传贵像要急于证明什么,语气加速道,“小川,你放心,俺绝对会护你一辈子的,绝对不会不要你的,更不会离开你!”   丁传贵紧紧把何川拥入怀内,不安地瞥一眼不远处的来宝,像是怕他过来抢人一般。   “咳咳咳……你先放开我,传贵。”何川被勒得呼吸不顺,使劲拍打丁传贵胳膊。   “霍珩,怎么不走了?”霍珩身旁的男人此时出声问道,又看了看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两人笑道,“这地方的民风……还挺开放的哈。”   “走吧。”霍珩转身。   “诶诶诶,怎么往回走了,不是去前面?”男人一头雾水跟了上去。   何川不知道身后有谁来过又离开过,只是不停拍打丁传贵。   “松手!”何川命令道。   丁传贵见人走远,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松开何川。   “你果然有病!丁传林骂你的也一点都不错!”何川摸着脖子愤恨道。   “小川,俺刚才说的——”   “全是放屁。”何川打断道,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塞到丁传贵手里,“赶紧回去睡觉。”   何川头也没回地进到店内,把门紧锁。   丁传贵望着关闭的门,垂头丧气地一瘸一拐回了理发店。   面馆里的何川,背靠着大门,眉头紧皱。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这个丁传贵……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第63章 杜裴霍阎   夜晚,城市霓光流彩,车水马龙。   法拉利在城市道路上肆意行驶,霍阎阴沉着脸,单手操作方向盘,领口扣子被解开,领带被扯得凌乱不堪。   车载电话里传出女秘书甜美的声音,秘书把工作汇报完后又细心提醒道:“霍总,您早早休息,看您最近有些疲惫。”   霍阎揉眉:“找个干净的人,送到酒店。”   “好的,霍总。”秘书平静应答。   市中心高级酒店三楼餐厅,杜裴刚要起身离开,迎面和高高大大的霍阎碰上。   “霍总,好巧。”杜裴略微惊讶,随即淡然笑之。   霍阎眼神扫过杜裴白皙脸庞,在他透粉水润的唇上停留片刻,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今晚的人,可以换一换。   “要走?”霍阎问。   “是啊,本来约了人的,结果被放鸽子了,”杜裴耸耸肩,语调轻快,有点开玩笑道,“不招人待见吧,不如回家去。”   “约了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可约。”杜裴笑道。   “男朋友?”霍阎丝毫没有社交礼仪。   杜裴稍微一愣,继而笑道:“我是直男。”   霍阎点点头:“抱歉。”可语气神态没有丁点儿歉意。   “没事,那我先走了。”杜裴道。   两人站在餐厅走道上交谈,霍阎恰巧挡在道中间,杜裴看向霍阎,以为他会侧身让一让。   可霍阎纹丝未动。   “霍总,麻烦——”   “叫我名字就行。”霍阎道。   杜裴无奈笑道:“行,那麻烦霍阎你给让条路出来?”   “我今晚也被放了鸽子。”霍阎依然未动,“正好有时间,你来给我做治疗。”   “现在?”杜裴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   “你还有其他事?”   “倒也没事。”   “那先吃饭。”霍阎拉开旁边一把椅子,示意杜裴坐下。   杜裴稍作思考,坐了过去:“正好我也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吃。”   “嗯。”霍阎点头,落座在他对面。   吃饭期间,两人全程无言。   霍阎吃饭很快,几口解决完后给秘书发了条信息:“让人回去。”   秘书很快回复:“好的,霍总。”   霍阎发完信息后便打量着用餐的杜裴,杜裴吃饭很慢,精嚼细咽的。   霍阎也不催促,盯了几眼后继续拿起手机开始回复工作邮件。   杜裴这才抬眼看向霍阎,见他眉头紧皱,脸色烦躁,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霍阎目光毫无预兆从手机上移开,和杜裴视线交汇,杜裴心里咯噔一下,凭他的经验,他觉得霍阎虽然表面还维持着正常状态,但他此刻精神处于高压阶段,他需要尽快得到宣泄和引导。   “走吧,你在这里有房间吧?”杜裴果断放下手中刀叉。   “吃饱了?”霍阎看着盘里只吃了一半的牛排。   “嗯。”杜裴起身,“晚餐八分饱就好。”   霍阎没再异议,利落关机锁屏,带着杜裴从餐厅离开。   霍阎在酒店有固定的好几间房,在摁电梯楼层时,霍阎摁下了顶层,他很少带人去那里过夜。   电梯在顶层停下,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   杜裴看着前面西装笔挺的男人,想到刚才吃饭时从他眼神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戾气,再结合温医生给他的信息,杜裴能感知霍阎的性格偏执,也很难对谁敞开心扉。所以杜裴今晚不急于做任何诊疗,只想当个“陪伴”在他身边。   总统套房门被打开,霍阎对杜裴做出绅士邀请动作。   杜裴进门,与霍阎擦肩而过时,感受到莫名的压迫。   霍阎跟了进来,把西服脱下随手扔沙发上,衬衣扣子边走边解开。   “我去换身衣服。”霍阎进了衣帽间。   杜裴环顾房间,总统套房,装修豪华大气,落地阳台外是泳池。   杜裴没忍住向阳台走去,望着一波池水打发时间。   “会泳游?”霍阎换完衣服走了出来。   平常总是正装出现的霍阎,换了私服后看起来柔和了一些,但眉宇间仍有躁郁之情。   杜裴轻点头:“学过一段时间。你呢?”   “水中鱼。”   “嗯?”   “超快。”霍阎好不谦虚。   杜裴噗嗤一乐,好看洁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男人不能太快,这个道理不用我教霸总吧。”   池水波光粼粼,反射在杜裴脸上,不知是光线使然还是他笑得开心,本来清冷的面相竟然有些意外的可爱。   “比一下?”霍阎问。   “肯定没你快。”杜裴坏笑,“不比。”   “赌注你定。”   杜裴眼光微动,经不住诱惑:“不许反悔。”   霍阎难得露出今晚第一次笑意:“霸总从不反悔。”   两人换好泳裤站在池边,霍阎赤裸着上身,肩宽腰劲,腹肌线条流畅。   杜裴没忍住盯着看了几眼,感叹道:“霸总的身材都这么好吗?”   “只有我这么好吧。”霍阎好不谦虚,他看着还裹着白色浴袍的杜裴,“不好意思让我看?”   “是有点自卑了。”杜裴承认道。   “早晚要看。”霍阎伸手一扯,白色的浴袍带子轻易散开,白皙皮肤暴露空气中,视线再向下看,一双笔直长腿分外好看。   “你!”杜裴没想到霍阎会毫不客气扯开自己的浴袍,一时有些无语,“你可是霸总,怎么能这样?”   “不懂礼貌的霸总?”霍阎无所谓道,跳下泳池,“快下来,杜裴。”   “请叫我杜医生。”杜裴有点负气高傲走到池边。   霍阎靠近岸边,伸手抓住杜裴脚踝用力作势一拉,杜裴赶紧踹他:“你疯啦!小心摔着我尾骨!”   “还不下?杜医生。”霍阎口吻淡淡,但尾音上扬,透着一丝揶揄。   两人互动这会儿功夫,杜裴已然看出霍阎性格中霸道专制的一面。   杜裴弯腰拉筋,缓缓入水。   “好多年没游过了,一会能让让我吗。”杜裴好声好气打着商量。   霍阎睥他一眼:“你又不是我老婆,我让你做什么。”   “你是老婆奴?”杜裴惊讶。   霍阎再次看他一眼,表情更加漠然:“当然不是,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我心慈手软。”   杜裴无语,只能干巴巴鼓掌:“果然够……霸总。”   比赛开始,两人潜入泳底,动作都十分敏捷流畅,第一个来回杜裴稍微有些落后,第二个来回两人不相上下,最后一个来回,杜裴提速发力,稍微领先,赢得比赛。   霍阎脑袋从水中露出,捋一把头发,看着靠在岸边的杜裴。   “你赢了。”霍阎大方道,“好久没人赢过我了。”   “意料之中,”杜裴得意道:“忘记告诉你了,我以前可是省队泳游冠军,差一点进国家队的。”   霍阎点头,双臂撑岸一跃而起。   “说吧,你的赌注。”霍阎站在岸边低头望着水里的杜裴。   “我想听故事。”杜裴在泳池里仰头看着岸上的男人。   “什么故事。”   “关于你的任何故事。”杜裴认真道。   霍阎眉头一皱,面色冷了下来:“杜医生。”   杜裴此时也从泳池里出来,他站在霍阎身旁安然一笑:“别这么防着我,又不用你给我讲你的秘密,我说了是关于你的任何故事,哪怕是你小时候尿床的糗事也行啊。”   杜裴云淡风轻地看着霍阎,实则仔细捕捉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霍阎当然知道杜裴在试探他,眉头渐渐放松,好胜心占了上风,他靠近湿漉漉的杜裴,轻笑道:“好啊,不过我讲故事前习惯喝点酒,不知杜医生酒量如何?”   “千杯不醉。”杜裴大言不惭道。 第64章 不醉不归   一瓶红酒快见底了,杜裴实际酒量非常一般,周身朦胧暖意恣溢,反观霍阎看起来则与平常无异。   “你的脸有点红。”两人坐在吧台高脚椅上,霍阎看着杜裴白里透红的脸庞,就连耳垂也沾染红色,不禁有些好笑。心情从刚才游泳以后明显顺畅了许多。   杜裴揉搓脸颊,开玩笑道:“我说这会儿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呢,你不会因为刚才比赛输给我怀恨在心,在酒里给我下药了吧。”   霍阎眼里的笑意骤然结冰,语气疏离:“下安眠药吗?”   杜裴虽然有些许醉意,但霍阎周身情绪的转变他还是很敏感地发觉了,杜裴稍微靠近霍阎,歪着脑袋,脸庞杵在霍阎下巴附近,自下而上看着霍阎,轻声道:“你不喜欢安眠药。”   “谁会喜欢那玩意。”霍阎垂目,视线落在杜裴被红酒浸泡过的嘴唇上。   “你其实可以试着慢慢减少药物。”杜裴回正身体坐好,“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找一条路。”   “什么路?”霍阎把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没什么感情起伏地说道。   “一条可以让你安稳睡到天亮的路。”杜裴认真道。   霍阎轻声一笑,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死了不就可以。”   “可你不想死,不是吗,”杜裴也把最后一口酒灌入喉咙,嘴唇更加红艳,“你从十几岁就找温医生,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断过,尽管你不肯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扉接受他的治疗,但你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助。”   “霍阎,你不想死,你想活下来,”杜裴眼里似乎有了醉意,但思路十分清晰,他的治疗一向大胆激进,与温医生慢火煮青蛙的方式不同,他大胆猜测,“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舍不得的人吧。”   霍阎手握空空高脚杯,看着杜裴,眼里有明显的戒备,刚才的好心情彻底化为乌有:“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医生都觉得自己很牛逼,总觉得自己可以猜中所有的人心?”   杜裴从高脚椅上站起来,站在霍阎身边,酒意逐渐上头。   “别的医生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愿意信我,”杜裴温柔一笑,带着让人心安的自信,“我就会是你最牛逼的搭档。”   也许是杜裴斯文清冷的气质说着“牛逼”这种自负的词,也许是杜裴让人舒心愉悦的笑容,也许是杜裴眼里有光,也许是年轻医生浑身透着一股自信又坚韧的劲,让霍阎在喝完酒后突然有一丝意识上的蠢蠢欲动。   体内有种情绪被莫名调动,像一颗石子扔进湖心,带起一片涟漪。   这种感觉是温医生这些年从未给过他的,霍阎有些新奇又有些抗拒,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年轻的医生究竟有几把刷子。   杜裴没有放弃,他靠近霍阎,两人距离极近。   霍阎坐着,杜裴站着,杜裴微微低头,占据心理主导位置。   “霍阎,可以给我讲故事了吗?”杜裴轻声询问。   霍阎难得仰望姿态,喉结滚动,眉头一皱,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杜裴的靠近和所作所为,没有让他反感。   可他也不会乖乖配合。   “好啊。”霍阎嘴角上翘,透着反骨,捉住杜裴手腕用力把人往怀里一带,杜裴没有防备,跌落在霍阎有力的大腿上。   “那我就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个小故事。”霍阎凑到杜裴耳边,盯着耳廓上的红,声音又磁又低,“我喜欢男人。”   杜裴扭头与霍阎对视,两人距离极近,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哦,是吗?”杜裴淡定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尽管杜裴表情没什么破绽,可他的耳廓越来越红,睫毛轻微颤抖。   “屁股翘一点,圆一点的。”霍阎好整以暇,大掌覆盖杜裴屁股上,轻轻一揉。   杜裴像被电着一般,从霍阎腿上跳了起来。   “霍阎!”杜裴拧着眉头,不再伪装。   霍阎很满意杜裴的表现,从椅子上起身:“怎么了杜医生,我给你讲的故事不满意?”   “很满意。”杜裴没好气道。   霍阎看着杜裴有些恼羞的脸蛋,越发觉得好笑,他想让杜裴知难而退,也喜欢看着清冷淡定的杜裴被他逼得皱眉蹙眼。   “那你瞪我干吗?”霍阎厚脸皮道。   杜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眼疼。”   两人间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又放松了下来,杜裴没有扭捏,重新坐回吧台。   “再开一瓶酒。”杜裴深呼吸一口,恢复了淡定稳重的一面。   霍阎有些意外,他以为杜裴会离开。   “你确定?我看你酒量不太行。”   “霸总,”杜裴淡淡一笑:“男人除了不可以太快,还不可以不太行哦。”   “那行,”霍阎从酒架上抽出一瓶红酒,放到杜裴面前,“那今夜——”   “不醉不归。”杜裴爽快道。   ***   老何面馆内,一位老顾客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一桌坐下。   “川儿,来碗面。”客人是街坊,跟何川很熟,点完面又和旁边几桌用餐的老街坊唠起嗑来。   “诶,听说了没,咱们镇要拆迁了。”   “真的假的?”   “我大侄子在拆迁办上班,他告诉俺的,那还有假?”   客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何川竖起耳朵听着。   “咱这里拆了干吗?那咱们以后去哪?这祖祖辈辈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说拆就拆?”   “你傻啊,拆了盖大高楼呗,你看人家市里的房子,一个比一个漂亮。”   “哦,对了,俺大侄子还说什么什么地方派人来了,就在咱镇外口那建了个啥项目部的,说是来咱这考察啥的。”   “考察啥?”   “那俺哪懂,反正听着意思就是要在镇里走访,看看将来咱这开发做啥项目赚钱吧。”   “那咱去打探打探,看看这拆迁到底啥情况吧。”   “俺刚从那过来,哦,对了,小川。”老街坊叫住送面过来的何川,“你店里之前那个伙计呢?”   何川听到与来宝有关的问题,心头被揪,面上却不露痕迹:“他回家了。”   “是吧,那真是奇了怪了,应该是俺眼花了吧。”街坊挑面大吃一口。   “咋了叔。”何川追问。   “俺刚从那个项目部回来,看见那大院子里站了个子贼高的大小伙子,瞅着有点像你店里的伙计,可是人家那一身时髦的穿衣打扮又不像他。”   “你看到来宝了?!”何川惊讶。   老街坊大手一挥,又挑一大口面,嘴里嘟囔着:“看错了吧,就远远看了一眼侧脸,反正是看着挺像。”   直到所有客人都离开,何川还一人坐在椅子上愣愣发呆着,因为天冷,门口加了塑料门帘,看不到外面的街景,何川便盯着门帘出神。   等到锅里的煮面水慢慢不再冒出热气,何川才终于裹上外套出了面馆。   沿着老街走,一直到镇口附近,何川果然看到了新建的项目部。   新围的院子干净整洁,里面两座三层玻璃幕墙板房建成的办公楼,还有住宿区域,门口有个大爷在传达室坐着。   “找谁?”大爷从窗户探出脑袋。   “我……”何川往院子里瞟去,院子里有人从办公楼进进出出,但没有发现熟悉身影。   何川摇摇头,“不找谁。”   大爷纳闷看着何川,何川不欲多说,转身离开,只是刚一转身便和对面来人撞个满怀。   “啊,对不——”何川抬头,看到熟悉的脸庞,话语被堵在喉间。   霍阎身穿黑色长款棉服,身形竟然显得更高更加挺拔,墨黑明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何川。   “……果然是你。”何川喃喃轻声道。   “是我。”霍珩点头。   “你来这里……”   “为了工作。”霍珩干脆道。   明知道不该有期待,可在听到霍珩的回答后,何川还是没忍住难受了一下。   “嗯……”何川失落地低下头,“那我先走了……”   何川没有理由留下来,或者说,即便留下来了,也于事无补。   “小川。”何川走了几步,霍珩突然在背后叫住人。   何川赶紧驻足回头。   “丁传贵对你挺不错的。”霍珩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霍珩摇头。   可是何川听懂了,一股无言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两步冲到霍珩面前,紧紧拽住霍珩胸口衣服:“你把我推给别人?你拿我当什么?还是在你心里,我真的不重要了?”   何川很气,口不择言:“好,既然你这么希望我跟传贵好,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意,我今晚就跟他睡一觉!”   “霍珩,过了今晚,我再也不是你的人了!”何川气得眼眶通红,他推开霍珩,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5章 亲亲我吧   何川在说气话,他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霍珩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总是这样!明明很在意,却总是不肯说出来!   何川气鼓鼓地赶回店里,刚到门口就碰到拄着拐杖的丁传贵,于是气更不打一处来。   “你腿还没好,到处跑什么,万一再摔着另一条腿怎么办!”何川逮着丁传贵发脾气。   “嘿嘿……那你继续照顾俺呗。”丁传贵耍赖道。   “放屁!我为什么要一直照顾你!丁传贵,你不结婚不成家吗!”   丁传贵一愣:“小川,俺昨天跟你说的——”   “你说什么都没用,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辈子的朋友。”何川快刀斩乱麻。   “你还喜欢那臭小子?”丁传贵不服。   “喜欢。”何川不再遮掩,心中渐渐有了答案,“既然他这次来镇上工作,那我也不会放过他。”   “啥意思?”   何川目光闪烁无比坚定的意志:“要他亲口承认,他还喜欢我。”   “那俺呢!”丁传贵不甘心嗷嗷大叫。   何川瞥他一眼,无奈道:“你上学时候看片……不都是看正常的吗……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天生的……”   “那俺是啥!”   “你是个双!”何川气道,“你可以喜欢女人的!你赶紧找个好女孩去!别总在我面前转悠!”   小镇上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细心的街坊会发现,总有些陌生面孔拿着各种仪器在镇上测量来测量去,还有拿着相机各种拍的。   但令大家最吃惊的是曾经老何面馆的伙计摇身一变成了挨家挨户做调查的工作人员。   总有好奇心重的街坊邻居来何川这里打听。   “他到底啥人?”   “俺就说看着不像个平头小百姓的,果然是个领导!可是咋会在你家当伙计?!”   “真叫来宝?不会名字也是假的吧?”   “娶媳妇没!哪里人!俺家外甥女你见过吧,漂亮着呢!俺瞅着跟他挺配的!小川,你俩关系肯定好,你去帮俺打听打听那小子成家了没!”   ……   ……   每天来何川店里打听的邻居一波接一波的,何川的头都快要大了。   恰巧某天中午,有来吃面的邻居在唠嗑,话题不自觉又拐到霍珩身上。   何川正烦着,门帘突然被掀开。   “你好。”来人身穿蓝色工作制服,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手里拿着笔记本,脖子上还挂着工作吊牌,写着某建筑设计院字样。   何川回头,看到男人身后个头高出不少的霍珩。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宝吗!”有邻居大叫。   顿时四周邻居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一时间好不热闹。   “来宝,你这是咋回事?”   “镇上拆迁,跟你有关系?”   “你有老婆了没!”   “来宝,你不在老何面馆干了?你转行了?”   霍珩被人围着,眼神却看向何川。   霍珩身边的同事有些好奇:“来宝?霍工,你这什么情况啊?”   “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霍珩一句带过。   同事便不再多问,对何川道:“老板是吧?给我们来两碗面吧。”   “来来来,坐俺这一桌!”有邻居拉着霍珩胳膊往自己那桌坐。   霍珩没有拒绝,同事跟着一起坐了过去。   “来宝,你们这到底是要干啥,俺看着你们项目部那帮人拿着啥玩意到处测来测去的,咱这镇子真的要拆了?”邻居问。   “嗯,要拆。”霍珩回答,眼睛盯着煮面的何川后脑勺。   “拆了做啥!那俺们去哪!这可是俺们祖祖辈辈住惯了的地方!俺们的小生意又咋办!”有人问。   “大家别急,我们这次就是来做勘察走访的,霍工是这次设计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具体这里要开发后做什么,我们会有专门的团队来做策划设计的。”霍珩同事安抚道,“至于大家的安置,肯定会有让大家伙满意的方案的。”   “可俺们不想离开这里,俺们都住习惯了!”有人嚷道。   何川这时把面端来,放到霍珩面前,两人目光对视上。   “你呢,想离开这里吗?做个调查。”霍珩公事公办口吻。   何川摇头:“不想。”   霍珩点头:“会参考大家意见的。”   “好。”何川心头不知不觉又布上密密麻麻的针刺痛感,他知道霍珩刚才是想问自己的想法,可却无法剥下他伪装的盔甲。   “咱们镇上有什么特色?”霍珩问屋里的人。   “啥特色!咱们镇上的桃子甜算特色吗?”   “妹子漂亮!哈哈哈哈哈……”有人插科打诨。   “咱镇上的土质好!养出来的粮食比别的地方营养更好!”   “每家每户都会草编,都是手艺人,算特色吗?”何川小声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霍珩同事专心记录下来。   霍珩和同事吃完面,做完调查记录后便离开了,门帘掀开,冷风吹进,何川看着霍珩身影融入寒冷街景中。   夜里,何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霍珩白天被邻居包围的模样,高挑匀称的身形,不说话时英俊沉静的侧脸,抬眼看人时漫不经心的眼神。   心脏周围悸动传来,忽而瞬间,何川倍感想念霍珩,想见到他,和他说话,甚至想被他紧紧拥入怀里,感受他的体温。   项目部院子里有零星光点,其中一间办公室玻璃透出灯光,而门口传达室里漆黑一片,不见看门老大爷。   何川脑子一热,乘着夜风来到此处,院子铁门不高,何川更脑子一热觉得自己可以翻过铁门。   他双手抓着门栏杆,两脚往上使劲一蹬,这时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刺耳警报,然后院子里响起狗吠,在安静空旷的夜里格外震耳欲聋。   何川没想到闹出如此动静,吓得一哆嗦。   “谁啊!”有人不知从哪冒出,打着手电筒快速跑来。   何川挂在铁门上,眼睛被手电筒强光一照,差点从大门上掉下来。   办公楼大门打开,何川感觉好多人来来回回,七嘴八舌。   “谁大半夜跑这里扒墙角?”   “小偷居然偷这里了!”   “等会,这人咋瞅着有点眼熟……霍工!霍工,这是不是白天咱去面馆的那家小老板!”   何川眼睛被强光照着,看不清铁门下方的人。   “手电筒关了。”霍珩有些不悦。   强光消失,何川的眼睛慢慢恢复了视线,发现门下站着四个男人,都在打量着他。   “我……”何川心虚尴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来。”霍珩面无表情。   “哦……”何川灰溜溜地从门上呲溜下来。   “是我朋友,来找我的。”霍珩对同事道,“方案暂时先这样,李工明天整理一份详细报告给我,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霍珩开口,其他人便不再多留,只有门卫老大爷临走前忍不住叨叨:“找人可以打电话,可以喊人啊,大半夜的翻啥大门啊,警报都响了,这要是有心脏病的不得吓死啊。”   何川红着脸站在门外,听着大爷的数落。   所有人都离去,只剩霍珩和何川隔着一道栅栏门。   门被打开,霍珩走了出来,何川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抬头。   “真有能耐。”霍珩声音听不出喜怒。   幸亏项目部院子里的路灯不是很亮,否则何川更是没脸见人。   “半夜爬墙头。”霍珩说。   “是门……不是墙。”何川小声纠正。   “有区别?”霍珩皱眉。   何川垂着脑袋摇摇头。   “你来偷汉子的?”霍珩奚落道。   何川终于抬头,眨眨眼睛,小声道:“偷你……”   霍珩哭笑不得:“那你这偷的动静有点大。”   “我哪知道你们这个门会响警报,院子里还养的狗?还好我没跳进去,不然会被狗咬吧?”何川胆战心惊。   “狗拴着呢。”霍珩无奈。   “哦。”   两人说完了话,陷入短暂的沉默,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对方的呼吸声传给对方。   “回去吧。”半晌,霍珩轻声道。   “我想你了。”   “回去。”霍珩加重语气,带点命令。   “我不喜欢丁传贵。”何川向前一步,拉起霍珩温暖的大手,可怜儿劲儿十足,“别把我推给他。”   “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跟你谈情说爱的。”霍珩想抽回手,奈何何川死死拽住。   “那工作结束后你就会离开这里?”   “是。”   “你不想让我再纠缠你了,是吗?”   “是。”霍珩狠心道。   “好。”何川点点头,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缠着你。”   “……你说。”   “你现在天天在我眼皮子面前晃,我根本没法忘记你,如果你逼着我忘记你,我会很痛苦的,”何川踮起脚尖,胳膊环住霍珩脖子,把霍珩脑袋拉低到自己面前,“求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逼我现在忘记你。”   “那你想怎样。”霍珩眸光闪烁,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庞。   “我想你在这里这段期间,我们跟从前一样,等你工作结束离开后,我看不到你,自然会慢慢忘记你的。”何川把嘴唇慢慢贴近霍珩唇边,声音带点颤儿,“来宝,亲亲我吧……我想了你一个晚上……”   “小川……”   “霍珩……”何川软软的嘴唇凑近到霍珩嘴角,像小猫一般,轻轻吮吸着,嘴里低低乞求着,“亲亲我吧……” 第66章 何时珍惜   从那以后,何川就开始经常往项目部跑,有时候还拉着丁传林一起,打着丁传林的旗号,说是丁传林想见来宝了。   霍珩没有拒绝何川的提议,他默允了何川的不请自来。   丁传林每次见到霍珩都咋咋呼呼,称呼也总是改不过来,总喊他来宝哥哥,霍珩也不纠正她。   丁传林对霍珩的工作很感兴趣,有次正好赶上霍珩开会,便吵着闹着要一起参加,最后保证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才让她旁听了会议。   当然,何川也跟着一起猫在角落里。   会议中的霍珩,是何川不曾见过的模样,说着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投影的是电子版图纸,各种绘制模型和资料。   霍珩年轻,敢想敢做,团队里也有霍阎特意安排的经验丰富的几名大将,他们根据走访和专业勘察结果,根据小镇的特色和地域,结合政府指导方针,确定以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何川看着在投影中间和团队有来互往的霍珩,斑驳光影落在他的发丝,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侧脸更显立体,这样的霍珩无疑是陌生的,却又不知为何牵着着他心头一跳一跳的。   霍珩并不是最主要的负责人,他年轻资历尚浅,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霍阎的弟弟,而且他的设计理念大胆新颖,与老设计师们灵感撞击不一样的花火,一场会议下来,竟让何川这个局外人都有听得出一身汗的快感。   “我想以草编为主线,然后再集合各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在此驻扎,打造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镇。可以让游客在本镇就体验了解到我国各地的文化遗产。”霍珩衣袖半卷,额前碎发有些长了,“镇民当地的生意不受影响,保留一部分镇风原貌,但他们的店面需要重新翻修,成立有当地特色的农家乐。”   霍珩说这话时,眼神似有若无地往角落里瞟了一眼。   后面会议又进行了很久才结束,丁传林原本兴致勃勃,奈何不住会议时间太长,便窝在角落睡着了。   会议结束人群走尽,丁传林依然睡得香甜,何川走到正在低头整理桌子上文件的霍珩身边。   “……谢谢……”何川小声道。   “谢什么。”霍珩没抬头,借着投影仪器的光整理着资料。   “谢谢你保留了我们的小店……”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大本事,是多方面综合因素得出的这个结论,我只是汇总整理——”   “还是谢谢你,”何川打断,“因为有你参与,我心里踏实很多……”   “嗯。”良久,霍珩从嗓子眼里低哼一句。   何川喜出望外,霍珩接受了他的道谢,不由得寸进尺想更进一步:“快到除夕夜了,你们这里也要放假了吧?”   “嗯。”   “那你要回家……过年吗?”何川试探。   “这里需要留人值班。”   “那我们一起过吧。”何川理解了霍珩的答非所问,“今年……我一个人……”   霍珩收拾完资料,再一次答非所问:“走吧,送你俩回去。”   丁传林被叫醒,走出项目部才发现天色早已黑透。丁传林围着两人蹦蹦跳跳,展望着小镇的未来,期待早日住上大高楼。   霍珩和何川并肩走着,夜里行人不多,寂静和丁传林的吵闹和谐并存着。   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小路前方有群比丁传林更吵闹的人出现了。   是“黑胖坏”三人,他们似乎喝了点酒,几个勾肩搭背的,一路讲着不入流的话,笑声猥琐又吵杂。   “是他们。”何川眼尖,先发现了对方,稍微拉一下霍珩衣袖,“我们换条路吧。”   何川不想惹事。   霍珩看一眼何川,想起上次何川受伤的事情,再看这次身边还带着丁传林,于是点点头。   只是他们刚打算转身换路,就被对方看到了,一声长长的流氓哨响起。   “呦!兄弟们,看看那是谁?”小胖粗声粗气道。   “这不是咱们镇上大名鼎鼎的来宝吗!”小黑阴阳怪气。   “什么来宝,你消息落伍了!人家可是大城市来的那啥,那叫啥设计师!”   “是吗,这小子换乌龟壳了?哈哈哈哈……”小黑笑声猥琐轻蔑。   “来宝哥哥,我们快走吧。”丁传林看着这群小地痞有点害怕,小声道。   霍珩点头,一手牵起丁传林,一手捉住何川手腕,继续往相反方向走。   “妈的,跑什么跑,你小子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把哥几个关派出所里,有本事你再来一次啊!”小胖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大声嚷嚷。   “行了,别嚎了。”小坏发话了,眼睛微眯,看着霍珩拉起何川的那只手。   三人最终走远,换了条小路,把小地痞流氓们甩开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要耍酒疯打架呢。”丁传林拍拍胸脯,霍珩已经松开她的手,她说完又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面,心情很好地哼起歌来。   霍珩还抓着何川的手腕没有松开,何川不安分地扭动了下手腕,霍珩瞥他一眼,何川的手腕不再活动。   霍珩手掌沿手腕向下,把何川的手收在掌心里。   黑夜给紧握的双手上了保护色,也把两人的真心笼罩其中,只有在看不到的时候,霍珩才愿意表露一点他的情感。   这点隐藏的爱意让何川想哭,他的指尖在掌心里抠抠搜搜。   “来宝……”何川带点撒娇和委屈轻声呼唤。   “嗯。”霍珩低低回应。   “霍珩……”何川又说。   “嗯。”霍珩依然应下。   “你留下来陪我过年吧。”何川低低乞求着。   “我从十五岁那年就没再过过年。”   霍珩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出,何川转头望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但何川还是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为什么……”何川轻声问。   “因为霍阎的妈妈在我十五岁那年自杀了。”何川从未听霍珩提起过从前,他所了解到的都是赵迟给的零星信息,这是第一次霍珩主动分享他的过去。   “自杀?”何川没想到,但他大概能猜到其中过往必定对霍珩和霍阎伤害很深,何川紧紧用力反握住霍珩的手,“发生了什么?”   “到了!”丁传林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两人,“到家了!”   “你先回去吧,我跟你来宝哥哥还有点事情要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面馆门口,何川被丁传林打断,有点不太高兴。   “好吧,那我先回去啦。”丁传林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他冲来宝挥挥手,“来宝哥哥,明天见!”   丁传林回了理发店,霍珩和何川还站在店门口。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霍珩要松手,何川赶紧牢牢抓着他的手。   “好冷,我们回去说吧。”何川拖着霍珩想往店门口的台阶上走去,可是霍珩用力往回一拉,何川未拽动霍珩半分。   何川回头看着月光下的霍珩,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他看了会莫名心疼的情绪。   “小川哥哥。”霍珩开口。   何川有种眼前人还是来宝的错觉。   “我妈是小三,我是私生子,霍阎的妈妈陶瑞钰临死前是想拖着我一起死的,”霍珩缓缓诉说陈年过往,语气没什么波澜,可是黑眸里分明有一场回忆将他虐杀,“她给我和霍阎都下了安眠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霍阎的药效发作得比我慢些,于是他拦着陶瑞钰,不管不顾地趴在我身上。”   “来宝……”何川听到这些,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是徒劳的,但他看到霍珩落寞的神情就控制不住想拥抱他的心情,于是何川紧紧搂住霍珩,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   “陶瑞钰自杀前,让霍阎选择过活下来的人是我还是她,”霍珩无奈轻笑,笑里有些苍凉,“她本就不想活,却还让霍阎做这种选择。她给了霍阎恨我一辈子的理由。”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川心疼地抱紧霍珩,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你也是无辜的!她凭什么要拖着你去死!凭什么让她的儿子来恨你!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痛苦!呜呜呜……”何川又气又心疼又委屈,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哭了起来。   霍珩板着他的肩膀,让他把脸蛋仰起来,轻轻替何川擦掉眼泪:“别哭,这么冷的天,会把脸哭伤。”   “可我心疼你!”何川泪眼汪汪,根本止不住。   霍珩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是不是我的错并不重要了,霍阎难道就真的会以为是我的错吗?”   “那他为什么……”何川想起赵迟说过的话,霍阎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霍珩,这种控制欲另何川不理解。   “因为他过得不开心。”   “但他没有权利干预你的生活。”何川愤恨道。   霍珩轻轻摇头,温暖手掌抚摸何川精致小巧的脸庞,眼神里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悲哀和绝望:“霍阎是我哥哥,如果他心里的伤不会好,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快乐的,终究是我欠他的,如果他拖着我会好过一点,那就让他拖着吧。”   “只是小川哥哥,对不起了,没有办法给你回应。”霍珩抱歉地笑了,笑里带泪,“我失了一场忆,就真以为自己会爱人了,我这种人,其实没有资格去爱谁的。”   “不要这么说!不准你这么说!”何川紧紧抓住霍珩放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来宝!你不要犯傻了,你是你,霍阎是霍阎!”   “可霍阎是我哥哥。”霍珩轻声道。   何川有一丝微愣,他这时才恍然发觉,也许霍珩跟霍阎的感情并非只有恨和折磨的纠缠。   霍阎会拦在霍珩面前不让亲生母亲伤害他,霍珩会心甘情愿被霍阎拖着控制着,也许他俩之间的情感纠结很难用一两句话去诠释清楚。   霍珩不想抛弃霍阎,何川便没有办法让霍珩望向只有他们俩人的未来。   无力的挫败和心疼困扰着何川,可是他除了哭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小川哥哥,”霍珩双手捧住何川的脸颊,目光真挚虔诚,“你答应过我的,等我离开这里,你就忘了我。”   何川哭得更凶了,是被气得,他一把挥开霍珩的手掌,拽着霍珩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狠狠地亲咬上霍珩的嘴唇。   带着气愤带着恨意带着心酸的无奈。   “你非要我死了,到再也看不到我的那天,你才知道珍惜我吗!”何川气鼓鼓地在霍珩的嘴唇上重重啃咬了一下。 第67章 蔡爷相谈   项目部上的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了,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迎接新年,看门的大爷没有走,还有三三两两的单身汉,不想回家被催婚的也留了下来。   “霍工,你怎么也不回家?也怕家里催婚?”同事好奇霍珩居然没有离开,开玩笑道,“还是说这里有勾你魂儿的姑娘?”   恰巧这时何川找来,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何川象征性在门上敲了两下。   霍珩拍拍同事的肩膀,向门外走去:“没有姑娘。”   但有个总来时不时勾引他的男人。   今天是霍珩特意让何川来的,何川跟同事基本都认熟了。   “你俩这天天见面的,有姑娘也插不上缝吧。”同事瞧着门口的何川感叹了一句。   何川一听说姑娘什么的,有些不太乐意,可又不方便跟同事说什么,只是小脸有些微垮着。   霍珩揽过何川肩膀,哥俩好的姿势把人往怀里一带,对同事道:“你有合适的可以给介绍介绍。”   同事一听,比何川还不乐意:“我要有合适的我还留这过屁年啊!”   霍珩嘴边有一丝得逞的坏笑,夹着何川往外走。   “给你介绍还是给我介绍?”一出项目部,何川赶紧追问。   “你喜欢的话就给你。”霍珩大度得很。   何川一把扒拉掉肩膀上的胳膊,气势汹汹地瞪着霍珩,仿佛他再多说一句,能立刻把人撕了的架势。   霍珩捏捏何川脸颊,心情很好:“小川哥哥,你这样子跟丁传林差不多。”   “别在我面前提别的女孩!”何川赌气道。   霍珩咧嘴乐了,空气里的酸味快把他淹没了,可是乐着乐着,他又有点难过,有种幸福在倒计时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是矛盾的,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仍会忍不住心动,忍不住靠近何川。   谁不渴望温暖渴望爱,可是霍阎这些年早已在霍珩心里埋下太深的种子。   他一边贪恋何川带给他的美好,一边又逼着自己抽离这段感情。   “小川,”霍珩控制着情绪波澜,不想让何川感受到他的难过,“带我拜访一下蔡爷吧。”   “嗯?”何川没想到霍珩会提出这个要求,困惑地看着霍珩,竟也忘记了还在吃醋。   “我找人查了下他,他是草编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想他对镇上以后的发展会有一些帮助的。”   霍珩提起公事的时候,有种独特的魅力,比何川更成熟,何川最近总有种他才是哥哥的感觉,所以霍珩每次叫他‘小川哥哥’时,他总觉得霍珩在调侃的成分居多一些。   “蔡爷?传承人?”何川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打小就在镇子上长大,蔡爷是什么时候来镇子上的他记不清了,反正他记事以后老何就会带他偶尔去蔡爷家里走动走动,给蔡爷带着吃穿用品,蔡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老何就是他在镇上交流最多的人。   老何的葬礼蔡爷也来了,他没有落泪没有说话,鞠了躬后一个人默默离开,何川从那以后也没再见过蔡爷。   “应该是有位故事的老人吧。”霍珩猜测。   于是当天,何川带着一些年货再一次踏上了山路,带着霍珩去了蔡爷的小院子里。   家家户户都有临近过年的气氛,唯有蔡爷的院子与世隔绝般清冷孤寂。   蔡爷看到何川来的时候一如既往没什么反应,只是给两人默默添了热水。   “蔡爷,我来给您送点年货。”何川坐在蔡爷编制的藤椅上。   “以后不必来了。”蔡爷挥挥手,瓮声瓮气道,“老何不在了,我这里也不需要你惦记着。”   “您跟我爷爷为什么关系这么好?”何川以前也问过,蔡爷都没说过什么,问老何,老何也只道蔡爷是个可怜人,所以何川一直不太清楚他俩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蔡爷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看了眼对面的霍珩,然后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草编,不同的是,这次他终于缓缓开口诉说过往。   “我有个师哥,我从小跟他一起学草编,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吧,后来互相喜欢被师傅知道了,师傅把我赶了出来,他偏要跟我一起被逐出家门。”   “啊?”何川震惊,他从未想过蔡爷会有这种不同寻常的经历,除了傻傻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爷抬头瞥一眼何川傻愣愣的模样,眼光复杂地歪看一眼一旁的霍珩,霍珩坦然接受蔡爷的目光。   蔡爷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藤条:“我和师哥来到这个镇上认识了你爷爷,你爷爷跟我师哥很投缘,两人总能玩到一起聊到一起,慢慢地你爷爷知道了我和师哥的事情。”   “爷爷知道……这种事情?!”何川再一次震惊,他以为爷爷是老古董,不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没想到爷爷居然早在好几十年前就已经明白。   “刚开始他不理解,还跟师哥绝交了一段时间,后来大概挣扎过,还是跟师哥重修于好。”蔡爷忆起过往,脸上的表情鲜活了许多,眼里似乎有些笑意,他冲何川道,“所以啊,你跟这小子的事情,老何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何川猛然起身,动作之大把椅子都打翻了,他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慌张。   霍珩则平静地扶起椅子,拉着何川重新入座。   “你……你不惊讶?!”何川慌张迷糊间看向霍珩,觉得他过于淡定。   “已经惊讶过了。”霍珩说。   “嗯?”何川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他艰难地消化着蔡爷的话,双手插在发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笨好蠢。   “老何对他挺满意的。”蔡爷不轻不重扔出这句话。   何川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不敢置信:“爷爷他?……”   “老何只希望你幸福,如果这小子能让你幸福,他就会开心。”蔡爷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投向霍珩,“你能让何川幸福?”   霍珩看着蔡爷,眸光沉沉,他不回话蔡爷心里便跟明镜似的了。   “罢了,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蔡爷摇头,“我跟师哥没过上几年开心的日子,他就得了重病离开了,从那以后就只剩老何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如今老何也走了,我的时日估计也不多了。”   何川心里难受得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爷爷了,他很后悔没有跟爷爷好好说过心里话,他从小担惊受怕着别人知道自己的取向,尤其怕家人的不理解,但爷爷其实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说而已。   爷爷虽然总让何川去相亲,但他从来没有真的逼迫何川去改变什么,何川泪眼婆娑地看向霍珩,满眼的哀切和思念。   霍珩轻轻握着何川的手,拇指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手背,像在哄孩子。   蔡爷今天似乎兴致不错,跟何川絮絮叨叨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他也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痛快地回忆起过去了,三人一直聊到太阳落山,何川和霍珩才起身离开了小院。   临走前霍珩告诉蔡爷镇上的变化,也讲了未来镇上的发展,会主要靠草编文化带动当地旅游经济,希望蔡爷到时候可以出山。   蔡爷倒也配合:“我这辈子就爱过一个男人和一个行当,若是草编能被更多年轻人热爱我当然乐意,行了,我累了,你俩回吧。”   两人跟蔡爷告别,临出院子那一刻,霍珩听到身后蔡爷的声音传出。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霍珩脚步微顿,看了眼身边的何川。 第68章 除夕前夜   杜裴跟老同学聚餐喝得有点上头,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身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同学让他叫代驾,他却坚持要走回去,想散散步让风吹吹脑袋。   老同学拦不住他,便随他去了。   杜裴慢悠悠地走在人行路上,抬头看一眼不见星辰的城市夜空,黑漆漆地像个无底洞,像是要把人的喜怒哀乐都吸附进去,杜裴看得有些入神,一不留神撞到了路边的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杜裴赶紧收回目光向面前的人道歉。   对方站在人行道边抽着烟,一脸不耐烦地看向杜裴。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开口道:“是你。”   霍阎身着黑色长款大衣,利落干净的线条剪裁,让他的霸总气息更加明显,再加上他一脸不好惹的表情和低沉冰冷的嗓音,瞬间让杜裴清醒了一些。   杜裴往停靠在路边开着双闪的跑车上看了一眼,猜测道:“车坏了?”   “没有,下来吹吹风,顺便抽支烟。”霍阎举起指尖的烟示意道。   “嗯,那我不打扰霸总静心时刻,我先走了。”杜裴没有再过多寒暄,他光是看霍阎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此刻肯定又烦又闷,若是平时,杜裴大概会跟他聊上几句,顺便观察一下他的心理状态,不过今晚杜裴喝得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而且他看霍阎的样子明显更想独处。   果然,霍阎没有留他,只是轻微点点头,杜裴错开霍阎肩膀,继续往前慢悠悠晃去。   杜裴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到后面传来跑车特有的引擎声和一阵喇叭,杜裴回头,看到刚才路边停着的那辆车。   “上车。”霍阎降下车窗放慢车速对人行道上的杜裴说道。   杜裴摆摆手,身形比刚才还要踉跄,酒劲越来越上头,但他依然保持得体微笑:“不了,我想走一会。”   “上车。”霍阎阴着脸,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杜裴心想这人真是够霸道的,犹豫几秒后还是乖乖向跑车走去,因为他刚才看着霍阎的眼睛的那一瞬间,直觉他好像很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   杜裴落座副驾驶,霍阎把车窗全部升上,车内暖气十足,还有霍阎身上冷冽幽深的香水味。   “地址。”霍阎问。   杜裴报出家门,霍阎微微皱眉:“住这么远,你打算走回去?”   “也不是,就先走一段路,走不动再打车啊,我又不傻。”杜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车座里。   霍阎开车,两人无言,车内放着催眠曲一样的音乐,杜裴望着窗外的街景,路灯上挂满了红色灯笼,门市店前贴满了对联,城市到处都是迎接新年的迹象。   “明晚就是除夕了。”杜裴盯着源源不断的路灯感叹道,同时觉得头脑一片眩晕。   霍阎没有搭话。   杜裴便自顾自地小声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你是欢喜还是愁?”霍阎这次接话了。   杜裴几不可见地轻笑一下:“你看我像欢喜的样子吗?”   “为什么愁?”霍阎问。   杜裴耸耸肩:“我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你说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   杜裴平时很少会跟人提及自己的身世,今天大概是饮酒原因,再加上临近除夕特有的热闹气氛衬得人格外孤独,他不知不觉就讲了出来。   又或者在他心里,他觉得霍阎跟他一样的孤独。   霍阎瞟一眼杜裴,杜裴长相属于好看且耐看类型,气质干净温和,与霍阎阴冷狠戾的感觉截然不同,像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心理医生也会失落吗,自己不能开导自己?”霍阎觉得好笑,看到杜裴就忍不住想欺负人家。   杜裴白了一眼:“心理医生也是人,医者难自医没听过啊。”   “那你像现在这样哭唧唧的时候该怎么办?”   “你才哭唧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霍阎愈发想笑,难得和人斗嘴,居然还挺有乐,刚才烦躁的心情不觉间淡去许多。   “那你这眼睛只能说明长得好看,但不好用。”杜裴回嘴。   “我不止眼睛好看。”霍阎有一丝得意。   “还有哪里好看?”杜裴顺嘴接道。   霍阎终于露出明显的笑容:“那里。”   杜裴眼光不自觉往对方下面看去,然后听到霍阎带笑又沉又磁的声音:“杜医生,你可真行,看硬了你负责?”   杜裴收回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这种行为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空调温度调低一些吧。”杜裴觉得是车里太热,让本就醉酒的他更神志不清,他把头转向窗外闭上了眼睛,决心不再理会霍阎。   “看热了?”霍阎嘲讽,但还是依言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   杜裴皱眉,用力把眼睛闭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听不到霍阎讲话。   霍阎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也不再说话只专心开车。   车辆行驶平稳且速度缓慢,杜裴闭上眼睛便更能清晰感受到霍阎的香水味,味道似乎不再那么清冷,像是被熏热了般越来越浓烈,酒意和困意也渐渐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杜裴竟然真的睡着了。   霍阎在等红绿灯间隙转头看向杜裴,杜裴脑袋歪向窗侧,下巴线条流畅,嘴唇微微张阖,呼吸均匀,全然没有对人的防备之心,白皙脖颈像优雅的天鹅,让霍阎想伸手掐上去把玩。   霍阎盯着杜裴看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眼里有种盯着猎物的玩、味。   “叮”   一声手机讯息音响起,拉回霍阎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机,嘴边的笑意骤然结冰。   手机上传来一张照片,是霍珩双手捧着何川脸颊,两人站在面馆门口路灯下的照片,光线不算明亮,但两人间不容其他人的暧昧气氛却十分明显。   霍阎退出照片,又调回到与霍珩的对话界面。   半个小时前两人进行了对话。   “何时回。”霍阎问。   “不回。”霍珩答。   除此之外,两人的上一次对话是一个月前。   “别再派人跟着我。”霍珩说。   “看心情。”霍阎回。   两人对话都不会超过十字,并且很少联络,但即便如此,这是霍珩回国后的第一个新年,霍阎还是想他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回来做什么?一起过年吗?霍阎心觉嘲讽,他俩从少年分开那天起,就都已经没有家了。   他能理解杜裴说的过年没有意义的话。   上一年除夕夜,霍珩在冰冷的美国公寓里闷头睡觉,霍阎在冷清的国内豪宅里不停饮酒。   酒喝多了,霍阎就给霍珩打电话,语言不断刺激霍珩,仿佛只有感受到霍珩的痛,霍阎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霍阎对霍珩从来不肯放手。   他只想把人困在自己的身边,留下来折磨也好当做陪伴也罢。   绿灯亮起,霍阎猛踩油门,在本该继续直行往前开的路线上,霍阎忽然调头,开向了一条离杜裴家背道相反的路。   梦里的杜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沉地睡着。 第69章 除夕之夜   杜裴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长时间的侧头睡觉姿势让他的脖颈酸疼难耐。   杜裴揉着脖子,睡眼朦胧地看着前挡风玻璃外的陌生景色,大脑有几秒钟的迟缓。   他后知后觉自己在霍阎的车上,可霍阎不在车上。   车停在不知是哪里的休息服务区,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并不算少,大多数都是返乡的。   杜裴从车上下来,略微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车里很暖和,一下车被冷风吹到,不禁打了个喷嚏。   杜裴边打喷嚏边看到前方人群中向他这边走来的霍阎,霍阎个子扎眼,长相和气势更是凌厉,杜裴发现他一路走来,竟有几个路人主动避让开他,大概觉得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霍阎大步走到杜裴面前,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杜裴怀里一塞,里面装满了超市买来的各种吃食和饮料:“吃点东西,继续赶路。”   “赶路?赶什么路?”杜裴觉得莫名其妙,“你要把我拉深山老林里卖掉?”杜裴问。   “嗯,卖给寡妇暖被窝。”霍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对着杜裴开玩笑,“上车说,外面冷。”   霍阎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室内,杜裴抱着一大袋吃食跟进副驾驶室。   “到底怎么回事,霸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晚是要送我回家的吧,怎么我一睁眼和你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休息站了。”杜裴皱眉问。   “和我在一起不好吗?”霍阎挑眉。   “不好,一点都不好。”杜裴不假思索道。   “哪里不好。”   “你又不是俏寡妇,哪里好。”杜裴无情。   “其实……”霍阎不恼反笑,靠近杜裴,沉声道,“你可以试试男人,不比女人差。”   “霍阎!”杜裴终于板起脸来,打断霍阎的荤话,“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霍阎坐直,脸上的笑意淡去许多:“带你去跨年。”   “跨年?去哪里跨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跨年?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杜裴真是服了眼前这位霸总,这绝对是他见过最霸道的人,没有之一。   “反正你也没有家人,跟谁跨不是跨。”霍阎无所谓道,“至于没有问你意见这件事,我跟你道歉。”   “你!”杜裴要不是看霍阎人高马大自己打不过,真想一拳兜他脸上,这个人嘴里说着道歉,可脸上分明是专制独裁的高高在上感。   “我没有家人,可我有朋友。”杜裴咬牙切齿。   “又没女朋友,”霍阎不以为然瞥一眼杜裴,又轻笑补充道,“也没男朋友。”   杜裴心想,要不掐死他得了,大不了自己跟他同归于尽好了。   “那请问,我们去哪里跨年?”杜裴压着脾气,耐着性子问道。   “深山老林里。”霍阎说完便发动了汽车,嘴角的笑意被森森寒意取代。   ***   镇上的小店早已家家户户关了门,大多数在外读书打工的儿孙子女都回了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着准备着年夜饭。   可是老何面馆今年异常冷清。   丁传贵坐在店里磨人:“小川,你跟俺回家过年吧,俺爹妈给你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不去了,我留店里就挺好。”何川边择菜边说。   “好啥好,你一个人,多冷清!”丁传贵不乐意。   “我……不是一个人。”何川犹豫道。   丁传贵脑子灵光一闪,从椅子上豁然起身,大着嗓门质问:“不是一个人?啥意思?!和那个霍珩?!”   何川点点头,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霍珩一定会来。虽然邀请了霍珩,但霍珩并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应。   “小川,你就,你就这么喜欢他啊?!”丁传贵自从和何川摊牌后,在感情上也不像从前那般扭捏,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但也不忍心看何川往火坑里跳,“他一看就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他就是耍你玩呢!你快长点心吧!要是老何泉下有知,他非跳出来骂醒你!”   “爷爷已经知道了……他很喜欢来宝……”何川说到这,伤感在所难免。   丁传贵瞳孔地震,张大嘴巴好半天,最后咆哮道:“不可能!老何咋可能……咋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同意的!!!”   “是真的,蔡爷告诉我的。”何川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听解释丁传贵更加炸毛:“胡说!!咋可能!!要是老何会同意,俺早就追你了!!!俺这么些年把对你的感情憋心里,不就是怕老何吗!!”   丁传贵大喊大叫,带着委屈和不可置信。   “你小点声,”何川头大,被丁传贵吵得耳朵也疼,无奈道,“别嚷嚷了,丁传贵,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这事不管爷爷懂不懂,咱俩都没可能,你要是再一天到晚胡说,我就再不见你了!”   “那你跟那个霍珩就有可能?!”丁传贵针锋相对,毫不示弱,“小川,俺看你也没比俺清醒多少!”   “你给我滚回自己的家去!”何川气得开始往外推人。   “哎哎哎,你别推俺啊,俺这腿还没好利索呢!”   “那就把另一条腿再摔断!”何川发脾气道。   两人推拉撕扯好半天,何川终于送走了丁传贵这尊大神,脱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丁传贵刚才的话,何川不是没有听到心里,他怎会不知他跟霍珩之间的可能性有多小。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至少现在,他只想和霍珩在一起过两人之间的第一个新年。   何川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年夜饭,尽管不确定霍珩到底会不会来,但他依然准备得很丰盛。   到了下午,外面开始陆陆续续放起鞭炮,街上有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天色渐暗,何川终于坐不住了,裹上大衣,跑去店门口伸着脖子张望,街上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烟硝味。   烟雾弥漫中,霍珩的身影渐渐清晰,一束烟花在他身后窜空升起,映衬着霍珩有种破碎的美感。   何川心跳空掉一拍。   他站在原地,看着霍珩越来越近,直至人来到他的面前。   “我来了。”霍珩声音低低,周围喧闹声一片。   何川忽而有点想哭,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新年,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吧。   何川牵起霍珩的手,拉着人往面馆走。   一进到面馆里,何川便忍不住地抱住霍珩,脸蛋贴在他胸口冰冷的外套上。   霍珩抬起手揉揉他的发顶。   “你能来,我很高兴。”何川声音闷闷地从霍珩胸口传出,“我做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霍珩动容,喉结滚动:“小川……过了今晚,我就要回去了……”   “嗯?为什么——”何川抬头,觉得事发得很突然。   “霍阎会发疯的。”霍珩说。   何川本来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霍珩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回去多久还会回来吗,但霍珩此刻一句短短的话,让何川顷刻破防。   霍珩始终放不下霍阎吧……   “他发疯了会怎样……”何川难过,强忍着心酸。   “自伤或者伤害别人。”   “那我呢……”何川低下头,不想让霍珩看到他湿润的眼眶,“又剩我一个人了,是吗?”   霍珩没有说话,因为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   两人静静站了片刻,何川重新抬起头,他努力让自己像没事儿发生一般:“还有饺子没包,我们一起包吧。”   “好。”霍珩答应。   “还要放鞭炮,爷爷最喜欢听鞭炮的声音……他以前就说过,如果他不在了,也要放鞭给他听……”   “嗯,老何一定能听到。”霍珩低声道。   何川挤出一丝笑容,像得到满足的天真孩子。   两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霍珩根本不会,何川手把手地教他,但包出来的饺子不是露馅就是奇丑无比。   何川被那一排奇形怪状的饺子逗乐了,霍珩也无奈一笑。   电视机被何川从老何屋里搬到楼下,二人一边干活一边看着春晚。   如果不细究,一切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是其乐融融下是怎样的酸楚难耐,只有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   何川把备好的菜下锅,顿时炒菜声和电视声融为一体,霍珩看着何川忙碌的背影,眼里有化不开的情绪。   又来了,那种被冰冷海水淹没的感觉再一次向霍珩袭来……   屋里温馨热闹,可是霍珩觉得浑身冰冷。   他也很难过,可是他习惯了压抑自己的难过。   他也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   他也想霍阎放过自己,可是霍阎连他自己都没有放过。   他觉得无解,没有尽头,没有希望,没有意义。   他不想把何川拉下深渊,这冰冷的滋味他一个人尝过就好。   “来宝,快来尝尝这个。”何川端上来一盘小炒嫩牛。   恍惚间,霍珩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失忆的来宝。   霍珩没有吃,反而拿起筷子夹起肉,递到何川嘴边:“张嘴。”   何川有点难为情,但还是乖乖张嘴让霍珩投喂。   吃完后何川拿过霍珩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肉也递到霍珩嘴边,霍珩咬掉筷子上的肉。   何川嘴角含笑,霍珩的心颤抖得更厉害。   “好吃。”霍珩不露声色道。   大概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   何川满意地笑了。   菜做好,两人对坐着,何川拿出酒来。   “喝多了又要断片。”霍珩打趣。   “不是有你在吗?”   “就是有我在才危险吧。”霍珩坏笑。   何川的脸瞬间涨红,他想起第一次在霍珩面前喝醉酒的那次仓库热吻,也想起两人分别后他喝到断片,在店门口主动亲吻了霍珩。   好像每次喝醉酒,他都会忍不住去亲霍珩。   “……你不想亲我吗……”何川红着脸耐着臊意小声问道。   霍珩没有回答,可是眼里有笑意,他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酒推到何川面前。   “别喝醉了,还要放鞭炮。”霍珩温柔叮嘱。   墙上的时钟在嗒嗒嗒走着,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倒计时迎接新的一年!十!九!八!七!……”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们热情洋溢的声音:“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何川笑得很甜,他没有喝多,只是微醺,“我们去放鞭炮!放烟花!我们一起跨年啦!”   两人来到屋外,卡点放烟花的邻居很多,街上一片热闹祥和。   何川从仓库拿出棍子挑上两挂鞭,把棍子固定在店门口处。   “你去点火。”何川把打火机递给霍珩。   “你不去?”   “我害怕……”以前每年放鞭都是何川爸爸点火,爸爸去世后是老何点火。   何川有些难过地想,不知明年谁来帮他点火放鞭炮。   霍珩牵起何川的手往前走:“一起。”   霍珩的手一贯温暖干燥,被他掌心包裹时,会让何川心生满满的安全感。   霍珩点了火,何川紧紧攥住他的胳膊,然后拉着霍珩往角落躲去。   瞬间鞭炮燃烧炸开,噼里啪啦,红色纸屑漫天飞扬。   何川捂住自己的双耳,笑嘻嘻地看着霍珩。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何川看到霍珩的嘴唇开启,口型是:新年快乐。   何川笑得更开心了,但是他不知,在他转身看向鞭炮时,霍珩低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第70章 真情流露   放完鞭两人又放了许多烟花,天空璀璨耀眼,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两人的脸上。   何川看着霍珩闪着光芒的眼眸,没忍住,轻轻抱住了霍珩。   街上还有人,但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霍珩回抱住何川,把人拥入怀内,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片刻。   这一刻,他俩是幸福的,也是难过的。   但没多久,霍珩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霍珩拿出手机,看向屏幕,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了?”何川感觉霍珩心情不好,他一晚上的情绪都不怎么外露,但现在却肉眼可见地沉下脸色。   “没什么,太晚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霍珩把手机塞回口袋。   一听说要分离,何川紧张起来,他紧紧拽着霍珩的袖口。   “离开前我会告诉你的。”霍珩知道何川的担忧,也明白他的不舍,可是这一天早晚要来。   霍珩轻轻拉开何川的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温柔沉声道:“晚安,小川哥哥,新年快乐。”   “霍珩……”何川满脸不舍和伤心。   “回去吧,别等我了。”   霍珩离开了,高大的背影隐没于黑夜,他没有回头,否则他一定会发现何川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划过他的脸庞,委屈得不像话。   烟花持续升空,热闹和幸福不属于他们俩。   霍珩返回项目部,在项目部门口看到了霍阎的跑车。   霍阎站在车前抽烟,旁边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霍阎侧头聆听男人讲话,嘴边似乎有一丝笑意。   霍珩停下脚步,他很久没看到霍阎脸上有这种纯粹的笑意,尽管笑意不浓,尽管这笑意在看到他以后逐渐消失。   霍阎跟男人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向不远处的霍珩这里看来,眼神温和,但还是快速打量了一下霍珩,然后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霍阎掐灭手中的烟,向霍珩走来。   “他是谁?”霍珩问。   “杜裴,心理医生。”霍阎说。   “挺好的。”   “哪方面?”   “能让你笑。”霍珩说。   霍阎冷哼:“只要乖乖听话,让我笑也不是很难。”   “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没有谁可以一直乖乖听话。”霍珩平静道。   “所以你才要留在这里?你不乖了,霍珩。”霍阎面色冰冷,语气沾染危险气息。   “我回去能做什么,团圆和睦,相亲相爱的节日,不适合你我。”霍珩说。   霍阎往前一步,手掌轻轻拍着霍珩脸颊,语气森然:“回去我可以把你关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直到你屈服,直到我心情变好为止。”   “霍阎,你真的需要你的心理医生好好帮帮你,你生病太久了。”   霍阎听闻,突然用胳膊肘压制在霍珩胸前,用力把人往后贯到身后的树干上。   “别他妈的用这种可怜人的眼神来看我!霍珩,我是病了,那你呢,你就是个正常人?”霍阎一直压抑的阴戾,终于被激发,周身气场黑压压一片。   “我也是疯了,才会想要跟你回家。”霍珩苦笑,声音有一丝颤抖,“霍阎,我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   霍阎看到霍珩流露出来的脆弱,有几秒的失神,然后更凶更阴狠地用胳膊肘抵住霍珩胸口:“死了不就解脱了。”   ……   ……   车里的杜裴扭着身子,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临上车前霍阎对他说:“我跟弟弟叙叙旧,你先在车上等我。”   杜裴在温医生留下的档案里得知霍阎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霍珩,关于弟弟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在十五岁的时候被送到国外读书,温医生在关于霍阎和弟弟的关系中描述过霍阎从不提及家人,偶有几次会提到弟弟霍珩,但每次都神情偏执。   杜裴作为心理医生,对病人的微表情和心理状态的把握还是比较精准的,他在霍阎看到霍珩时神态语气的变化,推测出霍珩在霍阎心中的位置不一般。   杜裴透过车窗看到霍阎忽然像猛兽一般把霍珩抵在树上,他虽然看不到霍阎表情也听不到两人对话,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霍阎暴躁偏执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见霍阎如此狂躁,之前几次霍阎的烦躁情绪,都在可控范围内,而这次,霍阎明显有些许的失控。   杜裴知道他不应该下车去参与兄弟俩人的事情,他应该坐在车内观察着霍阎的状态,可是天边外的火光和浓烟还是改变了他的想法。   杜裴下车向兄弟二人走去,他故意边走边咳嗽,果然霍阎松开了霍珩。   “你怎么下车了?”霍阎回头,口吻不太友好。   “那边好像着火了。”杜裴指了指西南方向。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霍珩回头,看到一股浓烟和火光,愣了几秒,突然推开霍阎大步向火光处跑去。   是小镇着火了,方向就是何川面馆那边的方向,霍珩不知那条街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祈祷何川可以安然无恙。   霍珩跑得极快,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何川的安危。   越靠近老何面馆,街上的嘈杂声越响越乱,有人乱哄哄地大喊大叫着:着火了!着火了!老何面馆着火了!!   霍珩心跳疯了一般狂跳,他看到老何面馆被包围在红海之中,红彤彤的火焰宛如毒蛇,映得霍珩眼前一片通红。   “何川!!!!”霍珩发了疯地往老何面馆里冲。   有人拦住了霍珩:“你疯了!这么大的火你还往那跑!”   “有没有看到何川?!!!”霍珩冲拦住他的街坊喊道。   “没看到啊!!!这孩子该不会是——”   霍珩一把甩开街坊,想也没想地往面馆里冲。   “你他妈找死!”霍阎忽然从霍珩身后出现,他抓着霍珩的胳膊,一脸怒气,杜裴也跟了过来,被眼前的大火映红了脸。   “滚!!!”霍珩双眼猩红,发了疯般怒吼,“别拦我!!何川在里面!!”   霍阎一拳兜在霍珩脸上,面目狰狞不比霍珩:“你他妈敢去送死!”   霍珩反手一拳打在霍阎脸上,声嘶力竭:“他要是死了,我在这个世上也是孤魂野鬼!!”   “操!”霍阎被激怒,发狠地回击过去,兄弟俩扭打在一起。   杜裴赶紧拉住霍阎,想要阻止发疯的兄弟俩人:“别打了,现在不是——啊!”   拳脚无情,霍阎的胳膊肘猛击在杜裴脸上,杜裴疼地一声惨叫,当场飙泪。   霍阎有一秒的分心,霍珩趁机狠命砸了霍阎一拳摆脱了他的控制,冲向火海。   靠近面馆,热浪袭来,周围有人不断拎着自家的水桶来灭火,但是收效甚微,霍珩冲到面馆门口,火舌擦着他的皮肤,热辣辣地疼痛,他像感受不到,就在他要钻进火海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的惊呼声。   “来宝!!!”   是何川的声音!   霍珩回头,看见何川向他飞奔而来,霍珩激动转身,拼命向何川跑去,两人在火光中紧紧死命拥抱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庆幸和颤抖。   “你去哪了……你吓死我了……”霍珩哭了,眼泪大滴落下,他从来没在何川面前如此失态如此脆弱过,他像委屈的孩子担惊受怕,脸颊也被打得红肿,狼狈至极。   “我去河边转了转……”何川拼命拍顺着霍珩的后背作为安抚,当他看到霍珩不要命地冲进火海的那一刻,他的心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好后怕晚来一步没有拦住霍珩的后果,“可是你不要命了吗!那么大的火,你往里冲什么啊!霍珩!你想死啊!”   “你活着,我就活着,”霍珩捧住何川的脸蛋,哽咽道,“你要是死了,我也死了就好。”   “什么……”何川呆呆站在原地,霍珩的这句话让他眩晕,这比任何告白都有冲击力。   “小川,我爱你……”霍珩终于说了出来,不再隐藏在烟花声中,不再隐藏在阴暗心里。   火光晃射下,乱作一团里,消防警笛声由远而近中,霍珩颤抖地吻住了何川的唇。   周围人来人往,但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不远处的霍阎看着火海旁拥吻的两人,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嵌入肉内,他凌乱着头发,面色铁青,阴沉地转身离开了。   杜裴再看一眼霍珩和何川,跟在霍阎身后一同离开了这里。 第71章 旅馆之夜   霍阎和杜裴回到项目部门口,霍阎径直上了跑车,摔上车门。   杜裴刚坐到副驾驶,安全带还未绑上,霍阎便重重一脚油门,跑车带着怒吼行驶出去。   车速极快,杜裴瞥一眼霍阎,霍阎的状态只能说非常糟糕,残血的嘴角,阴沉的脸色,紧抿的薄唇,眼神里有骇人的杀气腾腾。   杜裴猜测,霍阎也许此刻真的想杀人。但要杀的那个人是谁,是他的弟弟霍珩吗?   杜裴觉得不尽然,尽管从今晚发生的事情上看来,兄弟二人关系可能并非很好,但霍阎拦住霍珩冲进火海的那一刻,杜裴明明确感知到霍珩对于霍阎是特殊的、重要的,特殊重要到霍阎看着霍珩为别人不顾性命的时候,霍阎会发疯发狂暴跳如雷。   霍阎车速越开越快,引擎轰鸣中,杜裴开始有些眩晕。   “霍阎,开慢点。”杜裴忍住胃里翻涌的感觉,咬牙道。   霍阎置若罔闻,车速未减半分。   “我快要吐了!”杜裴有些生气。   霍阎一脚急刹车,杜裴差点飞了出去。   “你——”杜裴气得想骂脏话,霍大少爷把车随意停在马路中央,尽管这条路是条乡间小路。   霍阎烦躁摁下车窗,冷风灌进车里,杜裴打了个喷嚏。   霍阎点上一支烟,沉默不语地抽了起来。   杜裴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只能掏出手机,查了查定位,很显然霍大少爷出发的时候根本没看路,凭着一腔怒火开到哪里算哪里。   “让开,我来开车。”杜裴冷脸,胃里的翻滚还未完全消下,又被窗外的冷风直吹着,身体有些发抖。   霍阎这才把目光转向杜裴,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掐灭了烟,竟然乖乖听话下了车,坐到后排座椅去。   杜裴换到驾驶位置,打开导航,向着最近的一家旅馆开去。   跨年夜,还是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天知道能找到住宿的地方有多难。   “这是什么鬼地方?”半个小时后,霍阎看着车外那幢脏乱旧的两层老楼,外墙皮一片斑驳,招牌上的霓虹灯忽闪忽闪的,在风中摇摇欲坠。   “杏、爱、家?”霍阎看着招牌拧紧眉头。   “是杏村爱旅家!”杜裴扶额,谐音梗害死人,“您能不只念亮灯的几个字吗?”   “住这?”霍阎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就这里还不知道开不开门呢。”杜裴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大少爷,您最好祈祷今晚有地方住,不然只能在车上冻一夜了。”   杜裴裹紧身上的外套,向旅馆门口走去,旅馆大门紧闭,杜裴伸手在门上使劲敲了敲。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有人开门,我也不住。”霍阎下车,走到杜裴身后,“上车,我开车,带你连夜赶回去。”   “你开车?就你现在的状态……”杜裴摇摇头,“而且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我还不想给你陪葬。”   “陪葬?”霍阎冷哼,“可有人就急着要去送死。”   杜裴知道霍阎讽刺的是霍珩,可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和体力去安慰霍阎,他的身体在不停发抖,他需要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有人吗?”杜裴继续敲门。   霍阎不满地看着杜裴:“杜裴,你——”   “来了来了,这大晚上的。”有人从屋里走出,拉开大门,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是这家店的老板。   “请问还有房间吗?”杜裴赶紧问道。   “房间啊,有是有。”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杜裴,又看了看他身后阎王一般的霍阎,再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豪车,不确定道,“你俩住?”   “是。”   “不住。”   杜裴和霍阎异口同声道。   杜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霍阎,然后对老板说:“别听他的,我说了算,住。”   老板犹豫一会,把门彻底打开:“那行,不过我们这里环境简陋。”老板又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霍阎,心觉是位有钱人,“怕你们俩住不习惯。”   “没事,老板。”杜裴因住宿问题有了着落,不禁松了口气。   老板转身回旅店,杜裴刚抬脚要紧随其后,手腕就被霍阎拽住。   “我讲话你听不懂?”霍阎做惯了决定,被杜裴轻飘飘地驳回,心内十分不爽。   杜裴没有力气跟霍阎过多拉扯,淡淡道:“您是霸总,您做决定,但我来定夺。”   霍阎皱眉,觉得杜裴今晚有些强势。   杜裴看着站着纹丝不动的霍阎,有些头大,觉得这位霸总闹脾气的时候像个长不大的熊孩子。   “我好像要生病了,一直在发冷,如果今晚睡车里,我可能会发烧的。”杜裴无奈解释,语气不觉间放软一些,“这里虽然环境可能不太好,但至少不用吹冷风了,就委屈您老在这里住一晚了,行吗?”   霍阎盯着杜裴面色看了片刻,终于抬脚往旅馆内走去。   杜裴跟在身后,心里感叹这位爷真是难伺候。   “要两间房。”杜裴来到前台,和刚才开门的老板说道。   霍阎双手插兜站一旁,大老板姿态打量着这家小小旅馆,可能因着客流量少的原因,店内没开几盏灯,整个店呈现老朽昏暗状态。掉落的墙皮,破碎的地砖更是不用说,就连门口那放的小沙发都是破破烂烂,又脏又黑的。   霍阎从出生,就没住过这种环境。   他皱着眉头,屏着呼吸,仿佛多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会染脏了他的肺。   “行。”老板从柜台上拿出两把钥匙,甚至没有做入住登记,“二楼,201和202。”   杜裴接过钥匙,拉着霍阎往楼梯上走。   上到二楼,走廊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程度不亚于一楼。   杜裴把钥匙递到霍阎眼前:“给你,201。”   霍阎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钥匙,没有伸手接,无语道:“甚至不是房卡。”   “有钥匙就不错了,大少爷!”杜裴见霍阎不肯动作,只能走到201门口,把钥匙插进门孔,为霍阎打开房门。   一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潮湿异味,杜裴连退三步,本来胃里就不舒服,差点没忍住吐了。   身后的霍阎低气压更是到了极点。   “我……我们再看看另外一个房间……”杜裴有点心虚走到202门口。   202能比刚才那间稍微强点,但仍然属于脏乱差的环境。   杜裴率先进了房间,打开灯,快速看了下房内设施,屋里有空调,这点倒是令他比较惊讶。   “你住这间吧。”杜裴走出房间,对站在走廊上面色不佳的霍阎说。   霍阎压制着体内的怒火邪窜,从今晚霍珩送死到此刻杜裴挑的旅馆,没有一件事情不让他火大的。   霍阎沉着脸,没理杜裴,也没进屋,而是转身离开了,留杜裴一个人在走廊上。   杜裴也委屈也烦躁,霍阎没经过他同意把他拉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狗屁名曰什么跨年,跨年的热闹他没感受到,糟心的情绪倒是这一年中最深刻的一次。   杜裴也懒得管霍阎了,赌气地回了房间。   杜裴把空调打开,想让屋里暖和一些,可是空调制热了半天,吹出来的也只有冷风。   空调是坏的。   “死霍阎!”杜裴狠得牙根痒痒,现在的处境全是拜霍阎所赐,不然他此刻应该正在自己温暖的家里优哉游哉地躺着。   既然空调不好用,杜裴心想那就赶紧钻被窝里吧,可是一掀开那脏得发灰的被褥,杜裴还是犹豫了。   或许还是跟霍阎回车里睡?杜裴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杜裴正在纠结着,房门外有人在敲门。   “开门。”是霍阎低沉冰冷的声音。   杜裴以为他是反悔了,赶紧跑过去开门,结果发现门口还跟着那位中年老板。   而霍阎带着一个行李箱上来了。   老板捧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对杜裴讪笑道:“让一下吧小伙子,俺进去给你换个新被子。”   说是新被子,其实还是床旧被子,但比床上的那床干净多了,至少能看出来是清洗过的。   “哦哦。”杜裴赶紧闪身给老板让路,老板走进去开始换床单被褥和被子,甚至还拿来新的枕巾。   杜裴好奇地看着霍阎:“你刚才不是离开?是去找老板换被褥了?”   霍阎斜觑一眼杜裴,不搭话。   杜裴的心气儿好像顺了一些。   “老板,这空调不好用吗?”杜裴走进屋里问道。   “早坏了,那啥,俺一会再给你拿个电褥子吧要不。”老板说。   “嗯,谢谢。”杜裴感激道。   老板赶紧摆摆手:“没啥,没啥,还需要啥尽管找俺就行。”老板似乎比刚开始的时候热情了许多。   老板收拾完房间离开了,霍阎和杜裴留在屋里。   “老板只收拾出来这一间屋子,要不你——”杜裴忍痛割爱地想着,要不让霍阎这里,自己去旁边那间屋子好了,毕竟大少爷一看就是没吃过物质上的苦。   “我睡这里。”霍阎说。   “好,那我去旁边那屋。”杜裴点点头。   “过去干什么?连狗都不住的地方,你去?”霍阎挑眉,满眼嫌恶。   “话不能这么说,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连这种环境都住不上的。”杜裴说。   霍阎不想听他说教,不耐烦道:“一起睡这里。”   “嗯?”杜裴看了眼不算宽敞的床,犹豫了。   “不乐意?”霍阎眉头紧皱。   “不是……是你方便吗?……”杜裴问道,毕竟对方喜欢男人。   “你方便我就方便。”霍阎走到门边,把刚才从车上拿下来的行李箱拖到房间中央,他因工作情况,有时候会临时出差,秘书在车里给他备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当季衣物和洗漱用品。   霍阎把行李箱打开:“用什么随便拿。”   杜裴挑了几件洗漱用品,房间里有一个很逼仄的洗手间:“洗脸刷牙一下就好。”这种环境下也不指望能洗澡什么的了。   “嗯。”霍阎也挑出洗漱用品。   “那你先去。”杜裴说。   霍阎毫不客气,进了洗手间,不到几秒钟又出来了,眼里是盛不下的怒意:“操!凉水!”   【作者有话说】   霍阎:好气好气,今天好生气。   杜裴:摊上你这么个霸总,算我倒霉。 第72章 谁家祖宗   霍阎满身戾气地从洗手间出来,杜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只能道:“要不你上床躺会儿?被窝里应该会暖和些。”   “嗯。”霍阎闷声闷气。   杜裴无奈进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发觉这里的水确实很凉,刺骨得很,也难怪大少爷会不开心。   杜裴哆哆嗦嗦地洗完脸刷完牙,看着眼前模糊镜面里的自己,脸颊好像有些红肿,轻轻用指尖一碰。   “嘶——”果然很疼,这个霍阎力气可真他妈的大。   杜裴在洗手间洗漱功夫,听见老板来敲门,跟霍阎说了几句后又离开了。   杜裴赶紧从洗手间出来,发觉桌头柜上多了一兜东西和一个餐盘,上面有热气腾腾的面条、粥、小菜和茶叶蛋。   “老板送来的?”杜裴诧异。   “嗯,电热毯刚才也铺上了。”霍阎站在床边,脸色依然很臭。   “这老板还挺好的。”杜裴感叹。   霍阎嗤笑:“拿钱办事,自然好。”   “嗯?你给他钱了?”杜裴惊讶,“给了多少。”   “一万。”   杜裴着实吃惊,不敢置信:“多少?”   霍阎淡淡瞥一眼杜裴,不以为然:“能用钱让自己少遭罪,不好吗?”   杜裴看着床头柜上价值一万的晚餐,忍不住肉疼:“果然很霸总……”   “少废话,赶紧吃,吃完睡觉。”霍阎把杜裴拉到床边,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房间里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   “吃完饭再吃点药,脸上也有伤。”霍阎轻抬下巴冲桌子上的那一兜东西示意,里面是常备药品。   “你特意给我要的这些?”杜裴有些诧异,没想到霍阎其实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只是平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霸道专制的姿态,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铁汉柔情。   “一起吃点。”杜裴语气不觉间柔软了许多。   “不饿,快吃。”霍阎不耐烦道。   杜裴现在对霍阎的不耐烦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于是端起面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霍阎站在一旁看着吃得香香的杜裴,突然叫他:“杜裴。”   杜裴嘴里还叼着一大口面条,抬眼看向霍阎,用眼神询问他要说什么。   “没想到这一次的跨年夜是咱俩在一起,”霍阎觉得有些好笑,“平时衣冠楚楚的杜医生被我拉到这鬼地方受冻挨饿的,脸还被我打伤了,想想你遇上我也是够倒霉的。”   “你终于良心发现了。”杜裴吞下面条,胃里被热乎乎的饭填满,心情好了许多,身体的寒意也驱散大半,“不算晚,你还有得救。”   杜裴打趣着霍阎,霍阎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   剩下时间杜裴专心吃饭,霍阎则给老板打了个电话:“送壶热水上来,再带个干净的杯子,用热水烫了消过毒再送来。”   霍阎完全拿老板当下属使唤。   杜裴砸砸嘴感叹道:“有钱真好。”   杜裴吃完饭,老板果然按照霍阎吩咐送来了热水和杯子,还顺手把吃完的空饭碗端走了。   霍阎从那一兜药里挑出一盒感冒冲剂冲给杜裴:“趁热喝。”   杜裴难得享受被人照顾的待遇,一时之间竟有些感谢霍阎的心态。可明明自己的处境是他造成的,被他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吃完药霍阎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秘书整理好的睡衣扔给杜裴,漫不经心道:“换这个睡能舒服点。”   杜裴捧着霍阎的睡衣,心里有一丝暖意慢慢渗出。   霍阎又从药兜里挑出一只软膏,坐到杜裴身边:“好好的脸,惨不忍睹。”   “拜谁所赐?”杜裴无语,但只能开导自己,“就当您老送我的跨年礼物了。”   霍阎嘴角牵扯一下,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大礼还挺丰厚的。我给你擦点药,别破相了,到时候真被拐到山沟里也没人看得上你。”   “我这还不算被拐啊?你就欺负我没家人管我呗。”杜裴说。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可因太过触及软肋和私密,霍阎不禁一愣。   “对不起。”霍阎说,那总是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睛这次却有些认真。   “哦……那原谅你了。”杜裴不知为何有点尴尬,霸总的真心果然一般人无法承受。   霍阎两指捏住杜裴的下巴尖,把的脸转向自己:“我给你擦药当赔罪。”   “那你不如给一万。”杜裴回嘴。   霍阎两指上移,捏住杜裴嘴角用力往中间一挤,可爱的嘟嘟嘴出现。   “不愧是心理医生,这小嘴能说会道的。”   “靠!疼!我脸肿了!”杜裴因嘴巴被捏住,口齿不太清楚。   “再多说话,一会让你的嘴也肿。”霍阎盯着两瓣红润的嘴唇威胁道。   霍阎擦药动作不算温柔,跟他性格差不多,但粗中有细,也没把杜裴真的弄疼。   擦完药两人准备睡觉,房间留了盏台灯没关,屋里光线略暗但不至于全黑。   房间里的床是单人床,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十分拥挤。   “操,让老板再送一床被过来。”霍阎躺下没一会,烦躁道。   “太晚了,这都几点了,快别折腾了,再折腾天就亮了,我好困,凑合睡吧。”杜裴吃了药有点昏昏沉沉,睡意来得很快。   霍阎偏头看向一旁的杜裴,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均匀呼吸,果然没一会便睡着了。   心真大。霍阎冒出这个念头。   杜裴睡得安稳,可是霍阎彻夜难眠,他的脑海里不停出现霍珩奋不顾身冲进火海的那一幕,两人对峙的时候,霍珩的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决,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霍珩是如此坚定地反抗自己。   是那个面馆小老板让霍珩变了一个人。   霍阎默默咬紧后牙槽,眼前似乎映着一片烈火,而火光下霍珩和何川吻得动情缠绵。   想摧毁一切的暴戾情绪在霍阎体内游走,他无法入睡,想发泄想破坏,他光是想到霍珩当时的眼神,他就想把人拽回小黑屋里绑起来。   如果弟弟不听话,当哥哥的当然要好好教育他。   “嗯……嗯……”一旁的杜裴不知为何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霍阎思绪被打断,借着房内的幽暗的灯光看向杜裴。   杜裴似乎很冷,整个身体蜷缩着,两人盖的被子早已被他卷走一大半,霍阎甚至有半边身子是露在被子外面的,可杜裴看起来依然很冷。   “杜裴。”霍阎低声沉唤。   杜裴没有醒来,只是蜷缩得更厉害。   霍阎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才发觉杜裴的体温偏高。   “操,你发烧了。”霍阎低声咒骂一句。   杜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大脑昏昏沉沉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环顾四周掉皮的墙和脏兮兮的天花板,才后知后觉自己在旅馆内。   杜裴转头,看着躺在一旁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霍阎,脑海里隐约有昨晚的记忆。   昨天他好像发烧了,霍阎喂他吃了退烧药,给他换了热毛巾敷在额头上。   杜裴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身上的睡衣,不是昨晚睡前换的那一套。   所以,霍阎昨晚还为他换了新的睡衣,这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自己出了很多汗,霍阎用热毛巾为他擦过身体还给自己换了套干爽舒适的衣服。   杜裴一出生就在孤儿院长大,虽然稍微长大一些被国外一对夫妇领养,但国外的夫妇只赞助他学费和生活费,他大部分的生活都是住校,后来工作,夫妇也不强求他留在身边。他们只在过节时候偶尔互通电话。   所以被人如此悉心照顾一晚,杜裴是真的第一次感受到。   原来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会是如此的轻松和惬意。   “霍阎……”杜裴小声道,他看着霍阎有点乌青的眼底和下巴冒出的隐约胡茬,心下觉得霸总其实还挺可靠。   霍阎睡眠浅,被轻轻一唤便睁开眼,脑海也许还未恢复清明,但他的手已探上杜裴的额头。   “你是谁家的小祖宗,”霍阎清晨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更沉,“这么能折腾人。”   杜裴看着霍阎不耐烦地皱眉,却觉得心情甚好,于是开玩笑道:“折腾谁就是谁家的呗。”   霍阎彻底清醒,看着清晨枕边的杜裴,笑容温和治愈,好像可以敌退所有的黑暗。   被窝里,霍阎忽然揽过劲瘦的腰,把人拽到身边,两人胸膛紧贴,在杜裴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在那他盯了一整晚的红润嘴唇上亲了一口。   “就当是小祖宗给我的谢礼。”霍阎不知羞耻道。   【作者有话说】   磕……磕死我了……这还怎么墙纸啊!(捂头抓发~~) 第73章 坦诚相见   火势并未蔓延危害到左邻右舍,只有老何面馆损失惨重。   镇上的消防队和民警赶到现场,折腾半宿,火终于完全熄灭,消防队根据经验初步判断火灾有人为因素,后院发现汽油痕迹,导致火情起势迅猛,民警给何川做了简单调查后让他回去等进一步消息。   街坊领居纷纷上前安慰何川。   “我暂时回村里住,谢谢大家关心,今晚多亏了大家帮忙,让大家受累了。”何川感激道。   “也没帮上啥,只要人没事就好,小川,房子啥的都是身外物,别想不开啊。”   “唉,这大过年的,孩子多可怜啊,老何刚走没多久,又出了这么一场火,要是查出来是谁干的缺德事,叫他不得好死!”   ……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这期间,霍珩一直站在何川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川,你俩到底咋回事啊……”有邻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周围忽然一片安静,所有人像商量好一般不说话,眼神复杂地、好奇地看向何川和霍珩。   他俩情动接吻的画面历历在目,何川的脸倏地火辣辣的。   “我……我俩……”何川磕磕绊绊,无法解释出一二。   “天不早了,我和小川哥哥先走了。”霍珩在众目睽睽下揽住何川的肩膀,把人圈进自己的怀抱里,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只是刚走没两步,何川便听到身后压抑不住爆发出来的议论声。   “他俩刚才那个啥了,你们看见了没?是俺眼花了吗!”   “就是亲了啊!亲了啊!两个大男人这……这咋就……伤风败俗啊!”   “小川咋是这样的娃,怪不得一直没结婚,原来心理有毛病啊!”   “别这么说,小川这孩子也是咱们这些年看着的,他啥人品咱能不清楚!小川是好孩子,就是走了弯路吧。”   “这来宝也是奇奇怪怪,不知道究竟干啥玩意的,一会店伙计,一会啥设计师的,咋那么玄乎呢,像个人贩子!”   ……   ……   “别听了,咱们回家吧。”霍珩轻声对何川说。   “嗯,那些都不重要,我们走吧。”何川紧紧反握住霍珩的大掌。   霍珩带着何川先去了项目部,开着项目部的车载着何川返回村里,折腾许久,两人回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霍珩把车停到何川家门口,何川打开家门,刚一进院子,霍珩便把人横抱起来向老屋走去。   上一次在这里,是两人的第一次。   这一次,霍珩依然把人压到了那张土炕上。   “来宝……”何川微喘,看着霍珩带伤的脸,上面有血还有灰尘,很狼狈,可是却让何川心动不已,“霍珩……”   “小川,我以为我可以没有你。”霍珩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压抑了一夜的情绪让他的声音有些抖,“我以为你还在店里……那么大的火,你万一……”   “没事的,我没事的!没有万一!”何川双手捧着霍珩的脸庞,拼命摇头。   “而我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霍珩哽咽,黑眸里是数不尽的痛楚,“回去吧,别等我了……”   “我不应该让你回去的,我应该把你带在身边的!我不应该让你别等我了,我应该让你永远陪着我的!小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真的快吓死了……”霍珩眼眶通红,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看起来无比的脆弱和痛苦。   何川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渗入鬓发,最开始他隐忍着哭泣,没有出声,可是越哭越难过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大,从呜咽到嚎啕大哭,眼泪像瀑布,没有尽头:“来宝……你个滚蛋……”   “我是混蛋。”霍珩捉住何川的手,用力往自己的脸颊上扇去,“混蛋让你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你突然消失,杳无音讯,如果不是丁传贵无意间遇到你,你很可能就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回来了!你甚至没有告别!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这个滚蛋!”何川大声哭喊着,心里的委屈止也止不住,“后来找到你,你让雷鸣把我拖走,你还在我面前带走其他女人!你故意弄伤我的脚踝!你让我给你和别的男人买安全套!你……你还用那个夹子……还有钢珠……”   “小川,我——”霍珩面对自己曾经的罪行无以辩驳。   “你闭嘴!”何川越说越气,哭得眼睛红红,脸蛋也红,瞪着圆眼,气势汹汹,“你有苦衷为什么不肯跟我讲!为什么要用这些手段逼我离开你!你知道你在我心上插刀子的时候,我会疼得掉眼泪吗 !!”   “我哭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心疼吗……呜呜呜呜……”何川说到这里,声音断断续续。   “小川……”霍珩大掌抚摸何川脸庞,满眼心疼愧疚和自责。   “来宝,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开……”何川泪流不止,全是哭腔。   “因为我是来宝前曾是霍珩,我曾路过地狱……那里很黑很冷,风大浪急,旋涡很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拖着我下坠……何川,那种地方我一个人去过就好……”霍珩眼泪滴落在何川脸庞上,与何川的泪融为一体,嘴唇微微颤抖,“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下地狱呢……”   何川眼泪决堤,拉住霍珩的衣领,抬头用力亲吻上那颤抖的嘴唇。   温热的唇相贴,胸膛紧靠,感受对方有力坚定的心跳和温热的怀抱,那一刻,爱从心底迸发,以燎原之火迅猛之势击败一切黑暗和恶魔。   我爱你,所以不舍得让你陪我走那条通往地狱的路。   我爱你,所以一定要抓牢你的手带你走一条重生路。   “来宝,我爱你。”何川贴近耳边,柔声道,“霍珩,我爱你。”   霍珩眼底情绪翻涌,把何川推倒在床。   衣服一件件剥落,这一刻,他们终于坦诚相待。 第74章 登徒浪子   霍珩对于新年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小时候是跟着妈妈季美利在一起,姥姥、姥爷去世得早,季美利又是独子,家中亲戚不常往来,所以对于过年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热闹的感受,而霍道文在除夕当夜也从来不会出现在他和季美利的那个家里,等霍道文想起这对母子抽空来的时候,这个年基本已经过完了。   在霍珩的记忆里,过年与幸福团圆无关,反而那个时候的季美利会比平时更加脆弱和孤独。   季美利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跟着霍道文的,但她又离不开霍道文提供的生活,或许是精神上的郁郁寡欢让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因病去世。   她去世后,大概唤起了霍道文的多少良知,作为补偿让霍珩搬到霍家别墅,但没多久霍阎妈妈陶瑞钰自杀,过年对于霍家兄弟就变得更加讽刺。   兄弟俩人,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都没有了妈妈,哪里还有家可以团圆相守。   但是今年,从大年初一开始,霍珩每天都在何川的拥抱中起床,在何川小猫黏人一样的亲亲中度过,这一年的新年,变得有烟火气和温暖,霍珩的身体里有暖流在静静流淌,那些曾经拖着他下坠到无望深渊的寒流在渐渐消溶。   因为老何去世,这一年何川也未出门拜年,他和霍珩躲在老房子里,守着两人的二人世界一刻都不曾分开。   大狼狗回来了,围绕在何川身边,黑瞳里永远映着何川的身影。   丁传贵来过几次,听说面馆着火了十分担心何川,但在看到霍珩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担心全部化作滔天的伤心和愤怒。   “小川,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他之前咋对你的你忘记了?!”丁传贵当着霍珩的面,毫不避讳地挑拨离间。   霍珩眉毛一抬,当着丁传贵的面,也毫不避讳地揽住何川的腰,用力一抻,何川毫无防备跌坐在他坚实有力的大腿上,霍珩对着何川嫩嫩的脸颊上猛啵一口,带着宣誓主权的响儿。   丁传贵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霍珩鼻子开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大白天的你!你!小川的脸,是你亲的?!”   “那我亲嘴给你看?”霍珩反问。   “操!”丁传贵忍不住飚脏话:“你他妈的简直是个淫魔转世!你丧尽天良!你狼心狗肺!你无耻之徒!你登徒浪子!你——”   “传贵,传贵!你冷静冷静!”何川见丁传贵越骂声音越洪亮,赶紧从霍珩腿上起身,“我俩没,没你想得那么——”   “这土炕你看到了吗?”霍阎指了指自己屁股下坐的大土炕,问丁传贵。   “废话!我又不瞎!这炕咋啦,这炕何川从小睡到大的!”丁传贵没好气道。   霍珩眉宇间尽是不加掩饰的嘚瑟劲:“这张何川从小睡到大的炕,他跟我从头滚到了尾。”   何川没想到霍珩会说得如此露骨不加掩饰,又是在一起长大的发小面前,一时羞臊得耳根发烫。   “你俩?!你俩那个啥了?!!”丁传贵不敢置信,眼珠子瞪得快掉到地上,他死死盯住何川,“小川,你告诉俺,他是在放屁!放他他娘的乌龟王八蛋的屁!”   “我……”何川又急又臊,狠狠瞪一眼霍珩,希望他赶紧闭嘴。   但霍珩不急不慢继续火上浇油:“说起来也得感谢你传贵,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你他妈的放屁!”丁传贵脑门青筋暴起,感觉下一秒就能撸起袖子揍得霍珩满地找牙,“你自己不要脸!跟老子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上次辛辛苦苦开车把我和小川送回来,我和小川也不可能在这炕上有那么快实质性的发展啊。”霍珩啧啧感叹,“你别说,这土炕就是好,又大又结实,怎么撞都不会散架有声响。”   丁传贵闻言愣了好几秒,好像在努力消化霍珩给的信息,半晌他哆哆嗦嗦转头望向何川,眼里有无法形容的背叛、失望和恨意:“小川……你俩,你俩那么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何川万万没想到霍珩会把丁传贵刺激到如此地步,他怨恨地瞪一眼霍珩,可这一眼在丁传贵眼里早已变了味道。   丁传贵觉得何川这一眼是娇嗔地、暧昧地、拉丝地!   “何川!你,你,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丁传贵就差哭出来了,他决绝地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刺眼的大土炕波及范围。   “你干嘛说那样的话啊?”何川也有些生气,更多得是觉得羞耻,他没霍珩的厚脸皮,别说是讲出那样的话,光是听到那种荤话他就想找地缝钻。   “不这样说,他总贼心不死地惦记你。”霍珩义正言辞。   “可你之前不就想让他惦记我吗,是谁跟我说的,”何川压低嗓音学道,“小川,丁传贵对你挺不错的。”   何川质问:“当时在项目部门口,你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记得了。”霍珩打马虎眼。   何川龇牙咧嘴地扑到霍珩身上,掐着他的胳膊愤恨道:“你现在又没失忆,少拿这套说辞来糊弄我。”   霍珩双臂环抱何川的小蛮腰,顺势一压,把人压到在炕上,霍珩低头笑嘻嘻地看着气鼓鼓的何川,用脸蛋亲昵地在他鼻尖上一蹭:“小川哥哥,干吗这么着急投怀送抱,是不是今天早晨让你太舒服了,又惦记上了?”   “你胡说,我可没你那么厚脸皮!”何川脸蛋微微泛红,霍珩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从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确实……一切都无可藏匿。鹰爪在山峰处肆无忌惮盘旋逗留,挑豆般的手法,让何川感受申体通过一丝电流。   “我……我不要了……”何川害羞,把脸蛋扭向一边,不敢看那热情带火的黑眸。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霍珩坏笑,“得老公说了算。”   这下何川连脖子都是红的了:“呸……丁传贵骂得对,你就是个登徒浪子……”   “那我就登了你这座高峰,”霍阎大掌意有所指地裹住月匈口那座小丘陵,下面用力往前一鼎,“徒了你那条小路。” 第75章 兄弟相见   节日过后,小镇恢复往常景象,街上店面开始正常营业,但老何面馆已变为一团废墟。   何川站在面馆前,神情黯然:“这是爷爷和爸爸的心血,虽然店不大,可这里早就是我们的家了,是我没用,没有守住它。”   “我会给你把它设计得更好,建得更好。”霍珩握着何川的手,一脸郑重,“你信我。”   何川心里那股失落的情绪被霍珩铿锵有力地一句承诺填满。   “我当然信你,霍珩。”何川终于露出笑脸。   可是霍珩依然眉头紧锁,他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何川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小川,那天起火的时候,霍阎也在。”霍珩说。   “嗯?”何川吃惊,那夜他从河边回来看到小店着火,一心只顾着往店里跑,正好看到霍珩要冲进店里的场景,眼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没看到不远处人群里的霍阎。   “他为什么在这里?”何川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要做什么?”   “大概是要把我抓回去吧。”霍珩苦笑。   何川鬼鬼祟祟紧张兮兮地看看四周,“那他现在人呢,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抓你……”   霍珩眼底闪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怎么办?!我不要和你分开!”何川紧紧拽住霍珩胳膊,小鸟依人贴近霍珩,全然不顾镇子上来来往往的人投来的目光,他的流言蜚语早已漫天飞了。   “所以,我要回去跟他做个了断。”霍珩看着何川,目光深邃,“小川,这次我要把你带在身边,从今以后我到哪你就到哪。”   何川虽然心里本能惧怕霍阎,但因为霍珩,他有无限勇气,何川使劲点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陪你一条路走到底。”   ***   霍阎回去后忙着各种节后应酬和公司事务,霍氏家族大分系多,上上下下都靠他一手撑着,暂时没有多余精力牵扯出来,以至于等他稍有空闲的时候,才发觉他给杜裴的消息均已石沉大海。   霍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机拨通了杜裴的电话。   “喂。”杜裴接通电话,温润如玉的舒适嗓音从听筒传出。   “杜医生,我不舒服,你来一趟。”霍阎看着天空开始堆满乌云,似是风雨要来。   “霍阎,你换医生吧,我已经不合适为你诊疗了。”杜裴声音平静。   “理由。”霍阎很冷静,意料之中。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霍阎也不催促,只静静凝视窗外那一大团乌云,黑压压的,让人不舒服。   终于,听筒再次传出杜裴带着鼻息的声音:“我已经没有办法客观地对待你,就意味着我对你的诊治不再具有价值,你需要的是一名冷静客观专业的医生。”   “你不是?”霍阎嗤笑。   “我对别人是,但对你不是。”   “为什么对我不再客观了?”霍阎嘲讽道,“难道杜医生爱上我了?”   “霍阎!”杜裴声音稍微高了一些,但依然在一个让人舒适的区域。   “你比我想象中清纯许多,没想到一个连吻都算不上的肌肤之亲,就让杜医生害羞到无法见我的地步。”霍阎单手拉下禁锢脖子的领带,语气不屑,“还是说对于你而言,能不能医好我根本不重要,你的清誉名声才是最紧要的吧。”   “我说了,我不适合再做你的心理医生了,你根本就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杜裴有点生气,“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推荐其他医生的。”   “所以,我是你们的皮球吗,任由你们踢来踢去?”霍阎语气也阴狠了起来,“杜裴,我告诉你,我霍阎想要的就一定不会放过,你最好祈祷,别再遇上我,否则,下次见面,我一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挂断电话,天空的乌云已经彻底遮住天空,办公室的光线暗了下来,霍阎的烦躁情绪莫名更甚。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霍阎接通,秘书声音传出:“霍总,霍二少爷来了,还带来一位何先生。”   霍阎双眸微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领带,不带感情地回了句:“让他们进来。”   “好的,霍总。”   没一会,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   “进来。”霍阎道。   办公室大门被打开,霍珩带领何川踏进装修大气的办公室。   “小张,你出去吧,没有吩咐不需要进来。”霍阎坐在办公桌前看一份文件,没有抬头,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是。”秘书退了出去,临关门时偷偷瞥了一眼办公室里最后一眼,她在霍阎身边待了两年,知道老板越平静的时候往往是最压抑的时候。   何川站立不安地望向霍珩,他从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就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霍阎并没有搭理俩人的打算,只专心致志地工作。   霍珩拉着何川的手,向沙发走去,轻轻摁着何川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何川不安地拉着霍珩的衣袖,霍珩率先坐在他旁边位置,何川这才挨着霍珩慢慢坐下。   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霍阎翻阅文件的纸张声响,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落地窗外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霍阎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打雷了。”霍阎语气轻松,像是没有察觉这屋里诡异的气氛,“马上就要下雨了吧。”   “霍阎。”霍珩面无表情。   霍阎把目光投向弟弟,用手中的签字笔轻点着自己的腕表:“比我预想地早点,我以为你会抱着美人乐不思蜀。”   “谈谈吧。”霍珩开门见山,不在意霍阎的冷嘲热讽。   “那就谈吧。”霍阎把签字笔往桌子上一扔,往老板椅上一靠,居高临下地姿态看着霍珩。   何川看着对峙的兄弟二人,掌心渐渐生汗。   霍珩站起来,何川也立刻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没事的,小川哥哥,你坐着就好。”霍珩温柔地安抚着何川。   霍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这是有什么牛神鬼怪还是吃人的老虎,小老板,怎么就看起来这么可怜兮兮的,真是容易让人心生怜爱啊。”霍阎啧了一下,“这可怜儿见的模样,难怪让霍珩愿意为你连命都不要了。”   霍阎边说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办公桌外,看着何川,冷笑道:“小老板可真是幸福啊。”   霍珩往前移动一步,挡住霍阎凝视何川的那道目光,他俩目光交汇,霍珩沉声重复道:“谈谈。”   “谈呗,你想谈什么?”霍阎无所谓道。   “我和你——”   “到点下班了。”霍阎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打断道,“我饿了,先回家吃饭?”   霍珩没有半分被打断的意外和生气。   霍阎走到办公室一角,那有整面的隐藏式衣柜,他打开一扇柜门,取出自己的外套,在经过霍珩身边时,把手里的车钥匙往霍珩胸口前一堵:“你来开车。”   低调的奔驰汇入下班高峰期车流中,霍珩驾车,何川坐副驾驶,霍阎坐后排,一路上车内除了缓缓放出的钢琴曲,再无其他声音。   只是在霍珩打算右转的时候,身后的霍阎漫不经心道:“回老别墅吧。”   霍珩手指用力握紧方向盘,车子已然拐了弯。   “不是要跟我谈谈吗,我只在老别墅里谈。”霍阎的语气多了一丝淡淡的警告。   何川转头看向霍珩,霍珩下颌线紧绷,眉头紧皱。   何川不知情由,但他感受到霍珩此刻阴霾低沉的情绪,于是把一只手放到霍珩大腿上,轻轻摩挲着作为安抚。   霍阎冷眼旁观何川的小动作。   “兹——”奔驰猛地刹车,一气呵成掉头,开向了去往老别墅的路。 第76章 听老婆话(双更)   何川一进别墅就被内里奢侈高调的装修吓到了,尽管霍阎说这是老别墅,可何川觉得它富丽堂皇得像座宫殿。   这里还有专人伺候,精致晚饭被摆到餐桌上,明明只有三个人,可餐桌大到离谱。   虽然大,可何川觉得这里太空太冷清,不如他的小面馆暖和。   吃饭期间,无人讲话,何川对着美食提不起一点食欲。   坐立难安,食不甘味。   霍珩也没吃多少,吃了几口便停了。   “不好吃?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你爱吃的。”霍阎倒是难得慢嚼细咽着。   “吃饱了。”霍珩看着霍阎,“我等你。”   霍阎挑眉,故作不懂:“等我做什么?既然吃饱了就回屋休息吧,何川应该也累了吧。”   霍阎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阿姨说:“收拾出一家客房给何先生。”   “好的。”阿姨应完便离开了。   “何川,今晚就委屈你自己睡了。”霍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川。   何川心里一咯噔,霍阎那眼神……何川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一阵恐慌。   他焦虑地看着霍珩,他不想跟霍珩分开,可是在别人家里,他没有选择权。   “没事的。”霍珩读懂了何川的心思,轻声安慰。   霍阎还在吃饭,两人先行离开上楼。   一离开霍阎视线,何川就紧紧抱住霍珩,眼眶里有泪光:“他好恐怖……让人好害怕……你一直面对这样的他吗?你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很压抑……霍珩,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就可以早点抱抱你……”   霍珩温柔地回抱住何川,下巴在他脑门上一顶:“不用怕小川哥哥,他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是个纸老虎,不然你看我怎么会还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何川根本不信霍珩的话,他知道霍珩在安慰他,如果霍阎真的是纸老虎,霍珩为什么会失足发生意外?何川根本不敢细想。   “我好没用,我怎么做才能保护你啊……”何川自责道。   “谁说你没用,你是治好我的良药,你是我想重新开始的希望。”霍珩微微躬身,把脸颊往何川面前一送,指尖点了点:“亲一口,我就有力量跟他抗衡了。”   何川搂住霍珩,在他面颊上狠狠狠狠用力嘬了一口。   霍珩捂着脸开玩笑道:“脸皮薄着呢,别给我嘬破了。”   何川破涕为笑,捏捏霍珩脸蛋:“你脸皮得多厚才能说出自己脸皮薄这句话啊。”   “小川哥哥,到底咱俩谁脸皮厚啊?”霍珩凑近何川耳边,撩拨着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暧昧道,“是谁被我弄得说自己好难受,让我给他个痛快的?是谁叫的声音那么浪,嗯嗯啊啊的像开了震动一样?小川哥哥,我怎么觉得你脸皮——”   “闭嘴!闭嘴!你闭嘴!”何川一把捂住那张不停说荤话的嘴,面色涨红,心跳加快,霍珩几句话,就让他不争气地心动不已。   霍珩撩人的时候,很迷人,容易让人犯晕乎。   霍珩笑得更开心,捧住何川的脸蛋,奔着那双红润诱人的嘴唇亲了上去,他吻地很用力,像要刻入骨髓一般,把这个吻刻进他的脑海里。   吻到何川情动,吻到何川窒息。   吻到霍阎上楼来,他们都未曾发现。   “真是好兴致。”霍阎站在霍珩身后,抱臂看着眼前恩爱的小情侣,语气平静,“只是这里好像不是合适的地方吧。”   何川被霍阎吓到,赶紧推开霍珩,分开时霍珩不满意用力又吮吸了一下,那声响弄得何川更加面红耳赤。   “那我先带小川哥哥回房间了。”霍珩没有回头看霍阎,径直拉着何川的手腕向客房走去。   身后的霍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阴郁暴躁的破绽。   霍珩带何川进了客房,客房的装修不似一楼那般奢华,但依然处处透着高级感。   何川不自然地站在房间里,这种地方他总觉得别扭,华而不实,虚幻缥缈,人住在里面很不踏实。   “真的不可以一起睡吗?”何川不开心,他知道霍阎是故意让他们分开的。   “来之前不是才做过吗,这么快又想了?”霍珩打趣道。   “你又胡说。”何川瞪一眼霍珩,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有心情开玩笑,霍阎给人感觉难以捉摸,何川只觉得头疼棘手,这样的人会轻易放走霍珩吗?   “早早休息吧小川哥哥。”霍珩的笑有点收敛,眉眼间有些深邃的情绪,“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就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睡觉知道吗,天亮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晚上外面会有什么声音?”何川不理解霍珩的弦外之音,但他本能觉得不安,他忐忑地看着霍珩。   霍珩摇摇头,加重语气叮嘱:“其他事情你不要管,你只需要答应我,好好睡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房间,行吗?”   “那你会有危险吗?……”何川心里着急,但无计可施,眼眶不自觉又染上淡粉。   “不会,我不是说了吗,天亮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的。”霍珩捏紧何川的肩膀,给他力量,让他坚信。   何川记得他俩来的目的,也深知霍阎不会轻易放人,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必定有争执发生,更知道有些事情他是插不进去的,他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除了等待,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为霍珩做。   “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何川声音有点发抖,他其实很害怕,心里的预感也不算太好。   “小川哥哥最乖,奖励你再亲一口好不好。”霍珩撅起嘴巴,难得有点撒娇。   何川瘪着嘴,满脸心疼和委屈,慢慢靠近霍珩,在他嘴唇上贴下一个软软又微微发抖的吻。   “我睡醒了的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的床边等我,我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何川命令道。   “遵命,老婆。”霍珩笑道。   “谁是你老婆?!”何川被惊到,更多是害羞,“你……你又胡说八道……”   “那怎么办?”霍珩苦恼,“我只听老婆的话。”   何川明知道霍珩在逗他,还是禁不住害羞,最后只能眼神乱飘,从嗓眼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嗯什么?”霍珩问。   “你……你再喊一遍。”何川小声道。   “老婆。”霍珩调戏道。   “嗯……”   霍珩没忍住把人圈进怀里,在他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这么可爱的老婆,当然要一睁眼就看到老公了。” 第77章 哥别哭了(双更)   夜深人静,老别墅的庭院还亮着灯,从外面看,老别墅风采依旧,庭院深深,一草一木皆被悉心照料。   可是没人知道,老别墅内里的畸形和狂执。   从一开始,这里就注定不会是一个代表幸福的地方。   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没有人能描述出幸福的含义和样子,因为不曾见过,所以无法形容。   也许在某个瞬间,也曾幸福过 ,但最终伤害和背叛包裹吞噬了那些微小的幸福。   凌晨两点多,霍珩敲响了霍阎的房门。   房门微掩没有关,就像知道有人要来一般。   房里无人应答,霍珩推门而入。   霍阎的房间摆设如同老别墅其他地方一样,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丁点改变,依旧保持着多年前的样貌。   只是房间的主人变了,从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阴狠偏执的男人。   霍阎并未睡,而是坐在小沙发上抽烟,他透过烟雾看向霍珩,眼神在烟雾里看不真切。   房间烟味很浓,对面小茶几的烟缸里早已铺满烟蒂。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距几步之遥互相看着对方。   霍阎抽完手中的烟,把烟头掐灭在烟缸里,短促一笑,带些许无奈:“谈吧。”   “我喜欢何川,要和他在一起。”霍珩说。   “在一起多久?”   “一直。”   霍阎揉揉眉心,烦躁像空中未散尽的烟雾,丝丝缕缕纠缠心间。   “一直?”霍阎嗤之以鼻,“你所谓的一直是指一辈子?”   “到我死为止。”霍珩冷静道。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从来不信什么永恒爱情之类的狗屁。”霍阎从小沙发上起身,逼近霍珩,眼里的温度结成冰霜。“玩玩可以,当真的话,不觉得幼稚吗?”   “我和你不一样。”霍珩无惧霍阎逼近时压迫的气势,迎着他那眼神逐渐偏执的眸光,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是霍阎犯病的前兆,“霍阎,你心里没有爱只有恨。”   霍阎的眼神几乎是在话音刚落就凶狠了起来,他单手揪住霍珩衣领,声音低得可怕:“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霍阎一拳兜在霍珩脸上,戾气狠重,“你真的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霍珩嘴角出血,但他没有还手,只是悲哀地看着霍阎:“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可以治好你的人,我很庆幸,我找到了……”   霍阎有几秒的愣神,脑海里忽然冒出杜裴的身影,杜裴在破旧旅馆的床上笑得阳光灿烂,但只一瞬间,那个笑脸便被霍阎粉碎在记忆里,他盯着霍珩,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去摧毁他。   霍珩当然感受到霍阎的摧毁欲,他早已习惯也早知今晚的结局,但是他必须亲手解决他和霍阎之间的问题。   “这次打算关我多久?”霍珩觉得惨然凄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霍阎。   “到你死为止。”霍阎讽刺,周身有燥怒之气,“他可以为他死,不可以为哥哥死吗?”   “你知道的,你关不了我一辈子的。”霍珩轻声道,“以前是我心甘情愿,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因为我对你有愧疚,但如今……”   “如今怎么了?”霍阎咬牙,一字一顿。   “哥,放了我吧,我任你发泄任你打骂折磨,发泄之后,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吧。”   霍珩的悲哀如同寂静的湖水,幽深广远,沉溺了他自己也惹怒了霍阎。   霍阎毫不留情地拉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另一个房间拽去。   “好啊,那我就看看你有没有命撑过今晚!”   何川梦到霍珩站在悬崖边,满脸泪水望向自己,霍珩在无言地求救,何川想向霍珩奔跑过去,可是他无论如何使出全力都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想叫想喊住霍珩,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像被施了咒语,身不由己。   好像有些异响在耳边,何川知道自己被困在了梦里,他想睁开双眼,可是无论他的意志在如何挣扎,他就是无能为力,浑浑噩噩地睡在梦里。   梦里的何川看到霍珩痛苦的神情,心快碎了,就在焦急万分之时,霍阎突然出现了,他带着邪恶地笑容走近霍珩。   “不要……不要……”何川喃喃着,可是他依然无法醒来。   梦里霍阎最终向霍珩伸出了罪恶的双手,用力一推,霍珩便像断线的木偶一般跌入身后的悬崖。   “霍珩!!”何川大叫一声,终于从梦魇里醒来,他浑身是汗,大口喘着粗气。   是梦……何川意识到这个事情,但刚才梦里撕心裂肺的感受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无法完全把情绪割裂出来。   “霍珩,霍珩。”何川喊着霍珩的名字,他现在需要马上见到霍珩,因为心里的不安让他感到无比恐慌。   何川刚下床,就感受到楼上有些声响,听不真切,像是幻觉。   何川捉急忙慌地拉开卧室的门,可是他突然傻住了。   门被锁住了,他根本无法打开。   何川的心一下就彻底慌乱了,他用力使劲拽拉门,可是门把手无动于衷。   “有没有人!开门!有没有人!!”何川拼命拍打着门。   可是这偌大像宫殿的别墅,无人回应他。   “开门!开门!霍珩!!!”   楼上房间,窗帘密布,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幽暗的台灯。   粗重的喘息充斥整个房间,霍阎双目猩红地看着手机屏幕。   “你的小情人快把门砸烂了。”霍阎冷哼。   “……别让他出来……”霍珩被困在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红色花纹软椅上,他呼吸艰难,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恶发抖,“别让他看到我……”   别让他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霍珩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年少的阴影太过沉重,以至于他被施加当年同样的手段,他就会应激到窒息。   陶瑞钰的血,早已从地毯上漫延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的指尖在滴血,他的发梢也在淌着血,他的双眼里,房间全是猩红一片。   霍阎也没有好到哪去,刺伤霍珩的同时,他受到的创伤是他的双倍甚至更多。   “他快哭死了,你是不是要心疼死了?”霍阎关掉刺眼的手机,像地狱使者一步一步踏进到霍珩视线范围,他用皮鞭杆挑起霍珩下巴,碎发遮住霍珩的眉眼,但他依然可以看到霍珩眼里的碎光。   破碎、脆弱、悲悯、痛苦。   可正是这些,把霍阎逼得更疯。   霍珩从来不懂他,他也不需要被懂。   霍珩的痛苦在提醒着他,他们本可以成为更亲近的关系,可偏偏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霍阎想到这里,心中的暴虐便更肆狂。   “我忽然想看看,何川看到你现在这支离破碎的神情,会不会更心疼更爱你一些?”霍阎笑得冷渗。   霍珩虚脱抬起头,在他眼里,地上的血还在流,他觉得霍阎站在血流里其实并没有笑,反而哭得很伤心,如同他十七岁那年,哭倒在陶瑞钰身边。   霍珩心疼他,泪和汗水一起从脸庞滑落,他看着少年霍阎哽咽道:“哥,别哭了……”   霍阎嘴边的冷笑瞬间凝固,他以为霍珩的这句话,是讲给何川听的。   “脑子不清楚的话,我就帮你醒醒脑子。”霍阎扬起皮鞭狠狠鞭打在霍珩胸前。 第78章 折磨硬撑(双更)   何川拍打得双掌红肿,声音也喊得嘶哑,眼睛哭得像核桃。   天色已亮,他失神地坐在地毯上,手掌还在习惯性地拍打着门,只是几乎没有力气。   “开门……我要见霍珩……”声音沙哑像干枯的树枝,气若游丝。   门把手转动,何川仓惶抬头,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   门被打开,霍珩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何川意外,猛地扑向霍珩,狠狠撞进对方怀抱里,身体抖得像筛糠,泣不成声,“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出现……为什么我出不去!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霍珩紧紧拥抱住何川,他的胸口很痛,但他隐忍着没有表露出来,一开口声音比何川还嘶哑:“没事的,只是这里太大,怕你晚上到处乱跑——”   “你胡说!”何川忿忿地抬起头,看着霍珩苍白憔悴的面孔,手抖地不像话,他摸着霍珩脸庞,“我不是三岁小孩,不要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我,你昨晚……你……”   何川问不下去,他害怕听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没事。小川哥哥,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办到,没有让你一睁眼就看到我。”霍珩温柔抚摸何川耳垂,轻声安抚道,“让你担心了,眼睛都哭肿了。”   何川终于绷不住地倒在霍珩怀里,眼睛像泉眼,不停冒出泪水:“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来宝,我们走吧,这里好可怕……像监狱!霍阎……也很可怕……”   “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霍珩坚定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可以走!难道他敢……囚禁我们吗!他这是犯法的!传贵知道我和你离开的,如果他一直看不到我们回去,他肯定会找我们的!他会报警的!”   “如果报警真的有用的话,为什么派出所那么久都找不到我的家人。”霍珩幽幽道。   何川抬头,眼神晃动,从不解到恍然大悟:“你是说……霍阎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霍珩司空见惯,淡然得很,“雷鸣以前搞出过人命,霍阎照样可以压下去,小川哥哥,他们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颠倒黑白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   何川在努力消化霍珩的话,他觉得沮丧和无能为力。   “不说这些了,小川哥哥,我很累,让我抱着你睡一觉吧。”霍珩牵着何川的手向房间大床走去,“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霍珩坐在床边,揽住何川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腹部,深深吸口气,似乎在接受何川给予他的能量。   “这是什么!”何川看到霍珩脖子上的紫红色淤痕,因为低头的缘故正好被何川捕捉到。   霍珩拉高一下衣领,平静道:“没什么,睡吧小川哥哥。”   “什么叫没什么!”何川激动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去拉开霍珩的衣领,结果看到脖子上整圈的勒痕,何川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霍珩,“他勒你?他……他……”   霍珩搂着何川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脸埋在何川的颈窝里,闷声道:“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伤害我的时候自己其实更痛苦,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你是傻子吗霍珩!”   何川终于爆发了,他心痛得快晕厥过去,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总在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的!如果这都不叫有事,那怎样才算有事!要让他眼睁睁看着霍珩被折磨死吗!   “霍阎是变态!是不正常的!你不能这样逆来顺受!”何川站起来,拉着霍珩的手使劲拖着他,“离开这里吧!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可以去个新的城市,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小川。”霍珩没有被拽动,他拉住激动的何川,依旧很平静,“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何川被气得讲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停地大滴大滴砸落。   霍珩起身,把何川摁到床边坐下,然后压着他的肩膀让他慢慢躺下,霍珩像大狗疲惫地爬在何川身上汲取温暖。   “我昨晚是想着你撑过来的,”霍珩身心俱疲地闭上眼睛,小声道,“再给我点力量吧,小川,我一定要撑到霍阎放手。”   何川把头扭向一边,隐忍地咬住嘴唇。   “我不能把他扔下,他会疯的,”霍珩似乎快睡过去了,喃喃道,“但我可以逼他扔下我……”   何川沉默良久,终于把头重新扭向霍珩,他轻轻在霍珩脸庞上印下一吻,颤抖道:“我不理解你们俩,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陪着你撑下去就是。”   后来何川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似乎是一个星期,似乎是一个月,又可能是度日如年吧。   霍阎真的把他囚禁了起来,他被困在房间里,而他每夜都可以听到楼上的异响,刚开始异响不大,断断续续,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暴躁,让何川每次都提心吊胆。   何川觉得他也快疯了,在这样一个压抑的环境中,没有人能够正常吧。   何川想到在小镇的时候,来宝会经常看着天空发呆,那个时候的他眼里好像总是有说不清的悲哀和痛楚,当时的何川不明白那黑眸里复杂的感情是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那是刻在霍珩骨子里的抑郁和窒息,即便他失忆了都无法忘却的一种感情色彩。   白天霍珩会回来,但他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话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回来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住何川,何川会努力地亲吻霍珩,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告诉他:我等你带我离开这里。   霍珩睡觉的时候再也不肯脱掉衣服,何川心中有了猜测,知道衣服下的全貌也许是他无法接受的。   霍珩还是会像在小镇那样抱着何川睡觉,睡梦里的他总是不踏实,何川会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慰受惊吓的狗狗。   何川在硬撑,因为霍珩没有放弃,他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第79章 生日宴会(双更)   何川站在房间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园丁正在修剪花园,一切看似美好又生机勃勃,但所有的表象下到底如何畸形枯萎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霍阎白天几乎不在这里,他好像很忙,何川只有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他,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但他晚上无论多晚,一定会回来。   何川很怕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汽车引擎声,像一声声传报,告诉他,霍珩即将被带到楼上的房间。   很久以后何川才知道,这里不仅有楼上的房间,还有走廊尽头的小黑屋,地下室里的空房间,那些地方都装过霍珩和霍阎崩溃的瞬间。   何川真的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每天悬着一颗心,如同怀里揣着一颗炸弹。   可是……又无能为力……   挫败,压抑,没有希望渐渐吞噬掉何川的心,他从前是开朗的,爱笑的,如今变得也愈发沉默。   霍珩努力逗他开心,可是他除了难过只剩难过。   “你这么好……他到底怎么舍得这样伤害你……他在毁了你……”何川望着努力让自己开心的霍珩,眼泪根本止不住。   “对不起。”霍珩说得最多的只有这句话。   何川摇头:“我心甘情愿的事情,不需要你对不起。”   “还是把你拖到了地狱。”霍珩憔悴,但他的眼里有光,何川不确定那是泪还是其他的什么,“但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   何川知道,霍珩是怕霍阎会对自己不利,毕竟疯批如霍阎,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我懂,我都懂。”何川紧紧抱住霍珩,“只是好想和你一起回家……”   “一定会的。”霍珩保证。   霍珩话音刚落,屋外有人敲门:“小少爷,霍总吩咐我来的。”   何川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紧紧拽住霍珩,脸色瞬间苍白:“现在是白天,他……他怎么会来?”   霍珩眉头皱起,但不忘安慰何川:“没事的,别怕。”然后对门口道,“进来。”   来人是霍阎的男助理,手里拎着两个纸袋:“霍总让我来给何先生送套衣服。”   “什么衣服?”霍珩眉头皱得更紧。   “是西装。”男助理回答。   “说清楚。”霍珩不耐烦。   “今日是万宝集团的公子雷鸣生日,晚上雷先生在私宅设宴会,霍总让您跟何先生也参加。”男助理公事公办口吻。   “不去。”霍珩果断拒绝。   “霍总说让您乖乖听话,你说的事情他会考虑。”男助理转达完霍阎的意思,把纸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向霍珩微微欠身,“如果小少爷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霍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两袋衣服,助理自觉告退。   “我们要去参加吗?霍阎说你说的事情他会考虑,他的意思是要放我们离开了吗?”待男助理一离开房间,何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眼里划过一丝喜悦和希望。   “不清楚,感觉他不会这么快就放手的。”霍珩剑眉未松,表情有一点困惑,“可他也从来不屑撒谎,说过的话大多会作数。”   “也许他想通了?”何川不想那点希望消失,努力往好的方向去想,“不管怎样,他说会考虑,就是有希望!”   霍珩看何川难得露出喜悦神情,不忍心打破他的好心情:“嗯,有希望。”   当晚,何川和霍珩出现在雷鸣的生日宴会上,何川穿着价格昂贵的笔挺西装,浑身不自在地打量着全场。   雷鸣私宅很大,比霍阎那座老别墅两倍之大还要大,装修风格更是奢华高调。会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顶灯璀璨无比,将纸醉金迷气息烘托地不余遗力。   宴会上人来人往,雷鸣请到很多生意上往来的合作对象和私下里玩闹的纨绔子弟。   何川甚至在宴会上看到好几张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面孔。   “人好多……”何川有些怯场地贴在霍珩身边,眼睛不安分地东张西望,他没有看到霍阎的身影,霍阎好像还没有来。   “不用管别人,跟着我就好。”霍珩抓住何川手腕带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在经过自助餐饮区,霍珩稍微停留一下,“饿不饿,给你拿点东西吃?”   何川摇摇头,小声道:“吃不下,感觉这里好虚幻。霍珩,你看那边还有好几个大明星……”   “都是虚伪的假面,利益往来而已。”霍珩轻轻整理一下何川的领结,一脸冷漠。   何川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穿着合身剪裁的定制高级礼服的霍珩,在这名流集结的人群里格外吸引人的目光,何川早就发现很多人的视线都会往霍珩这里看来。   “如果你没有失忆……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吧。”何川忽而感慨。   “但我已经失忆了,而你,”霍珩毫不避开各路飘来的眼神,众目睽睽下牵起何川的手,“已经是我老婆了。”   何川的小鹿眼眨巴眨巴,嘴角轻撇,似乎有些委屈:“来宝……我们逃跑吧……”   “往哪里跑?”何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沉暗哑的声音。   何川一惊,猛然转身,发现霍阎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   霍阎很平静,甚至嘴角边还有一丝笑意:“没想到小老板还挺有能耐的。”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这是何川进到别墅后这些时日里第二次见到霍阎,虽然他对霍阎有生物链端的本能畏惧,但他此刻看向霍阎,眼里是装不下的怒火:“我终于看到你了!你这个变态!”   何川声音不算小,但宴会上交响乐团正在演奏,人们各自聊天交谈,他的声音被掩盖。   霍阎觉得好笑:“我这个变态?”   “你当然变态!你心理变态!”何川愤愤不平,这些天的提心吊胆和委屈此刻统统化为戾气,“你利用霍珩对你的愧疚和兄弟感情不断地伤害他,只为了满足你那些病态的心理!”   “愧疚?兄弟感情?”霍阎笑意未减,但黑眸里粹着毒,“你很了解我和霍珩的事情?”   “我不需要了解!但我告诉你,霍珩是自由的!是独立的!不是你宣泄的工具!”何川浑身发抖,毫不畏惧地盯着霍阎。   “你越界了。”霍阎警告,向前一步,他的手慢慢举起,眼睛看向何川戴着领结的脖子。   “够了。”霍珩把何川拉到自己身后,跟霍阎对峙,“不要在这里发疯。”   霍阎举起的手顺势拉住霍珩的领带,替他细心整理了一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讽刺道:“那就管好你老婆的嘴。”   霍珩没有理会霍阎,后退一步,拉着何川的手要离开。   “你留下。”霍阎开口,“我带你见个人。”   “谁?”霍珩止步。   “温华盛。”   【作者有话说】   温华盛是《爹系男友》里的爹攻,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收藏一下哦~ 第80章 何川消失(双更)   温华盛是霍阎的高中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后来温华盛出国留学,近几年回国后创立时尚服装品牌,短短几年生意越做越大。   温华盛的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属于当地龙头企业。但他没有继承家业,而是选择独立创业。   霍珩是在住进霍家别墅里的那年初见温华盛,温华盛没有像雷鸣那般忽视霍珩,他虽然不苟言笑,但性格温雅。   那天温华盛本来是要和霍阎去打篮球的,在别墅里撞见无所事事的霍珩,温华盛便邀请他一起去打篮球。   霍珩看了一眼沉默在旁的霍阎,摇摇头表示拒绝。   温华盛没有强迫,只是轻拍霍阎肩膀:“正好我们队缺个人,我看你弟弟个头高,我很中意。”   霍阎面无表情跟霍珩说:“一起?”   那场篮球赛是霍珩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跟霍阎在一起较为轻松的时候,霍阎传球给霍珩,霍珩总是能很默契地接住,然后一路风驰电掣上篮得分。   温华盛会在一旁赞赏地为霍珩鼓掌。   所以在霍珩的印象里,温华盛跟雷鸣那些人不同,他家世好,但不张扬跋扈,性格温和懂礼,待人接物没有上位圈层的势力捧踩。   “温哥?”霍珩稍有一愣,毕竟好多年未曾谋面。   “对别人叫哥倒是亲热。”霍阎讽刺,目光若有似无在何川脸上扫视一下。   何川不知道温华盛是谁,但能感觉到霍珩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语气没有先前那么冷淡。   霍阎转身,霍珩牵着何川跟在他身后,刚走两步,霍阎回头:“何先生就不必去了吧。”   “为什么?”霍珩不满。   “华盛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次小镇的开发,他家做过类似的项目,还挺成功的,你以为我带你去仅是叙旧?还是为了让你去秀恩爱的?”霍阎嗤之以鼻,“何先生又不是小孩子了,在这里等一会难道会丢?”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何川挣脱霍珩手掌,他不想让霍阎觉得自己是霍珩的累赘。   霍珩面露不悦。   “小镇项目你不想参与了?”霍阎冷眸觑人。   “我其实有点饿了……我吃点东西,在这里等你。”何川催促霍珩,事关霍珩工作,而且还关于小镇,何川很是上心。   “哪里也别去。”霍珩叮嘱。   “放心。”何川使劲点头。   霍阎没再看两人温存场景,转身离开,霍珩慢几步跟上。   霍阎带霍珩出了宴会厅,向外面的花园走去,花园布置得流光溢彩,音乐弥漫在空中,还有许多人喜欢户外攀谈、跳舞,热热闹闹,一片觥筹交错。   一路上跟霍阎寒暄的人并不少,霍阎简单几句应对,带着霍珩一路向前走,两人未交流半句。   光彩亮丽的黑夜下,霍珩看着眼前昂首阔步的霍阎,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孤单病执。   “你真的会放我走吗?”霍珩低沉略带悲哀的声音在霍阎身后响起。   霍阎停下脚步,未曾回头,只对着前方唤了一句:“华盛。”   霍珩循声望去,多年未见的温华盛正款款向他们走来,身旁还有一位银色发系的年轻帅哥。   “霍阎。”温华盛来到面前,面带微笑,然后看向落后几步的霍珩,“霍珩也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温哥。”霍珩向前两步,低声打着招呼。   温华盛西装革履,商务打扮,长相不属于帅气类型,但身形高大,性格沉稳,明明跟霍阎一般年纪,却更为老成一些。   温华盛含笑点头:“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些日子了。”霍珩说。   “这个霍阎,你回来了也不跟我讲,应该给你接风洗尘的。”温华盛埋怨看一眼霍阎。   “不是不跟你讲,是他最近一直在忙那个小镇改造工程。”霍阎顺利把话头挑到工作上,“我记得你家做过类似项目。”   “老爷子的公司是做过,等回来给你问问,看你需要什么。”温华盛一点既透,也不推脱。   “行,那就先记你一笔人情。”霍阎笑道。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霍珩。”温华盛怜惜拍拍霍珩肩膀,如同兄长,“霍珩,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可能是温华盛对霍珩姿态过于亲昵,旁边的银发潮男轻咳了一下。   温华盛立刻把头转向身旁人,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有点冷,好像要感冒了。”潮男明明个子不矮,大概一米八二,但在三个高大男人中间,竟有些较小,而且语气还略带撒娇。   温华盛二话不说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潮男身上。   “不要。”小潮男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霍阎、霍珩二人。   “乖。”温华盛低声哄道。   小潮男冲温华盛眨眼一笑。   “介绍一下,周霖。”温华盛对霍家兄弟毫不避讳,“我男朋友。”   “早有耳闻,坊间有传言,说温大老板最近看上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宠爱有加,像个爹一样。”霍阎损道,“原来不是传闻啊。”   温华盛听后不恼反笑,咂摸着霍阎的话:“像个爹一样?……”随后扭头问周霖,“你喜欢吗?”   “是你怎样都喜欢啊,温大老板。”周霖甜甜一笑,在外给足温华盛面子。   霍珩看着眼前调情的两人,想到何川还在宴会厅里等着他。   “温哥,我有事先离开一下,你们聊。”霍珩突然说。   “什么事这么急?”霍阎不满。   “找何川。”霍珩没再回头,大步流星走开了。   一路上预感并不好,霍珩本以为霍阎不让他带何川在身边,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着谈业务不方便,但看到温华盛刚才跟周霖两人毫不避讳的模样,霍珩有些担心霍阎带他离开的真正用意。   回到宴会厅时,恰巧今天生日宴会的主人公雷鸣上台发言。   雷鸣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到私宅各个角落。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前来参加鄙人的生日宴,说是生日,其实就是想找个由头跟大家好好聚一聚。”雷鸣人模狗样地在台上拿着话筒侃侃而谈。   霍珩无心听,来到刚才与何川分开的自助区域,并未发现何川身影,霍珩眉头皱起,他抓住身旁经过的一个服务生问道:“刚才这里站着一位男士,个头大概175左右,黑色西装搭配酒红色领结,有看到吗?”   “对不起先生,没有看到。”服务生摇头,端着餐盘离开。   台上的雷鸣还在讲得洋洋洒洒,引得台下一阵大笑。   霍珩推开人群向会客厅洗手间找去,然而那里也并未发现何川身影。   何川没有带手机,他和何川的手机早被霍阎收走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霍珩刚从洗手间出来,碰上迎面走来的赵迟,赵迟一脸惊喜走过来搂着霍珩,“不是忙小镇项目,怎么回来了?”   “看到何川没?”霍珩脸色阴沉,顾不上跟赵迟废话。   “何川也来了?”赵迟惊讶,“他来做什么?”   霍珩没心思给赵迟解释,目光在全场巡视,他看到霍阎、温华盛和周霖也来到会客厅里。   霍珩攥紧拳头,踏步流星向霍阎走去。   “他人呢?”霍珩周身气场变得森然可怖。   温华盛和周霖看向霍珩,周霖更是机灵快速地上下打量一眼霍珩。   霍阎没回答,目不斜视看着台上心情甚好的雷鸣。   “我问你,他人呢?!”霍珩语气加重,咬牙又问一遍。   “我怎么知道?”霍阎终于转头看向霍珩,神态淡然,品一口手中的香槟,不疾不徐道,“他的腿又没长在我身上。”   “你故意把我支走。”霍珩怒气难挡的气势开始吸引到周围人的一些目光。   “发生什么事情了?”温华盛不了解状况,但看霍家兄弟二人对峙,还是询问一番。   “没什么,发疯罢了。”霍阎对温华盛解释,语气难掩讽刺。   “霍阎,把人给我!”霍珩忽然上手揪住霍阎衣领,黑眸里映着一团火。   温华盛看霍珩激动起来,刚想张口,周霖便悄悄拉着他的胳膊,对他轻微摇头。   “霍珩,发疯也要看场合。”霍阎很淡定,“别坏了大家的好兴致。”   霍珩看一眼台上还在侃侃而谈的雷鸣,松开手,点点头:“好。”   霍珩穿过人群向着舞台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下三两步上台,揪住雷鸣衣领冲他脸上狠命兜了一拳。   雷鸣手掌话筒跌落,扩音器传出电流滋啦声响。   “你他妈发什么疯!”雷鸣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嘶吼道。   台下一片纷乱和惊呼。   霍珩蹲在雷鸣身旁,一把薅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的脸扬起来面向自己。   “我问你,何川在哪?!”霍珩这些时日的隐忍终于爆发,他转头看着台下人群里的霍阎。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说】   温华盛和周霖是隔壁文《爹系男友》双男主,本来这章题目想叫“温大老板”的,但感觉有点喧宾夺主。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预收一下,看一看温大老板和周霖的故事哦(人设根据现实生活的原型改编滴~)。 第81章 非法软禁(双更)   赵迟家中。   “这是我找人弄来的当天监控。”赵迟把U盘推到霍珩面前,“你觉得何川是被人绑架了?谁?雷鸣?还是……霍阎?在那么多人的地方?”   霍珩从何川失踪开始,便没再回霍家别墅,霍阎也没派人找他。   “霍阎如果要做,早就做了,而且会有更好的手段。”霍珩把U盘插到赵迟书房的电脑上,鼠标调出当天监控。   赵迟凑近,两人一起紧盯电脑显示器,画面里何川站在自助区里滴水未进,不安地望着霍珩离去的方向,周围人来人往,但没人在意他。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经过何川身边,何川在原地待了几秒后,有些木讷地跟在男人身后,男人走的方向比较偏,何川慢慢消失在监控画面里。   霍珩把监控画面调取到白色西装男身上,放大他的面孔。   “认识这个人?”霍珩握拳,仿佛要捏碎此人,“他用了药。”   “操!这么下作的手段!”赵迟愤慨,对着不算清楚的人脸看了又看,“不认识,不过问题不大,哥们找人给你查,给我三天时间。”   “一天。”霍珩不容反驳。   “这……”赵迟有些为难,“一天的话,那得霍阎出马,你不是说这事不是霍阎干的?那你不如直接找他帮忙?”   “你觉得他会管?”霍珩冷笑,“虽不是他干的,但他会借刀杀人。”   赵迟思忖点头:“确实是,何川在雷鸣生日宴上消失,雷鸣又是霍阎的人,就算不是霍阎亲自动手,但霍阎的确也不算清白。”   “分三路,查这个人,跟紧他,然后废了他。”霍珩手指点在屏幕上白色西装男的脑袋上。   赵迟看一眼霍珩,心中感慨,果然跟霍阎是兄弟,这两人要弄谁的时候,神情几乎一模一样,风平浪静的眼神下透着股野狼一般的狠劲。   “再一路跟雷鸣?”赵迟问。   霍珩点头:“最后一路,跟紧霍阎。”   赵迟“花容失色”:“我操,被他知道,我还有得活?”   “你以为他会料不到?”霍珩冰脸,“只管跟。”   ***   何川睁开眼睛,有片刻的视线模糊,耳边似乎有浪拍打的声音,但听不真切,几秒后视线渐渐清晰,大脑也慢慢活络起来。   何川转动脑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再看看周围,房间很大,装修豪华。   何川挣扎起身,浑身酸软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大脑里空白一片,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要找霍珩。   何川踉踉跄跄下床向门口走去,转动门把手,可是门把手纹丝未动。   大概是多日被霍阎软禁习惯了,他并没有太多激动和惊讶,而是向房间的窗户走去。   窗户轻轻一推便被打开,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房间在三楼,何川探头,感觉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人烟和其他住宅。   这是一片海岛,而他被再一次软禁了。   何川重新朝门口走去,这次他用力拍打大门:“开门!开门!”   并未喊叫太久,很快有脚步声响起,随后雕花木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看着眉目和善,讲话倒也算温和:“你醒啦。”   何川赶紧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阿姨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这里打杂的,先生也只是吩咐我照顾你的一日三餐,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先生是谁?”何川问。   “雷先生。”阿姨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雷鸣?……”何川心中攀爬一阵恶怖。   阿姨点点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何川又问。   阿姨再一次摇摇头:“反正出不去的,得外面有船过来才行。”   “阿姨,我是被……被绑架来的,我不是自愿的……你能帮帮我吗?”何川看阿姨不像坏人,抱有一丝希望试试,“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   “这可不敢的。”阿姨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到处都有监控的。”   “可是他这是非法囚禁!”何川欲哭无泪。   阿姨爱莫能助,只能道:“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何川无望地摇摇头。   阿姨见他没其他事情要讲,索性离开,但房门没有再锁。   这里即便不锁门,何川也逃不出去。正如阿姨所言,方圆几百里,不见一艘船只。   何川跌坐在门口,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霍珩。   不知霍珩现在如何,还会被霍阎关起来夜夜折磨吗,还是霍珩会发疯地到处找自己?   “霍珩……”何川低头,一滴泪悄然落下,他在心里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啊……” 第82章 海岛之夜   霍珩一夜未眠,赵迟进屋的时候差点被烟气熏死。   “咳咳咳咳……”赵迟呛得一阵咳嗽,眼睛被烟熏得想流泪,他用力扇扇眼前,冲坐在沙发上还在抽烟的霍珩说道,“你不会抽了一夜的烟吧?”   霍珩抬头,双眼猩红,他掐灭指尖烟,声音哑沉:“说重点。”   赵迟一屁股坐在霍珩身边,叹口气:“那小子找到了,果然是雷鸣的人,按照你的意思,废了双手。”   霍珩从桌子上烟盒敲出一根烟,把烟嘴塞进嘴里,他闷声嗯了一句。   “但是那小子也不知道何川去处,只负责把人引出去,外面有人接应。”赵迟担心看着霍珩,安慰道,“你这么熬夜不是个事,先睡一觉吧,我觉得雷鸣那小子不敢太出格,毕竟是你霍家看中的人。”   霍珩把烟点燃,摇头苦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谁把我当霍家人看过?”   “一个私生子而已,谁他妈会在乎我?”霍珩吸一口烟,烟雾中他第一次在赵迟面前泄出一丝负面情绪,“霍阎怎么折磨我,我都可以忍,我不在乎,我这条烂命又不值钱。”   “可是……小川不可以出事。”霍珩像说给赵迟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别这么说,其实霍阎也挺在乎你的,你出国那几年,他有去看过你,雷鸣那丫说的,真的。”赵迟拍拍霍珩肩膀,“只是霍阎这个人,心思太难猜。而且他妈妈的死……”   “是去看我还是监视我?”霍珩觉得讽刺,他看着指尖燃烧出的烟雾,萦萦绕绕,如同剪不断理不清的爱恨情仇,“他除了恨我,还剩什么,他留着我,也只是他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什么?”赵迟问。   霍珩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看一下赵迟,淡淡道:“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你们兄弟真他妈的复杂!”赵迟听不懂,无奈搓脸,“可是你这大晚上的要去哪?”   “反正睡不着,去砸几个雷鸣的场子暖暖身。”   “我靠!”赵迟跳起来,“你不怕惹恼雷鸣那孙子,再对何川不利?”   “他越恼不越要见何川?”霍珩眯眼,嘱咐道,“你今晚必须派人盯紧他。”   “行行行,我办事你放心,你可真是越来越像霍阎了。”赵迟嘟嘟囔囔着。   何川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精神压力太大,睡不踏实,外面似乎是下雨了,风雨拍打在窗户上,何川总感觉像有人在敲门。   “砰”一声,门被撞开,何川立刻惊醒。   房间灯未关,何川一直亮着灯,睁开眼的瞬间他视线有些恍惚,而后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雷鸣。   雷鸣咧嘴一笑,带着混不吝的痞气:“吵醒你了?睡得可好?小美人。”   外面开始打雷,浪拍岩石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中都是湿润咸腥的味道,房内气氛从雷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变得诡异,何川心慌地从床上起身站到一旁,眼睛搜寻着屋里可以自卫的物品。   “这鬼天气本不想来。”雷鸣边说边向何川走近,笑里带狠:“可是你那位霍家二公子不消停啊,一晚上端了我三个场子,还把警察给我招来了。”   何川步步后退,雷鸣步步紧逼。   “警察来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他霍珩惹老子不开心了,”雷鸣摸一把头发,不怀好意地看着何川,从他的那张娇滴清纯的脸蛋再看到他的胸口上,“那老子也不能让他舒服了!”   雷鸣说完就猛扑到何川身上,拽住何川手腕把人往床上拖。   “你干什么!放开!!”何川惊呼,拳打脚踢在雷鸣身上。   雷鸣当过兵,身体素质比一般纨绔子弟好多了,何川的绣花拳头打在他身上只会让他更感兴奋。   何川撕咬雷鸣的胳膊,雷鸣眉头都没皱一下,轻轻松松把何川压倒在床。   “你反抗也没用,看见窗外了吗,暴雨马上就要来了,霍珩就算想赶来,那也得是老子上了你以后!”   雷鸣说完发狠朝何川脸上扇去一巴掌,何川登时觉得头脑一片轰然,眼神模糊,紧接着何川感受到两条腿被雷鸣分开,他的膝盖卡进来,双手在他月匈前作恶发坏。   害怕、恐怖、绝望像窗外的浪花一样猛烈袭来,何川发疯地朝雷鸣反抗着,可是他的拍打击在雷鸣岩石般的身躯上,毫无作用。   “滚开!滚开!”何川尖叫,剧烈的恐慌让他开始抑制不住地流泪,他想努力伸手去够床头台灯,想用它击碎雷鸣的脑袋,可是那台灯如摇曳海夜上的灯塔,触不可及。   “嘶啦——”一声,何川衣领被撕碎,白皙锁骨和月匈口完全暴露在雷鸣眼前。   “操!”雷鸣感叹,“好货色!”说完雷鸣便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埋在那与众不同的月匈口上。   那粗糙的触感像条毒蛇,何川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颗粒。   恶心!窒息!令人发疯!   何川尖叫,失控地扭动身体挣扎着,可是上衣还是被雷鸣彻底剥落。   “霍珩……霍珩……”何川本能地发出求救,泪水模糊他的视线,他抱有一丝残留的希望把头转向门口,他希望霍珩会冒着风雨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房门敞开,门外空无一人。   整座房子寂静得像座埋人的坟墓,只有何川凄厉的尖叫在回荡。   何川浑身颤抖地哭泣,他像频临死亡的鱼做着无意义地抵抗。   雷鸣大概嫌他动得太厉害,起身向床头柜走去,何川抓紧机会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想逃离这吃人的地方。   可是他刚起身就被雷鸣拽住头发粗鲁地惯回到床上。   “妈的,就不能老实点。”雷鸣把刚才从床头柜拿出来的特质绳子绑在何川手腕上。   “畜生……放开我……放开我……”何川哭得声音沙哑,呼吸过度不稳定。   “放心,等老子爽够了就放开你,不光放开你,还要让你光着身子在外面的沙滩上爬,老子还要拍视频发给霍珩哈哈哈哈哈哈。”雷鸣笑得丧心病狂,“想想就特么的好玩!”   “啪啪啪……”门口传来鼓掌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道低沉没有感情的声音:“是挺好玩的。”   何川和雷鸣同时向门外看去。   霍阎身着浅色羊毛大衣倚靠在门边,神态闲定自若地看着眼前的这出好戏。   何川不知道霍阎是来救他的还是帮凶,但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向霍阎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霍珩……求求你让霍珩来……”何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脑因为缺氧视线逐渐摇晃模糊。   “你怎么来了?”雷鸣见到霍阎,刚才的张狂劲头收敛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他人依然压在何川身上。   霍阎抱臂,好整以暇:“他就这么好?非上不可?”   雷鸣看一眼哭成泪人的何川,嗤笑道:“要说好看,是挺好看的,但老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老子要弄他,就是为了要弄霍珩,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明白但不理解,不过与我无关。”霍阎无所谓道,“你既然下定决心要恶心霍珩,那我劝你最好快点。”霍阎抬起胳膊看眼腕表,“再有大概十分钟,霍珩就能赶到。”   何川听到霍珩要赶来的消息,瞳孔剧烈晃动,他愈发挣扎地厉害。   “不知道十分钟够不够你上他一次的。”霍阎轻蔑笑问。   “操,老子他妈的一次得一个小时!”雷鸣感觉被侮辱了。   “那你还不抓紧。”霍阎语气淡淡,表情冷漠:“拖到现在才来搞这一出。”   “那我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老子刚接的大单子今晚被霍珩这个杂碎给搅了!操!”雷鸣窝火。   “废物。”霍阎边说边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眼神深不可测,“现在,你只剩一分钟了。”   “他妈的为什么?!刚才不还十分钟吗?”雷鸣不懂。   “因为,”霍阎看着床上狼狈不堪的何川,不紧不慢看着手机上他留下的眼线发来的信息,“霍珩已经来了。” 第83章 爱恨交缠   霍珩比预想中来得早,游艇刚靠岸他就心急如焚地奔向岸边,海风雨浪咆哮声中,他拼了命地往海岛房跑去。   园门口没有人守卫,大门敞开,是霍阎临进去前吩咐人打开的。   赵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身上被雨淋湿,还被岛路上的石子绊倒摔了一跤:“妈的,这天出海,不要命了!”   霍珩像是什么都听不到,只剩心跳在胸腔里回震的声音。   刚一进别墅,霍珩就听到何川凄厉的哭叫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呼唤:“来宝!!!”   他的小川哥哥在叫他,霍珩的心从未如此痛过。   他亡命徒一般冲向楼梯,循着声音狂奔:“小川!小川!”   霍珩发疯地叫着,跑着,回应他的是充斥整座别墅里何川的哭声和雷鸣的大笑。   终于在三楼的一扇门前, 他看到了霍阎。   兄弟二人目光交汇,只短暂一秒,霍珩便撞开霍阎冲到屋内,他没有察觉霍阎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只看到让他想杀人的那一幕。   何川赤果地被嗯压在床上,痛苦绝望苦苦挣扎尖叫着,雷鸣的一根手指已经残忍地破开通道。   “小川!”霍珩咆哮,冲向雷鸣,一拳挥在他太阳穴上。   雷鸣吃痛,二人扭打起来。   何川的精神状态几近崩溃,他模糊地意识到霍珩来了,紧绷的神经终因负荷不住巨大的痛苦让他昏晕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霍珩嗜血发疯通红的眼眶和一道鲜血飞溅。   “来宝……”何川蠕动嘴唇,彻底晕了过去。   赵迟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霍珩正骑在雷鸣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向他的太阳穴。   霍珩戾气太重,势不可挡,大有要把雷鸣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之势,霍珩的怒气像狂风骤雨,袭卷着要将雷鸣碎尸万段。   赵迟大惊失措,不敢靠近发疯的霍珩,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闹出人命。   “霍阎!这他妈快要死人了!你不管管?!”赵迟只能求助站在门口的霍阎。   霍阎盯着地上雄斗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点啊!再打下去雷鸣死了,对霍珩有什么好处!”赵迟大喊,急得团团转,又奈何霍阎纹风不动,他也只是怒不敢言。   霍阎这才瞥一眼赵迟,终于动身向房间内走去,但他没有去阻拦霍珩,而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何川身上,给他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俯身弯腰,把不省人事的何川横抱在怀。   霍珩发现霍阎动作,捣了雷鸣最后一拳后从雷鸣身上起身,他对霍阎恨得彻骨,牙齿都快要咬碎:“把小川给我!”   赵迟则趁兄弟二人对峙之际赶紧过去查看雷鸣伤势,雷鸣面目糊满了血,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雷鸣抬起厚肿的眼皮,自下而上看着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霍阎,嘴边竟扯出一丝笑。   赵迟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以为这丫的是被揍傻了。   “我要是你,就先带他去医院,而不是在这急于要了雷鸣的狗命。”霍阎面对暴戾如狂的霍珩淡定如常。   霍珩从霍阎怀里夺过何川,看霍阎的眼神里有滔天的恨:“霍阎,从今以后,你我陌路,至死不联。”   霍珩紧紧把何川抱在怀中,决绝坚定地向门外走去。赵迟无言跟了上去。   霍阎侧目,看着霍珩如今早已宽阔成熟的脊背有片刻的恍惚。   “可是,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我一直都知道我有个哥哥……   “哥……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那一年,少年霍珩喝醉酒的话,还犹在耳畔。   霍阎笑了,先是无声地笑,而后越笑越大声,似乎想到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般。   躺在地上的雷鸣也笑了,他一笑便牵扯面部疼痛,可他不在乎,笑得滑稽又讽刺。   “你笑什么?”霍阎笑够了,睥睨地上的雷鸣。   “哈哈哈哈哈……”雷鸣还在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小杂碎终于恨你了,终于厌恶你了,终于跟你两清了!哈哈哈哈哈……我高兴啊!”   雷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面对霍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霍阎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雷鸣:“原来你脑袋里不全是草包。”   “霍阎,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要怎么感谢我?”雷鸣眼神里有一丝热忱。   “帮我?”霍阎轻笑,“我让你绑人的?让你强迫人的?我什么都没说过做过,何来你帮我一说?”   “咱俩从幼儿园穿开裆裤起就认识,虽说你霍阎喜怒不露山不显水的,但好歹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我就算再是个草包也能略猜出你心思一二吧。”雷鸣说。   “嗯?”霍阎似乎来了点兴致,“那你说说你猜出我什么心思了?”   “霍阎,”雷鸣向前一步,距离霍阎仅一步之遥,他虔诚专注地看着霍阎,“这么些年了,你可不可以眼里心里装一装其他人。”   “我雷鸣是远不如你,但我从小就跟着你混,你说东我从不向西,你嫌弃脏了手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你恨何川,我就帮你毁了他。你斩不断霍珩对你的愧疚,我就让他恨死你!”雷鸣压低声音,但语气激动无比,“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我雷鸣都可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霍阎,这么些年,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   霍阎闻言,眉头微锁,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喟叹一声:“原来如此。”   雷鸣期期艾艾地等着霍阎的下句话,可是霍阎只是淡漠转身,抬腿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雷鸣大吼,伸手去拽霍阎。   “松手。”霍阎看着被捉住的手腕,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松!这些话我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你知道老子他妈的有多痛苦!你霍阎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眼里只有你他妈的那个杂碎弟弟!如今他终于恨你了!跟你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雷鸣几近痴迷地看着霍阎,望向他的神灵,贪婪道,“你可不可以——”   “痴人说梦。”霍阎冷冷打断雷鸣的痴心妄想,黑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轻蔑,绝情道,“你算什么东西?雷鸣 ,一条狗而已,你也配入我的眼?”   雷鸣错愣,没想到霍阎铁石心肠到如此地步。   霍阎甩开雷鸣粘腻的掌心,不留情面地离开了。 第84章 兄弟道别   风雨飘摇中,游艇划破海浪。   船舱内霍珩紧紧把何川搂在怀里,何川身上还裹着霍阎的外套,霍珩手指颤抖地轻轻掀开大衣衣领,只稍稍看了一眼何川的锁骨和胸口,再一次怒涌而上想把雷鸣碎尸万段的冲动。   赵迟在一旁,大气儿不敢出,但他不得不出。   “那个……别冲动,霍珩,咱们好歹是来得及时,没出什么大事。”赵迟观察着霍珩的表情,小心翼翼劝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雷鸣那蠢货自有霍阎收拾——”   提到霍阎,霍珩抬眼看向赵迟,那眼神里充满的恨和狠绝吓得赵迟立刻噤声。   赵迟想到那句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自己可能已经死过千百遍了。   “让你的人再开快一点。”霍珩周身阴云密布。   赵迟忙不迭点头,赶紧拿起对讲机道:“再快点!”   游艇在阴雨鬼魅天气里乘风破浪,像亡命徒般。   安全抵达赵迟家内,早早等候在此的家庭医生为何川做完全身检查。   “没什么大碍,惊吓过度,一会我给打一针就好。”医生对站在床边的霍珩和赵迟说道,“有些肛裂,不过问题不大,我再开点药膏给病人涂上……嗯……就是最近病人的身体需要静养,不适宜剧烈运动……”医生委婉提醒着。   霍珩听到“肛裂”,本就阴云密布的脸不由更加戾重怨深。   医生给何川打完针后离开,赵迟刚想一同离去,便被霍珩叫住。   “你留下来,再多叫几个人看守。”霍珩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何川,小巧的脸蛋因为惊吓而皱成一团,霍珩的心也跟着皱在一起。   霍珩俯身,在何川的嘴唇上轻轻一贴,带着疼爱和怜惜。   “我留下来?那你呢?”赵迟感觉不对。   霍珩起身,贪恋看最后一眼何川,向门外走去:“去算账。”   城郊河边,新修葺的石板路干净宽敞,两辆惹眼的豪车停在上面,因为地处较为偏僻,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两辆车几乎同时打开车门,霍珩和雷鸣从各自车上下来。   雷鸣的脸是肿的,但他看到霍珩的时候还是露出一脸邪笑。   “怎么样,你的小情人有没有想我啊?在我身下的时候哭得那样惹人心疼,啧啧啧……真他妈让人兴奋啊。”雷鸣刺激着霍珩。   霍珩脸色严峻,二话没说,抬起长腿朝着雷鸣腹部踹去,雷鸣早有防备,闪身一躲,想从霍珩身后袭击。   霍珩在国外这些年,打过的架不计其数,雷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霍珩对雷鸣下死手的打法,雷鸣很快就被霍珩摁倒在车前盖上。   雷鸣前胸趴在引擎盖上,半张脸被霍珩死死压在掌心下。   “雷鸣,你动了何川,我断你那根手指不过分吧。”霍珩咬牙。   “你敢?”雷鸣冷哼,“一个没钱没背景的男人而已,老子动了就动了,可是你敢动我一下你试试,你当老子是什么人!”   雷鸣骂道:“呸!老子当年弄死的那小兔崽子身份可比你那个小情人高贵多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霍阎给摆平了?老子他妈的全身而退哈哈哈哈哈哈……”   雷鸣笑得张狂又得意,他用余光恶狠狠地看着霍珩,那眼神里有嫉妒有疯狂:“霍阎是在乎老子的!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霍阎一定会为老子做主的!”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为你做主。”霍珩眸光阴沉,“告诉你的主子,你的手指头是我断的,下次他再敢找何川的麻烦,我连他的一起断。”   霍珩说完,手中多了一把军用匕首,刀光寒闪一瞬,手起刀落,一道血喷溅在霍珩低垂的眉眼上,给他黑潭深渊的眼眸染上一丝猩红。   雷鸣惨痛嘶吼,声音响彻整个河边。   “霍珩!!!!老子他妈的要弄死你!!!”雷鸣痛苦万分,剧烈气喘。   霍珩扔下匕首,松开雷鸣,像看濒死的鱼一样看着雷鸣。   “霍阎根本不在乎你。”霍珩冷漠拆穿,“他只在乎他自己。”   霍珩离开,驾车扬长而去,雷鸣痛苦倒地,捂住血流不止的那只手,望着前方嚣张冷酷的车屁股,眼里起了杀意。   霍珩开车往回走,赵迟来了电话,霍珩接通车载电话。   “来宝……你在哪里……”是何川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却带着对霍珩无限的依恋和委屈。   霍珩坚硬无比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像哄小孩般柔声道:“小川,你醒了?”   他边说边把方向盘往路边一打,靠边停下车。   “来宝,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何川的声音听着快哭了,或许他已经哭了,霍珩似乎看到何川小脸委屈,眼眶泛红的模样。   “乖,马上就回去,然后带你离开这里。”霍珩温柔回应。   “好……快点回来……我等你。”何川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小川哥哥,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一定在你身边,让你一睁开眼就看到我,这次绝不食言。”霍珩目视前方湛蓝的天空,心里已然下定了决心。   “好。”何川小声,欲言又止,“来宝……”   霍珩心有灵犀,知道何川想要什么,宠溺道,“亲亲小川,我的宝贝。”   “嗯。”何川带着鼻音祈求着,“早点回来。”   “好。”   霍珩挂断电话,刚要准备重新上路,侧方忽然来了一辆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干净利落地停在他的前方。   霍珩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湛蓝的天空下,霍阎从车里下来,高大身影向他走来。   霍阎来到霍珩驾驶室旁,敲了一下车窗。   霍珩降下车窗,看着窗外的霍阎,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长本事了。”霍阎俯身,胳膊肘撑在窗框上,看着车里的霍珩,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听不出埋怨还是夸赞,“断人手指头这种事情你说干就干。”   霍珩与霍阎对视,兄弟二人眼睛很像,眸色都是深黑,情绪经常难辨,但这次霍珩看向霍阎的眼神不再似从前。   从前无论霍阎如何折磨他,他都没有恨过,他或许痛苦过、愧疚过、窒息过,也心疼过,但从未恨过霍阎。   可是这次,他的恨从心底滋生。   “动何川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霍珩只要一想到何川被折磨在床上时霍阎袖手旁观倚靠在门边的那副姿态,他就想揍得霍阎满地找牙。   “你恨我。”霍阎喟叹一声。   “恨。”霍珩干脆给出答案。   “为了一个男人。”霍阎冷笑,“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就一定要离开我?”   “那是我爱的人。”霍珩咬牙切齿。   “爱?”霍阎觉得好笑,“霍珩,你懂爱吗?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霍珩没有回话,盯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霍阎挑眉看人的神情里永远不会有对别人的丁点怜爱,他是高高在上的,是难以捉摸的,是骨子里透着孤独的疯狂。   柏油马路两侧的树枝在风里招摇,风吹起二人的头发,掀开对方眉眼,对视之际霍珩心中只感到悲凉。   “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什么是爱的,霍阎。”霍珩轻声,心中泛起难过,无法救赎的难过, 他救不了霍阎,还差一点搭上了自己。   如今他有了爱人,有了想好好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再陪霍阎一条路走到黑了,他曾经想拉住他的手,所以霍阎不放他走,他就一天天煎熬着坚持下去。   “哥……”霍珩眼底波光划过,悲悯地看着霍阎,“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我对你的亏欠……两清了。”霍珩难过,霍阎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了,这些年他俩羁绊纠缠惯了,如今要把他从心底彻底清除,如同剜掉一块血肉,连着皮带着筋,很痛。   霍阎微愣,心里情绪翻涌,但面上依然不露声色,良久,霍阎缓缓直起身,看着车内霍珩沉默年轻的侧脸。   “这么些年,你第一次叫我哥。”霍阎平静道。   “看来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我。”霍阎看着远方的天空,夕阳要落山了,临走前烧红了一大片天空,就像霍珩要离开了,临走前还要让他心脏颤抖绞疼一番。   霍阎从口袋里敲出一支烟,把它点燃,静静倚靠在霍珩车旁,默默地抽完这支烟。   没人知道这支烟的功夫里,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从前过往的点点滴滴,或许什么也没想,待烟燃尽,霍阎大步流星向副驾驶走去。   “开门。”霍阎沉声道。   霍珩开锁,霍阎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霍珩,一手揽住他的后脖子,把人笼到自己面前。   近在咫尺的脸,霍阎静静看着这张脸,从深刻眉骨到高挺鼻梁再到柔软薄唇。   “我允许你走的话,你总得做点什么以示感谢吧?”霍阎说。   霍珩皱眉,不清楚霍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吧,开车带我在这座城市里转一圈。”霍阎松手,回到座椅上仰靠着,看着车前方的那片天空越烧越红,他的心也越来越疼,烦躁之情像往常一样呼之欲出,他努力克制着体内游走的暴虐,表面平静道,“我记得那年和华盛一起打完篮球,我们俩是一起走回家的,刚开始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走着走着变成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霍珩,好多年没有一起走路回家了。”霍阎叹息,然后又摇头苦笑,“他妈的,哪还有家了。”   “开车吧,一起看看这座城市,然后……”霍阎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一丝异样,“你离开吧,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了。”   霍阎转头看向霍珩,眼里有病态的执着:“否则,我一定把你抓回来关进地下室里。”   霍珩没想到霍阎居然会真的放手,有刹那的错神。   霍阎拉开安全带系上,双臂抱胸前,看着霍珩,“还不走?你是不舍得我,还是在等我反悔?”   【作者有话说】   浅说一下兄弟二人心理视角吧   弟弟从小就很向往哥哥的疼爱,对哥哥也有愧疚,所以即便哥哥一直折磨他,他自己也抑郁想过轻生寻求解脱,但依然没有办法真的放开哥哥让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痛苦。如果哥哥要靠折磨他才能发泄一二,他愿意承受。所以在没遇到何川之前,他没有想过真的离开哥哥。   而霍阎这边的感情呢,就较为复杂一些,他对霍珩确实是需要通过病态的折磨才能达到自己心理上的满足,但他内心深处的另一面其实也希望霍珩可以先放弃自己,所以他需要霍珩来恨自己,斩断那些对自己的愧疚和心甘情愿。   哥哥是纠结的,一边希望霍珩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一边又希望霍珩可以离开解脱吧。   尽管有时候他们是不完美的,但情感正因残缺才独特是不? 第85章 霍珩出事   霍珩开车载着霍阎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行驶着,直至太阳彻底下山,天边的红被无尽的黑替代,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试图掩盖彻夜的黑。   最后去往的那条街巷,是霍珩十四岁第一次喝醉酒倒地的那个地方,只是现在这条街巷早已破败,路边的小高层变成了待拆迁房,街巷里空荡寂寥,人烟稀少。   “物是人非,其实什么都留不住。”窗外破败的残影在霍阎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幽暗里霍阎转头看向一旁的霍珩,轻轻问了一句,“霍珩,你会恨我多久?”   “到死那天吧。”霍珩很平静。   霍阎笑了,笑中带着隐隐的泪光:“挺好,这样你这一辈子都得记着我。”   霍珩转头,看着霍阎:“不,我会忘记你,所以你也不需要——”   话没说完,前方忽然打进一道刺眼的强光,轰隆的油门声连绵不绝,一辆黑车从正前方高速向他们驶来,带着鱼死网破之势。   “小心——”霍阎向霍珩扑去,电石火光之间,霍珩本能急速将方向盘向右边打去,驾驶室一侧和对面袭来的汽车碰撞到一起。   嘭的一声,霍珩车辆被撞飞十几米远,刺耳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小巷里格外震撼。   而后是长久的寂静,世界仿佛睡着了,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久,霍阎的脑海才慢慢浮现一丝意识,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耳鸣,他慢慢转动脑袋,发现一旁的霍珩昏迷,鲜血从脑袋上流下,如同一道血瀑。   霍阎颤抖伸出手想去抓住霍珩,可是霍珩紧闭的双目和那血流不止的脸庞,让霍阎不敢触碰。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路上发出嗒嗒声响。   霍阎抬头,发现有个脑袋探入车内,两人对视片刻。   “操!!!你怎么会在车里?!!!”雷鸣愣住,紧接发出怒吼咆哮,青筋暴跳。   “他要是死了,我他妈让你全家陪葬!”霍阎咬牙切齿,眼里是让雷鸣心惊胆战的震慑和狠毒。   私人医院,手术室门口亮起“手术中”指示灯。   霍珩被推进去后,霍阎便离开了,他没有守在手术室外,他不想看到那猩红的手术指示灯。   霍阎去了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他伤势不算重,是些皮外伤。医生为他处理包扎期间,他一言未发。   待医生离开后,他才对候在一旁的男助理吩咐道:“通知何川,让他来医院。”   “是。”助理应道。   “让雷鸣滚进来。”霍阎眼里风起云涌。   雷鸣进来后,助理长眼色地退了出去。   霍阎坐在沙发上,强大的气场弥漫整间屋子,阴森、可怖、压抑。   雷鸣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气势上矮了半截。   “你没事吧?……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车上,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去撞!”雷鸣解释,看着霍阎讳莫如深的黑眸,心里止不住打鼓。   霍阎看一眼雷鸣包扎的断指,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雷鸣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雷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黑色皮鞋踩在断指上,雷鸣痛得惊呼,但他不敢反抗不敢起身,咬牙承受着霍阎的狠踩。   “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霍阎沉声,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往往最可怕。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霍阎,”雷鸣求饶,“我是真的脑袋一时糊涂了!”   “你最好祈祷他不要有事,不然你这颗糊涂的脑袋,”霍阎指尖轻轻往雷鸣太阳穴上一戳,“也没必要留了吧。”   霍阎离开高级病房,外面有人把守,雷鸣被软禁了起来。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霍阎心中压抑的摧毁欲像咆哮的野兽,在嘶吼叫嚣着要出笼。   霍阎大步向医院外走去,消毒水的气味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快要吐了,迎面正好冲进来几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把一位车祸受伤的病患紧急送往手术室。   霍阎淡淡瞥一眼擦身而过那病床上的人,那刺眼的血催得他走得更快,他要马上离开医院,他无法去想象霍珩躺在手术床上的模样,无法在这里等待手术结果的到来。   霍阎的走得太快太急,在转角的时候和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一起。   是杜裴。   杜裴没想到会在此遇到霍阎,再看看霍阎阴沉到极致的脸色和额头上包扎的绷带,心里一惊。   “你受伤了?”杜裴问,“严重吗?”   霍阎没法张口回答杜裴的问题,他感觉开口的话,他会直接吐出来。   霍阎没理杜裴,漠视掉他,擦着他的肩膀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一到门口,呼吸到新鲜空气,没了医院里令人压抑心悸的消毒水和鲜血的味道,霍阎才觉得舒服一些。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医院外面有救护车的鸣笛在响,扰得人心不得安宁。   霍阎掏出烟点燃,尼古丁勉强带给他一点镇定,刚抽两口,他看到门口一辆车上冲下来跌跌撞撞的何川,赵迟也从车里赶紧下来。   何川看到霍阎,冲过来激动地抓住霍阎的衣领,指尖苍白颤抖,眼里是愤怒:“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手术室,抢救中。”霍阎面上无波无痕。   “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却在手术室里?!”何川尖叫失控地对着霍阎又打又踹,他发疯般地发泄着,“他明明答应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何川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霍阎平静地看着他, 任他虚脱无力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何川,别打了。”赵迟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他拦住何川,把人往医院里拖,“先去看看霍珩到底什么情况。”   何川被拖走,但那一声声质问却还在霍阎耳边响着,混着耳鸣声让他头疼。   霍阎继续抽着手里未完的烟,抬头看着夜空入神,黑色的巨洞正在吞噬着他,他听到有人来到身旁。   “你还好吗?”杜裴来到他身旁。   指尖的烟在风里消散,霍阎收回目光,黑眸里映出杜裴脸庞。   “糟糕透了。”很奇怪,杜裴身上似乎有一股魔力,可以让霍阎坦诚一点。   “他如果有意外,你会如何?”杜裴问。   “我不允许他有意外。”霍阎目光锁定在杜裴脸上,心里一直被镇压的野兽在蠢蠢欲动,他在杜裴面前暴露本性,“没有我的允许,他哪都不能去!”   杜裴之前就知道霍珩对于霍阎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但到底有多特别,他不得而知,不过现在看着霍阎悲痛隐忍又带偏执疯狂的眼神,和他那夹着香烟微微颤抖的手指,杜裴心中有了猜测。   “置之死地而后生。”杜裴心里冒出这个想法,虽然有些危险,但也许这是唯一一次能让霍阎解脱的机会。   杜裴心脏咚咚跳,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冒险,他不敢确定霍阎能否承受他激进的治疗,但他想试一试。   “要回去休息一下吗,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杜裴试探道。   “他还躺在里面,我要留下来陪他。”霍阎口吻强硬。   “你在这里也帮不到他,况且……”杜裴稍一停顿,故意刺激道,“他真正想要留下来的人,并不是你。”   霍阎本就在极力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现在被杜裴刺激,再加上霍珩生死未卜,他暴戾阴狠的嗜血情绪破笼而出。   霍阎忽然掐住杜裴的脖子,指尖烟掉落,他眼神狠厉:“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了解谁?”   杜裴被掐得疼痛难忍,他使劲拍打霍阎胳膊,眼里不觉间蓄上一层薄薄泪水。   大概是杜裴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的模样让霍阎于心不忍,又或者是杜裴眼尾的那道绯红让霍阎心尖莫名一颤,霍阎蓦然松开手掌,杜裴俯身连连咳嗽。   杜裴咳嗽完了,直起身倔强地盯着霍阎,他没有被霍阎吓倒,反而越挫越勇:“我说得对不对你心知肚明,霍阎,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是我的事情,况且我记得你说过不再为我治疗了,我的问题如何解决与你无关,杜裴你可以滚了。”霍阎冷漠,他感受到心底那头野兽在不断摧毁着,他努力拽住野兽,他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把杜裴放在自己眼皮下。   他怕自己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可是杜裴不怕,眼底闪着从未有过的执着和坚持,这是他唯一一次能突破霍阎心理防护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如果错过这次,霍阎的心理状态只会越来越不可控。   “好。”杜裴答应,然后问,“可以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的没电了,我想找个朋友来接我。”   霍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崭新手机扔给杜裴,他的手机在车祸时早已撞碎,这是助理为他新准备的。   杜裴拿着手机假意拨通电话,实际将手机调至为飞行模式,他切断了霍阎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打不通。”杜裴把手机还回去。   霍阎未看一眼手机,直接把它塞回大衣口袋。 第86章 刺激疗法   杜裴不知为何转身重回医院,霍阎没管他,从烟盒里敲出第二支烟。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霍阎又敲出第三只烟,第四只烟……烟雾缭绕间,霍阎看到杜裴从医院里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面色有些沉重。   霍阎皱眉,指尖用力捏住烟头,心中忽感一丝不安。   “霍阎。”杜裴来到霍阎面前,胸口微微起伏,嘴唇开阖几下,欲言又止。   “手术室的灯灭了……”杜裴看着霍阎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狠心道,“你弟弟他……”   指尖烟在手中被折成两截,霍阎什么也问不出口。   “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杜裴说。   霍阎没有反应,像是在消化杜裴的话语,而后霍阎的眼里蹦出骇人的目光。   “不可能!”霍阎紧紧捏住杜裴的肩膀,像要捏碎骨头,杜裴吃痛,隐忍未发。   “抢救无效,你的弟弟霍珩离世了……”杜裴残忍重复道,他要霍阎接受这个事实。   霍阎推开杜裴,向医院里面大步而去,杜裴紧随其后,起先霍阎只是迈开大步,后来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撞开挡路的人快跑起来。   “霍阎,你真的确定你能够接受看到他的遗体吗?!”身后的杜裴大声问道,声音在医院里回荡。   霍阎全速奔跑的脚步骤然停下,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高大的身影在有人来往的医院里,显得有些落寞。   他缓慢转过身,看向杜裴,那双总是绝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困惑。   杜裴缓缓向他走来,走得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他看到霍阎眼底无声的崩溃,他怕霍阎会撑不过这一关,他仔细盯着霍阎脸上的每个表情细节,轻声道:“他离开了。”   “不可能。”霍阎握紧双拳,克制着想捂住杜裴嘴巴的冲动。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看他。”杜裴面色沉重,抬手指向霍阎身后,霍阎机械般转身,他看到不远处的何川哭成泪人,即便在赵迟的搀扶下也无法行动一步。   何川抬头,隔着几米远和霍阎对望,眼泪扑朔扑朔地流下来,身体抖得不像话。   何川冲霍阎微微摇头,动作不大,但却像蝴蝶的翅膀搅动霍阎心中风云。   而不远处的赵迟,鬼鬼祟祟地瞥一眼霍阎后赶紧把头低下,他紧紧搀扶着何川,小声嘀咕着:“刚才那个叫杜裴的,让咱们配合演这出戏到底行不行,说什么让霍阎彻底放开霍珩的唯一机会,操,唯一机会我没看出来,我只看出来霍阎现在想杀人,要是被霍阎知道咱们敢拿这个事情骗他,他不得活剥了咱俩的皮啊……”   何川根本听不进去赵迟的碎碎念,他只知道霍珩刚从手术室被推到ICU里,霍珩还在危险期内,生死未知。   他哭得伤心哭得绝望并非演戏,而是真的怕会失去霍珩。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霍珩,他不敢想象以后的每天该如何醒来面对这个世界,该如何化解对一个人的想念。   另一边,霍阎放弃冲向手术室的念头,转而向医院外面走去,医院里那种窒息难捱的气味,还有何川哭哭啼啼的模样,都让他愈发难以忍受。   霍阎来到停车场,找到助理给他准备的车,刚要打开车门,就被杜裴摁住车门。   “你去哪里,我来开车。”杜裴关心地看着霍阎。   霍阎表面越是安静,杜裴心里越是担心。   物极必反,像霍阎这种性格,反噬会比常人更猛烈千百倍,但只有经历过涅槃淬炼,他才有可能真的获得重生。   杜裴在赌,赌霍阎可以撑过这一关。   霍阎毫无温度的眼睛扫过杜裴的脸,然后把车钥匙往杜裴怀里一扔,绕过车头站到副驾驶旁。   杜裴打开车锁,霍阎俯身钻入副驾驶室内,杜裴也坐到驾驶室里。   “去哪?”杜裴问。   霍阎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杜裴不再催促,安静地坐在霍阎身边。   “繁昌街8号,霍家老别墅。”坐了一会,霍阎说道。   “好,”杜裴发动汽车,看一眼霍阎,小声提醒道,“安全带。”   霍阎纹丝未动,仍旧看着前方的黑夜发呆,天边没有要亮起来的打算,黑得像无底洞。   杜裴无法,靠近霍阎,俯身拉住他那侧的安全带,为他系上。   一阵幽幽的冷冽气味钻入霍阎鼻腔,不同于医院冰冷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道,杜裴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清爽。   霍阎转头,因杜裴还未来得及撤回到驾驶室座位,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杜裴对上了霍阎的眼眸,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霍阎没头没脑地对杜裴说。   杜裴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安静地接受他的讯息,并且引导他的倾诉:“我也不喜欢,很没有人情味的味道是不是?”   霍阎把头转向窗外,声音低沉:“你不觉得那个味道很像血腥味吗,令人作呕。”   “是。”杜裴说。   霍阎有些意外杜裴的回答,转头重新看向杜裴,杜裴直视他的目光。   “开车吧。”最终,霍阎什么也没说。   二十分钟后,杜裴第一次来霍家老别墅,他跟随霍阎进入客厅,霍阎沉默地走到楼梯处踏往地下一层。   杜裴犹豫会儿,跟在霍阎身后。   地下一层有很大的酒窖,通过酒窖有个房间,霍阎把门打开,看向身后的杜裴。   “之前游泳输给你,你不是想让我给你讲个关于我的故事吗?”霍阎侧身,让出一条路来,“不知道杜医生现在还想听吗?”   地下室温度低,但不及霍阎眼里的温度低。   杜裴喉咙滚动,面对不动声色的霍阎,有些紧张,但他并未露怯,从容点头:“你想讲,我就听。”   霍阎阴森一笑,把门彻底打开:“那请进吧,杜医生。” 第87章 地下室事   杜裴慢慢走进地下室的房间,房间里有灯,不算明亮,装修复古简约,几乎不见家具,除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床。   床上躺着一只大号玩具熊,玩具熊的四肢有被缝补的痕迹,四肢被铁链捆绑在床上。   杜裴心里微微吃惊,回身望向霍阎,却见房门已经被关闭,霍阎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   “杜裴。”霍阎沉声呼唤,一步步走近杜裴。   杜裴感到无形的压力,他强迫自己镇定,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霍阎在两人只剩一拳的距离停了下来,微微低头,脸凑近杜裴:“我有点好奇。”   “……什么?”杜裴问。   霍阎端量杜裴,忽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视自己:“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过不再为我治疗了。”   杜裴吃痛皱眉:“是说过。”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今天这出是为何?”霍阎捏下巴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眼里的暴风雨呼之欲出,语气却很轻,“手法很拙劣。”   杜裴知道自己被看穿了,霍阎那么聪明的人,很有可能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把戏,又或者回来的路上慢慢反应了过来。   杜裴只能硬着头皮装傻:“什么意思。”   “呵。”霍阎轻笑摇头,“这么笨怎么能当心理医生。”   霍阎往前一步,贴近杜裴胸膛,刹那之间他转变脸色,笑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怒意。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在我手机上动手脚?!”霍阎抬手掐住杜裴脖子,细长的脖颈在他手中被捏紧,他推着杜裴步步后退,直至杜裴的双腿抵在床边。   杜裴呼吸急促,拼命拍打他的手掌,但霍阎手掌如钢筋焊笼般坚不可摧。   “说!为什么要骗我霍珩死了!”霍阎怒吼,额头青筋暴跳,心底的野兽终于挣脱牢笼枷锁,他想撕毁眼前这个可恶的人。   他是第一个敢拿霍珩骗他的人。   “咳咳咳……”杜裴说不出话来,净白脸蛋因呼吸困难而涨红,眼睛里包含难受的泪水,像晶莹剔透的花蕊上沾满露水,可霍阎想摧毁这朵花的欲望像一张网慢慢笼罩在两人之间。   “你很想……得到他……吧……”杜裴艰难开口。   “你说什么?”霍阎掐着杜裴脖子,把人压倒在床上,杜裴倒在玩具熊身上。   霍阎眼里有一场海啸,正急速将他和杜裴卷入淹没,霍阎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溃。   “难道……不是吗……”杜裴迎着霍阎杀人的目光,野兽越是凶猛,他越不能撤退不能露怯。   “杜裴,你是真的不怕死啊。”霍阎双目猩红。   “霍阎……把他从你心里……挖出去吧……别让他困住你了……”杜裴的声音越来越痛苦。   “挖出去?”霍阎咆哮,“你告诉我怎么挖!他十四岁那年,喝醉酒告诉我他一直想有个哥哥!他十五岁那年,我妈自杀前让我选择要不要留下他!我拼了命地扑在他身上!他十八岁那年,在国外生病到迷糊给我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他二十岁那年,站在屋顶上想自杀的时候说恨我!他二十三岁回国的时候,站在山顶说希望我能幸福!”   “后来他失忆了,喜欢上了何川,为了何川,他第一次反抗我!他宁可坐在他最怕的那张椅子上,也要跟我对抗到底!”霍阎终于对着杜裴吐露心里埋藏的秘密,但他已然接近疯狂的边缘,他松开杜裴的脖子,压住他的肩膀,偏执阴戾地看着杜裴,“他看着何川的时候会笑,可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充满悲哀和可怜!”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的!”霍阎咬牙,“他凭什么来可怜我?!”   杜裴双手努力扒开霍阎的手掌,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可他是你弟弟!”   “可我从来没想让他成为我的弟弟!”霍阎恼怒,带着恨质问杜裴,“为什么偏偏是他!”   “霍阎,你清醒点吧!”杜裴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霍阎脸上,这一耳光很用力,他想让霍阎清醒一些。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而后是两人漫长的沉默。   阴冷的地下室里,空气是潮湿阴郁的。   两人望着彼此,呼吸急促,霍阎这才发觉杜裴快哭了,一向清润稳当的他居然快哭了。   “把他从你心里挖走吧……留着他,太痛苦了不是吗?”杜裴轻声,似是祈求又似劝解。   “可我从初遇他的时候就已经跟他纠缠在一起了……他在这里住了太久了,”霍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走了,我心里的洞,谁来填?”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但不应该是他。”杜裴伸手轻轻拍在霍阎肩膀上,想让他镇定。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霍阎脸庞,霍阎脑海越来越乱,他见不得杜裴眼尾泛红的模样,见不得杜裴脖子上的红色指印,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嘶吼,让他摧毁眼前的一切。   霍阎心里的摧毁欲被彻底点燃,疯狂的念头来不及细想,他已经撕开了杜裴的衣扣。   “那就你来填吧。”霍阎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他想让他害怕让他后悔!   他胆敢闯进自己心里的禁地,逼迫自己吐露那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霍阎,你干什么!你疯了!”杜裴眼里终于出现慌张,但这慌张让霍阎扭曲的心理得到一丝发泄快感。   “我疯的又不是一两天了,杜医生,你不就是专门给疯子看病的吗。”霍阎压住杜裴,拉上床头的锁链扣在杜裴细白的手腕上。   “霍阎你放开我,你——啊!”   杜裴的话被堵在喉间,裤子被褪下,钻心的疼从后面传来,他脸色瞬间血色全无,身体因从未承受过的疼痛瑟瑟发抖。   霍阎垂眼看着被他发泄在掌中的杜裴,那朵洁白的花终于染上他的血污,他要让杜裴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他要看着杜裴哭着求饶!   他要让杜裴感受到自己最疯狂最阴暗最偏执的一面。   他要杜裴怕他畏他,也要杜裴恨他。   床上的玩具熊被霍阎解开,从床上跌落。   曾经捆绑玩具熊的锁链如今锁住了杜裴。   霍阎着迷地盯着杜裴眼尾滴落的泪,觉得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正顺着他的脸蛋流到自己的心房里,和冰冷的血液融合到一起。   “霍阎……我恨你……”杜裴痛苦地哽咽,身体被撞得支离破碎。   “杜裴,没有人能救我。”霍阎残忍冷漠道。   “霍珩不能,你也不能。”   杜裴失神地看着霍阎,眼尾的泪滑落在枕边:“你……混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来点甜吧~~ 第88章 够刺激啊   医院VIP病房内,何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听着身旁的赵迟不停唠叨着。   “雷鸣这下完了,听说霍阎要搞他吃个二十年的牢饭!”   “雷鸣他家老爷子都出面来求霍阎了,一把老骨头给霍阎跪下,就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啧啧啧……”   “虽说霍珩断了他儿子一根手指头,可雷家不敢追究啊,不然雷鸣可就不止这二十年了,他之前还搞死过人,在霍阎手里的把柄太多了,都怪这小子平常作孽太多,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还有跟雷家生意上的那些事,霍阎也抽身得很迅速,果然是他,精明得很,不知从多久前就开始布局跟雷家一拍两散了吧。”   赵迟喋喋不休,何川未置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霍珩。   “赵迟,你看!霍珩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动了?”何川突然大喊,从椅子上跳起来,紧紧贴到床边俯身盯着霍珩沉睡的脸。   “动了吗?”赵迟也赶紧跟过来,低头瞅着霍珩,“我怎么没看——我操!眼皮在动!操操操!”   霍珩的眼皮微微颤抖,而后睁开双眼,与何川对视。   “醒了!你终于醒了!”何川激动坏了,一把搂住霍珩,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我去找医生!”赵迟也挺激动,撒丫子往病房外跑,“谢天谢地,没真成植物人!”   赵迟旋风跑出去,病房里只剩何川和霍珩。   何川抬头,双手轻轻捧住霍珩的脸,一股心酸委屈和高兴混合在一起,让他悲喜交加地想哭:“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   “你又骗我了,霍珩,你怎么总是骗我。”何川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不是说好了很快就回来吗,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何川哭诉着,一会委屈一会生气,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好,就一直欺负我!”   “霍珩!我真的生气了!你再敢把我扔下一次,我,我……”何川大眼眨眨,想着要惩罚霍珩的方法,可是又不忍心真的拿霍珩如何。   霍珩看着面前哭闹生气的何川,眼眸微动。   “我就把你吃到我的肚子里!让你以后哪里也不能去,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何川难过,又拿霍珩无可奈何,只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霍珩仍是安静地盯着何川。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啊?!”何川这才发觉霍珩醒来后过于安静,秒切成紧张兮兮的模式。   “你是谁?”霍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看着何川的眼神里有困惑。   何川愣在原地:“什……什么……”   “你是谁?”霍珩又问一遍。   何川觉得有一道晴天霹雳在他身上闪过,脑海里忽然蹦出“欲动”酒吧第一次遇见霍珩时的场景,那时霍珩坐在沙发中央,冷漠地问出“你哪位?”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霍珩如出一辙。   “我……我……”何川吓坏了,使劲牵住霍珩的手掌,激动地大声嚷嚷着:“我是你老婆啊!你怎么了!你,你又失忆了?!你不可以忘记我啊!霍珩!来宝!我是何川,是你老婆啊!”   “老婆?……”霍珩歪头,推开趴在自己身上又哭又嚷的何川,眉头紧皱,“可你是男人。”   “啊……”何川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厚着脸皮道,“是男人,但,但也是你老婆……”   何川见霍珩一脸怀疑,焦急辩解:“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我们就是那种关系啊!你要信我啊!”   “……怎么信?”霍珩问。   “这,这要怎么说啊……”何川急得团团转,脸上渐渐出现一团红晕,他咬牙跺脚不害臊道:“我们俩该做的……都做过了……我当然是你老婆了……”   “做过什么。”霍珩直勾勾盯着何川看,那张小嘴因为害羞被牙齿紧紧咬住。   “就那种事情啊……”何川声音小了下去,耳根肉眼可见变得粉红。   “我们亲过吗?”   “当然!”何川瞪着大大的眼睛,极力证明自己,“我们当然有亲亲过!”   “怎么亲的?”霍珩问。   “就……就……”何川眼睛一闭,嘟嘟着嘴巴快速在霍珩嘴唇上贴了一下,“就这样……”   霍珩眉头皱得更厉害:“没感觉,想不起来。”   何川贼头贼脑看了眼门外,没见赵迟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起霍珩的脸蛋,对着他的嘴唇狠狠亲了上去。   从前都是霍珩主导,这次换作何川,何川吻得紧张笨拙,头脑发胀,面红耳赤,可是霍珩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平静地被何川亲吻着,他越没反应何川越急躁,亲得都快哭了。   “霍珩……来宝……”何川边亲吻边小声祈求着,“你想起来了没啊……”   “好笨。”霍珩拉开何川,指腹摩挲在他柔嫩粉红的嘴唇上,眼神戏弄,“亲了那么多次,还是这么笨。”   何川大眼睛眨巴眨巴,慢慢反应过来霍珩在骗他,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呜……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你吓死我了……呜呜呜……我以为你又把我忘记了……”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老婆。”霍珩宠溺揉揉何川柔软发顶,压低声音口吻认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小川哥哥。”   霍珩一句对不起,让何川彻底破防,他“哇”的一声咧开大嘴,伏倒在霍珩胸前嚎啕大哭,哭得是那样的委屈那样的伤心。   “霍珩,事不过三,再有下一次,我就让你打一辈子光棍!”何川哭了一会,愤恨抬头警告道。   “不会的,老婆。”霍珩乖乖答应,“我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哼,这还差不多,诶不是,是你打光棍,我才不打光棍,我会找个更好更帅的!”何川气鼓鼓。   “那还是要打光棍。”霍珩臭屁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好更帅的老公。”   “呸……不要脸。”何川无奈骂道。   两人目光对视,眼里只有彼此,霍珩大掌裹住何川脖颈,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小川哥哥,”霍珩轻点自己嘴唇,“再亲亲我。”   何川害羞:“你刚醒,还是不要搞太刺激的吧……万一刺激大了晕过去怎么办……”   霍珩噗哧一笑,故意逗弄:“你的吻技想让我晕过去有点难吧。”   何川不服,一口咬在霍珩唇边,酸溜溜道:“是啊,你的吻技好,哼,不知道要多少人才能培养出你这么高超的水平来。”   “万一我无师自通呢。”霍珩笑道。   “你放屁!你别以为我——嗯唔——”何川的话被霍珩的吻堵在喉间,霍珩温柔缱绻地吻着何川,亲得何川没一会儿就脸蛋绯红,意乱情迷。   “嗯嗯……”何川喉间发出细小的满足声。   “来了!来了!医生来了!我操!”推门而入的赵迟看到房间里痴缠接吻的两人不由大喊:“够刺激啊!” 第89章 风吹少年   一直到霍珩出院,霍阎都没有出现过,没人知道霍阎去了哪里,只有霍阎的男助理在霍珩出院那天带来了一点关于霍阎的消息。   “霍总说你可以离开了,他在老别墅里给你留了离别礼物,霍总还说小镇的项目你可以继续参与完成,都随你。”男助理传达到霍阎的话后没多做停留。   “他真的会放你走吗?”何川将信将疑。   “看看他留了什么离别礼物,就知道真假了。”霍珩说。   两人回到老别墅,老别墅里的家丁们看到霍珩和何川后都默默屏退到一边,把他俩人当空气,何川猜想大概是霍阎的授意。   霍珩带何川进了自己曾经的那间卧室,在卧室床上何川发现了一只大玩具熊,玩具熊看起来有些年头,四肢有被缝合过,但也能感觉出玩具熊有被好好爱护保养,不至于很破败。   霍珩走过去,站在玩具熊面前,眼里闪过复杂又深邃的感情,像水滴落湖心,荡开一片涟漪。   “他居然一直都留着。”霍珩指尖轻轻拂过玩偶。   “这是?……”何川问。   “是我妈留下的,我从小就抱着它睡觉,我以为霍阎早就扔了它或者毁了它。”霍珩看向何川,声音很沉,“他是真的要放手了。”   “真的!太好啦!”何川激动地拉住霍珩的手,幸福来得突如其来,“那我们可以回家了!”   何川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霍阎改变想法的,也许是霍珩危在旦夕的时候让他幡然醒悟,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无论如何,霍阎肯亲自结束掉对霍珩这些年的折磨,何川是真的高兴。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的!”何川信誓旦旦,他想要霍珩以后的人生里只有幸福和爱,不再有痛苦和折磨。   霍珩笑了:“那就有劳小川哥哥了。”   “这,这个时候就别叫小川哥哥了……”何川扭捏道。   霍珩不明所以。   “换,换个称呼呗。”何川眼神闪躲。   霍珩福至心灵,但装疯卖傻:“换什么?何川?”   “都说了以后要好好疼你的……”何川嘀咕着,不太满意霍珩的迟钝。   霍珩笑看何川,保持沉默。   何川憋不住,气恼又害羞地叫了霍珩一声:“老公!”   霍珩看着可可爱爱又冒着傻气的何川,把人搂进怀里,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知道了,老婆,咱们回家吧。”   霍珩只带走了玩具熊,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拿,在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何川突然叫住了霍珩。   “等等,那是什么?”何川无意间往房间的置物橱柜上扫了一眼,一个CD引起他的注意。   霍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置物橱柜上的艺术品不少,但都不是霍珩置办的,其中有一格全是光碟。   “明镇初中?”何川眼尖地发现最外面的一个CD封面上的图片,惊讶地问霍珩:“这不就是我的学校?”   霍珩微微皱眉,努力回想什么,走到置物橱柜旁把CD拿出来,何川凑过来看一眼,指着封皮上的一个小孩大声道:“哎呀!这不就是我吗?!”   霍珩指指旁边另一个小孩:“这是我……”   “嗯?”何川抬眼和霍珩对视。   ***   镇里新建了个初中,听说是一个大老板捐建的,大老板要莅临考察,明镇初中全年级都在大扫除。   何川刚升初中,新环境里陌生得很,周围同学都不算熟悉,偏偏丁传贵还不和他一个班,大扫除的时候总有高年级的学生来指使他。   何川负气把高年级同学怼了一通,结果被拎到学校僻静小路上“约谈”。   “让你干点活,是瞧得上你,小脾气还挺大,给哥哥们甩什么脸!”三个高年级男生把何川逼在墙角上,其中一个用手指戳着他的肩膀。   “呸,你们算谁的哥哥!”何川虽然害怕,但还是勇敢地顶撞回去,“只会欺负低年级的同学!”   “呦,就欺负你了,怎么着?”高年级男生抬手在何川脑袋上一点,然后一脚把一旁的塑料桶踢翻,桶里的水洒湿脚下的甬路。   何川眼睛气得通红,双手去推对他动手动脚的同学,结果惹来三个人的拳打脚踢。   “呜呜呜……”何川受了欺负又打不过人家,根本控制不住掉眼泪。   “打两下就哭,娘们唧唧!”男同学见何川一哭更来劲,“眼睛哭得那么红,不知道的以为把你怎么着了呢!”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何川气愤道。   对方明显来了兴致:“就欺负你怎么着,看哥哥们怎么教育你,啊——操!”   滚落路边的塑料桶砸向高年级男生后脑勺,男生吃痛回身看到身后站了一个小男生。   脸蛋看起来青涩又严肃,黑色的瞳孔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谁啊?哪个班的!”高年级看小男生面生,“跑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看不惯你们。”小男生一脸冷漠。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高年级男生骂道,“看不惯就一起打!”   小男生和三个高年级同学扭打到一起,何川觉得对方是帮自己打架过意不去,尽管害怕也还是冲过去乱打一通。   最后五个人脸上均挂了彩,学校教导处来了人,后面还跟着一团乌泱泱的考察队伍,何川后来才知道,小男生就是学校投资大老板的小儿子。   “谢谢你。”   校领导在跟大老板道歉,何川在一旁小声对男生道谢。   小男生看他一眼,不回话。   “我叫何川,你叫什么名字?”何川没觉得人家不理他,就觉得小男生又酷又帅。   小男生再看他一眼,这次盯着他的时间略长一些,半晌才道:“你眼睛好红。”   “哦……”何川不好意思揉揉眼睛,“我一哭鼻子眼睛就容易红,嘿嘿,很难看吧?”   小男生又不理人了。   后来大老板带走了小儿子,校领导把何川和几个高年级同学又批评了一通放回教室。   下午,大老板考察团里有一批优质教师来教学拍摄,何川被班主任选中带到校外等待的巴士上。   何川稀里糊涂上了车,车里还有好多其他班级的学生,一水儿望去都是长得还不错的孩子。   但是最扎眼的还是今天帮他打架的那个小男生。   何川没想到他也在巴士上,看他身旁的位置空着,兴冲冲地坐到人家身旁。   “又见面啦!你也在这里哦!”何川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对方把脸转向窗外,看起来闷闷不乐。   “你上初几啊?”何川忍不住想多了解对方一点,尽管人家后脑勺对着他。   “初一?还是初二?”何川猜测。   “小学。”对方闷闷的声音传来。   “哦,小学啊……”何川有点吃惊,对方个头明明自己还高一点,还以为跟自己是同龄人。   巴士启动,车里有人拿着摄像机开始拍摄,何川好奇地盯着摄像头笑笑。   “旁边的同学,看一下镜头。”摄像师把镜头对着小男生说。   小男生转过头,一脸烦躁,旁边的何川笑意盈盈,此刻画面被记录。   巴士到了附近的一座山脚下,老师团队带着二十几名各个班挑选出来的孩子开始登山。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何川屁颠屁颠跟在小男生身旁不断打听着,“听说你爸爸是捐建我们学校的大老板,哇,你爸爸人好好哦!”   小男生停下脚步,对着何川皱眉,小小年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捐个学校就是好人?”   何川被小男生凶巴巴的表情吓到了,张了张嘴,有点委屈:“人家不是在夸你爸爸嘛,再说了,你怎么跟哥哥讲话的,这么凶……”   小男生看何川撅着小嘴,闷声半天,最后扔下一句:“霍珩。”转身继续登山。何川傻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才后知后觉原来对方的名字叫霍珩。   山顶上,美术老师让大家采风画画,何川不会,画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往旁边霍珩的画板上瞟去。   “好漂亮的姐姐。”何川看着霍珩画板上的漂亮女人忍不住赞叹:“嗯……就是眼神好像有点难过诶……”   “是我妈妈。”小霍珩面无表情。   “哦……”何川吐吐舌头,怕又说错话惹小男生不高兴,马屁道,“呃……我是说咱妈妈的眼睛很漂亮……”   “咱妈妈?”小霍珩疑惑。   “嘿嘿……”何川讪讪,“这不显得更亲昵一些嘛。”   晚上篝火晚会,老师让大家围着篝火坐一圈,语文老师让大家写诗。   “同学们,风吹过来了,大家感受到了吗,大家可以用我想成为风来说一下当下的感受。”老师积极引导大家,摄像师继续拍摄宣传素材。   大家说了很多,何川不擅长这些,焦急地问身旁的霍珩。   “霍珩,怎么说怎么说啊,一会轮到我可咋说啊。”   霍珩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老师点名:“霍珩,你说一下。”   “我要成为风,刮烂整个世界。”   霍珩盯着远处夜空的星表情漠然,带着不符合年纪的颓丧和冷漠。   老师未在意霍珩情绪,走流程道:“好,下一个何川来 。”   霍珩转头,看向何川,漆黑的夜空如同幕布,星光碎进他的黑眸里,一阵风吹过,霍珩看到何川也盯着自己,浅笑暖融。   “我要成为风,拥抱我的爱人。”   摄像师把这份画面记录,此时的少年们不会知道,缘分从这一刻悄然而至。 第90章 你好霸道   何川和霍珩回到小镇,因小店失火损坏无法营业,何川暂住霍珩项目部里,项目部有集体宿舍,霍珩申请到一间双人宿舍。   镇子里的消息早就传开,火灾那夜何川和霍珩在街头上拥吻的消息,所以只要何川和霍珩一起出现时,大家的眼神就会好奇又八卦地盯着两人。   若是换作从前,何川会浑身难受,如坐针毡,可跟霍珩经历种种后,何川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现在对他而言,只有想要的人留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霍珩则是更无所谓任何视线,他想何时牵手就何时牵手,永远面无表情酷酷得很。   丁传林在得知何川回来后,跑到项目部里咋咋呼呼,恰巧看到霍珩捏着何川的手指把玩。   “来宝哥哥!”丁传林旋风扑到两人眼前,眼珠子贼溜贼溜地转着。   何川赶紧把手从霍珩手中抽走,慌忙埋怨:“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可不可以——”   “小川哥哥,你俩真是一对?!”丁传林不懂掩饰,只记挂这件事,镇子上的八卦她比谁都清楚。   何川有点难为情,不想撒谎可也不想带偏小孩子。   “天生一对。”霍珩接话,不满意何川把手抽回,黏黏糊糊地又把何川的手指攥进掌心里。   “啊!!!那我一下子失去两个男朋友!!”丁传林抓耳挠腮大喊大叫。   “你胡说什么,什么两个男朋友?”何川扶额,被丁传林的脑回路折服了,“对了,你哥……咋样?”   自从何川回镇,丁传贵就躲着不见何川,何川知道丁传贵是心里有气,但也无法,只能等他慢慢平息。   “我哥?还那样呗,能吃能睡和头猪一样。”丁传林不以为然撇撇嘴。   霍珩不满意,用力捏一下何川指尖:“你担心他?”   “是有一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理我啊?”何川苦恼。   “不许担心他,不许想他。”霍珩霸道。   “啊啊啊啊啊!!!”丁传林彻底疯狂,“你俩之间的事,能不扯到他那个蠢货吗!太破坏画面了吧!!!”   又过几日,镇上派出所带来消息,已经查明除夕当夜面馆纵火犯是附近厂里职工,就是“黑胖坏”干的,起因是那日三人喝醉酒,恰巧看到霍珩和何川在街角拥抱的场景,觉得两人关系暧昧恶心,又因之前结下的梁子,酒后上头想弄点颜色给两人瞧瞧。   三人之前因打架斗殴留有案底,又加之此次事件,案件已被移交等候处理。   民警走后,何川跌坐在椅子里,不敢置信:“我们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他们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人心最为复杂。”霍珩揉揉何川发顶,“小川哥哥别难过,面馆我一定给你重建,以后你还是小老板,我还给你打工。”   “那你要给我打一辈子的工。”何川说。   “求之不得。”霍珩笑着贴近何川,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膛处,手指剐蹭他滑嫩嫩的脸蛋。   “还不给工资,只管吃管住。”何川得寸进尺。   “没问题,管睡就成。”霍珩低头,嘴唇贴在何川耳边,低语勾引着,“小老板,给睡吗?”   何川的耳尖嗖地变红,霍珩的气息喷在耳廓惹得他心痒难耐。   何川扬起白皙脸蛋,脖子微红,厚着脸皮小声道:“福利待遇……包你满意……”   霍珩俯身一把将人公主抱在怀里,向办公室外走去。   “去哪?”何川惊慌。   “回宿舍。”霍珩言简意赅。   “你干嘛!放我下来!大白天的,被人看到多不好!”何川一惊,手脚不停扑腾着。   “我想讨点福利,这样才有力气给小老板打工。”霍珩调戏。   “我去,这咋啦?!”一出门和霍珩同事迎面撞一起,同事惊呼看着眼前两人,“何川脚崴了?行动不便?”   “何老板累了,带他回屋休息。”霍珩大言不惭,何川则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和同事对视。   “哦~~”同事拖腔拉调,恍然大悟,“那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不过别太久,听说公司派来的审计组很快就到了,和咱们对接一下项目,做个前期估算。”   “你快放我下来,我没事,你,你们先忙工作。”何川赶紧说道。   审计组是公司外包的,负责此次项目的组长叫虞尽欢,何川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开始不对味。   这个虞尽欢,身高180左右,身高条儿好的,皮肤白不说,长相清贵,笑起来温雅大方,跟霍珩握手的时候,简直般配得要死。   两人对接工作,很快熟络起来,虞尽欢谈吐爽快,工作能力又强,跟霍珩在同一领域上又很有共同语言,两人没事就凑一起讨论工作,对着桌子上的蓝图,两颗脑袋越贴越近,何川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外面优秀的人太多,何川觉得自己太过平凡普通,他开始有些患得患失。   何川默默坐在办公室一角,听着两人一来二往的互动,低垂着脑袋略显丧气。   “虞工,你觉得刚才的方案如何?”霍珩问,没注意到何川的小心思。   虞尽欢点头,眼里有赞赏:“不错,很有创意,跟小镇总体风格十分搭配,不过造价上可能会比上一个方案高出3个点左右。”   霍珩皱眉,虞尽欢善察人意:“你更喜欢这个方案是吧,ok,那下午我们再找设计院沟通一下做法,看看有没有同性能但价格更低的材料可以替换,在材料价上或者施工工艺上寻找一下可降空间。”   “好。”霍珩冲虞尽欢展露笑颜。   这个笑容定格在何川眼中,心里醋意翻涌,他好像很少见霍珩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如此笑过,可他深知自己在事业上帮不上霍珩,于是越瞧着眼前般配的两人,何川愈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霍珩的眼睛一直瞧着虞尽欢,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了。   何川低头,眼眶发酸,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泪洒办公室,于是悄悄起身,向门外走去。   何川无所事事,沿着镇里的小河边一圈一圈地转着,期间霍珩来过电话,何川赌气地把来电摁断,没有接通。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何川肚子不争气饿得咕噜咕噜叫,只能打道回府。   到了项目部,何川推开霍珩办公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霍珩和虞尽欢不知去了哪里。   午饭时间,项目部办公楼里并没有几人,大部分人都在对面的食堂里用餐。   何川心下更觉委屈,霍珩吃饭都没等他,肯定是跟那个虞尽欢脑袋挨着难带一起吃饭呢!   越胡思乱想,何川越发现自己思维不受控制,想到他俩会不会为对方夹菜,会不会霍珩发现,其实虞尽欢更适合他,无论外貌还是工作上。   何川浑浑噩噩地向外面走去,在经过走廊茶水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娇喘。   声音不大,但在中午安静的走廊上很突兀。   “你个狼崽子,轻一点。”是虞尽欢的声音,不满中带点宠溺,“门还没关,你——嗯——”   虞尽欢平常清丽温和的嗓音突然变了调,带着颤渗着媚。   这道声音像一道晴天霹雳,把何川盯在原地,圆圆的大眼睛里瞬间涨满泪水。   原来霍珩跟虞尽欢不是去吃饭了!而是躲在这里吃人!   何川根本来不及思考许多,他用尽全身力气冲进茶水间里,泪水糊住了眼睛,何川愤怒地大喊:“霍珩!你——”   余下的话被堵在喉间,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何川发现面对他的人不是霍珩,而是一个陌生男青年面孔。   男青年反应十分迅速,转身把虞尽欢挡在身后,遮住他衣口凌乱的上半身,虞尽欢满脸尴尬地坐在茶水间的理石台上。   “你找谁?”陌生男青年看起来青春刚毅,个头比虞尽欢高,面色阴沉,虽然长相很帅,但凶巴巴的表情让人不敢恭维。   “我……”何川尴尬地步步后退,没注意到身后,后背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怎么在这?到处找不到你。”霍珩的声音在何川脑袋上方响起。   何川像抓紧救命稻草,赶紧转身拉住霍珩衣袖:“我……我来找你……我们快去吃饭吧!”   霍珩看一眼对面两人,面无表情跟陌生男人说:“我老婆找我,你们继续。”   霍珩牵起何川手腕带他走出茶水间,两人刚一出来,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啊!疼!你掐疼我了!”陌生男青年的声音带一丝撒娇,跟刚才的扑克脸格格不入。   “你个狼崽子,掐死你算了。”虞尽欢又气又恼。   “哼,那你当初收养我干嘛?”   “我……我养了头白眼狼不行啊!”   两人斗嘴吵架,听着却更像调情,何川比当事人更尴尬地满脸通红。   霍珩挑眉看着低头做错事的何川,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   “为什么进去打扰人家?”霍珩问。   “我……我以为……”何川声音小得不像话。   霍珩板起脸:“你以为什么?”   何川低头乖乖认错:“我错了……”但下一秒何川又抬头恶狠狠回瞪霍珩:“谁让你跟他贴那么近的!你的眼里根本看不到我!”   霍珩失笑:“你吃醋了?”   “不可以吗!”何川掐一把霍珩胳膊,“我也掐死你算了!”   何川掐着霍珩的胳膊发泄着,霍珩不痛不痒,待何川气呼呼掐完了,一抬头对上那双泼墨入深的眼眸,心脏微微颤抖一下,脸庞太过英俊,眉眼太过深邃,谁看了能不迷糊。   何川发花痴地看着,霍珩眼中带笑,慢慢低头,双手捧住何川脸蛋,亲吻着柔软娇嫩的唇瓣。   这是在项目部门口,虽然午休时间人不多,但依然有几名同事经过,何川在霍珩令人眩晕的吻技里似乎听到不远处有人吹着口哨似是拍手叫好。   何川还有些羞耻心,大白天如此亲密的举动,令他面色潮红,他推搡着想推开霍珩,可是身体又万般留恋他的气息。   好像有人经过他俩身旁,何川无暇顾及其他。   “尽欢,咱俩什么时候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吻?”何川听到有人经过身旁时,不满的嘀咕声。   “闭嘴吧你,狼崽子!再多说一句,你今晚就滚回去。”虞尽欢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何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霍珩亲够了,便把人搂进怀里,下巴亲昵蹭着何川的脑门。   “你是故意的……”何川低头,耳尖热得快冒烟了。   “想亲你,顺道被他们看见了。”霍珩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脸皮好厚啊……”何川感慨道。   “你好能吃醋哦。”霍珩反将一军。   何川这才抬起头,嘴唇红润,眼里有难得罕见的强势:“我不允许你对他笑!”   霍珩微愣,然后在何川脑门上轻指一弹,无奈失笑:“小川哥哥,你好霸道啊,”霍珩贴近何川耳边低声温柔道,“不过我好爱。以后只对老婆一个人笑。”   【作者有话说】   隔壁文《养崽为患》虞尽欢和他养子杨爱的故事,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预收一下哦~ 第91章 很特别的(霍阎X杜裴   女秘书进办公室收走霍阎签署的文件,顺便把一份新文件递给霍阎。   “霍总,这是石头星文化娱乐公司给小镇项目选的代言人。”女秘书说。   “叫什么名字。”霍阎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问道。   “沈清。”   霍阎等了一会,未见女秘书再有其他回答,目光看向女秘书:“没了?”   “没了。”女秘书摇头,“石总说沈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需要备用方案。”   “行,知道了,出去吧。”霍阎挥手。   女秘书走后,霍阎又盯着电脑工作了一会才摘下银丝框眼镜,揉着鼻梁顺手打开秘书刚才送来的文件。   文件里有沈清的照片,身穿白衬衫,唇红齿白,眼神清明却也勾魂,是个让人看了会心动的长相。   霍阎盯着相片,脑海里却出现另一个人的面孔,杜裴也喜欢穿白衬衫,衣领露着锁骨,腰身瘦劲,但杜裴的眼神没这么勾魂,更像是温润的君子眼神。   最后一次见面,杜裴的眼睛哭得红肿,平常温和的眼神里透着霍阎从未见过的倔强和恨意。   霍阎记得在地下室的时候,他有让杜裴求饶,杜裴到后来只是咬紧嘴唇,一声未吭,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霍阎。   终是伤害了他。   霍阎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刚打算抽一支烟,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霍阎看一眼,来电显示是石柯。   石柯是石头星文化娱乐公司创始人,年轻有为,投资眼光毒辣,投资的第一部电影便赚得盆满钵满,在业界声名鹊起。   霍阎和石柯,是由温华盛引荐认识的,两人较为投缘,私下关系也不错。   小镇项目需要一个有正能量的明星做代言人,打开小镇的热度,霍阎让石柯推荐几个人选,没想到石柯就推了一个人来,而今还打电话过来,看来这个叫沈清的,石柯是推定了。   霍阎接通电话,不急不慢点燃香烟:“喂,石总。”   “霍总。”石柯那边也啪嗒点燃一支烟,嘴里咬着烟头,声音慵懒,“怎么样,看了吗?”   “正在看,说说看,什么情况。”霍阎往老板椅上一仰,吸口烟想放松一下。   “具体情况资料里都有,新晋小生,前途无限,人靓能干,最重要一点,他祖籍就是那个市的,为家乡代言,最合适不过。”石柯语气带点傲娇。   “嗯,是挺不错的,可你那么大个公司,手下艺人不说成千也得上百吧,怎么就推了这一个?莫不是石总看不起我这项目?”霍阎故意揶揄。   “放屁!”石柯呵呵一笑,心知肚明,“行,那就跟你说实话,这人是我的,我要捧他。他最近有点绯闻缠身,需要积极向上的宣传,弘扬家乡非物质文化遗产,带动当地旅游经济,这听着多积极有为的大好青年啊。”   “绯闻缠身?你们娱乐圈的我不懂,可我这项目不能有差池。”霍阎换了公事公办的口吻。   “放心,跟我的一点小绯闻而已,问题不大,我跟你说,他现在讨论热度很高,卖腐这块吸流最快,不过为了他以后的发展,还是得给他的形象往正道上引。你用他,咱们是双赢。”   霍阎拿起文件继续翻看沈清履历:“跟你的绯闻?确定是绯闻?”   “这怎么说呢,你见过谁家老总亲自给自家艺人拉活的?”石柯混不吝,狂得很,“哥们要捧他,捧定了。”   “行,那我再让公司团队把把关,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他吧,我看着他还挺顺眼的。”霍阎给石柯点甜头,“石总看人眼光那肯定是错不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其他问题,快挂电话时,霍阎突然问石柯:“你同这个沈清是认真的吗?”   石柯那边“啪嗒”又点燃一支香烟,吞云吐雾几口后缓慢开腔:“你指什么?捧他我是认真的。”   “别同我绕圈子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霍阎起身,站到窗边,眺望整座城市。   “霍阎,咱们圈子不同,但人跟人本质差别不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石柯嗤笑一声,“你是商人,我也是商人,为了名利权贵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我也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太虚。”   “但是呢?”霍阎一点就透。   石柯爽朗一笑,很喜欢跟聪明人谈心:“但是他好像很特别,总是会额外引起我的注意,总让哥们不自觉地想起他,想靠近他一点点。”   “很特别……”霍阎低喃重复,似乎对这个词理解有点吃力,“怎样算特别……”   石柯邪魅一笑,笑里带点揶揄:“怎么霍总突然关心起这情情爱爱的了,不太像你平时的风格啊,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难怪你是混娱乐圈的。”霍阎说。   “怎么说。”   “够八卦。”霍阎同样揶揄回去。   “靠,别说哥们没告诉你,什么叫很特别。”石柯说。   “洗耳恭听。”霍阎笑道。   “你现在跟我聊着天,但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对你来说就是特别的。”石柯老神在在,一副什么都懂的口吻。   霍阎嘴角边的那丝笑容忽然凝固了,杜裴那天带着倔强的通红双眼又一次浮上脑海。   两人结束了通话,霍阎站在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商务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看着晚霞流连空中,陷入了沉思,直至光影在办公室里不停移动变幻,直至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霍阎拿出手机给助理拨通了电话。   “查一下杜裴去了哪里。”霍阎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   石柯X沈清,隔壁娱乐圈金主包养文《深情渣男》双男主,正在更文中,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收一下哦~ 第92章 为你受伤(霍阎X杜裴   美国城郊区,杜裴在养父养母家用了午餐,饭桌期间没有人讲话,吃完饭后养父同杜裴聊了几句后便也无话可说。   杜裴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一岁时才被这对美国夫妇收养,因为他早已成熟懂事,所以对这对夫妇一直保持着距离,而这对夫妇也没打算实现什么阖家欢乐的愿望,他俩工作都很忙,收养孩子只是为了弥补没有孩子的缺陷而已,像是完成任务,一方资助一方接受,互不干扰,杜裴上学一直住校,和美国夫妇同住的时间极短,因此他们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杜裴坐了一会便客气告辞,养父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春季冷冽的空气拂过人脸,杜裴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下午他去了当地的一所学校,之前在这里读书时的导师联系他来帮忙,导师的助教因病紧急请假,恰巧导师知道沈清回美国,便让他来临时帮忙,同时借此机会想和他叙叙旧。   杜裴在学校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等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发现走廊一端出现骚动,有很多学生开始往他这个方向跑来,几乎就在几秒钟之后,一声枪响响彻教学楼,然后吃持续不断的枪击声。   不少同学尖叫跑开,四周忽然乱成一片,杜裴惊觉不好,校园内恐怕是发生了枪击事件。   他跟着人群转身往走廊另一端跑去,美国持枪虽然普遍,但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校园里一时人声鼎沸,尖叫、枪声冲击耳膜。   下楼的时候由于拥挤太过严重,杜裴被人从后面推倒,脚下一个不稳踩了空,从楼梯上滚下,后方又有大量人群涌入,他的手被人踩了好几脚,钻心的疼痛从手心蔓延,他努力挣扎起身,发现祸不单行,他的脚踝崴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砰砰”两声,声音之近,仿佛那子弹就从他身后穿过,紧接着他看到一个人从楼梯上滚轮,浑身布满鲜血,周围的学生尖叫得更厉害了。   杜裴回头,发现一名身穿棒球服,头戴蒙面帽子的男人站在楼梯顶端,手里拿着枪疯狂扫射着,眼见枪口对准了自己,在杜裴绝望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道很迅猛的力量从侧方扑过来,他被困在结实的怀抱里原地转了两圈。   “操!快走!”低沉愠怒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杜裴感觉鼻息之间一股咸腥味道,他仓惶睁开双眼,对视上的一双深黑愠意蓄满的眼眸。   心下冷意从四肢蔓延,但杜裴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持续不断的枪击声便接踵而至。   持枪男子杀红了眼,周围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映入眼帘,杜裴被霍阎一把抱起,俯身汇入人群中逃了出去。   教学楼外好几辆警车迅速进入,美国警察持枪快速冲入教学楼内,霍阎沉默地抱着杜裴一路向校园外快速离开。   校外停着许多车,记者、路人、学生等各种身份的人,把学校周围堵得水泄不通,霍阎借用高大身躯之势不断开出一条小路。   杜裴被抱在怀里,看着霍阎的手臂鲜血一直在流,他抬眼望着霍阎冷如山峰的侧脸,心里激烈的情感在体内澎湃叫嚣,可是他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应该是恨这个男人的,可是为什么这恨里却夹杂着心痛酸涩,他难道不应该只是单纯地恨着吗,可是杜裴却忍不住呜咽起来。   霍阎低头看一眼怀里哭得肩膀蜷缩的杜裴,眉头微皱:“马上带你去医院,坚持一下。”   杜裴愤然抬头,冲霍阎怒吼:“他妈该去医院的人是你吧!你个神经病!”   医院内,杜裴只是脚踝拉伤,并未其他大碍,霍阎确是胳膊被子弹擦中,缝了好几针。   杜裴不知道霍阎那个死变态是如何扛下疼痛拖着流血的胳膊抱着他来医院的,大街上很乱,根本开不动车,霍阎便把杜裴一路抱来,血染湿了杜裴的胸口,霍阎抱着他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仿佛阎王抱着自己的小鬼走一条与阳间隔绝的路。   杜裴在霍阎怀里死命挣扎,霍阎不肯松懈一分力气将他放下,直至杜裴狠狠咬上那条受伤的胳膊,血腥味盈满杜裴口齿间,霍阎只是微哼一声,但仍没有要松开杜裴的意思。   杜裴是真的绝望了,霍阎这个人太恐怖,被他缠上,犹如铁链枷锁绕身,钥匙只在霍阎身上,其他人谁都别妄想能让他松绑他要的一切。   “霍阎,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杜裴在医院诊疗室里看着刚缝合包扎完伤口的霍阎说道。   医护人员已经离开,诊疗室里只有霍阎和杜裴二人。   霍阎从病床上起身,一步步走近杜裴,杜裴被逼得步步后退,跌坐在另一张病床上。   “我不是来求得你的原谅的,”霍阎低头,垂目看着清瘦许多的杜裴,不带感情道,“我是来给自己找答案的。”   “什么答案?”杜裴不解。   霍阎深深凝视杜裴的脸庞,仿佛他脸上有答案一般,良久,他缓慢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我因为你受伤的,你要照顾我一段时间,直到我的胳膊可以自理为止。”   “什么?”杜裴不敢置信看向霍阎,觉得他的提议荒谬到可笑,“你觉得我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霍阎歪头。   “你!”杜裴气得浑身颤抖,他知道霍阎的人格其实很自我,自我到有时候是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的,杜裴在面对霍阎的时候失去了心理医生该有的专业和稳定情绪,卸下医生的身份,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对霍阎不知所措。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霍阎对杜裴的抵触情绪置若罔闻。   “我不是霍珩,我是杜裴,不是你空洞扭曲心理的替代品。”杜裴红着眼眶倔强道。   霍阎静默半晌,仔细端量着杜裴的眉眼,用他都没发现的温柔口吻喊出了他名字:“杜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他俩的故事OE,大概是霸总后期以各种理由缠着杜裴,死皮赖脸住进人家家里,水滴石穿地慢慢融入杜裴的生活中。   究竟杜裴能不能接受他这个变态,那就看他后期表现如何吧。 第93章 墨玉定制(双更)   小镇项目正式启动那天,霍氏集团造足了噱头,集合了各地有名的非遗文化巨匠,蔡爷也在其中,官媒、自媒体等各个平台纷纷到场记录,其中最引发现场小高潮的环节还属新晋明星沈清的到场。   闪光灯对着沈清不停地拍,沈清在镜头前不遗余力地介绍家乡的美好。   之前石柯信誓旦旦地对霍阎保证,选沈清不会错,如今看来,石柯挑人的眼光绝对是从一而终的敏锐和准确。   霍阎上台剪彩的时候,看到台下人群里有个高大的背影,霍珩搂着何川的肩膀往人群相反方向走去,霍珩没有回头,何川回头和霍阎对视一眼,然后两人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霍珩虽然参与了小镇的项目,但他与霍阎之间形同陌路。小镇项目收官以后,他和霍阎便不再有任何关联,曾经的爱恨情仇都将埋葬腐烂于各自心底。   霍珩搂着何川要走向他的新生活,他不想再回头了。   “小川哥哥,我饿了。”霍珩搂着何川没走几步,就开始撒娇。   “那我回去给你做饭吃。”何川怕霍珩看到霍阎心情不好,有求必应。   “不是那个饿,是那个饿。”霍珩坏笑,眼神在何川熊口上示意。   何川一巴掌拍在霍珩胳膊上,双手捂胸:“色狼!”   霍珩哈哈一笑,拥着何川快速前行:“快走,快走,好饿,好饿。”   “霍珩!你个色中饿鬼!”何川又气又无奈。   面馆已被重新修建,风格是霍珩亲自设计的,保留上下两层结构,但装修风格极具中国风特色,小店在网上红了一阵,原因是有位博主来此处旅游吃饭,结果被店小却极为精致讲究的装修震撼,做了视频上传,并且将何川和霍拍摄在其中,当时视频引起轰动,点赞和转发量一夜之间破千万。   除了被小店吸引,更多人被霍珩和何川的颜值吸引,再知道小店是霍珩亲自设计装修后,评论区里简直炸翻天,口径一致地喊着霍珩老公,还有人喊何川老婆的。   何川为这事没少吃醋,对着看不见的网友醋意滔天了好几天。   小店生意越来越好,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但霍珩不想让何川太累,两人后来商量每天只做午餐,其余时间均为二人世界。   所以何川的店门口每天都会早早排满特意前来的游客。   何川和霍珩每次回店都得偷偷从后门进,两人一上二楼卧室,霍珩便迫不及待把何川扑倒在床。   “关窗!”何川赶紧说道,他可不想被楼下排队的游客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怕什么的,街上那么吵,谁能听得到。”霍珩满不在乎。   “可是……可是……”何川神色有一丝羞赧。   “可是你叫得太大声了,连隔壁丁传贵都能听到。”霍珩坏心眼道。   “霍珩!”何川生气道。   “老婆别气,送你个小礼物好不好?”霍珩亲吻何川嘴角,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什么礼物?”何川大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期待。   霍珩把何川压在床上,一只手捂着何川的眼睛一只手在口袋里翻找。   “别偷看。”   “嗯。”何川嘴角微扬,满怀期待。   霍珩一只手忽而钻进何川衣服内,何川身体一紧,但仍乖乖等待。   “啊!”冰冷和一阵微疼让何川没忍住尖叫一声,他感觉到霍珩的手掌在他的山峰之巅上动来动去,何川惊慌道,“什么东西?!”   “好了,小川哥哥,睁开眼睛吧。”霍珩移开手掌,口气挺着很是得意。   何川低头,自己的上衣被卷起,露出白皙肌肤,山巅上有个铃铛夹子,夹得何川有些不舒服。   “霍珩!你给我拿下来!”何川气道,万没想到霍珩送的礼物会是这种东西。   霍珩手指轻轻拨动铃铛,一阵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同时牵扯出何川细微怪异的感觉。   “小川哥哥,这里面的铃铛坠子你知道是什么做的吗?”霍珩指尖不停。   “啊……拿下来……”何川根本没心思管里面是什么材质,哪怕是黄金他都不在乎。   “是墨玉镯子,你们老何家的传家宝。”霍珩说。   “墨玉镯子?”何川一手扯掉铃铛,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把铃铛凑到眼前看,果然见里面的坠子是墨玉晶莹的水滴子形状,何川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个的?老何家的镯子又怎么会——”   “是老何给我的。”霍珩有些委屈,“可是被你给摔碎了。”   “我?”何川受到无妄之灾。   “老何偷偷把镯子塞到我衣服里的,你把我衣服扔在地上让我滚蛋那天就碎掉了。”   “啊……”何川想起来了,有些懊恼,“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来招惹我,一根死脑筋!”   “小川哥哥,”霍珩抱紧何川,带点撒娇,“这可是老何给我的,你给我摔坏了就得给我补偿。”   何川预感霍珩没坏好意,果不其然,霍珩一边压倒何川一边摸索着重新把铃铛夹子给夹上。   “啊……”何川有些不太舒服,但没有反抗,任霍珩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迷迷糊糊、上上下下之后何川有些困倦地睡着了,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上用一圈碎钻镶裹着一颗打磨圆润的墨玉。   再看看躺睡在一旁的霍珩,左手无名指上带着同样款式的墨玉戒指,何川忽然有些想哭。   他静静地拥抱着沉睡的霍珩,埋头在他颈窝处,心里溢满酸酸甜甜的幸福感。   酸的是,他的幸福,爷爷和父母都没法亲眼见证。甜的是,他的幸福,从此以后都有霍珩陪伴在侧。   “小川……老婆……”霍珩睡梦中呓语着,“把腿……再张开点……”   何川用力在霍珩嘴角亲了一大口,笑道:“来宝大色狼!” 第94章 完结章 酒吧初遇(双更)   三年前,欲动酒吧。   “何川,小姜今天生病请假,一会你代替他去会员包间伺候,”酒吧经理叫住一直在前厅负责应侍的何川,警告道,“到时候机灵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知道了吗?”   何川忙不迭点头表示明白。   酒吧有专门供VVIP客人们消遣的包间,在那里应侍服务的薪水是前厅的三倍,何川经人介绍来酒吧打工,为的就是能多赚点钱。   何川跟随有经验的服务生进入酒吧的一间包间,一进去就看到极其香艳的一幕,房间中央站着一位姑娘,伴随着音乐和众人起哄的声音在不停摆弄着妖娆的身姿,她边跳边脱,引得众人连连叫好,何川赶紧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给客人上酒。   “诶,你,过来,这边伺候。”沙发上有个打扮夸张的时尚男人冲何川招招手。   何川端着酒盘走了过去,给男人倒了一杯酒,刚准备离开,男人突然拉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拽,何川没有防备地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何川受惊,赶紧道歉想要起身。   男人却双臂环住何川的细腰,不安分的手揉着他的腰侧:“陪小爷们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对不起。”何川拒绝,拼命想要从他身上站起来。   男人不依,不肯松手,沉了脸色:“谁他妈给你的脸,敢拒绝小爷,去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这么不懂事的人是怎么送进来的!”   男人嘴上说着要叫经理进来,动作确是迅速一翻身,把何川压在了沙发上。   “啊!我,我只是负责酒水的……我,我不做别的!”何川挣扎着,抵抗着。   “不做别的你进这屋干嘛?”男人邪恶道,然后冲一旁冷眼旁观的另一个男人道,“霍二少,要不要一起?”   何川转头,眼神可怜地望向一旁的男人,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希望对方可以帮帮他。   霍珩看着何川红彤彤的眼睛,眼泪隐忍不发,像清纯小白兔进入狼窝。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霍珩冷冷道,然后把头扭向一边,身旁的女人立刻为他倒满一杯酒。   何川被压着,不断反抗挣扎,呜呜咽咽的哭声传出。   “不要……救命……”   包间里人很多,话筒传出的歌声不断,根本没人在意何川微乎其微的求救。   “嘶拉——”一声,好像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霍珩喝一口酒,对一旁俯身在何川身上的男人漠然道:“人家不愿意,就不必勉强吧。”   男人抬头冲霍珩挑眉,舔舔嘴角:“霍二少,这就是你不懂了,有时候强扭的瓜更有味。”   “呜呜呜呜……救救我……”何川伸出胆怯的手,抓住霍珩衣摆。   霍珩皱眉。   男人嗤笑,对何川说:“你求救也找个合适的人啊,你找他啊,他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啊哈哈哈哈哈……霍家兄弟哪个不是冷血动物啊哈哈哈哈……”   “求求你……”何川紧咬嘴唇,看着霍珩漆黑如夜深邃的眼睛。   霍珩偏头看着何川紧抓自己不放的苍白指尖,冷冷道:“松手。”   手指没松,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都跟你说了,找他没用。”男人得意地笑着,继续埋头在何川颈窝间。   “不要!!!”何川尖叫。   霍珩忽然捉住男人后脖领,把男人从何川身上拉开。   男人一脸懵,不明白霍珩这是什么意思。   “很吵。”霍珩微微皱眉。   男人恍然大悟:“明白!”然后拉起何川向门外走去,“走,上楼去,别说小爷对你不好。”   “不要!我不去!你放开我!”何川尖叫,拳打脚踢。   何川的动静吸引了屋里其他人的目光,但没人上来阻拦,反而都是一副津津有味看戏的模样。   在何川即将被拖出门外的一刻,他和霍珩的眼神又对视上了,坐在沙发上冷漠看着一切的男人,安静地像是要融入黑夜里。   何川绝望地闭上眼睛。   “你,去重新给我拿瓶酒来。”霍珩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众人循着他抬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对着哭个不停地服务生方向。   “什么?”拖住何川的男人愣住。   何川感觉到男人拖拉动作的停止,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还不快去。”霍珩冲何川不耐烦道。   “……哦……好好……”何川反应过来,捂着胸口被扯烂的衣服,跌跌撞撞向门外跑去。   “霍珩,你什么意思!”男人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恼火地看着霍珩,“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一天,是给哥们添堵的吗?!”   “酒不好,我不满意。”霍珩无所谓道,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在和男人擦肩而过时,稍微一停,面无表情看着男人道,“太垃圾了。”   霍珩拉开门,离开了乌烟瘴气的房间,走廊上早已不见何川的身影,霍珩刚走两步,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低头抬脚一看,是个姓名牌。   霍珩俯身捡起来,看着姓名牌上印有两个大字:川川。   霍珩看一眼走廊一旁的垃圾桶,略微犹豫一下,把名牌揣进大衣口袋里离开了走廊。   经过酒吧前台,霍珩走过去,跟酒吧工作人员道:“把叫川川的服务生叫过来。”   工作人员抬头,恭敬道:“霍二少,你找川川?他刚才离职离开了。”   “这么快?”霍珩皱眉。   “嗯,刚才从包间出来接了个家里的电话,好像是他爸爸去世了,我看他眼睛哭得都肿了,经理也没为难他,给他结了工资直接让他走了。”   霍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酒吧。   口袋里的名牌被他遗忘,静静躺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我应该设置成免费的了,但我第一次搞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第95章 番外 自由的鸟   霍珩从飞机上刚下来,坐上霍阎来接他的车,可是霍阎没有带他回老宅,而是直接让秘书订了两张飞往其他城市的机票。   霍阎在这城市的小镇里有个项目,飞机落地后他带着霍珩走访了一圈,做了些考察,第二天带着霍珩爬了当地比较有名的“野山”。   之所以称为“野山”,是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人为修建的痕迹,是喜欢攀爬登山爱好者的一个小众聚集地。   当然这里也算事故频发地。   霍珩全程没有任何异议,霍阎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仿佛他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   两人登到半山腰时稍微休憩了一下,霍阎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着。   “山上禁止明火。”霍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破旧木牌。   霍阎冷笑,把烟头扔在脚边踩灭。   “霍道文快撑不住了,临死前想起你来,老糊涂了,想开始弥补这些年对你的愧疚,”霍阎极其厌恶地把烟头又狠踩一遍,他问霍珩,“你觉得他会怎么弥补你?”   “我不在乎,也不需要。”霍珩面无表情。   “他想把公司一部分股权给你,霍珩,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霍阎直勾勾地盯着霍珩。   “你的东西,我不会动。”霍珩说。   霍阎轻笑,拍拍霍珩的脸蛋:“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好歹身上流着霍家的血,你若真想要,我也不是一点人情味没有。”   “霍阎,我什么都不要。”霍珩平静地和霍阎对视着,眼里淌过一丝哀伤,“你最近睡眠还好吗?”   霍阎闻言,眸色一紧,本来还玩世不恭的神情忽然狠厉起来,他揪着霍珩的衣领,一把把他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怎么?又可怜我了?”霍阎阴恻恻道,“为什么又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霍珩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霍阎,两双同样黑深的眼眸对视着,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霍珩,你什么都不懂,你只会像个傻瓜一样地逆来顺受,可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舒服吗?!”霍阎掐住霍珩的脖子,他控制不住地又想去摧残对方,只有看到对方的痛,他才会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   因为,还有比他更蠢的人。   霍珩从来都不明白霍阎的恨是为什么,霍阎的痛是为什么,霍阎的偏执又是为什么。   求而不得,就不该求。   求而不得,却偏想求。   “霍珩,当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我为什么要挡在你身前?!”霍阎暴怒道,惊动了林中鸟。   “如果我死了,你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也挺好。”霍珩难过地闭上眼睛。   霍阎盯着面前紧闭双目的霍珩,目光在他紧抿的唇上贪恋片刻,最终,霍阎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霍阎听到身后霍珩轻轻的低语。   “霍阎……其实,你当年就不应该拦在阿姨面前……”   霍阎脚步一顿,豁然转身看着霍珩。   霍珩站在山坡边上,风吹乱他额前的发,霍阎觉得他像是一只随时会展翅高飞的 鸟。   “你说什么?”霍阎问。   “我第一次知道我有个哥哥是在我五岁那年,我当时真的很高兴,霍道文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知道你学习很棒,不管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我从那个时候,就希望有一天能和你见面。”   “可是我们的关系注定我们之间不会像亲兄弟那样和睦相处。”   “霍阎,不管你多么的恨我,我都希望你能好起来,不要再病下去了……”霍珩的眼里好像有泪光,在夕阳下格外闪亮,“我已经病了好久了……我好像好不起来了……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治好你的,结果我这么没用……”   “霍珩!”霍阎咬牙道,他慢慢走近霍珩,压下心头无限酸楚,冷着脸,“别说没用的废话,你给我过来,我——”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霍珩轻问。   “不会。”霍阎果断回答,手心不自觉攥紧,他盯着霍珩身后的那片峭壁,“我要你活着被我慢慢折磨,这才是你的作用。”   霍珩慢慢后退,轻轻摇头:“可是我累了,对不起了,请允许我当个逃兵吧。”   “你敢!”   “对不起了……哥……给你带来了痛苦,我其实……只想让你能幸福起来的……”   霍珩展开双臂,真的像只挣脱了舒束缚服自由自在的鸟儿一般飞了起来。   “霍珩!!!”霍阎连滚带爬跑了过去,空手抓住霍珩呼吸过的空气,寂静的山谷下埋藏了太多人的秘密和不甘。   还好,霍珩没有死,但他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欢这篇文的宝宝们,不足之处望海涵。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